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陳傾舟收起那塊玉髓,想到三叔的多年隐疾終于能夠醫治,整個人也不禁輕松了起來,“不知姑娘如何稱呼?”

“我姓蘇。”

“蘇姑娘。”

三叔掃了他一眼,客氣道:“不早了,蘇姑娘還是早日回房休息。放心,你的事情我們會辦妥。”

蘇淩忍不住扯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兜兜轉轉,繞了這麽大的圈子,自己好歹還是按照最初那有些拙劣的計劃走了。

陳傾舟送蘇淩回房,三叔盯着他們的背影,緩緩搖了搖頭。

雖然拿到了六出雨的确是很興奮,然而總有一種不詳的預感。

希望只是預感才好。

第二天,蘇淩起了個大早,沒敢出去,而是悄悄透過那個門裏小縫裏往外看。

這群由武林盟主牽頭的各門派首領們終于是要散了,原本還想借機對魔教剿滅,但是這些人精得很,誰都不願意交代在這裏,因此只得無功而返。

但是就算這次的讨伐有多虎頭蛇尾,此時要散了,卻也還是客客氣氣的離別。

表面上是由陳傾舟将蘇淩護送至江南,如果是皇後的話也算是功德一件。

昨兒那個領着蘇淩回房的小弟子紅着臉往這邊瞟了一眼,卻又遺憾地被自家掌門帶走。

蘇淩不想出去同他們打交道,反正陳傾舟自然會做出解釋,也就安心的在房裏嗑瓜子,準備等人散得差不多了,自己再出去。

那時候自己是去是留,都和那位盟主商量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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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得倒是簡單,昨天要的二兩瓜子快磕完了,日頭也上了三竿。

外面風流雲散,陳傾舟不免心下黯然。覺得自己這個武林盟主其實也沒辦法做出什麽事情來。

匡扶正義,剿滅魔道,這些東西總是能讓少年沖動起來,然而很快就會被現實澆了個透涼。

三叔察覺到他心中所想,拍了拍他的肩膀,寬慰道:“不妨事,想來那木水清詭計多端,也不是一時半會能消滅的。”

木水清重出江湖,原本四分五裂的魔教也逐漸重合為一,以後的江湖怕是再也沒有此番平靜了。

“蘇姑娘,我家盟主有請。”

蘇淩拍掉手裏的瓜子屑,擦了擦嘴角,準備上路。

陳傾舟送走了各位武林人士,見到蘇淩便對她長揖到底:“蘇姑娘,多謝你昨日雪中送炭。”

三叔立于他身旁,臉色看起來比昨天還要好上三分似的,也對她略一抱拳:“多謝姑娘了。”

不客氣,反正我也不是雷鋒。

蘇淩不好意思地順了順耳邊的頭發,問:“那個,咱們去哪兒?”

陳傾舟沒帶多少武林盟的人,現在除了他和三叔,另外也就只有兩個忠心随從跟着他們。此時乍然多一個蘇淩,倒是讓這四個人不太自在起來。

“蘇姑娘,如今魔教勢頭越發不容小觑,而姑娘似乎與其頗有淵源,所以。”陳傾舟沖着她溫和一笑,“如若蘇姑娘不嫌棄,不如就同在下回滄州的武林盟處,在下定能護你周全。”

蘇淩一愣,而三叔也沒吭聲,看樣子竟是昨天就商量好的了。

他們竟然不怕蘇淩真的是魔教派來的奸細,此舉無疑是引狼入室。當然,蘇淩不算兇殘的狼。

她仔細一想,發現這可能是目前最好的辦法,也就不再推脫,“好,有勞了。”

等皇帝和穆雲潇雙雙把家還了,顧星移也就會傷心地雲游四海去了,屆時肯定沒人來找她的麻煩。而這段時間,為防什麽突發狀況,還是背靠大樹好乘涼的要好。

随從牽來一匹通體烏黑但是四蹄雪白的馬匹,那馬神氣異常,好似每一根毛發都亮晶晶的閃着光澤。

陳傾舟對她歉然一笑:“抱歉,荒郊野外,無法找到代步車轎,也就只能委屈蘇姑娘了。”

