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一回到青城,生活就好像回到了原來的軌跡
是不長腦子可不行,如果不是我及時發現,你能保證那天不會拿着不知道哪來的視頻在飯桌上捅出簍子?女人可是妒忌,但是不能太善妒,當年那個孩子的事情我已經不跟你計較了,但是時至今日你還沒有學乖嗎?”
話落,季婉君癱軟了身子,她絕望地看着容世傑,可眼眸中還帶着點不甘。
容世傑的手指從她的眼角慢慢下滑,最終落到她白皙的脖子上,力道一點點收緊。
“還不能理解嗎?你差點被人當槍使了,也差點害我這麽多年的努力功虧一篑,當年老爺子偏心,把容家交給了大哥,還逼着阿蘿跟我分開,你知道我有多不甘心嗎?”
他想起當年的事情,神色有些癫狂。
喉嚨被他扼住,季婉君無力地蹬着手腳……
她一生享盡榮華富貴,被人捧得高高在上。
還是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渺小,感受到死亡竟然離她這麽近。
而近在咫尺的那張扭曲的臉,竟然會是她同床共枕幾十年的丈夫。
他沒有考慮她這麽多年事事為他着想,沒有想過他們的兒子。
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容世傑瘋了,他瘋了!
阿皓……
季婉君慘白的嘴唇動了動,從來沒有這麽絕望。
而人到絕境,求生意志總是格外強……
她蜷着手指,費勁全力朝容世傑臉上抓去。
容世傑吃痛,手下的力道放開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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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趁機推開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
但肺葉滾動了幾番,她發現自己竟然能發出一點聲音,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難過?
季琬君捂着脖子看着容世傑,後者的額頭上有道被她抓傷的傷口,正往外滲着血。
容世傑沉怒的眸光恨不得撕了她。
季琬君的心一沉,她忽然有種無所畏懼的感覺。
她嘲諷地朝他嚎啕道:“容世傑,這輩子……下輩子……你都不可能得到……徐曼蘿,縱使她們長得再……再像又有什麽用?因為……因為徐曼蘿已經死了,死了!”
“我季婉君瞎了眼……才嫁給你這麽個狼心狗肺的男人……你以為你做得那些事沒……有人知道嗎?你無情無義,連自己的親生大哥……”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眼睛一閉,身體直直地往後躺去。
緊握成拳的雙拳表達着她的不甘心……
容世傑從她的手臂拔出針頭,冷冷一笑:“你還沒有資格提她的名字。”
他拔下注射器的針頭取下扔進垃圾桶中,将金屬盒歸位。
良久,他又在床頭坐下,撫上她的眉梢,輕聲叫着:“婉君……”
一室靜谧,這時他喚的是另一個名字。
阿蘿……
笙歌驀地從睡夢中驚醒,恐懼的感覺席卷了全身。
床頭燈被擰亮,容瑾坐起身,把她擁進懷裏:“做噩夢了?”
她咬唇點了點頭,把頭埋進他的懷裏,嗫嚅着:“我夢見一個人倒在血泊裏,我知道他是我很親近的人,可我看不清他的臉,我還……”
“你還怎麽了?”
“我還救不了他!”她抓着自己的頭發:“容瑾,我好沒用,如果換做以前的我肯定能救他,我一定不會眼睜睜地看着他在我面前死去,那種感覺,我沒辦法形容,我只知道不應該這樣,不能這樣!”
驀地,她的視線落到自己的手上,一下又一下用力揉搓着:“什麽天才醫生,我只是個連手術刀都握不起來的殘廢,惹人厭惡的殘廢!”
容瑾心中一痛,他抓住她的手,擡起她的下巴狠狠吻下去。
笙歌嗚咽着,牙齒咬着他,二人的唇齒間彌漫着一股血腥味。
他壓制着她,直到她掙紮的力氣越來越小,最終歸于平靜。
他這才放開她,盯着他沉沉道:“只是夢,只是夢而已!”
