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于楠木探探頭,趁大人們不注意,又摸進了徐天藍的屋子。

其實他即使明目彰膽的進來,他媽也不管他,不像他大娘,還把明亮兄弟倆人給打了一頓,弄的兩人現在膽子比兔子還小,他剛才拉兩人一起來,兩人說什麽也不來,真沒勁。

于楠木撇撇嘴,學着他爸喝酒時的樣子,抖着腿,哼着歌,輕車熟路的來到放點心的櫃子前。

拉開櫃門,就露出了最下層放着的點心盒子,“哼,那臭丫頭配吃點心,還不是給小爺吃!”

他自方言自語的邊說,邊拿起盒子,然後‘嗷’的一嗓子就跳了起來。

西屋裏牛春花和劉翠枝正在邊說話邊納鞋底,開春了,春種也完事了,好容易有點空,她們就打算做幾雙薄的松緊口鞋,正好過兩天稍微暖和點就可以穿了。

牛春花用頂針在鞋底頂/過一針,然後在頭發上邊背針邊說,“大嫂,老三帶他媳婦去縣裏看病去了,你猜媽給多少錢?”

劉翠枝穿針引線之際,擡擡眼皮,“這我哪知道?”

牛春花壓低聲音,“我告訴你,這個數。”她比劃了個一巴掌。

劉翠枝狐疑道,“不可能吧!咱家哪有那麽些錢?”

這年頭一年的收成,能賣個千八百塊就不錯了,再搭上一家子那麽多人吃穿用度,孩子上學什麽的,能攢下幾百塊就得說會過日子了,都給了老三看病她們吃啥?

“怎麽沒有,老四啊!這兩年老四出去打工,陸陸續續可寄了不少錢回來,不都在老太婆那收着,一分錢也不露出來。”

按說她們沒分家,不管是地裏收成,還是平時農閑給人家做小工、臨時工賺的錢都得上交,由婆婆當家掌管。

但是于大海自己托了關系,跟着張家莊的一個包工頭張六叔一塊去幹活,聽說張六叔的建築隊只要肯幹,錢真的不少賺,跟種地比那就得翻倍。

于大海當初去之前就說好,交一部分工資給家裏,剩下他自己攢着,于老太當然不同意,好不容易找到個這麽好的活兒,工資當然都得上交。

于大海就說,要是那樣我就不去了,我還是在家種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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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他就真的天天在家種地,真的不去上工,于老太沒辦法只得答應他。

于老太也不知他的一部分是多少,他們的工資也沒有個定數,幹的多就給的多,幹的少就給的少,聽說幹好了還老有獎金,建築隊也是跟着張六叔哪有工程跟着哪走,有時幾個月回來一回,有時半年都不回來一回。

這不一幹兩年,就回來過兩回,還都是過年。

東西倒是老往家寄,錢有時一百,有時兩百也沒個定準兒,反正也只能給多少就收着多少了。

于老太一直覺得兒子自從娶了媳婦就不聽話了,嚴重影響她在這個家的權威,可又無可奈何,剩下的錢兒子也沒交給兒媳,而是自己拿着,也不知他手裏有多少錢了。

要是交給兒媳,她一定能想辦法弄到自己手裏。

牛春花這邊正說着,“看出老太婆偏心來了吧?有錢給那個不下蛋的母雞,不說給現成的孫子留着上學,我不是說我,我是說大嫂你家那兩個,這沒兩年就得上初中了啊!”

劉翠枝被牛春花說的一陣心煩。

正說着,就聽‘嗷’一嗓子。

“呀!怎麽聽着像我家木木。”

t市,某工地

“老李,你跟我還客氣啥,還文绉绉的,啥說不說的?趕緊說,還得幹活呢!”于大海把媳婦捎過來的信收進褲子口袋裏,打算晚上放工後再看。

李德根嘆了口氣,“大海,你還是先看看信,再請個假回家看看吧!”

“到底怎麽了?”于大海聽他口氣一愣,然後臉色一變,急道,“是不是我家出什麽事了?”

李德根忙說,“沒事沒事,就是...。”

“就是什麽?”

