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傾舟, 從滄州往帝都趕來需要三四個月?”他老氣橫秋地哼了一聲,早就知道蘇淩這個小妖女會勾走他的大侄子。
陳傾舟有些莫名其妙,他明明在信裏告訴過三叔,自己要帶着蘇淩四處走走,後來也是為了讓陳言雨散散心。
蘇淩微笑着接口:“對啊, 三叔你是不知道,路途倒是不遠, 但是言雨一路鋤強扶弱打抱不平,很長我們武林盟的志氣呢。”
陳言雨點頭如搗蒜, 心癢癢地就想給三叔吹噓自己的光輝事跡, 看着陳傾舟在這裏, 又将話咽了回去。
既然是鋤強扶弱的事情,他武林盟的人自然不能說什麽。只好睨了蘇淩一眼, 收起自己的釣具, 招呼着幾人往家裏趕。
一路上陳言雨表現得很殷勤,又是幫他提桶又是不停的說笑話, 就指望屆時三叔能幫自己說說話,留在盟主的身邊。
蘇淩再見故人的淡淡喜悅褪去, 只沉默地跟在三叔和陳言雨的後面, 漫不經心地聽言雨叽叽喳喳。
她的心情似乎有點低落。
“怎麽了?”陳傾舟落了前面兩人一步, 同蘇淩肩并肩走着。
天空似乎飄起了密密麻麻的小雨, 打在人的臉上毛茸茸的,陳傾舟卻十分細心地撐了一把傘,斜在蘇淩那一方, 避免她受了春寒。
一把傘斜了過來,擋住大部分的光線,但是蘇淩卻絲毫不覺得有壓迫感,往陳傾舟那邊湊了湊,避免他完全将傘往自己這邊傾,這才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我想起以前的一個故人。”
頓了一頓,補充道:“已經過世了,她過世的時候也是言雨這般大,而且也挺能說話的。”
言雨和月輝很像,這會兒見到了三叔,興奮起來叽叽喳喳的模樣,完全就是月輝的翻版。而且又在帝都,不免讓她想起月輝。
陳傾舟了然,低頭寬慰了句:“逝者已矣,你別太傷心了。”
前面的三叔一直關注着後面,見此陡然拔高了聲音:“傾舟,我老人家和言雨都還沒打傘,這麽細的雨,你什麽時候這麽嬌弱了。”
而且打個傘,靠那麽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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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言雨已經習慣了,拽了拽三叔的胳膊,“阿淩她身子不太好,當然不能淋雨,為了輕裝上陣,我們的傘就帶了一把。”
蘇淩失笑,總覺得這位老人家似乎對她有某種誤會,而且特別護犢子,之前怎麽就沒發現呢。
三叔來到帝都原本也是為了找多年前的朋友,不料那朋友半年前就死去了,三叔幫着理理後事,順帶着就住在了帝都。
外面雖然在打仗,可是帝都裏卻很安詳,不得不說穆雲潇是個治理國家的好人才,能在戰亂之中保全一方淨土。
“三叔的院子離皇宮和原本的蘇家大宅都很近,你若是不喜歡,我們明日就走。”他們行了幾步,到達院子裏,陳傾舟低聲對蘇淩耳語。
一直在央着三叔幫忙自己打聽當年蘇正保護前朝公主的事情,但是卻并沒有什麽消息傳來,他決定今晚自己親自去蘇宅走一趟,如果沒什麽收獲,那還不如早日将蘇淩帶走。
因為看起來,阿淩并不是很喜歡這裏。
蘇淩抿唇小小笑了下,同樣低聲說道:“剛來就走,你要氣死三叔呀,而且言雨也會舍不得的。”
就待個兩三天好了,這期間自己沒什麽事情,還能給月輝象征性的立一個衣冠冢。
陳傾舟點點頭,“也好。”
進了府邸,收了傘,領着個人去各自的居處,陳言雨不樂意,看着三叔給自己安排的地方就知道是久住的,給蘇淩和陳傾舟安排的倒都是客房。
陳傾舟替蘇淩把行李收拾進房,兩人就接下來的旅途讨論的一番,決定過個三四日再行離開。
房門被不輕不重地敲了兩下,言雨的眼珠子咕嚕嚕轉,看着房門裏的兩個人,将信遞過來,“盟主,這封信是給你和阿淩的。”
信?
蘇淩眉毛一挑,當今世上還能有人給她寫信?
陳傾舟将信接過來,見着陳言雨探頭探腦的似乎想要一起看看信裏的內容,便不客氣地将房門關上。
某些事情,最好不要扯上這個小丫頭的好,讓她安安靜靜陪在三叔的身邊,平安的活着比什麽都重要。
小丫頭再一次蹭了一鼻子灰,摸着鼻子恍然想起這個場景似乎在哪裏見過,随後想起了什麽,心頭一陣竊喜,飛速溜去找三叔。
“信裏說的什麽?”蘇淩伸長了脖子看着陳傾舟手中的信,有些不确定地問道。
她想破了腦袋也想不明白這時候誰給她和陳傾舟送信?
在京城中的蘇家和穆雲潇都忙着自己的事兒,這時候應該都沒空來管蘇淩了。
陳傾舟卻避而不答,只是神色複雜地看向蘇淩,許久才問:“阿淩,你方才說的那個月輝……可是真的死了?”