她的情緒已經漸漸平複,苦嘲地扯了扯唇角:“書上說夢境是一個人內心最真實的顯示,容瑾,我害怕真的有那麽一天,我最親最愛的人處在生死一線,而我卻無法救他,可我又分明有能力救他。那樣矛盾的心境……這樣的自己讓我覺得憎惡,可我又擺脫不了這個困境,我是不是很沒用?”
容瑾眉心擰緊,臉色愈來愈凝重,他沉沉開口:“誰準你胡思亂想的?”
氣氛頓時停滞。
他眸中的冷色讓笙歌的理智一點點恢複。
她阖了阖眸,捧着他的臉捏了捏,嘴角扯出一絲輕松的笑意:“容教授,被我吓到了吧?你說的對,一個夢而已,我就偶爾悲天憫人一下,這不是還有你嗎?有你在我怕什麽?”
容瑾按住她亂動的手,抿唇不語。
“不說話是什麽意思?難道你不想養着我,還是不會盡力保護我?”她故作輕松地調侃着。
容瑾眉心擰緊,大掌有一下沒一下地捏着她的手指,說話前言不搭後調:“放心……我會盡力不出事,就算出事……”
說到此處,他頓了頓,沒有繼續再開口。
笙歌的心猛地一咯噔,有一種極不好的感覺,她反握住他的手,不錯過他眼底的每一絲神情:“若是出事,你怎麽樣?”
見她一副戚戚的模樣,容瑾微微勾起唇角:“這麽希望我出事?”
他說話的時候,眼底帶着笙歌很熟悉的揶揄。
她惱怒地瞪了他一眼,甩開他的手:“你覺得呢?逗我很好玩是不是?”
容瑾深深地盯着她看了片刻,擡頭擰滅床頭燈,壓着她的身子躺下,把她的頭顱緊緊按在自己的肩窩處:“睡吧。”
笙歌掙紮了一番,終是拜托不了他的力道,趴在他懷裏沉沉睡去。
黑暗中,容瑾沿着發線順着她柔軟的發絲,在她額頭落下輕輕一吻。
歌兒,如果我出事的話,一定不會讓你看見。
所以,無需擔驚受怕。
***
經過兩次的治療,笙歌額頭的疤已經淡去,僅僅留有一道紅紅的印子。
她最近在準備學術考試。
因為這個關系,黎臻便找借口沒有把秦燃送回來。
她把這個消息跟阿纾說的時候,後者沉默了片刻,便撇開了話題。
阿纾說,她最近遇到了一個美國帥哥,變着花樣地追求她,各種浪漫。
她說話的語氣很雀躍,可是那份喜悅卻不達及眉梢,笙歌便知道她只是在故作開心。
視訊那端,沈纾說到一半忽然頓住了,她垂了垂眸:“小歌,微微的忌日快到了,可是我卻沒有辦法回去。你幫我一起看看她,告訴她我在這邊過得很好。”
“我記得在青雲路的盡頭,有家花店,培育着各種顏色的雛菊,你五顏六色都挑着捆一束去看她,微微喜歡。”
氣氛頓時靜默了下來,笙歌的心中溢過一陣酸楚,她阖了阖眸,才低低地應了聲:“好。”
視沈纾眸光閃了閃,“還有,你再替我告訴她,就說這世上有個人一直惦記着她。”
笙歌覺得此時的阿纾有幾分不對勁,可又說不清這不對勁在哪。
她認真地點了點頭:“我會幫你把話帶到。只是阿纾,你是不是生病了?臉色看起來不太好。”
“我沒事,昨天為了一個課題熬夜了,女人嘛,一到年紀就熬不起了,我已經老大不小,難不成你還希望我像當年十七八歲那樣,熬了整夜還是生龍活虎的樣子?”沈纾滿不在意地自嘲,又恢複往日那般沒心沒肺的模樣。
笙歌這才放了心,正巧門口傳來開門的聲音,她笑道:“注意休息,我先斷了。”