李德根又嘆了口氣,把自己這次回去所聽所見的跟于大海說了一遍,當然還包括他見到于大海媳婦的樣子,原原本本的告訴他。

其實這種事他這個外人不好多說什麽,畢竟是人家的家事,他一個局外人跟着摻和讓人說嘴,可是他不說心裏又不得勁,還是有什麽說什麽,至于怎麽決定那就是看他自己。

聽了李德根的話,于大海臉色一白,一副不敢置信的樣子,他連忙從口袋裏又拿出信,打開看。

他出來打工兩年多,徐天藍幾乎沒怎麽給他寫過信。

因為徐天藍只上到小學三年級,字認的不多,平時沒事也沒什麽可交流的,他一直覺得是媳婦不愛說話,也不說什麽,她不喜歡說,他就多說點喽!

于大海要好一點,上到了初中一年級,後來家裏實在沒錢才不念的,字還是認的不少的,所以他經常去一個地方會給媳婦寫封信,有時間出去就會去買點東西寄回去。

他知道他媽不太喜歡他媳婦,從一開始他要娶她,他媽就不同意,覺得她家要的彩禮太多,說她家異想天開,死活不肯出彩禮。

當初彩禮是要的比較多,但那是她後媽要的,不是她要的,而且她二姐嫁人,确實人家出了這麽多彩禮,她那麽好,出多少彩禮他認為都是應當的。

只是他家太窮了,根本沒有那麽多錢,他媽說一般人家最多幾百塊就行了,就她家獅子大開口。

後來還是她爸看她堅持要嫁他,才松口說彩禮減半,他欣喜若狂,不止因為那減半的彩禮,是因為她的堅持要嫁。

他一直在家裏種地幹活,從來沒有積蓄,唯一的一點錢還是夏天時賣冰棍一直沒交家裏,有一百多塊,他家裏只拿出三百塊,他又東拼西湊把遍所有相熟的人借來八百塊,還是不夠,最後沒辦法只得把家裏唯一一輛自行車也當作彩禮送了過去。

這才結的成婚,她後媽雖然不太滿意,但他還是把她娶回了家。

只是他媽因為沒有嫁妝而鬧了一場,他便開始四處找活幹,不想再因為錢不好過,後來托了關系終于進了這個建築隊幹活,開始時什麽也不會,現在啥活都能拿的起來,越賺越多。

直到生第二個女兒時,罰款把積蓄用光他也開心,因為他覺得自己起碼可以養家了,不會因為錢而陷入絕望。

他覺得兩個女兒挺可愛的,一想到兩個孩子的笑臉,就充滿了幹勁,他其實不太想讓媳婦生了,傷身。

可是他們這地方又重男輕女,生不出兒子終歸是被人說道,哪家媳婦沒生兒子一般都會被人講閑話。

不過他覺得他媽雖然不喜歡女孩,但是好歹是親孫女,怎麽也有血緣親情。

可是他沒想到他看到媳婦信裏寫着什麽。

“我前幾日,掉進河中病了一天一夜,這幾日頭昏昏的”,“孩子們在家還好,就是總喊餓,我也沒有錢,就去鎮上做點小生意,”,“你寄回的東西都在咱媽那收着,”

徐天藍的信寫的都是很平實的語言,幾乎看不出什麽情緒,她把該說的都說出,字也故意寫的歪歪扭扭,有時還故意用一兩個拼音代替,她也是怕表現太異常會令人産生懷疑。

但不管怎樣,意思是表達到了,于大海震驚了。

再結合剛才老李說,想不信都不行。

“老李,你幫我跟六叔請個假,我回家一趟。”于大海招呼一聲,揣了錢和身份證就往外跑。

李德根應道,“行,你趕緊去吧,我幫你請假,路上慢點,別太着急。”

他也知道對方現在這種情況,肯定是沒啥心思幹活了。

“哇哇,手....嗚嗚...。”牛春花領着兒子于楠木,罵罵咧咧的就往門外走,要找徐天藍算賬,她知道徐天藍早上出去一直在馬大娘家。

“徐天藍,你給我出來,”邊走她邊扯着脖子喊,剛喊一句,徐天藍就從門外進來。

“什麽事啊二嫂,在隔璧不聽到你的喊聲了。”徐天藍把孩子放在馬大娘家,自己聽到牛春花的聲音就出來了。

她可不想把戰火引到馬大娘家,還是自己出來應戰好了。

“什麽事?”牛春花瞪着眼睛,惡狠狠道,“我真沒想到,你這麽狠,對一個這麽小的孩子下手,你看看我家木木的手成什麽樣了?”

