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六千七百回合,皇甫弋南難得卒了一次

盡可能不在這個人面前流露心跡,卻仍是無法做到無動于衷。

果真如此,果真如此!

所謂穿越,不是天意,不是奇跡,不過是有人精心策劃了一場陰謀,用十八年的時間誘她入局。

遇見她,便是為了背叛她。

她終于徹底了悟了這句話。

作者有話要說: 應榜單要求,原本定于後天的更新提前到明晚八點~望小天使們知悉~

☆、陵墓尋寶

“你看,”神武帝笑着盯住了她,“巫蠱幻術,神鬼傳說,總得親眼見了方知真假。如今,你可信了?”

從微生到皇甫,一路艱難求生,自以為逢招拆招,兵來将擋,卻不過是受人操控的棋子一枚。自出生那一日起,便有人替她安排好了今日,她為求自由、為求生存所做的一切努力,都不過是讓她離這一日更近罷了。

南燭說得對,她逃不掉的。

江憑闌忽然瘋似的大笑起來,“好,好,好!”

第一個“好”字出口她人尚在座椅,第二個“好”字時卻已到了殿中,第三個“好”字落,她閃電般出手,向神武帝咽喉擒去。

對面人卻早有預料,在她出手前先一步疾退後撤,與此同時自龍床底下翻出兩名持劍的黑衣人,劍鋒直指江憑闌而去。

神武帝似乎一點也不意外江憑闌的暴怒,也不生氣,平靜含笑道:“留活口。”

江憑闌很快與兩名黑衣人纏鬥在了一起。

她來時手無寸鐵,連槍也丢在了王府,對方又是一等一的高手,自然難敵過。可她有一個絕對優勢:對方不能殺她,要留活口。她已利用這一點傷過江世遷,不怕再故技重施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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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憑闌的腿不大便利,大部分動作都靠上半身,她并不急着出拳出掌,反倒不要命似的旋身往劍鋒上撞,且每每都将自己的前心對準了刀口處,驚得兩人只得連連後退閃避。

神武帝這下終于蹙了蹙眉,朝身後打出一個手勢,偌大一個寝殿裏又出現同樣裝束的八名黑衣人,朝江憑闌圍攏去。

終歸雙拳難敵十人,她戰了一會便敗下陣來,“咚”一聲跪倒在地,原本便麻木的膝蓋骨一震,疼得幾乎像是碎裂了一般。十柄劍齊齊指着她的臉。

神武帝搖着頭笑笑,似乎在感慨她何必自讨苦吃,緩緩走到她近前去,“孩子,你難道就不好奇,朕為何非你不可嗎?”

她的嘴角溢出血絲來,“呸”一口吐在神武帝靴子上,仰首看他,一字一頓道:“很抱歉,我一點也不好奇。”

他低頭看一眼自己的鞋尖,嘆息一聲,“你不好奇,他們卻很好奇。”說罷又打出一個手勢,與此同時龍床忽然沉沉下陷,露出其後一扇淡金色的暗門來。

暗門自中間向兩側緩緩移開,晦暗的石室裏擠滿了人,一個捱着一個,有人被這突如其來的光亮刺了眼,微微偏過頭去,也有不少因喘息困難漲紅了臉的人趕緊趁暗門被打開大口大口吸着氣。

江憑闌一眼便看清了裏頭情狀,養賢書院七十二名學生一個不少,都被五花大綁關押在這個密不透風的石室裏。石室不大,又容納了這麽多人,一旦暗門阖上,氧氣很快便會消耗殆盡。

裏頭的人從最初的不适應中緩了過來,睜開眼瞧見外頭跪倒在地的江憑闌,都“咿咿呀呀”地掙紮起來,一個個“嗚嗚”地發着聲,卻無奈嘴被封住說不出話來,手腳也綁着沒法動。

他們的眼底,恐懼與希冀參半。

神武帝回頭看了那些學生一眼,又笑眯眯道,“江掌院,你的學生們可不願不明不白死去,瞧瞧他們吓的這樣,你如何忍心不給他們一個交代?”

