第3章 (3)

作亂的妖鬼明顯也多了。不論人類如何定義,我認為社會發展核心是穩,為求穩,我們必須重視每一件可能和妖鬼有關的案件。三月八日的常某殺妻案,常某的罪行會依照人類法律獨立宣判,但常某若真的被妖附過身或者和妖鬼接觸過,那麽,不管那個妖是否和這次案件有關,我們都要弄明白他是誰,從哪來,目的何在,是否在辦事處登記過,是否屬于南京的合法居住者。我是城妖,我的職責是守護這座城,清除一切安全隐患。”

江陵渡神色認真,語氣正經。

趙小貓打了個哈欠,緩聲道:“孫貍,你去提審。”

孫貍點頭:“好。我知道了。”

她擺正神色,對江陵渡說:“我是昆侖狐,修千年,能觀人心。等會兒就由我去提審那個殺妻的人類。”

“辛苦您了,多謝。”

作者有話要說: 二十九處的各位,平靜的生活要結束了,擺正心态,好好工作吧。

預感自己要開始忙工作的孫貍,打開晉江,進入後臺,請假。

評論區一片哀嚎,大大,說好的日更呢?!!

PS:有個bug,江陵渡之前叫江鐘山,取自南京依江和鐘山而建,後來覺得這個名字太容易聯想起孫中山先生,就改成了江陵渡。但有些沒改完,檢查時也沒看到。感謝板牙細心找bug,自從跟板牙講了我的心理陰影後,板牙一直都在幫我檢查錯別字和bug,感謝感謝。

以及,感謝巫觋和哈克神龍的雷,感謝大家。

☆、【繁華聲】殺妻案(二)

趙小貓跟着孫貍進審訊室,擡起眼皮,懶懶看了一眼嫌疑犯便轉身出來,站在門口指了指審訊室,對肖隐說:“肖隐,你進去做筆錄。”

肖隐問:“看不出妖氣嗎?”

趙小貓點頭:“身上沒見到妖氣,應該是已經消退了。所以肯定不是附身,若是被妖附身,妖氣殘留在人身上的時間可以留存數月。再者說,能附身的妖怪總共也就那幾個,一只手數的過來,而且這些妖現在身在何處,我比誰都清楚。你跟孫貍問問情況,問完再說。”

肖隐點頭,從江陵渡手中接過筆錄本,一起進了審訊室。

趙小貓捧着手機,眼睛不離屏幕,慢吞吞走過來,瞥了一眼位置,挨着周吳坐下,和師秦之間空了一個座位。

師秦的內心頓時泛起一陣莫名的酸楚,委屈得很。他倒是很想融進二十九處,可難度實在太大了。其他成員還好,但趙小貓似乎很嫌棄他,現在已經公然隔離他了。

周吳見了,擡頭對他笑了笑,說道:“師處長坐過來吧,離那麽遠,都不好和你聊天。”

趙小貓本想反對,然而看了眼周吳,決定妥協。她伸出手指,指甲尖兒點了點旁邊的座位,拖腔道:“師處長,你坐過來啊!”

言下之意,周吳都開口讓你過來了,你敢不照做?

師秦這下不坐過去都不行了。他深深以為,部長說的并不準确,周吳哪裏只是這群妖怪們的精神導師,他簡直是二十九處的精神領袖啊!

二十九處的處長,其實應該是周吳吧?

師秦坐過去,思慮了很久,決定問一下周吳:“周老師,我來二十九處之前,首長跟我說過,您是一位故人的念。這個念……我不是很懂,是思念的意思嗎?”

