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她拿手指戳了戳蘇尋的臉, 義正言辭道：“我朋友來了，就是那個武林盟主陳傾舟，我出去見見怎麽了？憑什麽限制□□，我覺得你最好給個合理的解釋。”

蘇尋懶洋洋地任由她作為，驀地想起了自己剛進門順口說的那番話, 覺得實現得倒是快。

“抱歉，是我做錯了, 只是白天我不在，難免會緊張一些, 你如果想見他, 明天早上我多我派幾個人陪你去。”

蘇淩卻奇怪問他, “為什麽是一大早？”

蘇尋道：“明天晚上，我們得離開, 跟着軍隊。”

他的這句話讓蘇淩徹底安靜了下來。

來的時候想了許多辦法, 也準備了許多完美無缺的說辭，但是這時候卻還是鬼使神差的選擇了目前所能夠的最為直白的方式。

蘇淩低着頭看他, 只是問他，“能告訴我為什麽嗎？”

“抱歉, 你留下來會危——”

蘇淩卻打斷他的話, “我不是問這個, 你要離開, 而且你帶着軍隊？為什麽？”

為什麽？

蘇尋卻有一陣的恍惚，行兵打仗是為了争奪天下，只是為了這個, 他這半輩子機關算盡就是為了這個。

唯一的變數就是蘇淩。

可是她問他，為什麽？聲音好像鑽進了他的心底，組成了一條密密的繩子，扼住了他的心髒。

是啊，得到了天下就那麽好？

得不到蘇尋的回答，蘇淩輕輕問他，“不能說嗎？”

蘇尋沉默。

要如何說出自己都有些懷疑的答案。

蘇淩疲憊地從他身上下來，與他并排躺着，抱住了他的一條手臂，小貓似的蜷縮了在他的身邊。

“你這樣會讓我很沒有安全感。”她抱怨着，指尖無意識地掐了一下蘇尋的手臂。

蘇尋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腦袋，接着一翻身将她整個人擁進懷裏，“再給我一點時間，嗯？”

說完卻禁不住有些忐忑，一顆心就如同□□裸地被呈了出來，得不到半分庇佑。

蘇淩卻不傻，沉默了片刻，問他：“你是不是，跟着顧星移在打仗？”

約莫是的。

沒有否認就是肯定。

蘇淩深呼吸了一口氣，果然是她最不願意看到的情況。

“然後呢？”她問，“如果顧星移贏了，你是功臣，封侯賞地，妻妾成群？”

說出來自己都不相信，蘇尋這樣一個游戲人間的人，怎麽可能被這些東西絆住？

她問得不屑，可是蘇尋卻想不出來反駁的話來。

不是封侯，也不是妻妾成群。

就算蘇淩屆時願意原諒他之前的作為，那麽之後呢？

讓她甘願做後宮的妃子？一輩子悶在裏面？

謀定而後動，蘇尋第一次覺得自己想得太少。

就像殷落，又想要權力，又想要穆雲潇。而他的處境卻連殷落的都不如。

“你說話啊，你不會真的是這樣想的吧？”蘇淩搖了搖他的手臂，陡然覺得一點難堪出來。

蘇尋不說話，那麽是不是代表他默認了？

可是，他沒有那麽俗氣的。

蘇尋吻了吻她的發絲，聲音平平，“不會，我只愛你一人，也只會有你一個人。”

蘇淩不言，心裏炸出些酸澀出來，甚至有些怒極反笑，原本自己以為天經地義的事情，在這裏的人看來卻是需要仔細思考之後才能答出的。

廢除三宮六院也不是難辦到的事情，阿淩在許多事情上很有見解，某些時候自己都會暗自心驚，可是順着她的話想下去卻又覺得很有道理。

沒人能禁锢得了他。

蘇淩推開了他，“不晚了，你回去睡吧。”

這時候她想起來陳傾舟信裏的說辭，結合着他方才的猶豫，只覺得這人一下子變得分外陌生。

愛情縱然是盲目的，也會逐漸地消退。

過去與未來都這麽迷茫，也許她不該肖想什麽，也該冷靜下來仔細思考思考這段關系。

是否到了結束的時候。

蘇尋猶豫一番，還是從床上起來。

今晚原本就是百忙之中抽空出來，看了一眼之後還有許多事情要做。

“你早些睡。”他溫聲說道，接着将蠟燭全部熄滅，給她一個安穩的環境。

蘇淩陡然坐了起來，在黑暗裏面發愣。

第二天一大早，蘇淩還是準備去見陳傾舟，闊別多日，至少是想念舊友的。

但是早上一起來，還沒來得及洗漱完全，整個人就被撲個滿懷。

一低頭，陳言雨眼睛眨巴眨巴着看着她，将手臂圈得更緊，“阿淩！我們來啦！”