“見色忘友!”沈纾啐了口。
她挑了挑眉,切斷視訊把手機扔到沙發上,迎向進門的容瑾:“今天李媽回老家了,我研究了新菜式,嘗着不錯。”
容瑾正在換鞋,聞言不鹹不淡地應了一句:“我吃過了。”
笙歌的笑容頓時僵在了嘴角。
“最近忙,以後不用等我吃飯了。”說話間,他已經朝樓梯處走去。
笙歌看着容瑾的背影,嘴巴張了張,最終什麽都沒說。
女人都是敏感的動物,她亦是,她不會沒有發覺出他這幾天的異常。
一周前,他和施維維去做了羊水鑒定。
這幾天,正好是出結果的日子。
其實不用他開口,他的态度已經說明了一切。
笙歌心底更是已經有了答案,但是她卻不願意接受。
她站在飯桌旁邊,一桌色香味俱全的飯菜,此刻看起來索然無味。
拿過垃圾桶,把飯菜盡數倒進去,她把髒盤子收進廚房。
想了想後,轉手倒了一杯水往樓上走去。
才走到書房門口,就聽見容瑾冷漠的聲音傳來:“我會和她離婚……”
笙歌什麽也聽不清了,直到一聲重物砸在牆上的聲音驚醒了她。
她知道,那是他的手機,如今的他,無奈又憤怒,甚至在刻意疏遠她。
結果如何,已經昭然若現……
想至此,她握着水杯的手一緊,心間密密麻麻的疼痛翻江倒海而來。
笙歌在門口站了很久,直到腿腳微微發麻。
這一刻,她竟然異常地鎮定,她定了定神,轉身下樓。
而這期間容瑾都沒有發現她來到過。
笙歌在沙發處沉默了良久,才緩緩拉開抽屜,素白的手指翻了翻,拿出一份文件。
那份文件不是別的,正是離婚協議書。
昨天她讓律師重新拟的,內容和半年前一樣,淨身出戶。
笙歌盯着簽名處片刻,随即阖了阖眸,拿過筆在女方處簽下字。
簽完後,她用筆壓住離婚協議書,走進廚房戴上圍裙,把髒盤子刷洗幹淨。
把碗碟擦好歸位,她拿過一條幹毛巾拭幹手指,然後拿起沙發上的手包也不回地走出別墅。
青城那麽大,笙歌這一瞬竟然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裏。
哥哥那裏不能去,因為她丢不起這個臉,而阿纾此刻遠在美國……
她在街頭漫無目的地走着,第一次有種很蕭瑟的感覺。
手背上一涼,笙歌擡頭,雨滴直接砸到她的額頭上,暈開了一片。
天氣說變就變,一聲招呼不打就開始下起雨來。
她跟着人群,躲進一處商店的屋檐,屋檐很狹窄,不能完全地遮住人,她又站在邊緣,雨水不時撲到她的手臂上。
笙歌拂了一次,幹脆麻木地任由雨水打濕她的雙臂。
天氣已經開始降溫了,有點冷。
身邊的人來了又走,她不知道雨下了多久,直到一把傘遮到她的頭頂。
笙歌期待地擡起頭,看清來人擔憂的臉龐的時候,眸光一黯:“語兒,你怎麽來了?”
黎之語撣着她身上的水珠,責怪道:“秦姐姐,你傻不傻,前面就是商場,怎麽不去裏面躲雨,看你渾身都濕透了!”
“我沒事。”她拉開她的手,卻感覺有些頭重腳輕。
試着邁動腳步,眼前一黑,頓時意識全無。
“秦姐姐!”黎之語驚呼了聲,伸手想要扶住她下滑的身子。
有一雙手卻比她先了一步,男人打橫把笙歌抱起,睨着她淡淡問道:“車停在哪裏?”