周吳笑道:“大概是吧,這還要問小貓,我其實也不太懂。”

趙小貓玩着游戲,手指飛快,頭也不擡地答道:“基本就是你們理解的這個意思。不過光有你們人類的思念不行,你們人類的念再強烈也不能成形,還得是我念着他才行。”

師秦情不自禁地站起來,看向周吳,尊敬道:“周……老師,您好。今天聽肖隐提起梅園,我就覺得應該是您,我……我五二年的時候有幸和您見過一面,不知您還記得嗎?我一直很敬佩您……您去世時,我在雲南公幹,接到消息那天,我……”

話到最後,師秦竟然有點哽咽。

趙小貓對着手機屏笑了出聲,搖了搖腦袋,一聲嘆息。

周吳笑眯眯道:“師處長,不必這樣。我只是周吳。之前的事情,我都不記得了,真的不必這樣。”

師秦眼淚都要出來了,然而被趙小貓的一句話硬生生給憋了回去:“周吳只是他的念聚成的新生,是念的寄托,有相似之處,但不是他本人。所以,你要真想哭,我住的小區門口種的有海棠花,回北京我請你過去,對着海棠樹你想怎麽哭都行,我絕對不笑你。”

周吳溫柔笑了起來:“師處長,坐下吧。收拾收拾情緒,回北京我可以跟你一起去看看海棠花。”

師秦坐了下來,一腔思念沒能傾瀉出去,憋的胸口生疼。

審訊室裏,孫貍坐到嫌疑犯面前,頓了一下,秀眉皺起。

肖隐察覺到她的表情,看了眼雙眼發光,一臉癡漢模樣的嫌疑犯,手中的筆停了一下,臉色沉了下來。

孫貍輕嘆一聲,決定打斷嫌疑犯現在正在進行的龌龊想法,開口問道:“你殺了你的妻子,因為什麽?”

随着這句問話,嫌疑犯的心中出現了妻子的形象。

孫貍眯起狐貍眼,費力地看着出現在她眼前的畫面。

亮着燈的廚房,穿着粉色碎花家居服的女人正在刷碗,嘩嘩的水聲和她說的話混合在一起傳進自己的耳朵。

“別人家過個三八婦女節,都知道疼自己老婆,帶着老婆下個館子買束花,就我,啊,我忙了一天了,回到家我男人沒一點表示,家裏亂的跟豬窩一樣,髒衣服堆得老高等着我來洗,進了門我家男人第一句話是‘你可算回來了,趕緊做飯去’哦,我嫁給你就是當廚子當保姆當取款機是吧?不說讓你心疼我養活我了,你出門找個工作賺錢養活你自己不行嗎?打游戲打游戲,你就知道天天窩在沙發上打游戲,不是電腦就是手機……跟你說了多少次了,不要把煙灰缸放沙發上!懶的連燈都不開,還要臉嗎?說着你還不動,滾過來把冰箱裏的魚拿出來!想吃還不動手拿出來,今晚不化冰,你明天吃屁去!”

嫌疑犯退出游戲界面,看了眼時間,點開了電臺app,把手機放在了客廳的茶幾上。

場景換了。入目,是冰箱冷凍層裏的一條大鯉魚,它被牢牢凍在冰中,嫌疑犯用手摳了摳,魚紋絲不動,他索性把冷凍室裏的抽屜抽出來,使勁摔在地上,嘴裏罵罵咧咧,反複摔打着抽屜。

女人氣憤地摔了手中的碗:“你罵什麽!你還有臉罵是吧?現在讓你幹點活兒是不是還要求着你哄着你啊?你當你是大爺?你有什麽臉當大爺?!你沖魚發什麽脾氣!”

男人沒有停下,他上了腳,鯉魚周圍的冰碎了一些,男人彎腰拾起冰凍的魚,扔在了菜板上。

女人尖叫起來:“你個豬腦子!能這麽扔嗎?叫你幹點活你卻來給我添亂,你媽怎麽把你養大的,常識都不懂!菜板我剛刷幹淨!”