蘇淩不經意往他那處瞟了一眼,發現顧星移的旁邊只有一匹瘦弱老馬,想來他是把自己的坐騎讓給了蘇淩,自己胡亂買了一匹客棧的馬匹将就。

她也不推脫,知道現在自己糾結這個也沒有意義,但是卻有些犯難。

此馬好似非常瞧不起蘇淩,轉悠來轉悠去就是不讓蘇淩踩上馬蹬,蘇淩急得跳腳,但也沒什麽用。

她根本就沒騎過馬,這時候不想給別人添麻煩才硬着頭皮上陣,沒想到這小黑根本就不讓自己上去。

陳傾舟微嘆了口氣,走上前來牽過小黑的缰繩,輕輕拍了拍它的脖子,小黑親熱地蹭了蹭他的手,倒是沒再原地轉圈圈。

蘇淩抓住機會,手腳并用爬了上去,可能是拽到了小黑的毛發把人家弄疼了,差點沒被人家一個尥蹶子給摔下去,還好陳傾舟及時穩住。

一行人簡裝上路,先回到武林盟,以後再從長計議。

昨天的暴雨還殘餘着些許清新的空氣,蘇淩與陳傾舟并排前行着,陳傾舟幫她穩住小黑,讓她不至于摔下去。

蘇淩問他:“滄州離江南近嗎?”

“快馬的話,半天就能抵達。”陳傾舟略一思索,“聽聞當今天子昨日剛抵江南,還是少去的好。”

說完卻又忍不住有些擔心,魔教的教衆大多集中在江南一帶,雖說江湖勢力與朝廷各不相幹,但——

蘇淩瞧見陳傾舟陷入沉思的樣子,心裏知道他在擔心什麽事情,忍不住抿嘴一笑,調侃道:“盟主大人可真是操碎了全天下的心。”

又是江湖這彎彎道道的破事兒,又是朝中那皇帝老兒的安危的。

“抱歉,蘇姑娘。”陳傾舟意識到自己在同姑娘說話的時候居然分神了,無不歉然。

但是說的也對,他縱有心系天下的心腸,卻還沒這個本事。

蘇淩見他道歉,更覺好笑,覺得此人不像個盟主,反倒像個書呆子,完全沒有原著裏那種壯士的粗莽感。

但這樣還挺可愛的。

“盟主!”

策馬走在前方的随從忽而調轉馬頭趕到他們這邊來,先是沖着陳傾舟一抱拳,“不好了。”

陳傾舟皺眉,飛速下馬,往前探去。

三叔走得快,此時蹲在地下一臉凝重。

他腳底下是一具屍體。

蘇淩小心翼翼,慢吞吞地下了馬,也跟來看看熱鬧。那具屍體她認識,正是昨天那什麽派的掌門。而散在這個掌門的周圍,也橫七八豎地倒了不少屍體。

雲山派的掌門,大長老,連同幾個高階弟子,全數被殺害。

陳傾舟探了探他的脖子,“還是溫熱的。”

說明人就是不久之前才死去的。

他忽然想到了什麽似的,臉色大變,吩咐自己的随從将這幾個人入土,一飛身卻是上了小黑的馬。

“三叔,雲山派遭此大劫,只怕這不是無意為之,可能——”

他拽住缰繩的手指僵了僵,沒有說出後半段話來。

可能是顧星移的人趕到了,埋伏在各地,專門等着他們散了之後下手。

三叔長嘆一聲:“他們要是昨日可以聽你一勸,一起留下來對付魔教,也不會有如此下場了。”

陳傾舟焦急道:“眼下不是說這個的時候,還有兩位門派掌門同長老是自己上路,并未同別的門派結伴而回,只怕他們也是兇多吉少。”

現在趕過去,說不定還能救他們。

蘇淩一個機靈,腳底抹油蹭蹭跑過去,“那個,我跟你們一起去。”

“蘇姑娘,你同墨書墨玉留下,我與三叔此去恐怕兇多吉少。”陳傾舟耐着性子勸她,而那個三叔已經不耐煩,策馬往西南方向趕過去。

蘇淩堅定地搖了搖頭,直視着陳傾舟,黑白分明的眼睛裏明明白白寫着,一定要跟着陳傾舟。

她有預感,留下來才叫兇多吉少,這兩個随從雖然都是虎背熊腰,看起來勇猛異常,然而也難保能不能抵禦得住敵人。

“得罪了。”