黎之語看着他蹙了蹙眉,擡手指了一個方向:“那邊。”
***
笙歌醒來的時候渾身難受。
身體好似打了一場大戰般,綿軟無力。
“秦姐姐,你終于醒了。”黎之語看她睜開眼睛,重重舒了口氣。
喉嚨格外幹澀,笙歌壓了壓嗓子,黎之語見狀連忙遞上水:“先喝點水潤潤喉。”
她就着她手喝了大半杯水下去,這才覺得喉嚨舒服了些。
“我怎麽了?”她問。
黎之語把水杯放下,瞪了她一眼:“你還好意思問我,你明知道自己抵抗力差,還淋了那麽久的雨,昨夜你反複高燒,最高的時候達到過四十一度,把我吓得魂都沒了,差點打救護車把你送去醫院!”
“那你怎麽沒打?”笙歌扯了扯唇角,揶揄着。
黎之語嗔怒道:“秦姐姐,我費心照顧了你一夜,你就這副态度?”
看她變了臉色,笙歌急忙讨饒:“黎大小姐,我知錯了,感謝你的救命之恩!”
“哼!這才差不多!”她傲嬌地甩了甩頭顱。
笙歌打量了一眼四周:“這裏是?”
“碧海灣,爸爸剛給我買的房子。”
她頓時了然。
碧海灣,青城最貴的樓盤之一,地段視野都是一絕,引得無數有錢人青睐。
不得不說,黎老對這個小女兒的确格外闊綽。
“秦姐姐,你要是沒有地方去,就在我這裏安心在這裏住下吧,反正我這房子空着也是空着。”
笙歌蹙了蹙眉,捕捉到她話語中不尋常的意味:“你怎麽知道我沒有地方去?”
黎之語的眸光閃了閃,才看着她眨了眨眼睛:“你自己說的,你忘了?”
“我自己說的?”她狐疑的目光在她臉上打量了一圈。
“對啊,你昨天還讓我不要通知大哥,說自己無家可歸,一把鼻涕一把淚地,特別可憐,你什麽都不記得了嗎?”
“還一把鼻涕一把淚?”笙歌肩膀抖了抖,無法想象那樣的畫面。
黎之語确定以及肯定地點了點頭:“真的,我從來沒見過那樣的你,哭得可慘了,你看你的嗓子是不是啞透了?”
“……”
笙歌捏了捏嗓子,确實很啞,發燒不至于啞到這種程度。
她半信半疑地看着她:“真的?”
“比真金還真!”黎之語信誓旦旦地保證:“對了,秦姐姐,你餓不餓?”
她搖了搖頭:“口苦,不餓。”
“不餓也要吃,鍋裏給你熬了粥,我去盛,等你洗洗完正好吃。”黎之語也不問她的意思,急哄哄地朝外走。
笙歌只能無奈地從床上起身。
高燒讓她整張臉慘白地可怕,有點像女鬼,她看着鏡中的自己自嘲地想。
洗漱完,她走出房間。目光落到飯桌上的蔬菜粥上面的時候,驀地一凝。
“秦姐姐,我新學的粥,你嘗嘗看。”黎之語拿起勺子遞給她。
笙歌嘗了一口,口苦,什麽味道都吃不出來,但是礙于黎之語期期艾艾的目光,她還是點了點頭:“還不錯。”
“那多吃點!”
笙歌攪着粥的動作頓了頓,目光倏地看向她,疑問的語氣肯定的口吻:“語兒,這粥不是你煮的吧?”
☆、184.184章 以其人之道還制其人之身【萬更】
黎之語嘴巴一扁,格外委屈地伸出左手,笙歌注意到,五根手指其中食指中指的部位貼着一圈卡通創口貼。
“秦姐姐,我切個菜差點把手給剁了你還懷疑我。”
笙歌看着她哀怨的目光,把原本要說的話吞回去。
昨夜雖然燒得模糊,但是她卻隐隐有種容瑾在旁邊的感覺,特別是看到這碗蔬菜粥的時候,這種感覺更堅定了些撄。
因為容瑾經常做,而且味道……有點像。
但是此時心裏那個堅定的想法,已經動搖了。
黎之語跟容瑾并不熟識,沒必要替他隐瞞。
容瑾……應該不會來找她了吧償?