視線轉到了女人的臉上。

她豎着眉毛,已經看不出形狀的卷發黏在臉兩邊。她語速很快,叉着腰埋怨男人:“真不知道我當初為什麽會同意嫁你!要不是家裏見天催婚說天下男人都一個樣再不結就一輩子沒着落,我犯得着現在又是出去掙錢又是回來伺候你嗎?!我告訴你,你要是不樂意過咱倆明天就上法院離婚去!你以為我樂意過這種日子?!要錢沒有要臉也沒有什麽都不幹成天就知道打游戲,你還算是個男人嗎?”

畫面靜止了。

下一秒,男人舉起菜板上的魚,快速連續瘋了一般砸着女人的頭。

水龍頭的水嘩嘩流着,而女人沒發出任何聲音就倒在了地上。男人騎坐在她的身上,嘴裏嘀嘀咕咕。

“老子要有錢,老子還會娶你這個三八?!要是有錢,你們這些女人早他媽一個個貼上來,還用聽你個老三八叽叽歪歪,那麽大年紀嫁不出去,要不是老子,你看那個男人願意娶你,死三八!”

男人砸累了,像狗一樣大口喘着氣,他拽着女人的腳,把她拖到了浴室,扯下蓮蓬頭,打開熱水。

“來,你不是喜歡燙頭嗎?來,老子給你燙!燙死你個狗頭!”

畫面不堪入目,孫貍臉色蒼白,強忍住不适,繼續看下去。

漆黑的客廳內,手機電臺裏傳來八音盒的聲音。

男人嘴裏哼着調子,轉身到廚房拿起擀面杖,回到衛生間,一腳踏上女人的胸,舉起擀面杖,一下一下砸着。

“爽!爽!老子現在是真爽!”

孫貍閉上眼,緩了情緒,繼續問:“你有見過什麽奇怪的人嗎?或者,奇怪的東西?”

她睜開眼,繼續看向嫌犯。

畫面中快速閃過很多人,有街口殘疾的乞丐,有嫌犯偶然遇到的癫痫患者,有鄰居家坐在樓道門口,只會傻笑的癡傻小姑娘。

嫌疑犯想起鄰居家那個弱智的小姑娘,畫面又突然變為他的性幻想,就如剛見到孫貍時,他的內心所想一樣。

孫貍呼出一口氣,錯開了視線。

“你最近有和奇怪的人接觸過嗎?”

畫面快速閃現犯罪嫌疑人近期來的活動,他一直待在家中,玩游戲看片,之後,又因為想起了看過的一些圖片影片,畫面再次回到了性幻想。

孫貍拍碎了旁邊的水杯。

江陵渡吓了一跳。

“我問不下去了……”孫貍轉過頭,無奈地看着肖隐,“我就不應該修千年觀人心……”

肖隐敲了敲手中的筆錄本,示意她不要在審問期間說無關的話。

孫貍閉了閉眼,下結論:“嫌疑犯沒有同特殊人員接觸的跡象。”

江陵渡道:“可是……我們真的有在他的身上見到過妖氣。”

孫貍接過筆錄本,簽上名字,示意江陵渡跟她出去說。

見到他們出來,周吳詢問情況。

孫貍一副大病初愈的樣子,一腦門汗珠,坐在椅子上,接過肖隐遞過來的溫水,搖了搖手。

肖隐道:“讓她歇一下,我來說情況吧。”

趙小貓關掉游戲,接過筆錄本掃了一眼,淡淡道:“肯定是沒有情況。”

肖隐點頭:“嫌疑人作案,應該和妖沒有直接關系。”

江陵渡有些着急:“我們是真的看到他身上的妖氣了,雖然不強烈,但是真的有,千真萬确。我們調查科的同事都能作證,親眼所見。”

孫貍搖頭:“可他殺妻卻和妖邪無關,我認為是他個人行為。因為整個過程全是他一個人,我敢肯定他是清醒的,沒有被附身。”

江陵渡愣了幾秒,語氣低落:“您的意思是……這次的事件,和我們妖無關?”