這時周圍聽到吵鬧的村民,三三兩兩的聚在于家門口,等着看熱鬧。

于楠木的手被老鼠夾夾傷,無名指和小指的都腫的不成樣子,徐天藍看了一眼,然後故作驚訝道,“呀!怎麽會弄成這樣。”

“你還裝,不是你放的老鼠夾我兒子手能夾成這樣,你可真狠吶!要不是走運,手指都得被夾斷。”

徐天藍心想,這還是她選了最小號的鼠夾,放在盒子底下不沒有放上面。

放底下,拿起盒子才能看到鼠夾,要是反應快不會被夾,反應慢點最多就是夾到點手指,要是放上面再鋪個布什麽的掩蓋,一摸上去就直接夾到手了,這已經是她看對方不對是個七歲小孩,手下留情了好不。

“啊!原來是被老鼠夾夾傷的啊!可是我放鼠夾在我屋裏的櫃子裏,是為了防老鼠啊!你不知道啊二嫂,我屋裏最近鬧老鼠,之前就把我放在櫃子裏的點心吃個精光,所以我才買了鼠夾,打算夾一下老鼠的,怎麽你兒子會被夾到?”

“你?”牛春花一聽這,臉色有些不自然,一時有些無言以對,這不明擺着說她兒子偷東西嘛!

圍觀的村民聽到這還哪有不明白的,這擺明的是當嬸嬸的東西被偷了,要教訓一下小侄子,他們并不覺的不對,而且傷的也不重不是。

在農村這地方,偷盜是最不可恕的、最令人不恥的行為,誰家要是出一個小偷,那是要被人戳一輩子脊梁骨的,有了這樣的前科,以後少點啥都會被懷疑的。

而且農村這地方,幹活賺錢不容易,被偷那可是要老命的大事。

因為多數人都站在徐天藍這一邊,有那好事的還開口笑,“我說于老二家的,莫非你家木木就是那小耗子,偷人家點心吃,才被夾的。”

“你...瞿老蔫,你閉嘴,有你屁事。”牛春花氣急敗壞的說。

于大海這邊揣了錢出來,搭上了直達青雲鎮的長途公共汽車,靠在椅前上心裏有些茫然,他想不明白事情怎麽會這樣。

她知道媳婦會受些小委屈,不過在他想來也就是被說兩句之類的,他從來沒想過媳婦被會虐待,他媽也就是摳點,怎麽會虐待他媳婦。

沒錯,他想的就是虐待,就光掉到水裏不給請大夫這一條,不是虐待是什麽?

“你才小偷,當侄子的吃嬸子點東西不犯法吧!你居然說我兒子偷你東西,你也好意思。”牛春花氣急敗壞。

徐天藍卻是雲淡風輕,“二嫂你搞清楚,我可一個‘偷’字都沒說過。”

“是啊牛春花,人家啥也沒說,你兒子要是不跑人家屋裏,‘拿’東西,會被夾成這樣?”之前被叫瞿老蔫的人,咬重‘拿’這個字。

“哈哈哈”圍觀的人跟着笑。

“老二家的,進屋的,一點子破事鬧的。”這時于老太從東屋出來,說完牛春花又轉頭對徐天藍道,“老四媳婦,你是越來越過分,給臉不要臉了,這兩天給你臉了是吧?”

牛春花一看婆婆站在她這邊,忙跟着踩,“就是啊,媽,她就是給臉不要臉,生了兩個丫頭片子,還不會夾着尾巴做人,還敢找事,我非撕了她這張臉不可。”

說着,她就要朝徐天藍撲去。

這時人群傳來一聲暴喝,“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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