笙歌自嘲地想着,竟已把粥喝了大半。
她起身收拾着碗筷,黎之語見狀連忙搶過去,趕着她:“秦姐姐我來洗碗,你生病還沒好,快回去躺着!”
笙歌點了點頭,從卧室再出來的時候已經換上昨天的衣服。
黎之語正好洗完碗走出來,看着她訝異開口:“秦姐姐,你不要告訴我你要出門?”
她抿唇:“昨天從別墅出來的時候,一件換洗衣服都沒拿,我回去拿一下。”
“如果真的必須去的話,我送你去。”黎之語思忖了片刻果斷道。
笙歌沒有回別墅,而是去了恒禾公寓。
她和容瑾都有一把鑰匙,但是她的那把放在別墅沒拿,所以她直接從門口的地毯下取出備用鑰匙開門。
公寓裏面還是原來的模樣,二人搬回別墅的時候,這裏的事物都沒來得及動。
要收拾幾件衣服,很簡單。
“咦,容瑾多大的人了,還看這種書?”黎之語撇撇嘴,拿起桌子上的《安徒生童話》翻了幾頁,又很嫌棄地放下:“好幼稚的故事。”
笙歌合行李箱的動作頓了頓,擡頭望向她的方向。
那本書夾在一堆專業書裏,所以黎之語會認為那是容瑾的書并不奇怪。
只是,這個幼稚的人其實是她。
笙歌起身走過去,撫摸書的扉頁:“語兒,這是我的書。”
黎之語一陣幹錯事的驚慌:“秦姐姐,我不知道是你的。”
她不置可否:“沒關系,很多人都不理解我為什麽喜歡看兒童讀物,但我覺得漫漫人生,總要保持一點初心才好。這本書,還有……”
笙歌的目光落到那本厚厚的《犯罪心理學》上:“還有這本,一起帶走吧。”
黎之語打開行李箱,方便她把書放進去。
“沒想到放了兩本書還挺沉的。”黎之語把行李箱拎出公寓,扭頭問她:“秦姐姐,還有什麽要拿的嗎?”
“沒有了。”笙歌看了公寓一眼,鎖上門,把鑰匙原封不動地放回地毯下。
她沒有刻意掩藏來過的痕跡,因為她知道容瑾不會再回來這裏了。
他會有新的家室,而她只是個舊人。
“走吧。”她接過黎之語的行李箱,頭也不回地邁進電梯。
電梯門在眼前慢慢合攏,笙歌阖了阖眸,再睜眼時已是一片波瀾不驚。
就好如初回青城時,清冽如水。
碧海灣
門鈴乍響,黎之語去開門,果然看到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站在門口,而他手上拎着一個保溫桶還有一袋藥片,叮囑她:“如果晚上再發燒的話,拿白色的藥片給她吃,最多不能超過兩次,拜托黎小姐了。”
她打量了男人一眼,蹙眉接過:“我知道了。”
他颔了颔首,轉身離開。
黎之語合上門,她看了緊閉的卧室門一眼,笙歌還沒醒。
把藥袋放下,她拎着保溫桶走進廚房,把裏面的粥倒進鍋裏,接上電源按了保溫鍵,弄成剛做好的假象。
做好這一切後,她心有所觸地走到落地窗邊,果不其然那個男人走向停在樓下的那輛黑色商務車。
黎之語眸光凝了凝,下一瞬她拉上了窗簾。
對于容瑾想做什麽,她一點都不在乎,她只要秦姐姐好就可以。
因為不止她,大哥也是這麽想!
