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堂主
唐九淵從衆人頭頂越過,不知從誰的手上搶了一柄單刀,一刀便斬向莫劍的面門。
以她的武功,原本是闖不到莫劍面前的,巧的是,莫劍也想殺她。
莫劍提槍架擋,內勁震出,唐九淵手上的刀片片碎裂。
一股煙霧從刀裏鑽了出來,誰也不知道唐九淵是怎麽把毒煙藏在刀裏的。
莫劍急退,退到一半突然跳了起來,“啊”地一聲,把手中的槍扔了出去。
唐九淵屈肘護住頭臉,向前撞去。
莫劍一掌擋開,另一掌切向她喉部,然而出乎他意料地,唐九淵竟然沒有拆招的意思,就這麽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狹長的眸子深的仿佛地獄。
莫劍心頭微驚,想起這個踏雪幫新供奉的傳聞,手掌像是被燒到了一般縮了回來。
他的手心已變得漆黑。
先前刀槍相交的時候,唐九淵已經布了一種毒在他的槍上。莫劍見機不對便果斷棄槍,唐九淵于是近身纏鬥,乘機布下了另一種毒。
雙毒相加,便是現在的效果。
莫劍從地上踢起一口單刀,揮刀便要斬下自己的手掌。
結束他生命的是一枚穿喉而過的透骨釘。
唐九淵向發出透骨釘那人微微點頭,接住從莫劍手中掉下來的單刀,一刀斬下了他的頭顱,絲毫不在意刀柄上沾染的劇毒。
莫劍頭顱飛起的那一瞬間,整條朱雀大道都靜止了,踏雪幫和神槍會的弟子怔怔地看着那個紅衣披發的妖冶男子,仿佛忘了眼下的局面。
唐九淵抓住了掉落的頭顱,面無表情道:“都愣着幹什麽?堂主大仇已報,剩下的,全都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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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雪幫的弟子狂吼一聲,心中的悲憤和錯愕全部傾注在刀上,竟是殺的神槍會四處逃竄。神槍會群龍無首,踏雪幫有唐九淵主事,輸贏可想而知。
那夜之後,踏雪幫的手開始伸向朱雀大道以東。
唐九淵第一次正式出現在踏雪幫弟子面前的時候,一手提着刀,一手提着頭顱,站在宛如修羅場的血街之上。她的紅衣在夜色中飄拂,仿佛血海中罪孽最深最重的那一滴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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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無言的遺體還沒有下葬,踏雪幫就已經開始讨論另一件重要的事。
正廳內,風字堂堂主曾流霜、林字堂堂主秦晴、山字堂堂主楊明月、郭無言的幾個親信以及唐九淵全部在座,因為幫主不在,主位還是空着。
一身黑衣、面色陰寒的風字堂堂主第一個開口,“韓墨跟随無言兄多年,這位置理應由他來做。”
韓墨是郭無言最得力的手下,若不是踏雪幫不設副堂主一職,他便是火字堂的副堂主。
韓墨向唐九淵微欠身道:“韋供奉替堂主報得大仇,于情于理,自當接下老堂主的位置。”
莫劍的頭顱還靜靜擺在唐九淵身旁的案幾上。
唐九淵點頭回禮,為了避嫌,不願多說。
曾流霜皺眉道:“踏雪幫不是那些粗陋不堪的武林勢力,自有一套規矩,不是誰替老堂主報了仇誰就能當堂主的。何況,韋供奉也不是火字堂的人。”
“韋供奉乃我踏雪幫供奉,要他接掌火字堂,有何不妥?”秦晴突然開口道:“這是其一。韋供奉不止獨身一人殺了莫劍,還指揮我踏雪幫弟子奪下了朱雀大道南山街和北山街之間的一段,這些功勞加起來,記一個堂主也不為過,這是其二。”
秦晴是個極美麗的女子,清淡溫婉,也會一些武功。
那日郭無言和莫劍雙雙而亡,唐九淵臨時接過了踏雪幫的指揮權,把神槍會打的那叫一個落花流水,從此北城極繁華的一個地段就劃為踏雪幫治下,神槍會若是想繼續在那兒做青樓賭坊的生意,未免束手束腳。假以時日,踏雪幫憑這麽幾條街,未必不能漸漸吃下神槍會的青樓生意。
唐九淵斬殺莫劍在前,指揮若定在後,踏雪幫的許多人都覺得她若是不主管火字堂實在是屈才了。
“秦堂主,你有沒有想過,”曾流霜微微冷笑道:“為什麽韋供奉能殺死莫劍,而無言兄卻死在他槍下?你不覺得這有問題麽?”
“韋供奉與郭堂主不曾比武,這如何能判斷?”