江憑闌的嘴角噙着抹冷笑,“有屁快放。”

他“哈哈”一笑,似乎對于激怒江憑闌感到很有趣,“朕要你替朕拿到兩樣寶物,一為長生不老之藥,二為毀天滅地之器。事成,朕便放了這些人,不成,便叫他們陪着江大人一同上路。”

言下之意,這些學生還有生路,可無論事成與否,江憑闌是死定了。

她微微蹙眉,注意力放在老皇帝前半句話上,這就是夷桑一族的千古傳說?

這些話,放在從前她自然是不信的,長生不老毀天滅地的梗,也就騙騙古代人罷了。可如今在這異世見過一次又一次科學無法解釋的景象,又得知了自己穿越的真相,連她也禁不住暗嘆起那個古老民族的神奇。

倘若寶物是真,一旦神武帝如願得到,前者可令其永世為帝,後者可助其江山一統,也難怪他肯為此耗費二十年的心力。

石室裏走出一名帶刀侍從,附到神武帝耳邊悄聲說了句什麽,江憑闌豎耳去聽,隐約聽見疑似“時辰已到”的話。她心中了悟,方才神武帝說了那一通前言,磨磨蹭蹭的,原是在等時辰。他激怒她,逼她出手,讓她嘗嘗受挫的滋味,其實不過是想警告她別耍花招罷了。

神武帝點點頭,灼灼目光盯住了江憑闌,“朕給你兩個時辰,時辰一到,石室裏的所有人都将窒息而亡,還請江大人速戰速決。”他一伸手,說罷又像想起什麽似的補充道,“哦,對了,朕的耐心很有限,因此每過半柱香便會殺一名學生,江大人好自為之。”

這話一出,石室裏頭的學生們群情激憤,婦人與姑娘家們都哭起來,然眼淚還沒能滴滴答答流下來,暗門唰一下阖上,隔絕了她們的響動。

黑衣人退散開去,眨眼間各歸各位,消失在了視野裏。

江憑闌站起來,看一眼不知從哪閃身出來的江世遷,跟着他走向了龍床。

龍床下陷後,底部顯出一條石梯來,看上去似是通往地下的。石階很陡,江憑闌也不知是真走不快還是裝柔弱,明知時辰緊迫,仍舊一瘸一拐跟在後頭,不一會便落了好大一截。

江世遷停下來回頭看她,毫無平仄地說了一句:“甬道很長。”

言下之意,她走得太慢了。

她冷笑一聲,笑完忽然蹙了蹙眉,忍不住伸手去揉膝蓋骨,卻又在這動作做到一半時停了下來,似乎是不想被江世遷看出自己的狼狽。

江世遷看她這模樣,猶豫一會轉身往回走,又猶豫一會拉過了她的胳膊。

他一直是這樣,除了生死關頭,總是不願與江憑闌有肢體接觸,所以每每這種時候都要猶豫。從前江憑闌不懂他在別扭什麽,總覺得他刻板,老實過頭,如今倒是曉得了,他畢竟是很有男女之別意識的古代人。

這甬道七拐八拐,設計得極為複雜,時不時就得停下來擺弄機關開暗門。很顯然江世遷也不是特別熟悉路,加之剛受了內傷,雖使了內力卻走得并不快,剛好給了江憑闌四處觀察的時間。

她也因此發現,這不是一般的甬道,而更像一座陵墓。兩旁的石壁畫了很多花鳥神獸的圖騰,連壁燈也作成了珍獸的樣子,不過,沒有一種是她認得的。

陵墓不大像帝王陵,沒有一些基本的皇室要素,也看得出來沒砸重金,況且皇甫的皇陵遠在龍吟山,眼下這座自然不可能是。可看這甬道古舊的樣子,又似乎年歲已久,江憑闌因此推測,皇甫建國選址時有意将宮殿造在了某座陵墓上頭,而這座陵墓的主人,正是夷桑族人。

這就是狂藥說的,神武帝寝宮裏的秘密。

甬道的确很長,幸而江世遷一路拉着江憑闌胳膊,倒叫她省了不少力氣。沉默了一路,她忽然道:“我沒有挑撥的意思,只是好奇,你為何肯幫皇甫盜自家祖宗的墓?”