孫貍點頭:“雖然你态度認真值得肯定,但這次事件和妖應該沒有多大聯系。我在想,會不會只是他和妖擦肩而過,粘上的妖氣?”

江陵渡不再出聲。

趙小貓突然說道:“若是與妖擦肩而過,沾染上的妖氣,通常來說只在人身上停留一兩分鐘。城妖我問你,你們看到的,他身上的妖氣是什麽樣子的?”

江陵渡道:“淡淡的……說來也奇怪,妖氣只在頭部附近漂浮,持續時間有一天多,我們是9號上午抓捕的他,能察覺到的妖氣10號晚上才消失。所以我才覺得奇怪……我還是認為,這次的案件和妖有關。”

趙小貓托着下巴思考片刻,道:“那好,我幫你查就是了。你把南京注冊登記的妖鬼名冊拿給我看,我們幫你一個個調查。”

師秦默默舉手:“我能問個問題嗎?你們說這種什麽妖氣,殘留時間……都有根據?”

“有,科學根據。”趙小貓擺出學霸姿态,仰着下巴看着他,“都是陰司百科有記載的。”

一直緩神的孫貍突然擡頭,道:“不對!查,一定要查清楚,我剛剛想起,犯罪嫌疑人這些天一直在家沒有外出,不可能與妖有接觸,所以他身上的妖氣絕對不會是和妖擦肩而過沾染上的。”

趙小貓吩咐道:“江陵渡,去拿你們南京的名冊。肖隐,你陪孫貍去值班室休息,随時待命,拿到名單後我們去走訪調查。周老師你坐在這裏別亂跑,師秦……”

師秦直起腰,等她安排工作。

趙小貓翻了個白眼:“師秦你也坐着吧。”

她收起手機,嘟哝道:“反正到幹活時,只能指望我自己。”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沒話說,少說多幹才是硬道理(存稿中)。

☆、【繁華聲】另一起兇殺案

“好,照我說的行動吧!江陵渡,你把嫌疑犯的基本資料準備一份給我。”趙小貓說道。

師秦拽住了趙小貓腦袋後面的連衣帽,把她拉了回來。

空氣突然安靜,趙小貓沉下臉,江陵渡剎住腳,愣愣地看着他倆。

“不是,趙小貓,我差點被你唬住了。但我仔細想了想,感覺……好像哪裏不太對。”師秦松開手,疑惑不已,“你說的要查,是想怎麽查?孫貍肖隐可是什麽都沒問出來,而你連初步判斷都不給就突然說要行動,我有點聽不懂。所以,你能告訴我,你打算上哪裏查這個在嫌疑犯身上留下妖氣的妖?”

“一個個問啊!”趙小貓一雙大眼裏滿是認真,語氣理所當然,“等江陵渡把妖怪名冊拿過來,我們就按照上面登記的地址,找出南京所有的妖,一個一個的問。”

“問什麽?”

趙小貓表情很是奇怪,她好像真的不明白如此簡單的方法,師秦為什麽不懂。

趙小貓語氣中帶着同情,對師秦解釋道:“就問他們是不是接觸過這個人類,如果沒有,再問他們知不知道有哪個狐妖鬼怪接觸過這個人類。南京一共也就三百來只妖,我們出差又不趕時間,總會問出來的。”

師秦盯着她發愣,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從何處開始吐槽。說實話,剛剛趙小貓的一番工作安排,頗有幾分領導的樣子,乍一聽,很是靠譜,可不能仔細想,一想就腦袋疼。

怪不得趙小貓剛剛安排工作時,除了江陵渡,二十九處的幾只妖半點反應都沒。

師秦笑了。

趙小貓見他笑,立刻板起臉,聲音都沉了幾分:“你是覺得這個方法不好嗎,笑什麽?”

師秦點頭:“你就不能想想其他辦法?這個我總感覺不靠譜。”

趙小貓反問:“那你跟我說,還有什麽方法可用,什麽方法靠譜?”