唐九淵忽然開口道:“曾堂主想必也知道,我是使毒的人,若是要跟人比武,那真是輸到哪裏去都不知道了。”
曾流霜不依不饒:“然而以莫劍的武功,你的毒-藥能有多大作用。”
唐九淵端起茶盞喝了一口,淡淡道:“或許曾堂主對我們這些用毒的人有些偏見,不過我也不想說什麽如果我願意你已經死了之類的話,我只想請曾堂主想一想,”她用杯蓋剔了剔茶葉,頭也不擡,“如果我是神槍會的奸細,殺了莫劍,便等于同時得罪了三舵主和四舵主,假若我還敢去神槍會,劉留那樣的人,不殺我難道還養着我吃飯?”
“曾堂主,”秦晴擡頭,“無證據之前,不要妄下結論。”
“如果所有事情都等到有了證據再做,那我的風字堂也不用辦下去了。”曾流霜針鋒相對。
風字堂負責踏雪幫的情報和間諜,正如曾流霜所說,若是凡事都等拿到了确切證據再做,那風字堂早就從四堂之中除名了。
“如果曾堂主懷疑我是神槍會的奸細,或者其他什麽,”唐九淵淡淡道:“盡管調查。就算是誤判,對風字堂來說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我不會介意。”
除了曾流霜,其他人的面色都變得有些尴尬。
“當然,”唐九淵繼續道:“我相信風字堂的能力,曾堂主想必已經把我的過去摸的一清二楚。”
“韋供奉,”曾流霜冷冷道:“如果風字堂真的要調查你,你連現在這個供奉都做不成。”
“火字堂的人是怎麽說的?”秦晴突然問道。
韓墨躬身答道:“我們都很支持韋供奉。”
“火字堂都是些有血性的漢子,”秦晴淡淡道:“莫劍殺了他們堂主,所以他們悲傷并且憤怒。韋供奉替老堂主報了仇,所以火字堂的兄弟們尊敬他。何況火字堂向來崇拜力量,郭老堂主能當上堂主,便是從衆兄弟裏一路打出來的,現在韋供奉殺了莫劍,如果要接任堂主,我不覺得這裏任何問題。反倒是如果讓韋供奉繼續閑着,火字堂的兄弟們會覺得這樣好的一個武力不能用上是一件很可惜的事情。”
她沉默了一下,繼續道:“曾堂主,且不說堂主的問題,如果你要在這個時候調查韋供奉,老堂主屍骨未寒,你說火字堂對你們風字堂是怎麽想的?”
曾流霜沉默了許久,似乎是在思索該不該說這句話,“如果無言兄是他殺的呢?”
“所有人都看到了,郭堂主是死在莫劍的槍下的,你如果一定要說韋供奉是兇手,會讓其他人怎麽想?”
“韋供奉是用毒高手。”
“郭堂主的遺體,你們風字堂已經檢查過了,有沒有用毒的痕跡?”
曾流霜的聲音低了下去:“沒有。”
“那便是了。”
“其實,”一直沒有說話的山字堂堂主楊明月終于開口,“這件事情,主要看的還是火字堂和幫主的意見。”
秦晴問道:“山字堂的意見呢?”
楊明月微微一笑,顯得很是謙恭,“幫主沒有意見的時候,才輪得到我們的意見。”
“火字堂的意見沒有問題?”秦晴向韓墨問道。
“沒有。”
“楊堂主說得對,”秦晴說道,“這事兒,既然我和曾堂主的意見不一樣,最後還是得看幫主的意見。”
曾流霜想起秦晴和幫主的關系,對這件事的信心又少了幾分。
“幫主還沒有回來麽?”
“恐怕要等到今天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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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若風去見了一個極重要的人,因此不知道自己的火字堂堂主已經死了,風字堂和林字堂的堂主因為此事産生了激烈的争執。
回到總堂之後,杜若風看到了挂着的白幡,忍不住破口大罵。
“郭無言!你他媽的竟敢不跟老子說一聲就死了!你給我滾回來!你回來,我保證不打臉!”
随後他就把自己關在了靈堂裏。
踏雪幫的四位堂主是和杜若風一起打天下的兄弟,感情極是深厚。杜若風這樣,誰也不敢去勸他。
深夜。
靈柩前放着一個火盆,杜若風蹲在火盆之前,将紙錢在火盆上點着,看着火焰一點點吞噬掉蒼白的紙錢。
夜風吹過,白幡微動,蕭索莫名。
杜若風擡起頭來,瞳孔裏倒映着一個人影。
紅衣披發的男子自正門緩緩而入,在夜風和白幡中,競顯得格外地疏離悲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