陵墓顯然被外人闖入過無數次,很多古跡都因暴露在水汽裏變得腐朽不堪,甚至還有大量機關被生生拆毀,可以想見,皇甫建國近百年來,每一代帝王都傾盡了人力、物力、財力試圖攻克它。

江世遷沒答,似乎根本沒聽見。

江憑闌也不意外,“那我換個問法,千氏身為夷桑後人,自有神通,為何連歷代家主都無法拿到傳說中的寶物?”

他似乎還是不打算答,只顧着搗鼓機關,直到又一扇暗門緩緩開啓才說了一句:“我不知道。”

她點點頭,覺得他沒有說謊。他離開這裏時不過七歲年紀,當時的千氏家主是他的父親,而他怕是根本不曾進過陵墓。

過一會,甬道漸漸寬敞起來,似乎離主墓室很近了,江憑闌回頭望一眼,又四處瞧了瞧,發現整座陵墓當真只有她和江世遷兩個人。

“神武帝生性多疑,對你倒是很放心,可你畢竟在現代生活了十八年,他就不怕你反水?”

江世遷步子一頓,很快又重新向前,“我不會。”

她搖頭笑笑,“是我自以為是了。”過一會又道,“那麽,你會親手殺了我嗎?”

“但凡我能。”

他答得毫不猶豫,江憑闌點點頭,似乎還不死心,“阿遷。”

江世遷聽見這稱呼微微有些錯愕,下意識想說一句“在”,要出口時才覺荒誕,忍住了沒應聲。

二十年,他始終知道自己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可有些習慣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變的。

“這裏有什麽好,上位者生殺予奪,草菅人命,沒有平等,沒有自由,沒有和平,想要活下去,就永遠有殺不光的敵人。雖然江家也不太平,可那個世界和這裏不一樣,你見過未來的樣子,怎麽還會甘心回來呢?”她的聲音很冷靜,正因為冷靜才讓人聽着更不是滋味,“十八年,那麽久那麽久,你就沒有一刻想過要放棄嗎?”

他沉默良久,最終無波無瀾地答:“沒有。”

“那麽如果,我是說如果,兩年前的今天,你的計劃出了錯,你回不來,也沒法帶我回來,你能忘記在這裏的使命,永遠保護我嗎?”

江世遷難得蹙了蹙眉,似乎不大明白從來都拒絕假設性問題的江憑闌今日怎麽了,只得答:“沒有如果。”

江憑闌聞言笑了笑,竟是一副心滿意足的樣子。

他偏頭看到這笑容,似有一剎怔神。忽然也就意識到,二十年的時光讓他抓到了她每一個弱點和死穴,但同樣的,她也了解他勝過這世上的任何人。

他的确不可能在這種情狀下告訴她“能”,可她聽出來了,這一句“沒有如果”,其實就等于“能”。

不知不覺已到了甬道口,一路蜿蜒,十八年和兩年的記憶密密麻麻交錯重疊,幾乎要讓人分不清晰哪段是真實哪段是幻夢。而前方似乎是盡頭,又似乎是一個新的開始。

江憑闌故作輕松聳了聳肩,“走吧,去看看他們古代人的稀奇寶貝。”