後座傳來一陣壓抑的咳嗽聲,商博眉心擰緊,從儲物格裏拿出藥和水遞給後座的容瑾:“容少,剛才給顧醫生買藥的時候,我順便也給你拿了一盒。”
容瑾倚在後桌上,目光沉沉地盯着他,商博有種頭皮發麻的感覺。
這樣的氣氛僵持了良久,他打算放棄的時候,手上一輕。
容瑾垂眸緩緩拆開藥盒子,開口:“她怎麽樣了?”
“黎小姐說燒已經退了。”
“嗯。”一聲清脆的金屬紙板響起,容瑾把藥吞進喉間,眸光一縮:“回容家。”
容家書房。
容瑾盯着容老爺子,面色不悅地開口,“爺爺,婚我已經離了,東西可以給我了?”
“不急。”容老爺子正在練習毛筆字,心情看起來格外不錯:“阿瑾,過來看看,這幾個字怎麽樣?”
老爺子年事已高,但是寫得一手好字,字跡遒勁有力,比之大家也毫不遜色。
潔白的宣紙上洋洋灑灑地寫了幾個大字。
繭綸牽撥剌,犀焰照澄泓。
容瑾瞥了一眼便移開眼睛:“還可以。”
聽他肯定,老爺子滿是溝壑的臉上堆滿笑意,他轉手在空白處又寫下一行字。
是個名字。
容犀衍。
“犀焰……犀衍,容家長曾孫的名字就叫做容犀衍,你覺得怎麽樣?”容老爺擡頭看向他,詢問開口。
容瑾并沒有什麽觸動,只是垂眸玩着自己手指:“随您,只要你記得把東西給我就行。”
容老爺笑意收住,把毛筆往桌面一砸。
上好的一副書法暈上幾片墨漬,毀了。
“爺爺何苦生氣?您和外人聯合起來算計我,不就料到了今日?施維維為什麽會出現在倫敦,難道您會不知道?把東西給我,我會信守承諾娶施維維,當年的事情也不會爆光,這樣不是兩全其美?”
容老爺怒氣沉沉地看着他:“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好!”
“為我好?”容瑾嗤笑,臉上是濃濃的嘲諷:“對啊,您真是為我好,好到當初為了逼我接掌容氏,甚至不惜毀掉我的法醫生涯……”
“住口!”容老爺子氣急敗壞地拍着桌子:“若是你一開始就答應我接掌容氏,我會那麽做?身為容家長孫,接下重擔本是天經地義,你倒是好,什麽不做,偏偏跑去當什麽破法醫,讓我這張老臉往哪裏擱?”
“法醫怎麽了?爺爺,死人也有尊嚴,況且……”容瑾眸子微垂,冷嘲開口:“爺爺不知道我為什麽當法醫?”
話落,書房裏安靜地只餘呼吸聲起伏。
風從洞開的窗戶卷入,吹着沒壓住的宣紙邊緣沙沙地響。
本就沒幹透的墨汁暈染開,把詩句最末的泓字糊成了一團。
容老爺子面色鐵青,呼吸急促起伏着,最終,他頹敗地阖了阖眸,從桌子上取出一個牛皮紙袋扔到他面前:“顧笙歌五年前被侵犯的視頻和資料都在這裏,拿走吧。”
容瑾撿起牛皮紙袋,打開檢查了一遍,确認無虞才重新封口,盯着他沉沉道:“爺爺,僅此一次!”
容老爺子見狀額頭青筋浮動:“放心,我手上沒有備份!”
“多留個心眼總是好的。”容瑾緩緩起身:“那阿瑾先回去了,不打擾爺爺您午休。”
他說罷,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書房。
容老子視線一直跟着他的背影,直到看不見。
他身子跌進大班椅中,一瞬之間蒼老了好幾歲。
容瑾離開容家後,直接去了容氏。
容世傑提着西裝從副總辦公室走出,迎面看到他時,眼底有稍稍的詫異。
容瑾腳步頓了頓:“二叔要出去?”
