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我這還是第一次見到行兵打仗, 每次到了一個地方,要是碰上打仗了,盟主總是帶我走了。”陳言雨搓了搓手,臉上的興奮抑制不住。
“我覺得怎麽沒見你幾個月,你變了挺多, 我以前也沒覺得你多喜歡軍隊打仗。”蘇淩瞟了她一眼,心下微微奇怪。
而且, 這是顧星移的軍隊。
看來盟主教得很好,這小姑娘賭咒發誓要報仇的樣子就好像昨天一樣, 如今也想通了, 着實不容易。
陳言雨耳邊的頭發被風吹了點起來, 逆着揚在眼前,發絲胡亂舞在她的臉上, 看起來頗有些朦朦胧胧的感覺。
她對着蘇淩好像是笑了一下, 又好像什麽表情都沒有,略有些牽強, “阿淩,你這幾個月過得還好嗎?”
這幾個月?
嘿。
她們在馬車裏說着話, 內容多半無關痛癢, 而陳傾舟騎着馬跟在她們馬車身旁, 還是身着一襲白衣, 與鐵血肅殺的軍隊格格不入,但他本人也未多在意。
幾不可見地嘆了口氣,他偶爾看向馬車的目光裏糅雜了些許複雜情感。
如果自己不是這樣優柔寡斷, 也許現在就不一樣了。
軍隊行得不多,幾乎只是一日的功夫,就安下了營寨。
帳篷以此搭建開來,以蘇淩所在的營帳為中心,綿延開去,一行數裏。
也可以說是重重包圍,讓蘇淩處在最安全的位置。
陳言雨有些豔羨,又有些莫名的得意,“我阿淩就是厲害,千軍萬馬都在保護你呢。”
蘇淩皮笑肉不笑地擰了擰她的臉頰,“厲害在哪裏,來來來說說看,不要大意地來誇我吧!”
末了,她眼尖見着一個士兵小跑着過來,似乎是要找她,拍了拍陳言雨的肩膀,讓她安靜了下來。
那個兵士小跑着過來,先單膝跪地行了一禮,“夫人,蘇尋大人讓您好生在裏面休息,打仗期間萬萬不能夠随意走動,很快就能完成了。”
陳傾舟就在不遠處研究整個軍隊的布陣,聽見他們的對話,也沒說什麽,只是對着蘇淩點了點頭。
意思是可以放心。
蘇淩極目遠望,只覺得觸目所見皆是軍隊特有的鐵灰色,并着紅黑的旗幟以及白色的帳篷,在風中獵獵作響。
好像裏面有什麽味道,一觸即發。
蘇淩低頭看了看腳尖,“蘇尋在哪裏,我能見見他嗎?”
陳言雨發出狹促的唏噓聲,一把抱住她的腰,亂蹭着,問她是不是才一天沒見就想了。
那個兵士表情有些為難,吞吞吐吐道:“這個……屬下也不是很清楚,蘇尋大人日理萬機,恐怕是抽不出時間來見夫人。”
蘇淩卻笑了笑,早知如此,嫌棄地推開陳言雨,讓她去找盟主去。
直到陳言雨走遠了,蘇淩才收起臉上的笑容,嘆了口氣,“那麽,顧星移呢?我能見一見他嗎,畢竟我和他也算是老朋友。”
那個士兵雖然就是個傳話的,但是這種情況教主也料到了,當下也只猶豫了一番,接着叩了一禮,極為恭敬道:“屬下立刻去為夫人通報。”
“怎麽?”陳傾舟大致對這裏的地形有所了解,問她。
蘇淩低着頭看看自己的腳尖,良久,沖他一笑:“沒事,我去見見顧星移,畢竟是身處在人家的地盤,你去嗎?”
陳傾舟下意識地皺了皺眉,看着蘇淩,指尖微不可見地顫了一顫,但終究是沒說什麽。
阿淩頭腦還是很清楚的,他如今也沒什麽立場過問,不如盡早放手。
“去吧,蘇尋的地盤,想來也不會對你做什麽,早點回來。”
蘇淩點點頭,嘴角不自覺漾出一個微笑,“還沒問,三叔他在哪裏?就放心你帶着言雨過來了?不過言雨看着倒是比之前穩重多了。”
主要是言雨,也學會放下仇恨了。
“是啊。”陳傾舟看了一眼不遠處正在和駐守兵士理論着什麽的陳言雨,嘴角一彎,心裏難得舒暢了些許,自己這半年之內有意無意的教導,也總算是沒有白費。
方才給她帶話的那個士兵一路帶着小跑又回來了,身後還帶着一小隊兵士,他領頭做了個有請的手勢,“夫人,顧大人有請。”
陳傾舟與蘇淩飛快地對視了一眼,目光相撞又分了開來。
他還是重複,“早點回來。”
蘇淩嗯了一聲,忽而生出些許感激之情。
他肯定是知道什麽的,一些自己覺得不對勁卻不願深想的問題,可是他卻什麽都沒說,只是這樣默默地在原地等候。
陳言雨疑惑地往這邊望了一下,見蘇淩跟着那隊人走了,猶猶豫豫來到陳傾舟面前,“阿淩去哪裏了?天快黑了,我們等不等她吃晚飯啊?”