這一句語氣古怪,說得好像她還未與江世遷決裂,兩人是同一陣線似的,倒叫江世遷一愣之下微微停了那麽一小步。就那麽一小步,導致他落在了江憑闌身後。

她左腳剛邁出甬道口,忽有一左一右兩支冷箭逼射而來,慢了一步的江世遷一閃上前,拉着她疾步後撤一個倒仰,看着驚魂未定的江憑闌道:“甬道的機關被前人破得差不多了,但主墓室這邊可能還有,跟在我身後。”

江憑闌點點頭,在他看不見的角度露出森涼笑意。

江世遷手掌一翻抛出幾枚石子嵌入眼前石壁的凹陷處,整面牆立即震動起來,不一會便陷落進了地底。與此同時,主墓室現出輪廓,兩人都被眼前景象驚得一愣。

江憑闌的嘴霎時長成雞蛋大,“原子鏡?”

“防爆型鋼化原子鏡。”江世遷下了更精确的結論。

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眼底看出了不可思議的意味。

整座主墓室的牆壁是由一種單向透視玻璃制成,當室內比室外明亮時,能從外頭看見裏頭景象,而從裏往外望出去卻是一片模糊。不過,這座主墓室恰好采取了反向思維,此刻,他們完全看不清裏頭情狀。

類似的玻璃在現代不算罕見,監獄、法院都會用到,可問題是,這裏是古代,如何會出現這種劃時代的材料?而且,根據江世遷的判斷,這是比一般現代監獄使用的原子鏡更為高端的玻璃,它的防爆程度,恐怕連沖/鋒槍也很難打穿。

江世遷從最初的震驚裏回過神來,迅速作出判斷,“關壁燈。”

江憑闌點點頭,跟着他往回走去,一人一邊熄滅了距離主墓室三十丈之內的燈燭。做完這些,兩人回頭,同時眯了眯眼。

原本模糊一片的主墓室呈現出了大致的輪廓景象,隐約可以瞧見裏頭的布置,正中是一具巨大的半人高棺木,四面影影幢幢似是立了幾座珍獸形狀的雕塑。至于雕塑的材料,兩人一時都判斷不出,只能确定它具有夜光性,這也是一旦熄滅壁燈就成了室內亮于室外的原因。

江憑闌心裏一陣唏噓。很顯然,那些為了寶物前仆後繼傾家喪命的前人都是止步于此。因為他們根本不懂這種玻璃的制造原理,本就擔心重重機關的人只會用火把将甬道口照得敞亮,以免中了暗器,又怎麽會想到,滅了燈才是光明坦途?

而防爆型鋼化原子鏡不可能用古代的劣等炸藥炸開,所以硬來也是行不通的。

不過,兩人未必就能成功,因為目前看來,主墓室似乎并沒有門。

江憑闌皺皺眉,“既然要合作,就拿出合作的态度來,否則我們誰也進不去。告訴我,神武帝說的時辰是什麽意思?”

“根據前人的經驗,只有每七年冬至日的午時至未時這兩個時辰裏,甬道才會開啓。”

江憑闌在心底冷笑一聲,難怪神武帝費盡心思穩了她整整兩年。

她朝玻璃牆努了努下巴,“有想法嗎?”

“原本沒有,現在有了。”

“那就試試。”

☆、翻盤一搏

深入骨髓的默契和如出一轍的現代思維讓兩人不需要多餘的言語交流就做出了一樣的決定。

恍惚間又似回到多年前,兩人一起被困在廢棄的倉庫裏,明明該是插翅難飛必死無疑,她卻忽然望着倉庫的屋頂問他:“有想法嗎?”

