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顧星移不慌不忙道:“你信不信,現如今你哪怕靠近皇宮一步,也會立刻被蘇家找到。”
當然,如果沒有了皇宮裏的庇佑,蘇家人也會掘地三尺找到她。
說話間,他帶蘇淩來到了一處小院子,還沒進去,就有一只灰色的小鴿子撲棱着飛到他的肩頭。
他将鴿子腳上纏着的的信紙拿出展開,蘇淩的頭腦立刻湊上去一起看。
紙上面寫:蘇大人有令,找到皇後,就地格殺。
乖乖……
蘇淩關注點有些奇怪,瞟了一眼顧星移,若有所思道:“你居然還真是蘇家的人?”
蘇家的鴿子都飛過來了,明顯把他當自己人。可是那老匹夫大概做夢也想不到,救走蘇淩的正是顧星移本人。
那這麽一說,這人可能是個雙面間/諜——不對,三面!
算了……這人是個八十面間/諜都不足為奇。
顧星移沒有做過多的解釋,只是帶着蘇淩進了那處院子。
院子尋常無奇,甚至有些農家的感覺。養了條大黃貓,眼睛滴溜溜轉。幾間外表看起來破破的小瓦屋。名義上是顧醫師在郊外的落腳處。
但裏面大有玄機。
就連來往的仆人,也是江湖裏百裏挑一的好手,屋子裏無一處不被布置了暗器。
當然這些和蘇淩沒什麽關系,顧星移只是略交代了她一句,“你先住着,這裏很安全。放心,我不會讓蘇淩死去。”
蘇淩點點頭,便看着顧星移拿着那玉玺匆忙進了暗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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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為什麽,她忽而覺得這位醫師的腳步似乎有些虛浮。
一個手腳利落的侍女上前,幫她洗澡換衣服。那侍女乍然見到自己主人回來還帶了個小姑娘,卻也并沒有多話,照顧她舉手投足之間還帶了點江湖氣。
直到這個時候,蘇淩才能透過下人的舉動感受到:顧星移真的是個教主級別的人物。
她把自己收拾幹淨,就在那侍女的帶領下找了張床,覺得自己渾身每一個細胞都不堪負荷,只想睡個昏天黑地。
而比她累得更甚的教主大人,則人模狗樣的又入了宮。
這看似無奇的破院子,此刻卻不動聲色的雲集了數十年不見的魔教人士。
江湖上數一數二的高手們,此時裝扮成下人模樣,齊齊保護着那睡着的假皇後。
皇宮裏。
最近皇後的威風滅了不少,太醫們又想方設法地想讨好穆夫人,但是穆夫人今天還是指名道姓地讓顧醫師過來替她把脈。
顧醫師托大,直到上午時分才匆匆入宮,讓太醫院的同僚們嚼了好一段的舌根,卻也只能心裏暗恨,誰讓自己當年有眼無珠,沒看出來這穆夫人還有得勢的一天。
翠景園的下人都很小心,因為聽說穆夫人平時看着還算和氣,卻會不聲不響突然下令殺掉所有丫鬟。
穆雲潇讓所有下人都下去,自己不避嫌疑的同顧醫師共處一室。
顧星移手法熟練地用針給她紮了一通,又把了脈。
“藥效約莫半個月之後過去,今後你應該多活動,很快就能養好。”
穆雲潇卻沒怎麽關心自己的身體,而是另開一頭問他:“蘇淩在你那裏?”
顧星移頓了下,接着點點頭。
穆雲潇道:“你準備什麽時候送她回來?”
“找一個時機,直接讓她進皇宮。蘇家開始撕破臉皮了。”
他沒有說蘇淩被替換的事情。
穆雲潇點點頭,這才問他:“你這幾天武功被封住,身體也比尋常人都要虛弱,沒出什麽問題吧?”
顧星移懶得回應她,而是将用過的銀針一根一根仔細收好。漫不經心地說道:“你記不記得,蘇淩腰後處的那塊胎記?”
蘇淩洗澡的時候,那個魔教的年輕長老扮成侍女,看了個真切。
是一塊微紅的,指甲蓋大小的胎記。
穆雲潇皺着眉仔細回憶了一會兒,接着點點頭,忽而覺得有些不安。
她遲疑道:“不錯,那塊胎記是從小就有的。怎麽,你懷疑蘇淩是假的?”
