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地牢裏面倒是燈火通明, 但是這樣根本不知道外面的時間流逝,雖然她旁邊的這位兄弟是個十分難得一見的美男子,但是剛才那一手還是很能吓人的,蘇淩不動聲色挪了挪屁股,離他遠一點。
她始終想不通, 秋瑾抓自己到底能做什麽,穆雲潇想要拉攏陳傾舟應該是以禮相待的, 又何必要去撕破臉皮。
兩人之間的氛圍沉默,這樣相對挨着, 直到地牢門口被吱呀一聲打開。
那人斜倚在牆上, 漫聲道:“這裏的獄卒每天會送一頓飯, 飯裏會被下毒,不是什麽奪命的毒, 只是讓人渾身無力, 逐漸成為一個廢人。”
不吃就餓死,吃了就變成廢人, 以此确保絕對不會有人能跑出去,是牢裏慣用的手法。一般用來關押武林高手, 但是對付蘇淩這種弱雞, 卻難免顯得有些小題大做了。
蘇淩下意識地看了一眼他, 暗自猜測那另外一半的簪子裏面肯定是解藥。
兩個獄卒走進來, 門随即被關上,外面同樣是關押森嚴。
他們過來送飯,餐具都是特殊處理過的, 絕對沒什麽堅硬的材料,杜絕了人以此作為工具越獄的可能性。
蘇淩雖然餓,但是這會兒卻陡然沒了胃口。
誰會對下毒的飯産生胃口啊。
那獄卒卻看都不看這兩人,分別将飯放在這裏便轉身離去。
蘇淩一直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人,指望他能做些什麽。
結果直到獄卒離開,牢門又被關起來,他還是那幅模樣。
她眼巴巴的眨了眨,忽而嘆了口氣,覺得他果然不靠譜。
“今夜顧星移駐紮在京城的軍隊會攻城,所以秋瑾和其他人都沒空來管你。”
悶葫蘆終于開口,也沒碰那盒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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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淩看了他一眼,糾結問道:“所以?”
就算沒人來迫害他們,關鍵還是在于現在他們跑不出去啊。
他垂下眼睛,“所以,等。”
蘇淩:“……”
她挺讨厭這種把她當弱智,什麽都不告訴她的人。
“你是說等顧星移的軍隊把穆雲潇的城池攻破了,再來救我們?話說回來,你是顧星移的屬下?”
那人搖搖頭,“不是。”
蘇淩微笑:“那你憑什麽要人家救你啊,你還真的以為什麽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朋友,我看你很天真嘛,要是真的今天穆雲潇就被顧星移打敗了,我們這些被關押在地牢裏的恐怕也沒什麽指望能活下去吧。”
還以為他有什麽大招數,原來是指望外面來人救。
自己還以為他是個什麽厲害的人物,一開始就不要那麽嚣張嘛。
那位朋友唇角似乎劃過一抹微笑,慢條斯理地問:“誰說,我要等人來救?”
“過來攻城的是他手底下的吳将軍,這位将軍擅長收買奸細,一邊攻城一邊在城裏破壞。”
尤其喜歡放火,以此來擾亂城裏駐守軍隊的軍心。
正說着,牢房門被人粗暴地開啓,獄卒換了一批人,他們什麽話都沒說,将他們兩人的牢門打開,拖着兩個人就走。
大門開啓,外面一片火光沖天,仿佛有火星子竄進了裏面,蘇淩懵了。
只聽那幾個獄卒抱怨着,說不知哪裏突然走了水,現在城裏簡直到處都是火光,秋瑾大人在守城,但是吩咐了他們,迅速轉移地牢裏的人。
尤其是那個女的,絕對不能傷了她。
蘇淩這時候居然還有一絲小竊喜,感覺自己瞬間就和那個傲慢的囚牢兄弟拉開了檔次,自己可是重點保護對象呢……
那位兄弟被兩個獄卒駕着走,腳上的鐐铐因為太過沉重,而且他剛才還自殘過自己的腳腕,傷口處看着分外可怖,不知道的還以為他一直在掙紮。其中一個獄卒輕蔑地笑了一聲,暫時就松開了腳铐,而他本人也是一直半死不活地架在兩個獄卒身上。
蘇淩虧得腿長,亦步亦趨地被兩個獄卒押着走,期間一直擔憂地看着那人,生怕他一個不小心就死了。
長得這麽犯規,還是讓他活得長久一些吧,畢竟那張臉,看着就會開心。
地牢被設置在一處隐秘的宅院裏,有一隊人馬被慌亂之中派過來接應他們。
兩人被轉移到了一輛馬車裏,想來是情況緊急,而且對着他們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只是個普通的馬車,但是卸去了車簾子,裏面的情況倒是清清楚楚。
馬車裏面什麽都沒有,跟囚車似的,蘇淩同那位大兄弟一起被丢了進去。那人身體軟綿綿地靠着蘇淩,看起來似乎比牢房裏更加不濟,有一種随時就會死去的感覺。
雖然長得帥……可是蘇淩還是有點汗毛直立,生怕這兄弟萬一死在自己身上,那就太吓人了。
馬車颠颠簸簸,她內心天人交戰,很想把他撇開去,可是又怕他一頭碰死在馬車上。來來去去了半天,終于下定決心,蘇淩一手小小地推了他一把,一手伸在他身後,預備着将他躺平放在車上。
城裏火光四起,但是尋常百姓家裏卻并沒有遭殃,燒得多半是達官顯貴家裏或者是皇宮府邸,只聽得救火的聲音絡繹不絕,他們隔了老遠還能聽見,聲音像是飄散在耳邊的一縷霧氣。
外面的天色已是徹底黑了下去,火光像是遠處幽幽地螢火,好在有了距離,遠遠地觀賞便是一重一重的絢爛。
蘇淩暗自使勁,卻沒推動他,心下奇怪,遲疑地将手指放在那人的口鼻處,想要試試他是否還活着。
糟,聽說屍體都是很沉的啊。
蘇淩的一直是手腳偏冷,指尖也是涼涼的,黑夜裏看不真切,可是觸覺卻更加敏銳,指尖還沒能感受到那人的呼吸氣息,似乎被什麽溫熱的東西劃過,她一個激靈就想把手指抽回來,卻被那人準确地咬住。
蘇淩不敢動了,背上汗毛直立。
這位大兄弟該不會已經變成了鬼吧……
她這樣貿貿然地用手指是去試死人的氣息是不是不太好,是不是會惹惱了這位鬼兄弟?