而他也一如此刻答:“原本沒有,小姐問了,就有了。”

其實兩人總能想到一塊去,只是答的人在等問的人提出想法,而問的人需要答的人作個肯定。

江世遷随手丢過一個火折子,江憑闌穩穩接了,朝主墓室走去。兩人的姿勢也相同,皆是一手拿着火折子,一手攏着火光,盡可能讓亮度微弱到只能照見局部,然後一左一右在碩大一面鋼化玻璃前摸索起來。

小範圍的光亮致使整面玻璃牆呈現出幾塊陰影來。

“C。”江世遷平靜道。

“S。”江憑闌也跟着淡淡一句。

“O,N,G,R,A,T。”

“N,O,I,T,A,L。”

兩人自兩側朝中間靠攏,一個從左往右讀,一個從右往左讀,“U。”這下是異口同聲。

“Congratulations?”不得不承認,幾乎從來冷靜鎮定的兩人此刻都有些熱血上腦,以至他們的語氣充滿了不可思議的意味。

誰知更不可思議的事還在後頭,兩人剛拼出這個英文單詞,碩大一面玻璃牆忽然從下自上緩緩開啓了。

他們利用原子鏡的工作原理察看玻璃上可能存在的信息,卻猜到了開頭沒猜中結尾。

江憑闌幹咽下一口口水,瞠目反問:“聲控密碼?”

江世遷蹙着眉,顯然也對自己先祖的智慧感到驚訝,半晌對身側傻眼了的人道:“走。”

兩人一腳踏進主墓室,繼而齊齊在正中那口碩大的棺木前一個踉跄。絕不是他們太沉不住氣,而是這景象太詭異,以至連“任他風吹雨打我自巋然面癱”的江世遷都忍不住被嗆到,微變了神色。

那口制作材料不明的棺木側壁,滾過一行字:“中午好,兩位先生。”

過了一會,又重新滾過一行字:“啊,很抱歉,是一位先生和一位女士。”

江憑闌低頭看了自己一眼,她今天沒束胸啊,這破機器怎麽個意思?

“防爆型鋼化原子鏡我勉強接受了,聲控密碼我也大概能理解,這個能自動識別來人性別的棺材,還有上面那LED不像LED,LCD不像LCD的顯示屏是怎麽回事?原諒我見識短淺,真沒在二十一世紀見過。”

“先祖難道……”江世遷嘴裏念叨出這幾個字以後就停住了,似乎是有些難以置信,所以沒往下說。

江憑闌卻接話道:“是比二十一世紀還要超前的未來穿越人?”

他木了一會點點頭,似乎只有這個解釋了。這口棺木以比玻璃牆更高端的某種阻隔防爆材料制成,絕不是二十一世紀的科學能達到的程度。即便他耗盡一身功力,恐怕也只能打穿個小洞來。

兩人這邊尚在愣神,忽聞一陣震耳欲聾的警報聲,随即那棺木側壁的屏幕上出現一個警告标志:“低電量提醒。”

江憑闌忍不住低低罵了一句,“不是每七年才啓動一次嗎?識別個性別這麽耗電?”

江世遷沒說話,上前一步試圖開棺。江憑闌也跟了上去,卻不料那警報聲越響越大越響越急,不過短短幾個數的功夫,“轟”一聲響,随即墓室內一片死寂。

顯示屏灰了。

兩人面如死灰,沒有人比他們更清楚,這樣一臺機器,在尚未發明電的古代,一旦原有電池耗盡,便等于廢了。

半晌,江憑闌怒而拍棺,“天殺的,知道少響幾聲警報能省多少電嗎?”

