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這聲音徐天藍很熟悉,是她繼母馬翠平的聲音。
徐天藍同于大海對視一眼,一家人下了車就進了院子。
她家正房三間,沒有廂房,只在角落搭了個草棚放農具雜物,院子不小,但是卻光禿禿的,草棚旁邊壘了個竈臺,大姐徐天紅正在竈臺邊彎着腰蒸窩頭。
冬天做飯一般都是在屋裏,竈臺連着火炕,燒起來炕會特別熱,比暖氣都好使,冬天好過冬。但是夏天便不能燒了,夏天本身溫度高,再燒就該烙餅了,所以都在院子壘竈臺以供夏天用。
現在已經五月份了,天也不冷了,所以用上了屋外的竈臺。
馬翠平此時正倚在門邊,一邊吐着瓜子皮一邊大放厥詞,而徐天紅則一聲不吭。
馬翠平沒嫁徐振興前是個寡婦,她不但姓馬,還生着一張馬臉,膚色不見得多白,但是卻搽着粉,白的仿佛紮過面缸,細長眼睛,大嘴杈,一張臉要多不和諧有多不和諧,要說徐振興當初為什麽娶她,估計是因為年輕,因為她只比徐天紅大五歲。
徐振興架着副眼鏡,兩只手揣到袖子裏,縮着脖,從屋裏出來,卻只是嘆了口氣,什麽也沒說。
馬翠平卻不依不饒,“我說老徐,我這麽說不對嗎?你嘆氣是什麽意思?”
徐振興眉頭皺成了川字,別過頭去,就看到了從外面走進來的徐天藍一家四口,他開心了,“喲,天藍大海來啦!快進屋去。”
馬翠平擡了眼皮掃了他們一眼,本來不太想搭理他們,她對徐家這幾個女兒都不太願搭理,沒事還挑個理,可是掃了一眼則挪開又掃了回來。
因為她看到徐天藍居然提了點心和酒來的,馬翠平揚着随着掉渣的臉,假笑着終于挪了地方,她三兩步走到徐天藍和于大海面前,一把搶過東西,嘴上忽然跟抹了蜜似的,“哎喲,你說來就來吧,還帶這麽多東幹什麽,快進屋去,孩了別着涼了,哎喲!大妞這越來越俊了。”
這話說的于大海都覺得要聽不下去,剛才還罵大姐禮少,現在又這樣說,簡直話都讓她說了。
徐天紅這時也回過頭,眼眶看上去有點紅,估計是剛才被冷嘲熱諷,心裏覺得委屈,她又不是個會反駁,會跟人對罵的人,所以一般都是忍耐。
“天藍回來啦!你們先進屋吧,飯一會兒就好。”徐天紅強做微笑。
徐天藍和于大海跟她打了招呼,就先進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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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裏也是熱鬧,徐天藍的二姐徐天晴原來早就來了,正坐在屋裏的炕邊磕瓜子,而地上兩個小男孩正不知在搶些什麽,兩人在地上滾來滾去,一邊罵街叫嚣,一打的難解難分。
徐天晴卻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連掃都不掃一眼,瓜子磕的無比專心。
“哎喲,你們兩個臭小子,一眼沒看着,就又滾一塊了,趕緊給我起來,展翼啊,你三姐來啦,趕緊看看你三姐給你帶什麽好東西了。”馬翠平把兩個小男孩轟了起來,因為她看到徐天藍身上還挂着個包袱,應該還有別的東西,但人家帶的禮都已經接了,包袱人家也沒說是送的禮,就沒好意思直接‘搶’,所以現在就給其中一個小男孩使眼色,讓他讨。
這兩個小男孩都是徐家的兒子,一個叫徐展翼,是馬翠平嫁過來第二年生的孩子,而另一個叫徐展鵬,是與徐天藍三姐妹一母同胞的親弟弟,也是徐天藍的媽拼着命生下來的,徐母難産去逝,才有的馬翠平進門,所以徐家三姐妹對這個孩子的感情都很微妙。
徐展翼長的虎頭虎腦,看着就像個精力旺盛的孩子,而另一個徐展鵬梗着個脖子一副不服輸的樣子,卻是細胳膊細腿的,很難想象,剛才能與對方打的勢均力敵。
徐天藍把包袱放在炕上,裏面東西确實是給孩子買的,但是卻沒有急着往外掏。
旁邊的徐天晴偏頭朝她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可一轉頭就愣住了。
這三妹怎麽變這麽漂亮了?