陳傾舟告罪,接着驅馳着小黑直直往前沖去,在經過蘇淩時瞬間将她撈起,輕輕放置在前方,同時一抖缰繩,便帶着她一起跑了起來。

蘇淩陡然被撈,還有些驚魂未定,下意識抱住陳傾舟的腰,察覺到之後又迅速的放開他,改為緊緊揪住他的衣角。

小黑撒丫子狂奔起來,很快就追上了前面的三叔,那三叔斜着眼看了他們一眼,但着急趕路,并沒有講什麽。

耳邊聽得撕裂的風聲,蘇淩終于知道為什麽一開始小黑那麽嫌棄她了,敢情要是這麽狂奔起來,自己一人鐵定要跌下去。

三人兩馬穿林而過,循着西南方向,很快能隐約聽見前方的打鬥聲音。

陳傾舟往前拍了拍小黑的脖頸,看起來就好像整個人抱住蘇淩一般,可是只一瞬,他已經飛身出去,在空中穩穩當當的抽/出了通體閃着寒光的長劍,絞入戰局之中。

那邊的三叔也是長喝一聲,飛身下馬,祭出自己的連環大刀。

小黑本是飛速狂奔,在自己的主人離去的時候卻堪堪止住了步伐。它極通人性,知道陳傾舟臨行前拍了拍它的脖頸是什麽意思,穩穩地載着蘇淩,在一旁轉悠。

蘇淩穩住了身形,皺眉往前看去。

秋瑾!

與陳傾舟三叔等人搏鬥的有三個人,為首的是一個女子——正是以前伺候過她的秋瑾!

察覺到蘇淩訝異的視線,秋瑾輕飄飄地往這邊瞟了一眼,面無表情給了蘇淩一個眼神,又專心于目前的戰局裏來。

這姑娘穿着一身黑色短打,唇邊沾染了幾滴血液,看起來肅殺非常,自己以前真是眼瞎了才會以為她只是個丫鬟。

他們是早早埋伏在這裏,偷襲天山派這落單的幾人的。原本要一擊必殺,沒料到最後還是叫陳傾舟趕來了。

但橫豎無礙,天山派的長老皆受了重傷,這一身的功夫怕是廢了,此後也沒什麽大作為。

秋瑾令:“撤。”轉瞬間,另外兩個魔教教徒便不再戀戰,且戰且退。

三叔不容她們離去,咬着牙就要追上去,卻被陳傾舟阻攔。

眼下最重要的是天山派幾人的性命。

三個教徒迅速撤退,很快就不見了蹤影。

小黑見着壞蛋都跑了,于是将蘇淩載了過來。

那天山派長老還剩着幾口氣,見着蘇淩乘着陳傾舟的坐騎,咬牙切齒地揮開了陳傾舟來探查傷勢的手,怒目圓睜:“我便道這個賤人是魔教的妖女,如今走漏了我等的消息,惹來追殺!”

蘇淩:“……”

大叔你講點道理好不好,這個年代又沒有手機,我到底是怎麽走漏的消息啊?

陳傾舟皺了皺眉,歉然地看了看蘇淩一眼,檢查到這幾位暫時不會死之後,便放開了他們。

“各位,輕羽門走的是東面官道也是落了單,在下須得趕過去。”他的話語稍嫌冷淡,多少被那長老的出言不遜所惱。

另一重傷長老慌忙阻攔,“慢着!要是魔教那些敗類又折身回來怎麽辦?”

三叔已然上馬,聞言差點沒大罵出口,到底是忍了忍,道:“諸位,輕羽一派本就不擅長戰鬥,我與我侄兒若是不快些趕過去,只怕他們兇多吉少。魔教已經将各位傷了,想必也不會折身而來,告辭。”

那長老還要再說話,陳傾舟卻不欲與其多言,溫聲說道:“諸位長老莫慌,墨玉墨書處理完很快便會趕來,屆時就能夠好生照料各位。”

他将長劍一收,翻身上馬,同三叔一道往東邊疾馳。

那長老沒料到自己居然還會被丢下,恨恨道:“好個武林盟,為妖女所惑,棄我等于不顧,這可是他們道義!”

人已遠去,發再多的牢騷也無用,一想起自己現在只怕是武功全失,悲從心來,恨不得扒了所有人的皮。

這三人馬不停蹄往東邊趕去,恐去晚了又只會看見滿地的屍體。

蘇淩有些恍神,不僅是原著裏沒提過這一出,關鍵是以她這幾天對顧星移同木水清的相處,更是摸不透。

他們為什麽要這麽做?

看來……這之後真的要出什麽幺蛾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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