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玉佩
踏進雅間的那一瞬，杜若風愣了愣，不是因為那個男人絕世的容顏，而是擡頭的那一瞬他看清了那人的眸子。那人狹長妖冶的眸子裏是絕對的平靜，仿佛他這個踏雪幫幫主和雅間的畫屏沒有任何區別。
唐九淵笑了起來，聲音因微微沙啞而帶着一分奇異的魅惑，“杜幫主？”
杜若風抱拳道：“韋老師，正是杜某。”
唐九淵一指對面的空位，示意杜若風坐下，然後淡淡道：“京都裏的東西我有些吃不慣，所以只要了些清茶，失了待客之道，還望幫主不要怪罪。”
杜若風口中連道“哪裏哪裏”，正要坐下，忽然想起那下屬特地提醒他的那句話，不由得微一遲疑。
唐九淵看出了他的遲疑，淡淡一笑道：“杜幫主心思仔細，我确實是慣于使毒的人，不過，所有人都知道幫主來了我這裏，我若是不想落到人人喊打的下場，自然知曉分數。”
杜若風心思雖然被她揭破，卻也不在意，神态自若地坐下。唐九淵輕輕攏起大紅色的廣袖，為他倒上了茶，“幫主想必是為了傾血劍來的？”
“不錯。”
“幫主是個痛快人，我也就直說了。傾血劍與我并無大用，倒是貴幫人才濟濟、如日中天，讓我很是心動。”
杜若風笑了笑，取出早已準備好的供奉腰牌，從案幾上滑了過去。沒有他的認可，一張供奉腰牌便不能代表任何事情，他相信就算對面這個人不交出傾血劍，他也能完全控制住局面。
“我相信幫主的信譽。”唐九淵對面前的供奉腰牌看都沒看一眼，淡淡道：“正巧傾血劍我也帶來了，就不勞幫主多跑一趟了。”
她随手拿起一直放在身旁的長劍，出鞘一段，方便杜若風辨認。杜若風沒想到對方竟然不怕他硬搶，就這樣帶着寶劍來與他會面，瞳孔不由微微一縮。
這是個極危險的人物！
那長劍近乎透明，只有絲絲縷縷的緋紅游走其間，绮靡如夢。劍鞘用上好的黑檀木制成，鎏金紋飾。
唐九淵将傾血劍回鞘，向杜若風道：“可是此劍？”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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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九淵微微一笑，拿起桌上的供奉腰牌，“多謝幫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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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雪幫分為風字、林字、火字、山字四堂，其中風字堂主管情報，林字堂負責生意，火字堂手下是踏雪幫的武力，山字堂則負責中央決斷，是幫主最為信任的親信。
唐九淵的供奉之職在地位上與四位堂主平起平坐，在實權上則是半點沒有。踏雪幫共有五位供奉，其中四位連人影兒都見不着，足見這是一個怎樣沒有存在感的職位。
杜若風的貼身侍衛何文睿與她介紹了踏雪幫的構架，随後在京城為她安排了一處住處，留下聯絡方式和幾個打下手的人便離開了。除此之外，唐九淵連踏雪幫裏有點地位的人都沒見着一個。
她随意地坐在桌上，仔細打量自己的住處。
踏雪幫和神槍會的勢力範圍以朱雀大道為界，踏雪幫在西，神槍會在東。朱雀大道以西居住的主要是京城的權貴，很清貴的地段。杜若風為她安排的住處在一處深巷的盡頭，來往行人很少，很是清淨，也很合适暗殺。
這裏不同于朱雀大道附近，早已被踏雪幫牢牢控制在手裏，想要悄無聲息地讓一個人消失，似乎也不是什麽難事。
是的，自從何文睿帶她來到這裏，她就确定了杜若風的意圖。她這個莫名其妙多出來的供奉太難控制，不如殺了。
因為她自己也經常幹這種事情。
唐九淵不想等杜若風來殺她，于是決定先動手。
機會的到來比她預料的早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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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雪幫火字堂堂主郭無言皺着眉頭看着自己的屬下，說道：“他來做什麽？”
“屬下……屬下不知。”
郭無言揮手，讓自己手下退了出去，然後着人迎接來人。
郭無言是習武的人，容貌英俊，一身勁裝勾勒得腰線曼妙而強硬。他習慣性地十指相對，思索着近日來發生的事情。
踏雪幫和神槍會在北城南山街一帶起了沖突。南山街與北山街之間多是賭坊青樓一類的地方，賭坊和青樓原本是神槍會的生意，卻又地處朱雀大道以西，因而經常出現争鬥。有時候鬥着鬥着就沒了，有時候則會演化成更大的争鬥，就像今天這樣。