先前被這墓室主人惡作劇般調侃得活躍的氣氛一下子又沉重起來,江世遷緘默不語,江憑闌暗暗估計着時間,思忖着怕是起碼有二十幾名學生命喪黃泉了。

她朝四面望去,想起了神武帝非她不可的原因。

若是到現在還沒想明白那原因是什麽,她江憑闌就太蠢了。

墓室的主人是超時代的存在,這裏的人哪怕再智慧也不可能征服未來,這一點毋庸置疑,但即便是作為距離現世七千年後的未來人,到了這科技條件不足的古代,其實照樣沒有法子。

這件事,只有她能做到。

她自幼擁有過目不忘的能力,從前不覺得有什麽,如今想來,記憶又何嘗不是對過去的一種感知?而這種感知力在異世種種磨難的刺激下慢慢升華,最終令她成了一名異能者。

江憑闌走開幾步,佯裝去察看四面的布置,試圖看見這座墓室的過去,就像方才她佯裝被神武帝激怒,實則卻是在看寝宮裏頭布置的機關那樣。

催動異能是一種很微妙的感覺,從先前幾次的經驗來看,只有她的感官受到刺激時才能成功。方才與神武帝對峙時,她假意被激怒,假意不敵黑衣人,不惜摔疼膝蓋骨,就是為了看見那座寝宮的過去,可眼下卻似乎沒什麽能夠刺激自己的。

她蹲在一座珍獸雕塑旁皺着眉,正想着法子,忽然目光一閃。

珍獸的眼睛似乎與方才有什麽不同。

整座墓室的照明設備就是這四座夜光雕塑,可棺木電池耗盡之後,珍獸們的眼睛都暗了。

她伸出手去摸索雕塑,江世遷也似有所覺,跟着走到一座雕塑前察看起來。這一摸索,兩人都在珍獸肚子下邊感覺到一個小小的凸起,對視一眼後,同時将凸起按下。

四束強光霎時自兩只珍獸的眼睛裏射出,兩人皆被刺着了眼,微微偏過頭去。

江世遷當先适應過來,忙起身去摸索另外兩頭珍獸,江憑闌被刺得發暈,揉了好半晌眼才勉強站起。

這一站起,她很快發現,四面景象變了。

一個穿着黑褂子的老頭指揮着一群打着赤膊大汗淋漓的匠人們,“位置一定要對,Understand?”

她一下子反應過來,異能在強光刺激下被催動了,她看見了墓室建造的過程。而這個穿着古人衣裳說着英文的老頭,就是墓室的主人。

江憑闌一面沒事人似的跟着江世遷去研究棺木,一面注意着四周景象。

八道強光整整齊齊照射着棺木,似乎是個充電的過程,棺木側壁上的屏幕漸漸亮起,滾過一行字:“請輸入密碼。”

“我來。”她淡淡一句,示意江世遷讓開一些。

江憑闌死死盯着墓室主人設置密碼的景象,一邊伸出食指在觸摸屏上照葫蘆畫瓢似的描摹起來。這老頭很有玩心,設置的密碼是一個很複雜的圖紋,有點像原宿風的Logo,反正她在現代時沒見過,思忖着指不定是未來的某國際品牌。

圖紋被描摹得一分不差,“咔”一聲響,棺蓋緩緩開啓,兩人迅速起身,出手快至巅峰,同時伸向棺木內。

一剎過後,一人手中多了一個金盒子。

兩人相隔一丈遠,都死死盯着對方手裏的東西。

江世遷面無表情,語氣堅決,“給我。”

“那就試試來搶。”江憑闌嘴角一彎,晃了晃手中的盒子,“聽見了嗎?是藥丸的聲音。我打不過你,拼死毀了藥丸卻還不成問題。”

他蹙了蹙眉,知道她能做到。

“做個交易吧,我想,對神武帝來說,這東西比任何人的命都要緊。帶我去見他,只要他放了那些學生,我就交出盒子。”

“皇宮十面埋伏。”他提醒道,猶豫一會又補充,“這裏只有我。”

“這意思是,你打算放我一馬?”

“只要你交出盒子。”

江憑闌含笑望向對面人的眼睛,她知道,先前甬道裏的攻心起了作用。那些奇奇怪怪的問題,那些有意無意的撩撥和溫情,那副受傷柔弱的樣子,都不過是為了換得江世遷在關鍵時刻的猶豫。

她太清楚了,二十年都沒能讓這個男人忘記自己的使命,那麽他就絕不會背叛神武帝。可人畢竟不是沒有感情的機器,她不相信,江世遷當真能毫不遲疑殺了她。

她不奢望他放過自己,只求他出手時有一瞬的猶豫,那就是她生存的機會。

不過如今看來,攻心的效果比預計更好,江世遷似乎真的有些心軟了。

千思百慮不過一瞬,她很快作答:“那個可以将命毫不猶豫交到你手裏的江憑闌已經死了。”