要說三姐妹自從出嫁後,就不怎麽見面來往了,這原因就很複雜,但主要好像還是因為馬翠平。
馬翠平剛進門時,還是好過一段時間的,那時個候挺溫柔,也不愛罵人,而且特別熱衷給三姐妹找婆家。
那時徐天紅十八歲,在農村也早該談婚論嫁了,但是因為徐母去逝便給耽誤了,徐奶奶是個重男輕女的,從來不管孫女的死活,小的時候甚至還想過拿孫女換糧食,還好徐母當時難得硬氣了一把,死活不讓才沒有成真。
馬翠平則打着‘好心好意’的旗號,說是好不容易托人給徐天紅了個婆家,當時說的是那人是從外地來的,因為老家遭了難,父母雙亡,來這邊打工,為人老實肯幹,願意在這邊定居,徐天紅是個沒什麽主意的,而徐振興當時本來不太樂意,嫌棄對方是個外地人,覺得丢了面子。
但是後來聽說我陪願意出兩千塊彩禮錢,就松口說見個面看看。
見過之後确實覺得還挺像老實人的,于是這樁婚事就訂了,待徐天紅嫁過去後,才發現對方是個瘸子,當時來她家騎着個自行車,馬翠平引着進屋,徐振興才出來的,所以根本沒看出來。
木已成舟,想反悔也來不及了。
有了徐天紅的教訓,到了徐天晴這裏就對馬翠平有了防範之心,凡是馬翠平介紹的她一律不同意,後為馬翠平惱了,說她不識好歹,以後不管她,她直接回敬,那真是多謝,然後兩人還大鬧了一場,就真的不管她了。
這年頭正好時興‘自由戀*愛’,徐天晴也自己找了一個,但卻讓馬翠平好一頓嘲笑。
因為徐天晴找的對象比她大了整整十二歲,但卻出的起三千塊的彩禮錢娶她。
男方是在鎮子上修自行車的,徐天晴說鋪子裏忙,所以只她自己來的。
“三妹來啦?最近怎麽變這麽漂亮?”徐天晴終于起身,故作親熱的問道。
馬翠平剛才盡顧着徐天藍手上的節禮,根本沒注意徐天藍本來,她仔細一看可不是,感覺像變了一個人似的。
本來徐天藍五官長的不錯,個子也有,但就是膚色長年不均勻,人還幹瘦幹瘦的,下地幹活更是曬的黑了一層,人一黑長再好也看不好多少好看來了。
而現在徐天藍皮膚好皙,好似沒有毛孔似的,這樣五官精致立體就顯出來了,大大的眼睛,玲珑的小嘴,微笑都有兩個淺淺的酒窩,說是農村人都沒有人信。
再一看旁邊的大妞和小妞也如同瓷娃娃般,人見人愛。
就邊于大海看上去也高大英武了很多。
“你們這一家子是吃了什麽靈丹妙藥了,怎麽變這麽好看了。”
于大海天天跟媳婦在一起,并不覺得她有什麽變化,因為她也一直覺得媳婦挺好看的,被她們兩個一說也覺得媳婦是比平時白挺多的。
這結果當然是空間的功勞,但是徐天藍并不慌張,早就找好了理由,“最近也沒下地,沒太陽曬,自然就白了。”
于大海信服的點點頭。
對面二人雖然不太信,但是好像也沒有別的解釋,不過看這一家子帶的禮,看這一家子穿戴,兩人不約而同的都認為于大海這一年沒少賺錢。
徐天藍看徐天晴一副想跟她套近乎的樣子,就直接了當的拉着她出去一起做飯,外面就徐天紅一人做飯,她挺不好意思的,其實一般回娘家的姑奶奶是不做飯的,不過她們那個繼母馬翠平自從生了兒子之後就沒做過飯,徐奶奶前年也沒了,所以一直都是徐振興做飯,只是做的很難吃罷了。
大閨女一來,徐振興把鍋鏟就扔給大閨女,而馬翠平吃着還要數落着。
徐天晴雖然不太樂意去做飯,但是被徐天藍拉着,也只好出去,還好她們出去也沒幫上什麽忙,徐天紅午飯就出鍋了。
午飯很簡單,就是窩頭白菜,白菜直接清水煮的,放了點鹽,徐天藍雖然沒啥食欲,但是也沒想過上這吃大餐來,飯後于大海被他們纏着問有外面是否發財什麽,徐天藍懶的聽,就趁人不注意,拿着帶來的包袱出來,把徐展鵬就叫一個角落,她從包袱裏掏出一套小男孩的衣服來,“展鵬,這衣服姐找人給你做的,也不知道合不合适,你試試,不行再改。”
徐展鵬愣了一下,瘦的臉上只剩下的兩只大眼睛,死死的盯了她一會兒,擡腿就跑了。
徐天藍拿着衣服也愣,正不知如何,徐展鵬又一溜煙的跑了回來,一把抱過衣服,然後就聽到一聲很小聲的“謝謝。”又一溜煙的跑了。
徐天藍随即搖頭笑了笑,這別扭孩子。
這時大門被人從外面‘嘭’的一聲推開,一人喊道,“徐天紅,你死哪去了,還不回來給老子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