師秦搖頭表示不知:“我說不上來。不過你的辦法會不會太麻煩了?一個個查,你要問到什麽時候? ”

趙小貓哼了一聲,回頭問孫貍:“孫貍,你敢肯定嫌疑犯殺人的過程中沒有妖的參與,殺妻是他一人所為嗎?”

孫貍謹慎點頭:“從我看到的來說,嫌疑犯殘殺妻子應該是他個人行為。”

趙小貓轉過頭,仰臉看着師秦:“師處長,你不是要我的初步判斷嗎?根據孫貍對嫌疑犯的審問,我們已經知道犯罪嫌疑人的行為與妖無關。意思就是,現在我們要查的東西,不是殺人犯法的妖,和人命關天四個字也沒有什麽聯系,因而,我們不趕時間,查一天也可,兩天也行,就是給江陵渡一個交代。我們這次的調查目的是排查出哪只妖和嫌犯有來往,以及為什麽會和嫌疑犯來往,這種慢慢查就行。孫貍也說過,嫌疑犯基本都待在家裏,那麽,他肯定不會接觸到外來的妖。所以,我們調查目前居住在南京的三百多只妖,總會查到的。一個個查問的辦法雖然笨,但卻是有效的。”

聽了這番話,師秦又覺得趙小貓的安排頗有幾分道理。

根據南京常住妖鬼登記名冊,趙小貓重新分配了任務。

“鼓樓,江寧,秦淮,這些人多妖鬼分散的區域由我去問。栖霞玄武雨花臺六合,肖隐和孫貍負責查問。建邺區水下的那些……暫且不管,我們先把地面上的清查一遍。”

肖隐和孫貍收到任務,拿着謄寫好的名冊先行一步。

趙小貓拿着另一部分名冊,對照着嫌疑人的住所,扭頭交待江陵渡:“你開車,我們先去江寧區。”

師秦正在猶豫着要不要跟着去,就聽周吳開口道:“小貓,叫上師處長一起去吧,萬一遇上人了,讓他去溝通會比你們好一點。”

趙小貓只好勾勾手指:“好吧,師秦你就跟着我,不懂就問,不要擅自行動。”

師秦小聲跟周吳道謝,夾着牛皮紙袋跟着趙小貓上了車。

坐上車,師秦像個實習生一樣,輕聲細語問趙小貓:“我們第一站去哪?”

趙小貓沒有回答他,反手就把名冊扔進他懷裏:“自己看。”

師秦接住名冊,翻開一看,着實吃驚。

名冊全稱為南京市特殊居民名冊,登記的內容很齊全。需要填寫的有原形,注冊姓名,居住地址,工作單位,聯系方式,身份證使用時間,是否在五年內更換過證件,以及其他情況。

一頁十五個,師秦大致翻看了一下,居住地址在江寧區的有一頁不到半,工作單位多為超市或者飯店。

整本翻完,師秦發現,這些妖的職業大多與餐飲業有關,只有一個是學生,在鼓樓區某著名大學讀大三,被标記為特殊情況。

師秦沉思許久,好奇問道:“為什麽這些妖多是在飯店工作?”

趙小貓道:“飯店煙火味重,人類流動數量大,人間的味道最濃,可以遮蓋妖氣,更好的融入人類生活。”

提起妖氣,師秦想起一個很重要的問題:“對了,我一直想問一個問題。之前你說我身上有鬼氣。來南京時,孫貍跟我說,我可以跟肖隐學習如何控制鬼氣……這個我有些不太明白,能詳細講講嗎?你們妖能控制自己的身上的妖氣?”