江世遷默了默,“走出這裏,你就真的沒有活命的機會了。”

“那也是我自己的選擇。”

“學生死傷過半,剩下的也不過都是些貪生怕死之輩,不值得你冒險。”

“你該清楚,只要還有一個活着,我就不可能不救。”

江世遷閉上眼深吸一口氣,似乎是想讓自己冷靜下來,別忘了敵對的立場。這是自昨夜與江憑闌撕破臉來,他的第一次情緒波動,良久後,他重新睜開眼,恢複了平靜,點頭道,“好。”

兩人自主墓室走出,一路疾行回了寝殿,江憑闌先一步踏上龍床,舉着手中的金盒子,面朝殿中座椅上目光灼灼等候多時的神武帝道:“陛下,幸不辱命。”

神武帝一眼看見她手裏的金盒子,再一眼看向跟在她身後的江世遷,似乎在質疑他為何沒有除掉江憑闌。不過,他也很快籲出了一口氣來。倘若江憑闌真是那麽容易除掉的人,也不可能替他拿到寶物,總歸現在斬草除根也來得及。

“交出盒子,朕饒你不死。”

江憑闌毫無所謂地笑了笑,“我死不死不要緊,唯一的條件,打開暗門放了學生們。”

不過幾條賤命,老皇帝哪裏會猶豫,手一揮暗門開啓,一股濃烈的血腥氣立時傳了出來。江憑闌放眼望進去,七十二名學生只活了寥寥十幾個,僥幸活下來的人俱都将臉漲得通紅,似乎再過不久便要窒息而亡。

“給他們松綁,送所有人安全出宮。”

石室裏的侍從得了神武帝首肯立即照做,十幾名學生被放出來,大口大口喘着氣,朝江憑闌投去感激的目光。

死裏逃生,卻沒人有力氣說出一個“謝”字。

江憑闌一手高擎着金盒子,一手小心将盒蓋翻開。暗紫色瓷瓶随之露了出來,神武帝霍然睜大眼睛,似乎就要上前來。

她掌心一翻将瓷瓶捏到手裏背在身後,“陛下,我說過的,倘若我決意玉石俱焚,那麽您也得不到好處。現在,要毀掉它對我來說易如反掌。”

等待了二十年的珍寶就在眼前,即便久居上位的帝王也顯得沉不大住氣,他耐着性子吩咐那位侍從,“将學生們安全送出宮。”

……

九寰宮裏的對峙一直持續了大半個時辰,直到侍從回禀學生們已經離開。

這些身懷異能的學生對神武帝而言已經沒有用處,江憑闌也信他不敢在這節骨眼耍花招,如今學生們安全出了宮,她也就沒了掣肘,是時候翻盤了。

“朕已如你所說放了人,江大人,別不識好歹。”

“好歹自然是要識的。”她笑了笑,攤開手心。

神武帝朝一旁使了個眼神,江世遷走到她跟前接過瓷瓶,指尖相觸一剎,江憑闌似是微微一顫。

江世遷看她一眼,回過身去。

“來人,”神武帝眼見瓷瓶到了江世遷手裏,終于放下心來,也不整那些虛的了,“殺了她。”

四面十名黑衣人齊齊現身,正是先前那一批。

江憑闌不慌不忙後撤一步,人影一閃便脫離了包圍圈,一腳大力踢向離得最近的一名黑衣人,随即一個錯身而過,手指一挑,那人的劍已到了她手中。

神武帝神色微變。江憑闌先前便與這些人對過招,明顯實力不敵,這才致使他安心等在這裏,也沒有加固守備。可眼下,卻分明換了一副情狀。

江憑闌手中劍光一閃,并不急着殺人,先一刀砍在了龍床角。這一刀下去,“咔嗒”一聲響,牆壁上顯出四個小洞,洞裏各射出一支冷箭來,正朝着神武帝的方向。

江世遷一個閃身便到,衣袖一揮破箭。與此同時神武帝霍然大驚後退,這丫頭如何曉得他寝殿裏的機關?

