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人差不多沒了, 咱們走吧。”蘇淩幾乎是一夜沒睡,這裏的軍隊自從穆雲潇走了之後便逐漸疏散開來,正是逃跑的好機會。
陳傾舟冒險又回了一趟落香院,不管怎樣,他還是需要了解一下情況的。這會天剛麻麻亮了, 他也便才折身回來。
“阿淩…顧星移和穆雲潇徹底決裂了,殷落被穆雲潇帶走, 而秋瑾好像是穆雲潇的人,暫時被扣押下來。眼下穆雲潇似乎是用你的安危來換取離開的機會。”一回來, 陳傾舟便将自己所知全數告訴蘇淩。
晚上的時候, 蘇淩嫌棄蘇姑娘太生分, 讓他改口叫名字,眼下陳傾舟還沒怎麽适應。
蘇淩略有震驚, 偏頭想了一會兒, 還是覺得不大對勁,“為什麽穆雲潇用我的安危來做威脅……她空口诓了顧星移?!可是, 顧星移也不在乎這個啊。”
心裏想到什麽,她冷笑一聲, “顧星移不知道在打什麽鬼主意, 但是他既然留下了秋瑾, 估計也是有自己的計量。”
但是與她無關, 無論是亂世或者盛世,自然有其他人來扛着。
陳傾舟還是皺着眉頭,看了眼絲毫不在意的蘇淩, 試探道:“我見顧星移的模樣,似乎并不是想要你死,如果——”
蘇淩打斷他,“我和這個人吧也還算是處得來,但也頂多就是不讨厭,現如今他要是肯放我一條生路就已經是萬幸了,我也不用湊上去了。”
她知道陳傾舟想要說些什麽,大概還是希望顧星移能救她的。
可是救得了一時,卻也總不會救得了一世,更何況她又憑什麽要求顧星移來救她。
人貴自知,她也并不想來去湊這個沒趣。
遠方的天邊現出一線白光,天色隐約亮了,朝霞瑰麗如同輕紗。
陳傾舟長嘆了一口氣,“我當時分明承諾過,要護你周全,可是現在卻只能眼看着你……”他的聲音越說越低,如同逐漸靜止的琴弦,到了後面,只餘下一聲嘆息。
蘇淩再灑脫,事關自己的存亡,也難免會心中陰郁,當下只是聳了聳肩膀,說不出什麽話來。
人生得意須盡歡,也沒必要多做糾結,沒準病死了就能回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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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淩在陳傾舟的幫助下磕磕絆絆地出了這方囚籠,兩人的動作悄無聲息,即刻之間逃出了這方被血洗過的府邸。
府邸的主人已經被捆了起來,畢竟是事出突然,許多東西都被打亂,顧星移放走了穆雲潇之後便是徹底清洗了一遍自己的人馬,為防秋瑾那種情況再次出現。
落香院暫且變成了議事廳,魔教人馬進進出出,顧星移有條不紊地安排下去。
“教主為何不來問我蘇淩姑娘的蹤跡。”秋瑾依舊是被封住武功,捆在了大廳的角落裏面。
人馬進出,禀報的都是一些要事,顧星移也并不避諱秋瑾。若是以前自然沒什麽好說的,但是現在是擺明了,以後都不會放秋瑾離開。
已是正午時分,可是顧星移并沒有半點要來問她要消息的意思,饒是秋瑾處變不驚,也不由得有一些疑惑。
一夜沒睡,顧星移的臉上不見多少疲憊,平平看了秋瑾一眼,說道:“你們并沒有阿淩的下落。”
秋瑾細眉一挑。
“既然知道,為什麽要放穆大人離開?”
顧星移笑了笑,“秋瑾,你在這裏也有許多年頭,我很奇怪,你為何會背叛我。”
他手底下最為得力的屬下便是秋瑾,與穆雲潇合作的時候一直抱着一定的防心,可是對秋瑾,卻從來沒想過要懷疑什麽
秋瑾閉口不言,事已至此,她也沒抱着要活着的念頭,只是沉默地聽下去。
“木姨不會允許我殺掉穆雲潇,若想徹底斬草除根,那麽得放她回去,将來若是在戰場上遇見,她死了木姨也沒什麽好說的。”
顧星移平時裏不會輕易對人吐露真心,此時卻忽而有了逸致同秋瑾說這些有的沒的。
更何況,連秋瑾都是叛徒,他便也不知道軍中還有多少已經被策反的。此時穆雲潇離去,便能夠讓大部分潛在的內奸暴露出來,也會省下他不少事情。
表面看起來,是自己為了一個女人昏了頭,可是他卻是有仔細的考量。
現在就算囚禁了穆雲潇,甚至是撕破臉忤逆木水清殺掉她,也不能夠徹底清除一些異端,牆角的小老鼠會将自己隐藏得更深。
今天一早,他就派兵去追,只是虛張聲勢而已,為的是讓穆雲潇為求自保而使用出全部的殺手锏。
所以昨夜,不如放她離去,等她慌亂之中将自己隐藏下的棋子都暴露出來,就算以後光明正大的對決,自己也不會輸的。
秋瑾玲珑心腸,只聽一句便能領會顧星移話語裏藏着的所有訊息。
她苦笑一聲,教主還是那個教主,即使心裏在滴血,表面上還是會笑得如沐春風。
“教主大人。”她被封住了穴道,渾身綿軟無力,說話也有些中氣不足。
顧星移看她,像是已經知道了她在說什麽。
“你莫要自欺欺人了。”秋瑾說,“當時放走了穆大人或者不放自然都有考量。可是依照你一貫的性子,哪怕以後會麻煩一些,也一定會扣下穆大人,自己以後慢慢排查異己。”
這樣的做法,死傷最少。
總好過将來在戰場與穆雲潇真刀真槍地拼的好。
“可是你放走了她,并且和她做了有關于蘇淩的交易。你心裏知道蘇淩多半與我們無關,卻還是存了一線希望。”
跟了顧星移這許多年,她自認也算是了解這位教主大人。
她低咳了一聲,若無其事道:“教主大人,現在說這些理由出來,又是想騙過誰?”
