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她沒能徹底同地面來個親密接觸,而是在落下的瞬間便被陳傾舟接住了。
蘇淩面色慘白,嘴唇上的血色也迅速消失,不像是中毒的症狀,反而像是個卧床久病的人,瞬間就從一個活潑亂跳的小姑娘變成了個死氣沉沉毫無生氣的病人。
陳傾舟切了她的脈,卻只能看出脈象急亂,不知為何。
蘇淩察覺的出陳傾舟焦急的氣息,她整個人好似被濃濃的霧氣隔開了,身體與外界的感知也只剩薄薄一線牽引着。
她迷迷糊糊地想,難道是作者見怎樣都殺不死她,所以幹脆就讓她自己暴斃而亡?
太扯了。
滄州武林盟。
昨夜淩晨,盟主忽而快馬加鞭回來,馬上還捎了一個姑娘,一回來便派人去請滄州醫術最好的老先生。
老先生大清晨的被從床上扒起來,此刻搖頭晃腦地捋着山羊胡,沉沉道:“蘇姑娘的這個病狀……難辦啊。”
蘇淩在睡夢裏,隐約聽見一點。
掙紮着想要起來,卻仿佛被魇住了似的,心有餘而力不足。
耳邊有清潤的聲音,蘇淩昏昏沉沉地聽了許久,才算是勉強辨別出來,這是那位容易害羞,又認死理的武林盟主。
眼下雖然不是盛世,但也将近二十年未經戰亂,把一些武人的骨子都洗得溫吞如玉。
“您但說無妨……只要是我…………我明白……。”
蘇淩仔細豎起耳朵,想要聽清楚他在講什麽,但很遺憾,聲音時遠時近,就好想有人前一刻還飄忽在她耳邊,後一刻卻倏忽遠去。
但就算聽不清他講的話,光聽着聲音也足以讓人心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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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把蒼老的聲音截斷了陳傾舟的話頭,“盟主最好有準備,在下告辭。”
陳傾舟作揖,“先生慢走。”
他來到蘇淩窗邊,仔細看着她漸轉紅潤的面龐。
武林盟雖然也有不少女弟子,然而一個個上蹿下跳地比男弟子還要能鬧騰,鮮少能看見這麽柔弱的女孩子,這兩天不少弟子都明裏暗裏悄悄來看過他,把自家盟主的八卦緋聞傳得繪聲繪色,還險些惹惱了三叔。
不知為什麽,三叔總對這個姑娘有濃重的防備之心,甚至也不太高興陳傾舟同蘇淩走得太近。
但蘇淩身份特殊,又于他們有恩,所以盡管陳傾舟這幾天幾乎對病床上的蘇淩寸步不離,他老人家也就只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
蘇淩睫毛長長的,低順地垂在眼角,這幾天陳傾舟經常會覺得那睫毛會刺得下眼睑癢癢的。
盡管睡得是武林盟最好的一間客房,他還是覺得太怠慢了些——客房都是給偶爾來訪的武林人士準備的,怎能招待她這樣一個鮮活明媚的姑娘。
蘇淩眼睫微動,覺得似乎有什麽人正在盯着她,她想要睜開眼睛看個清楚。
睫毛柔柔掃過,眼角下的淚痣似乎都鮮活起來。
沒由來的,陳傾舟想戳一戳。
好在只是想一想。下一刻,蘇淩睜着了眼睛,黑白分明的眼睛水潤潤的,裏面是一片茫然。
意識紛紛擾擾的回來了,蘇淩有些驚奇——自己居然還沒死。
“蘇姑娘。”陳傾舟輕咳一聲,懊惱自己方才片刻的失态。
蘇淩眼珠子骨碌碌地轉了一圈,大致看了下這間屋子,最後目光落到了陳傾舟的身上。
嗓子有些啞,不想讓美男聽見自己幹裂的聲音,蘇淩用眼神示意他說下去。
陳傾舟很快便給她倒了一杯水,修長的指腹上有些許薄繭,穩穩當當地将那白瓷茶杯遞給蘇淩。
骨頭有些酸,蘇淩還是從床上撐了起來,接過茶,一仰頭灌了進去。
涓涓細流潤澤了燒灼般的嗓子,接着這幹涸的程度,蘇淩大致能推斷出自己已經昏了好幾天了。
她擦了擦唇邊的水跡,沉痛道:“說吧盟主……我這還能活幾天?”
陳傾舟一怔,之前還在糾結要如何告訴蘇淩,但這樣一看,她本人似乎全然接受?
蘇淩不想接受,這個忽然得了暴病的死法……她真的不服啊!
“蘇姑娘,先不要過于灰心,洛先生說,這不是全然無法子的事情。”陳傾舟抿了抿唇,寬慰蘇淩,“請放心,在下一定會為姑娘找尋救治之法。”
他從不食言,武林盟一諾千金。此後哪怕上天入地,也一定要保住她的性命。
蘇淩眼睛一眯,聽出來陳傾舟話裏的轉圜之意。
我還有救?不是什麽絕症?!
事關小命,她慌忙問陳傾舟“那盟主,我得的是什麽病?”