這麽一驚之下,他似想通了什麽,立即朝宮門逃去,對護持在他身側的江世遷道:“去殺了她。”

“千氏族人的職責首先是保護陛下。”

“殺了她就沒人能威脅到朕!”神武帝氣得眉毛倒豎,“千弑,你想抗旨嗎?”

“千弑不敢。”江世遷微微颔首,回頭朝江憑闌掠去。

江憑闌嘴角淡淡一抹譏嘲,眯了眯眼,劍霎時脫手而去,然後她停也不停回身徒手劈向龍床的另一個角,下一剎,又一波冷箭射出。

此時此刻,冷箭破空,向着朝她掠來的江世遷,長劍“叮”一聲插在了剛要一腳跨出門檻的神武帝跟前。

江憑闌趁着江世遷後仰躲箭之時一腳踢開面前幾名黑衣人,一個閃身便擒住了因被劍阻攔而慢了一步的神武帝,高喊道:“陛下在我手裏!”

幾名朝她殺來的黑衣人立刻停下動作。

神武帝一時怒至無聲,偏頭看了一眼揪着自己衣領的女子,似乎這才明白過來,他終歸還是輕敵了。

她從未真正被激怒,在九寰宮裏與他對峙的那會功夫,她做了兩件很重要的事。第一,保留實力,假意不敵,放松他的警惕。第二,将他寝宮裏的機關摸了個透。

本該最是心神動搖的關頭,她卻依舊沉穩冷靜,步步籌謀,如此心思,如此定力,若不除之,必将永留後患。

江憑闌感覺到他不善的目光,腳尖一踢,插在門檻縫裏的劍倏爾到了手裏,然後她将刀刃側向了神武帝的脖子,“陛下,我想做這件事,想了很久了。”

神武帝目色一厲,“放了朕,朕答應不殺你。”

“這種話,您還是拿去騙三歲小孩吧。”

“你以為,挾持了朕便能活着走出這裏嗎?這裏是朕的皇宮。”言下之意,十面埋伏。

“我江憑闌最喜歡有挑戰的事,畢竟在此之前,您也不曾想過,有一天會被我用刀架着脖子。”她森涼一笑,看向對面,“刀劍無眼,不想他死就退開。”

☆、挾天子

到底是久居上位,神武帝很快定了心神,給江世遷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去布置人手,随即偏頭看向江憑闌,“孩子,你該曉得,朕已得到寶物。這天下都将是朕的,你又如何逃出朕的手掌心?”

江憑闌“噗嗤”一聲,似乎很高興憋了這麽久終于能笑出來,“真是不忍心打擊你,夷桑一族的千古傳說,惹後世無數人傾家喪命求而不得的寶物,你費盡二十年心力等待的東西,所謂長生不老之藥,那是一粒過期了的維他命,所謂毀天滅地之器,那是一顆生鏽了的手榴彈。”

老皇帝尚有些懵,對面江世遷眉心一跳,變了臉色。

“不信?”江憑闌笑得唇紅齒白,盈盈瞧向對面人,“那就打開看看。”

江世遷得神武帝首肯翻開盒蓋,饒是這般不動如山的人也忍不住踉跄後退了一步。

神武帝雖不認得那東西,看見江世遷如此反應卻也驚了一驚,“千弑,你給朕一個解釋。”

“怕他氣急攻心說不出話來,還是我來解釋吧。”江憑闌冷笑一聲,淡淡道,“維他命嘛,一天一粒,是不錯的保健品。不過畢竟過去了幾百年,保存得再好也該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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