容世傑看向他,他約了董事會的陳董半個時後打高爾夫,而此刻他便是準備要過去。
但是,自然不能和容瑾實話實話。
“對,有點事情。”
容瑾擡手看了下腕表,“如果二叔的事情不是急的話,可否耽誤你幾分鐘時間?”
他蹙了蹙眉:“不知容總有何指教?”
“指教談不上,就是關于最近的幾個國外合作案,有些問題要請教二叔。”
這幾個合作案,一直都是他在談的,容瑾這是要先發制人?
容世傑心裏冷冷一笑,臉上神色未變分毫:“我讓助理準備材料送過來。”
“有勞了,五分鐘後,我有個視訊會議要開,所以麻煩二叔半個小時後再來我辦公室詳談。”容瑾客氣地颔首示意,才闊步朝總裁辦公室裏走去。
電腦開機後,他把從容老爺子那裏取回的資料導入電腦,很快一個視頻文件就出現在電腦桌面上。
手指微蜷,他停頓了幾秒鐘才點開視頻。
是個無聲視頻。
視頻畫面是一條昏暗的小巷子,有一條人影在巷子裏行走。
是笙歌。
視頻拍攝的時候是夏天,她只穿着一條無袖連衣裙。
即使光線很昏暗,容瑾還是能注意到她格外削瘦的臉龐。
驀地,他看到她的腳步頓住,清冷的眼睛閃過一抹驚慌。
容瑾的握着鼠标的手不由握緊。
畫面一閃,出現三個臉上挂着猥瑣笑意的男人,只消一眼,便可以看出他們不懷好意。
他們慢慢朝笙歌逼近。
随後的一切混亂不堪,畫面中笙歌被三個圍在中間,奮力嘶喊着……
眼前的視頻一黑,滾動條已經滑到最後一秒。
額上青筋浮動,容瑾喉間鹹腥一片。
他按着胸腔劇烈地咳着,耳邊,幾乎都是笙歌當年絕望的叫聲……
笙歌的初次是給了他,容瑾知道她在這件事情裏沒有受到最終傷害,只是三個身強力壯的男人她是怎麽逃脫的?
按照黎臻的說法,她的抑郁症是因此而起。
容瑾的心緒漸漸平息下來,他抿唇撥通了商博的內線。
商博戰戰兢兢地看着面前的容瑾:“我查顧醫生資料的并沒有查到這件事,應該是被人隐埋了。”
“那為何視頻會落到老爺子手裏?給你兩天的時間查清楚并清理幹淨,至于畫面中的這三個男人,我要他們……生不如死!”容瑾的眉梢狠戾無比。
一陣敲門聲響起,容世傑開門走進來,容瑾看了商博一眼,後者識趣離去。
容瑾朝容世傑颔了颔首:“二叔請坐。”
“阿瑾,這幾個合作案我看過了,沒問題。”容世傑在他面前坐下,率先開口。
“合作案沒問題,但是回扣這邊似乎不是初始談的價格,少了三個點,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容瑾按了按眉心,翻閱着容世傑剛送上來的材料。
“商場上,你利我益,沒有必要一棒子打絕,适當讓利才能創造更好的合作。”
“那也要在勢均力敵的情況下。”容瑾把文件夾一扔,淡淡道:“然而在我看來,他們根本就沒有資格和容氏談條件,二叔,你覺得呢?”
“從公司實力上看,這幾家合作商确實不如容氏,但是他們有我們所沒有的技術,二叔覺得這點錢還是值得花。”
“二叔說的我也想過,但是技術這種東西并不是他們專屬。我在英國的時候也找到一家合作商,在我看來他們公司的技術和價格都比這幾家合理地多,這是公司資料,它能提供的機器性能和剛才那幾家差不多,但是在價格方面卻勝出一籌。”
容世傑狐疑地接過他遞來的文件,看清內容時眉心一擰。
這是一份很漂亮的合同,如容瑾口中所述,條件優渥得不是一般地多。
他合上文件夾,冷肅地看向容瑾:“确實很不錯,你想怎麽做?”