他今晚，便是要去解決這件事情。相對地，神槍會分舵的四舵主莫劍也會帶人過去。
這種時候，那個新來的供奉要過來做什麽？
然後他便看到了由一個下屬領着進來的韋供奉，不由愣住了。
那真是個極美的男人，紅衣披發，一身大紅竟然被他穿出了一種血海的味道。那紅衣随他步子輕輕拂動，每一飄拂之下都仿佛掩藏着極致的罪惡。
直到唐九淵在他身側坐下，郭無言才回過神來，“不知韋供奉有何貴幹。”
唐九淵微微欠身道：“今天晚上還有一場硬仗，郭堂主現在想必很忙，真是打擾了。”
“無妨。”
“韋某不才，忝居供奉之位，既然人在京城，就總該想着為幫裏做些什麽。聽說郭堂主有用人的地方，我便來了。”
郭無言聞言愣了愣，“韋供奉願意幫忙，那自然是極好的，只是……”
“只是什麽？”
郭無言誠實道：“聽說韋供奉擅長用毒……我沒有瞧不起的意思，只是用毒的手段确實不适合這種大規模的沖突。”
唐九淵笑了起來，“我若是能待在堂主身邊，替堂主檢查一下有沒有人暗中下毒，也是好的。”
“這如何使得？”
唐九淵微微一笑，“無妨，反正我閑着也是閑着。”說着站起身來，從腰間解下一塊玉佩，遞給郭無言道：“我師父說這東西帶在身上能帶來好運，我就以此物祝賀郭堂主馬到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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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之後，南山街與北山街之間的青樓和賭場全部停止營業，夥計們把大門緊緊栓上，然後小心翼翼地向外偷看。
沖突來的比所有人預料的都快。
一個提着刀的踏雪幫弟子看到路對面背着槍的人影，暴吼一聲，腳下發力，長刀在空中畫出一道圓弧，向那個神槍會弟子砍了過去。
神槍會弟子反手出槍，卻見那人不躲不閃，任憑長-槍把自己穿了個通透，然後揮刀斬下了對方的頭顱。
神槍會弟子的瞳孔因為極度的驚恐而放大——在最後一瞬間，他才看清，原來對方的後心還嵌着一柄短劍，他就是來用他那條殘破的命來換掉自己的命的。
一聲悶響，頭顱和長刀同時掉在地上。
不知道是哪個新來的夥計哇地哭了出來，給長街之上又增添了幾分壓抑。
唐九淵站在郭無言身邊，遠遠地看着這一幕，“也算是個人才了。”
郭無言仰起頭，“我踏雪幫的男兒，沒有貪生怕死的！”說完他仿佛想起了什麽，有些尴尬地補充道：“女兒也沒有。”
唐九淵知道他說的是誰，于是笑了起來。
林字堂的堂主秦晴便是女子之身，踏雪幫的生意多交由她打理，很厲害的一號人物。傳言中秦晴和幫主杜若風是一對情人，只不過誰也不敢妄議罷了。
他們現在正站在朱雀大道上，對面黑壓壓的一片，全部是神槍會的人馬，神槍會的四舵主提着槍站在最前面，點郭無言的名讓他出來應戰。
郭無言和唐九淵只裝作沒聽到。
他們都在等，因為談判的人還沒有給出結果。
兩道煙花先後在城南的何歡樓上炸開。
不用頭領下令，雙方的人馬早已沖了出去，喊殺聲、慘叫聲、刀劍和身體落地的聲音響成一片，在煙花炸開到現在短短不過三息時間，原本清淨的長街已經變成了修羅場。
即使是混戰，他們仍然可以清晰地看清一個人的身影。那人槍法極高，長-槍縱橫，所過之處，斷肢血水四濺。
神槍會的四舵主莫劍就是這樣一個喜歡親自殺人的瘋子。
郭無言清嘯一聲，清亮劍光起處，已經與莫劍纏鬥在了一起。踏雪幫的弟子看到自己堂主親自出手，心中安定了不少，繼續奮起殺敵。
十招過後，郭無言忽地覺得有些頭暈。旋即他明白過來，這不是頭暈，而是自己已經測不準距離了。
高手相争，如果其中一方無法正确地估計距離，那結局只能是死。
于是郭無言死了。
恍恍惚惚的一剎那，郭無言想起了韋供奉送給他的玉佩，于是覺得自己明白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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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字堂堂主郭無言死了！
踏雪幫的弟子們齊齊一驚，下意識地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就在這麽片刻，踏雪幫又有十二人倒在神槍會的槍下。
有人放下了兵器，開始絕望，然後輕聲哭泣。
忽然。
一道紅色的身影淩空而起，那妖魔般的紅色闖進了戰團，直奔莫劍而去！
作者有話要說： 9.17捉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