趙小貓連白眼都懶的翻,慢悠悠道:“妖是妖,鬼是鬼,鬼修是鬼修。概念不一樣,不要混為一談。肖隐是鬼修,說白了,就是有理想有抱負的鬼,他死後在陰司練了百年,成功做了鬼差,算是資質上佳,所以你倆不能比。你要想達到肖隐那種能夠收斂自己鬼氣的水平,起碼要練五百年。”

師秦沉默。

趙小貓接着講道:“至于你說的氣。實際上,萬物生靈都有自己的氣息,活着是活氣,死了是鬼氣,你這種不人不鬼的,我活了三千多年,也是頭一回見。氣這種東西,都是專屬的。妖能看出人氣妖氣鬼氣,鬼雖不能看到,但也能察覺到這幾種氣,而我則能分辨出這些氣是誰的,它是什麽妖什麽鬼留下的。但你們人類,則對氣這東西一竅不通。”

聽她說她能分辨出具體的氣,江陵渡震驚地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趙小貓單手玩着游戲,垂着眼皮繼續說道:“其實,你們人類若是留心,也能感覺出自己的氣息味道或者是親人的氣息和味道。一個人在一個地方待久了,床單枕頭包括常用的東西,都會沾染上他的氣味,人類的氣,散發源是頭發,因此有的人類能聞出枕頭是不是自己的。我經常看到網上有抱怨和室友不合,氣場格格不入的帖子,其實這個不合,指的就是氣的不合。每個人有他專屬的氣味,他的身心都會本能的親近與自己有相近氣味的人,或是自己喜歡的氣味,抑或是能帶來安全感或者是刺激的氣味。人氣旺的,影響範圍就廣。你們也是有大衆喜好的,比如網上有時候會讓你們選最親切的明星,也就是這個意思,說是根據直覺或者眼睛來選,其實本質上都是氣的選擇。”

師秦道:“确實有點道理,我能感覺到自己和別人不一樣就是因為發現靠近我的人都會覺得冷,若是碰到小孩子,他們基本都會哭鬧。這麽看來,應該是被我身上的氣給吓的。”

“那是因為你身上的鬼氣。”趙小貓伸了個懶腰,慢聲道,“小孩子容易被鬼氣驚到。不過你這張死氣沉沉笑起來跟中風一樣的臉,就是沒鬼氣,吓哭孩子也很正常。”

師秦突然頓悟,趙小貓應該并不是他以為的那種心智沒有修煉好的妖。因為會拐着彎諷刺人的妖不僅不會笨,甚至有可能早已練就大智若愚的狀态。

師秦決定忽視她的諷刺,繼續求學:“你剛剛說,你看身上的氣就能知道它具體是哪個妖哪個鬼,那你看,我身上的鬼氣,從哪來?”

趙小貓道:“陰司。”

“嗯?”

“陰司。”趙小貓唇角帶笑,“師秦,你當年一定是已經死了。你到過陰司,身上的鬼氣不是自己的,而是陰司的。萬物生靈死後必歸陰司,只能進不得出。肖隐,甚至是我,想從陰司到地面上來,也必須在陰司邊界的山海處修出新的人身。而你……”

不知為何,趙小貓的停頓,令師秦頭皮一陣麻。

江陵渡的車慢慢停下:“到了。”

趙小貓關掉手機,烏黑的眼睛看向師秦:“師秦,你的來歷,我很感興趣。”

師秦陪着趙小貓和江陵渡走訪了江寧區以及鼓樓區的妖,那些妖看起來和普通人沒有什麽區別,見到南京特調科的工作人員,十分熱情,有問必答,還有留吃飯的。

等見完鼓樓區那個混進大學讀大三的妖,已經是晚上八點。

據江陵渡介紹,那只大學生妖是南京市的重點培養對象。因為上級認為,妖壽命長,若是有心學習,并且成績不錯,大約是可以在未來為國家做出重大科研貢獻的。

江陵渡滔滔不絕的講,趙小貓心不在焉的聽。

她神情恍惚雙眼出神,在江陵渡換口氣的間隙,終于逮到機會,殷切問道:“小粉橋豬蹄是在這附近嗎?”

“啊?”