“取消之前的訂單。”
“這太魯莽了,且不說廠房急需這一批機器,臨時取消訂單還會一大筆違約金産生。”
“若我讓人重新測試了樣品,發現根本就沒有達到合同的要求呢?”
容世傑臉色一變:“我知道了,我馬上去處理。”
“麻煩二叔了,對了,我聽說二叔最近和陳董走得挺頻繁的,不妨提醒您一句,他是實打實的牆頭草,向來只看利益不看情誼,是個填不滿的無底洞。”
容世傑走出總裁辦公室的時候,臉色異常難看。
助理跟在他身邊提醒着行程:“副總,陳董那邊還約嗎?”
“打電話跟他說明情況改期。”容世傑腳步頓了頓,看向他:“容瑾是怎麽知道那批劣質機器的事情?”
助理一凜:“廠房那邊有容總的人。”
容世傑眯了眯眸,看來他還是小看了容瑾。
***
笙歌醒來的時候,已是傍晚。
她用體溫計測了下,燒全退了,除了身體有些無力外,其他都正常。
黎之語本在刷新聞,擡頭看見她走出來連忙把平板往身後一丢,眼神略有些不自在道:“秦姐姐,你醒了。”
笙歌狐疑地往她背後看眼:“你在看什麽?”
“沒,沒什麽……”
她眉心蹙緊,伸手去拿她身後的平板,“給我看下。”
黎之語按住她的手,卻已經來不及了,只能認命道:“秦姐姐,報道上寫得不好聽,你看看就好,別往心裏去。”
笙歌把新聞從頭拉到底,連笑都覺得吃力。
新聞上的配圖是容瑾陪施維維去某醫院婦産科的照片,應該是那次做羊水穿刺被拍的。
拍照者的抓拍角度很好,怎麽看都是溫情脈脈的模樣。
她覺得可笑不是照片,而是下面那一篇狗血的愛情故事。
大致意思就是,容瑾與照片上的施維維是青梅竹馬,也就是傳聞中那個他放在心間的女人,後因容老爺子棒打鴛鴦,施維維遠走他鄉,容瑾放棄容家繼承權抗議,後來他被迫無奈不得已娶了顧家千金,但是顧家千金慘遭意外橫死,容瑾難過至極,施維維從國外回來,幫助他走過了失去妻子的傷痛,最終二個人再續前緣,終于修成正果,而可憐的顧家千金則直接成了炮灰。
期間還羅列她當年的不堪事跡,然後與逐條與施維維進行比較,然後比出了一個是天,一個是地的結果。
她是地,施維維是天。
而評論下當然更精彩,說什麽都有。
她看了眼報道發出的時間,是兩個小時前。
兩個小時的時間,若是容家不願意,那麽她現在根本就沒有機會看到這條消息。
所以這則報道,容家是默許的。
那也就說明,容瑾也是默許的。
有一瞬間,笙歌覺得心涼到了腳底。
很痛!
黎之語看着她乍變的臉色,急忙從她手裏搶過平板:“我馬上讓爸爸封掉這家報社。”
笙歌擡手捏了捏倦怠的眉心:“語兒,黎家沒必要為了我跟容家作對。”
黎之語還想說什麽的時候,手機鈴聲打斷了她的話語。
“秦姐姐,是大哥。”黎之語捂着手機,詢問地看向她。
笙歌朝她伸出手:“我來跟他說。”
手機剛貼近耳邊,就聽到黎臻深沉的聲音傳來:“之語,歌兒有沒有去找過你?”
她深深吸了口氣,才開口道:“哥,是我。”
那端愣了一瞬,随即聲音便染上一層薄怒:“今天的新聞是怎麽回事,容瑾呢?”
“我和他已經離婚了。”
“離婚?說結婚就結婚,說離婚就離婚,他把你當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