就算是有他說的那些理由,他也不可能完全的放下蘇淩。
初冬太陽的完全升起來,也多少有些許蕭瑟的感覺。顧星移走出門外,不由得擡手遮擋了一下。
他的眼神毫無溫度,裏頭像是有一塊融不掉的寒冰。
蘇淩和陳傾舟先是回去了滄州,安頓了武林盟的一些小弟子。
武林盟雖然解散了,但是不少弟子卻還是不忍心離去,其中有十來個小弟子卻一直堅持守着武林盟,年紀都不大。
但是陳傾舟回去,卻略顯強硬地将這些弟子們都送回家了去。
顧星移已經反叛,殷落現在就是穆雲潇的傀儡,很快這個不算太平的世間就會結束,最好還是讓他們回去的好。
三叔卻不在,而是獨自去了帝都,想來也是看着武林盟被解散,所以心下裏黯然。
他們兩人在滄州略待了一兩個月,看着天氣由初冬真的轉為寒冬,陳傾舟決定去帝都,一路上也帶着蘇淩四處看看。
蘇淩的時間不長了,在最後的時候看看這個世界也好。
旅途預定是兩個月,他們刻意放緩了步子,這樣等到來年春天正好能到帝都,說不定蘇淩還能再看看三叔。
蘇淩有些遺憾,自從穿越到了這裏,整天忙着和老妖怪小妖怪鬥法,忙着貪生怕死,都沒空多看看這些景色。
上路的第一天,滄州的小弟子依依不舍來送別。
是那天偷看蘇淩的小姑娘,她紅着眼睛,帶了一盒紫薯團來,遠遠的堵在了車道上。
看見那兩人的馬車過來,小姑娘立刻哽咽着喊了聲,尾音險些破掉,“盟主。”
蘇淩還是端坐在馬車上,車裏鋪了厚厚一層皮裘,還設了好幾個暖爐子,她本人也裏三層外三層,裹得活似一只倉鼠。
陳傾舟坐在馬車前的車轍上,又是好氣又是無奈的跳了下來。
“言雨,你怎麽過來了?”
此時是淩晨時候,怕一些住在滄州的小弟子們過來送行,他誰都沒告訴。
只是一大早,悄悄地就和蘇淩上路了。
言語的眼淚在眼眶裏面打轉,垂下頭去,只是固執地将食盒舉起來:“我自己親手做的,盟主……你以後還會回來嗎?”
蘇淩坐在馬車裏原本是補覺來着,此時也打着哈欠掀開了馬車的窗簾。
一醒來,就看見這場面。
她又默默将窗簾放了下來,卻豎起了耳朵,興致勃勃地準備圍觀偶像劇告白現場。
陳傾舟的聲音略顯嚴肅:“天氣冷,不要随便就掀開簾子,冷氣進來的頻繁,容易生病。”
蘇淩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這是在對她說話,便趕緊應了一聲。
言雨跺了跺腳,眼淚就滴了下來,帶着哭腔喊道:“盟主!我在和你說話。”
她原本是當地縣官的女兒,因為自小身體虛弱,所以被送進了武林盟學習武藝,平時師兄弟也是多有相讓,在武林盟裏也是誰都要寵愛的小師妹。
她原以為,能這樣過一輩子。
陳傾舟又看了馬車一眼,确定蘇淩将自己的話聽了進去,這才單手接過言雨帶來的食盒,看見她雙手已經被凍得通紅,忍不住低聲訓斥:“言雨,現在正是改朝換代的時候,你家中已然前途未蔔,這時候跑出來,豈不是給家裏添麻煩?”
如果生病了,更是難辦。
言雨冷不丁還被斥了一頓,臉上登時就紅了起來,飛快瞪了一眼旁邊的馬車,努力想把眼淚憋回去,固執道:“我不要做嬌弱的大小姐,我要做像你一樣的大俠,跟着你一起鋤強扶弱。”
蘇淩抓了把瓜子,閑閑磕着。
這姑娘中二病得不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