趙小貓饞巴巴道:“小粉橋豬蹄,我想去吃小粉橋豬蹄。”

江陵渡哦了一聲,說道:“那你等一會兒,我先去取個錢。剛剛給車加了油,現金好像不太夠。”

師秦從牛皮紙袋裏掏出錢夾子,說道:“不用麻煩了,我這裏帶的有現金,店在哪,我們抓緊過去,現在就吃,越早吃到越好……”

趙小貓看了眼師秦,目露贊許。

師秦迎着她的贊許目光,頂着巨大的壓力,把話說完:“早吃完,早去下一個區……工作。”

十二點整。

一輛出租車行駛在返回市區的路上。

擱在儀表盤上方的手機裏,傳出汩汩水聲,接着,是一段柔和輕緩的旋律。

司機随着這段旋律輕聲哼着,旋律淡出後,一個沙啞低緩的聲音緩緩響起,如煙一般,萦繞在耳邊:“午夜時間到,歡迎收聽午夜繁華聲。我想知道,你養在心裏蠢蠢欲動的花,都開了嗎?”

司機點上煙,回答了他的問題:“沒有呢,我要找個好肥料養花。”

一支煙即将燃盡,司機見到了道路旁,一個穿白色呢絨大衣的年輕女孩子招手。

司機掐滅香煙,搖下車窗:“去哪?”

年輕女孩子五官小巧,齊劉海兒,禮貌笑着問道:“師傅,機械廠去嗎?”

笑起來,原本平凡無奇的五官也跟着明豔了些許。

司機手指動了動,低聲道:“去,上車。”

“荀子的觀點,叫做化性起僞,人之初,性本惡。然而,為了集體社會的穩定,有群居習性的人類就不得不把自己惡的本性用馴化的方式壓下去,把自己用禮儀文明僞裝起來,這就是化性起僞……一個人從生到死,都無法釋放自己的本性,被當權者,上位者馴化為沒有個性的羔羊,多麽可悲……我存在的意義,就是告訴你們,不要被規則套上枷鎖,要聽聽自己心底的聲音,做自由的自己,讓心中最美麗最真實的花,燦爛盛開……”

年輕的女孩越聽越不對勁:“師父,你這是聽的什麽啊?廣播劇嗎?”

司機沒有回答。

車奔馳在空無一人的道路上。

作者有話要說: 這篇我盡量保證日更,每天上午10點更新,不着急,着急的……試試攢文一口氣看一篇。分為四篇,第一篇是南京,每篇大概會有5到6萬字,嗯,算下來應該是二十天一篇這樣。ˊ_>ˋ晚10點打卡,改了個病句,又改了幾句話,只是修改,不是更新。

☆、【繁華聲】抛屍案

吃完晚飯,周吳和南京特調科的值班人員聊天,值班室的工作人員邊聊邊整理今天的審問筆錄。

“中央的領導們是說這次案件和我們妖沒什麽關系了嗎?”工作人員翻開筆錄,道,“若是無關,這個我就直接歸檔封存了。”

周吳點頭:“應該無關,但是還存在疑點,所以需要處長他們去走訪調查。”

工作人員擡起頭,将筆錄遞給周吳:“你看這個筆錄,我覺得好像不太嚴謹。”

他指着筆錄說道:“孫貍只問了三個問題,分別是,問嫌疑犯殺人的理由,有沒有遇到過奇怪的人或東西,有沒有和奇怪的人接觸……”

周吳默不作聲,一臉嚴肅地接過筆錄本。

工作人員羞澀問道:“我可以說出自己的看法嗎?”