蘇淩這幾天的舉止的确有些許異常,但——
顧星移草草點點頭,就要離去。
他同穆雲潇一向嫌話多,交流完必要情報便懶得再留。
“顧星移。”穆雲潇張口叫他。
顧星移停下腳步。
穆雲潇叫完卻好似無話說了一般,只抿了抿唇,躺在床上,似是而非地提了句風馬不相及的話:“秋天就要來了。”
是啊,秋天就要來了。
顧星移提着藥箱,怎麽看都是一副文弱書生的模樣,背對着她輕聲說道:“玉玺我已經幫你找到,自己收好。”
再丢一次,可就沒人肯舍命去找了。
顧星移已經走遠,穆雲潇吃力的伸手,将桌子上留下的玉玺拿起,藏回這房間的暗格裏。
總有一天,她會光明正大的讓它重見天日。
這一天,蘇嘗焦頭爛額,殷落開始出手,穆雲潇終于拿回了玉玺,而蘇淩……還在睡覺。
她睡完一覺只覺神清氣爽,而窗外的天已經完全黑了。
她打着哈欠,慢吞吞的穿好衣服,剛出門就被侍女告知顧星移正在等她。
顧星移從宮裏回來也草草休息了一番,此刻在書房裏寫着什麽東西,見她就來了也就順勢放下手中的筆,行了一禮:“拜見皇後娘娘。”
蘇淩乍一見他行禮還有些膈應,奇道:“你不是知道了我不是原本的皇後?現在又沒人,別裝啦。”
顧星移不說話,只是笑吟吟地看着她。
身體是不能夠作僞的,而且他仔細思索過了,根本沒人有這個必要去調換蘇淩。
那麽為什麽蘇淩性情大變,甚至自己也承認了不是真正的蘇淩?
蘇淩被他看得有點不好意思。畢竟對方長了一副溫潤如玉的臉龐,平時又總是帶着三分輕佻,光看臉也能算是極品了。
她清了清嗓子,将臉稍稍別過一點,問道:“你準備什麽時候讓我回皇宮?”
坐以待斃是萬萬不行的,某些事情,她準備有所行動。
七月流火,夜裏居然有些許寒意。
顧星移小小地哈了一口氣,看着蘇淩身穿單薄衣裳卻絲毫不冷的樣子,他又懷疑是自己身體的問題。
他低下頭,仔細地磨墨,又開始提筆寫字,好一會兒,才回答她:“你且等着,今天天一亮,假扮成我的侍女随我入宮。”
到了皇宮裏,就算是殷落的地盤,蘇家也奈何不得。
但是,此時的蘇淩究竟是誰?
蘇淩應了一聲,心裏有些擔心月輝那小姑娘,但眼下自身難保,擔心也沒辦法。
她正覺沒事做,準備去這小院子轉轉,猛地一擡頭,發現這厮居然披了一件夾棉的外套,忍不住問出口:“你不熱啊?”
顧星移張嘴瞎掰:“皇後天生根骨異于常人,娘娘自己覺着熱,又焉知別人不是覺着冷?”接着長嘆一聲,呵了呵手,無不遺憾地說道:“就好像蘇家認為自己有什麽把柄在娘娘手中,又焉知娘娘不是揣着糊塗裝明白?”
他這一番話先是倒打一耙,明明自己同別人不一樣,卻言之鑿鑿地污蔑蘇淩,話鋒一轉又陡然說起蘇家的事情,當場就震住了她。
我根骨異于常人……?不對,這姓顧的知道蘇家同蘇淩的恩怨!
顧星移終于寫完了那封信,便将紙放到一旁鋪平,等那墨跡徹底風幹,而蘇淩一直站在一旁,傻愣愣地看着他。
“那……那蘇家有什麽把柄在我手裏嗎?”
蘇淩摸摸鼻子,不恥下問。
顧星移卻擡頭對她笑了一笑,柔聲道:“這種事情,臣又如何得知。”
不等蘇淩說話,顧星移又翩翩然地從書桌後繞了過來,好像什麽都沒說過似的,含笑問她:“眼下離天亮還早,左右無事,娘娘如若不嫌棄,可否與臣一道回去那地道的出口,将其徹底封死?”
蘇淩猶豫了一番,還是搖了搖頭,又說:“那個,我不是皇後娘娘,你在人後,也不用娘娘娘娘的喊了。”
顧星移極為自然地應了一聲:“是,娘娘。”等見着蘇淩無語的表情,又才帶着笑意開口:“臣只怕背後叫慣了,有一天會忍不住在人前露餡。”
說的好像有那麽點道理。
蘇淩目光如炬,“可是,就算露餡了也不關你的事吧?”
這位教主大人的态度及其溫柔,幾乎讓蘇淩産生了一種此人是朋友的錯覺。
顧星移沒有接她的話,反而略過她,打開了房門。外面的空氣刺得他通體一寒,他卻聲音清朗說道:“聽秋瑾說,娘娘睡前也不怎麽吃東西。小舍只有粗茶淡飯,請移步。”
他也不去封死那出口了,這時候又讓她吃飯,而且言語之間也不是在邀請。
睡覺之前因為餓過頭了,反而沒吃什麽,方才起來早覺得饑腸辘辘,就是不太好意思張口就問別人要飯。
她輕輕點了點頭,“麻煩了。”
小舍裏看起來寒酸,但是絕對不只有粗茶淡飯。聚在這院子裏的幾乎都是江湖人,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廚子做得飯。
顧星移就坐在她身旁,笑吟吟地看着蘇淩盡量裝淑女地風卷殘雲。
明顯,蘇淩不吃豆芽,不吃土豆,不吃蔥,也不太愛吃菜。餐桌上的這幾樣都一筷子沒動,其他的都是來者不拒。
可是穆雲潇之前提過,蘇淩這丫頭喜素食,厭葷腥。
他悠悠伸出手,給蘇淩倒了一杯茶,穩穩地端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