陳傾舟又給她倒了一杯水,“咳,蘇姑娘以後不必稱我盟主。”
別人都喊他盟主,然而他每次聽見這個稱呼都覺得心下惘然,覺着千斤重的擔子都壓在了上面。但是別人一直這麽喊着,他便也只能接受。
只是蘇淩……他不想聽她這樣叫他。
蘇淩焦急,覺得此人藏着掖着的不太厚道,“那……陳傾舟,我還有救嗎?”
話說回來,她也挺讨厭別人喊她娘娘來着。
“蘇姑娘放心,洛先生斷定,姑娘的病是從娘胎裏帶出來的,纏纏綿綿随了姑娘直到現在,只是姑娘眼下似乎并沒有用藥壓制,才會出問題。”
藥、娘胎裏帶出來的病?
都是些什麽亂七八糟的,蘇淩什麽時候有用藥了,而且她怎麽不知道蘇淩先天有疾?
陳傾舟不動聲色的看了蘇淩茫然的表情,心下奇怪。
怎麽蘇姑娘竟好似不知道自己先天就帶病?
但是人家的私事,他也不好過問,繼續說道:“如果能有機緣,自然是可以完全治愈的,但是蘇姑娘你之前發病一直是勉強壓制,眼下還得繼續這樣。”
說罷他卻有苦惱,“洛先生也不知姑娘之前用的什麽藥,只能等姑娘醒過來之後告訴我們。”
蘇淩盯着他,目光茫然極了。
陳傾舟只當她不好意思麻煩別人,溫聲道:“蘇姑娘不用擔心,藥材都是身外之物,只要你需要,我一定會為你找來。”
“那個……如果不吃藥的話,我會怎麽辦啊?”蘇淩哭喪着臉,打斷陳傾舟的話。
雖然他的話讓蘇淩十分感動,但是蘇淩根本不知道自己有病,更遑論吃什麽藥了。
陳傾舟頓了頓,心下疑惑,卻還是為她解答:“如若沒有藥材壓制的話,姑娘只怕撐不過這個秋季了。”
居然……這麽嚴重嗎?
陳傾舟看着蘇淩瞬間死灰般的臉色,面上浮現出微微震驚之色,試探着問:“難道你不知道。”
蘇淩頹然地點點頭,蜷起身體,抱着自己的膝蓋坐在床上,卻反過來寬慰陳傾舟:“沒事,好歹還能活一個秋天。”
看來,不管怎麽抗争,都改不了作者要寫死她的決心,居然連這麽扯的理由都能拿出來。
怎麽會?
沒人拿這件事情開玩笑,陳傾舟忍不住皺眉,看起來比蘇淩還要心焦。
“如果先前一直沒有壓着,姑娘是絕對不可能活下來的,蘇姑娘,你再仔細想想?”
蘇淩将頭埋在膝蓋中間,覺得她的心很痛。
“盟主。”門框被輕敲了兩下,一個佩着劍的小姑娘手裏拿着一封密函。
“江南魔教那邊……來信。”
“魔教?”陳傾舟将信将疑,快走兩步,将那封信接過來。
上次同魔教約定的事情都已經辦妥,這會兒所為何事?
佩劍的那個小姑娘好奇地朝門內張望,大眼睛直直盯着床上似乎受了重大打擊的蘇淩,饒有興趣。
陳傾舟浏覽完信件的內容,面色平靜。
小姑娘遲疑問他:“盟主,是否需要我去把三叔和長老他們喊來共同商量對策。”
陳傾舟卻收回了信件,“不必,這是……私事。你先回去吧,不要落下功課。”
她應了一聲,又探頭探腦地往門內看去,還沒見着裏面的人,自家盟主已經毫不留情的關上了門,差點撞到她的鼻子。
她摸了摸鼻子,一溜帶着小跑地跑回去,開始散播八卦。
“怎麽了?”蘇淩聽見他們的對話,心下略好奇,畢竟是和顧星移有關的。
話說說回來,顧星移應該已經到了江南了吧?開始了她所知道的劇情。
但這些都跟她沒什麽關系了,蘇淩略悵然,一想到自己就快死了,便提不起勁兒來。
陳傾舟重又展開了那封密信,複雜地看了蘇淩一眼,聲音平平:“雪穗草、珍珠楠、天山雪、玉清……”
他說的好像都是藥材寶物之類的?
蘇淩想到一個可能性,面色大變:“這些,難道就是那種我一直吃的藥?”
陳傾舟點點頭,将密信遞過去,“這封信其實是給姑娘的,不知為何顧星移卻給了我。”
但如果是這樣的話,為什麽蘇淩需要的藥方自己不知道,顧星移卻知道地一清二楚?
難道是故意用這個控制住蘇淩?
那麽也難怪他當日會這麽輕松就放棄了蘇淩,原來是手裏握有把柄。
這種做法未免太無恥了些。陳傾舟不由得攥緊了拳頭,心中不齒。
信裏寫的藥材很多,有十幾種,并且詳細地羅列的各個的劑量與用法。但是卻在結尾處明确表明,這個并不是完整的藥方,還缺一樣。
至于那一樣是什麽,他卻并未明說。
蘇淩揣摩着這個意思,大約是顧星移要她去往江南親自找他。
但是他到底圖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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