周吳微笑:“當然,你說。”

工作人員道:“我覺得,審訊員提出的問題,并沒有什麽價值。”

他從手邊的書抽出一個筆記本。

“這是我們進行培訓時,我記的課堂筆記。”他說道,“這次審訊,後兩個問題意義不大。首先,我們有規定,妖在人類世界生存,就必須努力保持常人形态,普通不引人矚目是最根本的。所以第二個問題,有沒有遇到奇怪的人或東西,其實是沒有審問價值的問題……其次,第三個問題與第二個問題,從本質上來看是重複的。還有,嫌犯身上帶有妖氣,我們最應該審問的是他殺人前後都幹了什麽。殺人前是否正常,都在做什麽?殺人之後到被逮捕之前這段時期,他又做了什麽?我認為這兩個問題是必不可少的。”

周吳皺起眉頭。

工作人員停了下來,小聲道歉:“我只是……說了自己的看法。”

周吳看着手中的筆錄,臉頰發燙,他擡起頭,歉意道:“你說的很好,是我們工作不認真,業務水平不熟練,審問不嚴謹。我這就給孫貍他們聯系,讓他們回來重審。”

肖隐和孫貍兩個人劃分了負責區,分頭走訪。肖隐結束調查後,已經是淩晨兩點半。

他沿着路邊慢慢走着,給孫貍打電話。

電話接通後,肖隐問她:“你那頭結束了嗎?”

孫貍那邊的信號不好,斷斷續續,肖隐只聽到她說:“我……工廠……宿舍,剛出來……路口等我。”

“哪個路口?”

“……路口……喂喂?破電話也……信號太差……”

肖隐無奈道:“我給你發短信,這個時間段不好打車,走路小心點。”

身後,兩束亮光由遠及近。

肖隐回頭,發現是輛打着亮着空車标志燈的出租車,連忙招手。

車慢慢停了下來,司機搖下車窗,濃烈的煙味異常刺鼻,肖隐微微皺了眉。

司機雙目赤紅,像是在亢奮狀态。他上下打量了肖隐,視線在他的嘴角處停留了會兒,動了動喉結,啞着嗓子問他:“去哪?”

肖隐收起電話,打開車門,坐了進來,低聲道:“市區。”

司機從後視鏡看了他一眼,發動車,問道:“剛下班?”

肖隐嗯了一聲。

司機道:“什麽工作?挺不容易的,很辛苦吧?”

肖隐看着他放在方向盤上的手,文質彬彬道:“沒有不辛苦的工作,大家都一樣。”

車內除了煙味,還有淡淡的血腥味,以及……若隐若現的妖氣。

肖隐能感覺到,這些味道,還很新鮮。

他低下頭,捏起了座椅上的一縷長發。

“師傅,上一位乘客,是個長頭發的女孩子吧。”

過了好久,司機才出聲:“上一個……對,是個女孩子,你怎麽知道的?”

肖隐笑道:“我旁邊有好多她的頭發,好多。”

司機假笑道:“這女人啊,尤其是長頭發的女人,頭發是走到哪裏就掉到哪裏,你也別介意。我剛拉完客,沒顧得上打掃……”

肖隐道:“師傅,上一位女乘客,是受傷了嗎?”

司機默不作聲,車速快了起來。

肖隐道:“您這車裏,有血腥味。”

司機聲調高了起來,笑着回答:“小夥子,我這次不收你錢,你看行不行?主要是剛剛沒跟你說,我上一個啊,拉的是個孕婦,晦氣,怕說出來,你就不坐我車了。”

肖隐也笑了,他的眼鏡在閃爍的路燈中,遮住了雙眼中的鬼氣。

他輕聲說道:“你的謊話,騙人可以,騙鬼,是騙不過的。”

車內的溫度驟然直降,肖隐摘下眼鏡,眼睛在光線昏暗的車內,發出幽光。

司機打了個冷戰,擡頭看了眼後視鏡,大叫了一聲:“媽呀!”

空曠的道路上,這輛出租車發出了尖銳刺耳的剎車聲。

孫貍從工廠的員工宿舍樓出來,舉着手機,邊走邊看信號:“信號這麽差,真是耽誤事。”

再擡頭,孫貍一聲長嘆:“這是……哪啊?”

她又迷路了。

難道自己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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