幾月不見，這個小丫頭似乎越來越愛粘人了。

蘇淩乘勢揉了揉她腦袋，擡頭往前方看去，果然看見盟主正立在不遠處，含笑看着她。

“許久不見，你還好？”

懷裏撲了個小姑娘，眼前就是值得交心的人。

蘇淩眼眶有些發熱。

她笑了笑，“你們，這段時間都去哪裏了呀？”

陳言雨搶着回答她，其實也沒去哪裏。盟主帶着他們兩個去拜訪了以前的舊友和交好的門派。

陳傾舟略有感慨：“現如今是亂世，江湖上的勢力幾乎都是避而不出，略有些影響力的門派也都萎縮了下去。”

武林衆星凋零，他看着也有些不忍。

陳言雨卻懶得談這些話題，轉了轉眼睛，暧昧地朝着蘇淩眨了眨眼睛：“阿淩啊，你和那個蘇尋，怎麽回事啊？”

蘇淩沒料到話題這麽快跳轉到了自己的身上，眼皮子一跳，對上陳言雨那不懷好意的目光，自己就先抿了一口茶。

接着笑笑，避開了陳傾舟的眼睛，“前幾天在一起了，不過盟主你們的擔憂我也聽進去了，老實說，我也覺得很蹊跷。”

關于蘇尋為什麽能治她的雲骨病，以及他和顧星移交情匪淺一事，一直讓蘇淩耿耿于懷。

甚至私底下，她也會做一些可怕的猜測，但是每次都無法繼續下去。

她只是想，一切還是得等他自己坦白的好。

“要我說啊，你們就是草木皆兵。”陳言雨甩了甩頭發，戳戳蘇淩的臉，說的十分灑脫，“能有什麽事情，蘇尋肯定就是顧星移的手下，雖然我很不爽，但是這和阿淩又沒關系。”

半年前剛死去雙親的小姑娘連聽見顧星移這三個字都是急紅了眼睛，但是現在卻很坦然。

時光能改變許多事情。

“現在呢，是顧星移要去攻打穆雲潇，蘇尋随行，要帶上你就帶上呗，萬一阿淩你這段時間病又發作了，還能有個照應。”

陳言雨說的很輕巧，不過蘇淩下意識地看了看陳傾舟。

他應該是早就猜到了，在蘇淩說出他們在一起之後也并沒有什麽異常地表情。

兩人目光相撞，他微不可見地點點頭，“我們一起跟着去，畢竟是阿淩的事情。”

蘇尋是昨天晚上找到他的，并且委托他跟着阿淩在一起，可以保護他。

他當時便忍不住出言諷刺，為何自己不能保護好蘇淩，未曾想那男人卻是十分利落地道了歉，并且言辭懇切地希望他随行。

勉強答應了蘇尋之後，他便去了軍營，也就是顧星移駐紮的地方。

畢竟之前也算是認識，只是拜訪一下老朋友。

可是打聽來的消息卻讓他不禁心中一亂：教主從來不在軍營裏過夜，幾乎每天都是白天才出現的。

幾乎想一想就會覺得心驚。

陳言雨歡呼一聲，這裏面只有她小孩子心性，一心想要去戰場上看一看，渾然沒想到裏面有多殘酷，并且她對蘇尋的印象也出乎意料的好，完完全全沒把他當成壞人。

蘇淩嘆了一口氣，自己的事情但是卻一直還要連累別人，不過換個想法，也就是因為這些牽扯，才能将他們緊緊拴在一起。

當天就啓程，蘇淩的身份很微妙，她與陳言雨還有陳傾舟一起，被歸結在某個軍官的家眷，随軍出行。

持續了半年的穆顧之争，至此終于要開始劃上句號。

這三人随軍出行，陳傾舟自己騎了一匹馬，而陳言雨和蘇淩擠了一個馬車，算得上奢侈。

陳言雨啧啧感嘆：“千軍萬馬裏面保護好自己的女人，還讓她坐上轎子，這蘇尋還不錯啊。”

蘇淩不鹹不淡回她，“你也找一個呗，我看盟主也不比他差。”

陳言雨一怔，接着臉上就浮現出些許氣惱的神色，翻了個白眼。

誰不知道盟主一心喜歡蘇淩，心真大。

不過好在她也早已不是什麽眼睛裏只容得下盟主的小姑娘，反而是越來越看得清楚自己的內心。

“哎呀，這些都是虛的，我寧願自己當個大将軍，才不只做個家眷，随軍出行。”

她對自己只能在後方頗為遺憾，要不是陳傾舟明令禁止，她也想上陣玩玩。

“有出息！”蘇淩一條腿搭在了車上，打個商量，“那下次我當你的家眷随軍出行，咱能不能把這馬車搞軟一點？”

陳言雨歡歡喜喜地就一口應下：“沒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