的确,天快黑了。
陳傾舟失笑,伸手搭在她的肩上,“約莫是直接留在那邊吃晚飯了,我們先吃吧。”
陳言雨眼睛轉了轉,不懷好意地捅了捅陳傾舟,順手拽住他的臂膀,“盟主,你說,你現在是不是特別傷心?沒事我都知道的。”
“但是你放心。”她轉而又嚴肅起來,“還有我和三叔陪你呢,再說了,阿淩又不是重色輕友的人,以後一定還能和我們一起的。”
過了這小半年,這丫頭越發不像樣了。
陳傾舟扒開了她的雙手,和藹地告訴她,“晚飯之前,将我前日教你的招式練上二百遍,不準偷懶。”
天邊已經現出了一點星,暮色四合,很快就能徹底黑下來。
陳言雨悔不當初,跺了跺腳,深知自家盟主軟硬不吃的态度,只能跑過去拿起自己的劍,自我催眠盟主都是為了自己好,認命地舞劍。
刀光劍影閃爍,夕陽殘影倒是被她硬生生地砍出了大殺四方的氣勢出來。
陳傾舟負手看了一會兒,忽而出口,“言雨,你的招式殺意太重了。”
這套劍法原本是為了給她修身養性用的,但是她一招一式之間卻凝着集中的殺意,如果空氣有實體,怕是就要立刻支離破碎。
陳言雨動作一頓,回轉來的劍鋒差點傷了自己。她慌忙扔了劍,抱怨道:“我就不想學這些空有外表的花招嘛,盟主你都不教給我真正有用的招式。”
她好像瞬間賭了氣,一腳踩上了那把劍,跑回了自己的營帳裏面去。
那把劍不算好,反射着幽幽冷光。
陳傾舟蹲下,将那把劍撿了起來,仔細地将上面的灰塵擦去,窄窄的劍身映出了他的眼睛,流光一轉,虛幻地撕扯。
他看了看陳言雨消失的方向,嘴唇有些不安地抿起。
蘇淩居住的營帳居然和顧星移的離得很近,她有些訝然,不過很快也就不再糾結。
木水清也和顧星移在一起,雖然這人坑過她,但是看着她卻能面不改色,如果不是正在安排事務,估摸着還得和她演一出哥倆好的戲碼出來。
她快步走過,隐約覺得脖子發痛。
木水清看見蘇淩避之唯恐不及的态度,嘴角撇了撇,這丫頭這麽記仇,自己以後還能不能順利抱上侄孫媳婦了?
萬一她晚年的時候,星兒再被教唆着不養她了,那可是真慘。
可見長得太過漂亮的女人,都很不簡單!
穆雲潇是這樣,蘇淩也是這樣。
蘇淩原本覺得自己一肚子的話,這會兒看見了顧星移卻覺得什麽都說不出口了。
顧星移換上了軍裝,不再是那幅看着總有些松散的模樣,唇峰抿成一線,頭發被一絲不茍的紮了起來,稍稍往上翹着的眼角都好像帶了點英氣,整個人就好像是一尊沉默的戰神。
不知道為什麽,蘇淩覺得他長得比從前順眼多了,當然和蘇尋還是不能比……
他正在看一封密信,就着昏黃的燈光,讀得很專注,目光就好像鈎子一樣奪人心魄。
蘇淩輕咳了一聲。
顧星移擡頭,接着對她一笑。
蘇淩琢磨着,這時候說好久不見,是不是有點虛僞了?
畢竟她不是很想看見他。
顧星移:“好久不見。”
蘇淩:“……”
于是她也客客氣氣地回:“好久不見。”
到了現在卻忽而有些懷疑,原本以為蘇尋不露面,但是顧星移答應了見自己,一定是有什麽話要交代。
顧星移收了信,示意她椅子的位置,“坐。”
蘇淩客客氣氣地找了個離顧星移遠一點的椅子坐下,剛坐下,帳中就小跑進來了一個人,交代了點事情。
顧星移又提筆,寫了一封信讓那人帶下去。
“抱歉,軍營裏面事務雜亂。”他處理好了事情,對着蘇淩歉然一笑,“沒來得及用晚膳?”
蘇淩連忙擺手,“沒事,你自己忙。”說着又清了清嗓子,“我是來找蘇尋的,不過他好像一直在忙?”
顧星移嗯了一聲,臉上看不出什麽情緒,蘇淩琢磨不透。
蘇尋是他的屬下,而且自己先前同他有過很深的牽扯,他這是什麽反應?
她倒是有點後悔這次冒冒失失的過來了,深呼吸了一口氣,指尖點了點椅背,“那要是沒什麽事情,我就——”
顧星移打斷她的話,“我也沒用晚膳,一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