什麽意思?
蘇淩腦子裏又一瞬的愣神,片刻後才反應了過來,遲疑道:“殷落告訴我的,當時我帶過去蘇家的人都被處理掉了。”
陳傾舟慢慢展開了信紙,坐過來與蘇淩平視。那封信的落款,正是月輝。
蘇淩只覺得渾身汗毛直立,骨頭都好似瞬間浸潤到了冰水裏,透出森森寒意。
陳傾舟溫聲寬慰,“別怕,她可能沒死,你先來看看這封信。”
信裏說的內容很簡單,就是以舊相識的身份,約蘇淩兩日後在蘇家大宅會面敘舊。
信件是給蘇淩和陳傾舟的,但是信裏并沒有提及陳傾舟一點。
一個死人,哪怕是和你十分親近的死人,這會兒發出一份邀請相見的信,恐怕是個人都不太愉快。
“蘇家人早就搬出了蘇家大宅,目前那所大宅好像是空着的。”陳傾舟皺眉,他準備今晚去蘇家大宅一探究竟,可是這樣看來似乎不太可行。
裏面居然住着人嗎。
媽呀……一座空着的大宅。
難道是因為自己占了蘇淩的身體,所以死去的月輝十分不滿意,決定教訓教訓自己?
陳傾舟說完才發現蘇淩的臉色很難看,而且眼神呆滞。他遲疑了一番,伸出手在蘇淩的眼前晃了晃,讓蘇淩回神。
蘇淩一把握住那只手,急切道:“咱快走吧,反正看完了三叔,言雨也托付了下去。”
有鬼!
陳傾舟冷不丁被緊緊握住,面上略過一絲紅暈,不自在地輕咳一聲,才反應過來蘇淩的這番态度,登時有些莞爾:“你在怕?”
蘇淩苦着臉點點頭,換誰不怕啊。
陳傾舟卻抽.出了自己的手,反手拍了拍蘇淩雙手,耐心為她解釋:“別怕,這可能是有心人借由你認識的人下的套,不一定是那位月輝姑娘。”
而且,很可能和蘇正有關系。
信裏沒有提及半點,可是卻在上面寫了送給自己和蘇淩,很明顯就是針對他們來的。
蘇淩順着陳傾舟的話裏想,卻慢慢聳了肩膀,趴在了桌子上,把玩着那白瓷杯。
陳傾舟收好了信,準備出去問一問言雨送信人的情況,卻聽見蘇淩趴在桌上慢慢開口道:“其實,我寧願相信是月輝。”
雖然乍然接到這封信的第一反應就是害怕,可是害怕之後便會生出一點點希冀來。
如果那時候殷落騙自己呢?或者其實蘇家留下了月輝,就是指望她能有點用呢。
如果月輝沒死呢?
陳傾舟離去的腳步頓了頓,看了看蘇淩。
有點希望孕育在眉眼中,但是整個人看起來還是恹恹的。
他忽然想俯下身去,親手撫平那眉眼之中的褶皺。
陳言雨跳着腳,跟三叔告狀。
那封信她偷偷看過了,說什麽約蘇淩去蘇家宅子,鬼知道那是什麽破地方。而且蘇淩過去,盟主一定是要過去的。
“三叔我告訴你哦,盟主他遇見阿淩就會全部沒轍了,要是以後沒我看着,盟主以後肯定都不知道要做什麽了。”
她握了握拳,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繼續自己喋喋不休的嘴皮子,“所以啊三叔,你一定要我跟着他們,而且以後萬一……萬一阿淩她突然就沒了,那誰也保不準盟主做出什麽事情,有我在,還能攔着點呢。”
其實盟主一直想做些什麽,但是因為蘇淩就快死了,所以他在克制自己。
十七八歲的小姑娘,對這些倒是看得很透徹。
三叔別的倒是沒聽進去,陳言雨那點小心思他當然知道,但是他說有人約蘇淩兩日後去蘇家大宅,這一點倒是讓他很是詫異。
什麽人,能在傾舟一回來就知道了這個消息,并且還光明正大的送信過來?
雖然用的是一個丫鬟的名頭,但是這裏面卻絕不止敘個舊這樣簡單。
陳傾舟回到自己房間裏的時候,天已經徹底黑了,三叔端坐在裏面,顯然是在等他。
房間裏點了一盞油燈,映着三叔有些許倦意的臉,照着他那點點白發。
三叔老了。
陳傾舟的心柔軟了一瞬,上前,“三叔,你怎麽在這裏等我。”
三叔涼涼睨了他一眼,意有所指:“現在你不當盟主,反而比平日裏更難看到你,不等你,難道等你主動來找我?”
說着面色一沉:“傾舟,聽我一句勸,不要插手這件事情。”
陳言雨這個小師妹一向藏不住什麽事情,三叔知道是意料之中的。
陳傾舟關了房門,有些無奈,“三叔,我不能不管。”
陳三叔索性把話挑明了,不再兜圈子,“我知道你一諾千金,但是你現在可不止是履行承諾這麽簡單。”
“蘇淩那丫頭長得是漂亮,但是比她漂亮的……雖然我沒見過,但這世上肯定還是有的。”三叔輕咳了一聲,這還是他第一次同陳傾舟說起這種終身大事,聲音都不自覺帶了些許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