不對,鬼的口裏應該是冷的。
他輕輕咬了口蘇淩的手指,又很快松開,嘆氣一般地呢喃:“還未過河就想着拆橋?”
是在埋怨她方才試圖推走他的動作。
聲音太小,蘇淩豎了耳朵才能聽得見,她下意識地看了周圍那些獄卒一眼,又飛速移開目光。
敢情他一直裝死呢。
既然沒什麽牛鬼蛇神出來作妖,蘇淩便松了一口氣,同樣小聲低語,“你要幹什麽?”
還裝出那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險些連她都騙了去。
一個大活人躺在她的懷裏,蘇淩卻後知後覺有點臉紅,別開了眼睛不去看他的臉,安慰自己說抱的是一塊木頭。
她的手裏被悄悄塞了半根玉簪子,蘇淩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這是那剩下來的半根,裏面裝着藥粉。
“将藥粉撒進你旁邊的火把上,小心一點,屏息。”
馬車底子高,而且旁邊有人舉着火把開路,他們逐漸遠離了城裏,開始往城郊的山上爬。
火把就在蘇淩手邊,她仗着自己的方位比較高,而獄卒基本都在趕路,沒誰注意她,悄悄的将手一抖,那藥粉基本被撒了一半進去。
藥效非常快,只是過了那麽一兩秒,原先舉着火把的人立刻栽下,連帶着火把都滅了,風是往後吹的,那一隊人馬被放倒了七七八八,而前面開路的人很快察覺到不對勁,可是幾乎卻在瞬間喉嚨上就被割開了一道口子。
是那塊藏着的小塊刀片,原本那人是假裝着半死不活的,但就在蘇淩灑下藥粉的一瞬間,他卻倏忽從她懷裏起來,整個人好似一只輕飄飄的燕子,飛速移到了馬車前部,取了那兩人性命。
前面的那兩個獄卒也是防不勝防,沒料到蘇淩和那快死的人還能再起來,死得十分不明不白。
蘇淩雙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口鼻,一看人被放倒,立刻從馬車上爬了起來,還不忘記屏住呼吸,拽起那人的袖子就跑。
她卻被人反手拉住,“藥效足夠他們睡一天的,莫慌,藥粉也快散掉了,可以呼吸。”
預定的在路上下手,那藥粉是遇火才能瞬間散發出毒霧,但是時間持續不長,解決掉了大部分人,再對上那麽一兩個就會簡單很多。
說完,那人的整個身子就又靠在了蘇淩身上,理所當然地指使,“将他們身上随身帶着的金瘡藥和刀具收起來,皇宮那邊遲遲接不到人,攻完城之後一定會派人來找,我們得躲。”
蘇淩一聽,腦子裏放松的那根弦又繃了起來,忙不疊地按照他的話去做,可是她的身體卻還是被壓着,沒法動。
“讓我靠一會,別動。”
他的聲音很疲倦,蘇淩就真的不敢動了,片刻之後小心翼翼問道:“你沒事吧?”
“死不了。”
“哦。”蘇淩安靜下來,可是又忍不住開口:“我覺得你下次有什麽事情都可以先和我說一下。”
像這樣,她還以為是臨時起意,虧得之前還以為他是一個草包,方才心理素質差一點的就直接露餡了。
不過就蘇淩這演技,她覺得可能還是一開始不知道,還維持着嫌棄這人的表情比較好,如果讓獄卒看出他們之間眉來眼去,事情說不定反而會更糟。
出乎意料,這人一出了地牢就收斂起了那壞脾氣,居然順從地點點頭,雖然有些許敷衍的意味。
蘇淩心情忽的大好,捅了捅她身上的那人,問道:“咳,我叫蘇淩,你怎麽稱呼?”
可能是被蘇淩捅的,那人低低咳嗽了兩聲,頓了一頓才開口道:“蘇尋。”
也姓蘇?
不過也無所謂,世界上姓蘇的那麽多,而且現在蘇家已經完全被穆雲潇給搞垮了,翻不出什麽幺蛾子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