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黃雀
“唐二少爺，”杜若風認出了來人，站了起來，“你——”
唐何必上前一步，不用逆着光，杜若風終于能看清他了，“你是何唐！”
“我是。”
杜若風心中驚疑不定。當時他給韋笑笑下了追殺葉飛花的三日死令，萬沒料到相府“恰好”在那時拜訪侯府，讓他自取其辱。如今想來，自然是因為唐何必的緣故。
“好！”杜若風冷笑一聲，“沒想到唐門年輕一代的高手，竟然甘心給我踏雪幫的堂主做男寵！”
唐何必沒有解釋，又上前一步。
杜若風看着他蒼白冷豔的容顏，心中第一次升起恐懼之意，“你——我跟韋笑笑說好了的，你不要亂來！”
為了确保內奸上當，他受傷是真，實力下降也是真。唐何必如果真想做什麽的話，憑他現在的狀态，未必有能力阻止。
唐何必仿佛很感興趣，停下了腳步，“說好什麽？”
“假死，挑起內亂，然後讓神槍會的內奸上當。”
“康雲不是已經叛了麽？”
見唐何必仿佛還是不大明白，杜若風繼續解釋道：“我和韋笑笑假裝受傷——唐二少爺，這事兒是由你來做的，你應該很清楚——早在上次孟青在雲夢閣挾持康雲的時候，我們就猜他是神槍會的內奸，恰好現在神槍會到了危急的時候，我和韋笑笑又同時受傷，所以康雲一定會叛。但是據我們分析，神槍會埋的最深的棋子不是他，而是另有其人。所以我和韋笑笑設計，讓我假死，內奸一定不會錯過這麽好的機會，等他把踏雪幫攪得亂七八糟的時候，我再回去收拾殘局。”
“很好的計劃。”
“是吧？”杜若風找回了一些信心，“唐二少爺，韋笑笑到底是誰？”
自從發現何唐其實是由唐何必易容而成之後，杜若風就猜測韋笑笑也不是真名。只不過他想當然地以為韋笑笑一定是男子，因而直到現在還沒想起來洛家莊的孤女洛葦。
唐何必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思索了一會，“你服食五侯散，已經幾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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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若風面色倏變。
唐何必仰起了頭，閉着眼睛想了一會，自問自答道：“三天了吧。差不多了。”
杜若風手心出汗，下意識地退了一步，“差不多什麽？”
“差不多該死了。”唐何必的目光在他面上轉了一圈，又轉到別處，似乎是心不在焉。
“等等！”杜若風大聲喊道，在危急關頭他也沒忘了這個問題：“是相爺要殺我，還是唐家要殺我，還是韋笑笑要殺我？”
“有區別嗎？”
“有，”杜若風猙獰一笑，伸出舌頭舔了舔嘴角，仿佛變回了當初那個行走在京城肮髒街道上的混混，“這決定了我變成鬼之後找誰報仇。”
唐何必垂下眼簾，想起十數年前便是此人在京城創立了踏雪幫，卻終是為人做了嫁衣，語氣便有些恍惚，“唐門要殺你。”
杜若風一愣，沒想到他毫不避諱地承認，“可以問理由嗎？”
“有意義嗎？”
“有。”
“唐門要拿回踏雪幫。”
“拿回？”杜若風覺得一股怒氣直沖頭頂，情不自禁地冷笑道：“什麽時候踏雪幫是唐門的了？可笑！我知道你家向來霸道，可不是這個霸道法吧？”
踏雪幫是他辛苦奮鬥數十年的成果，決不允許他人輕易拿去。
“紛争再起之時，沒有任何一方勢力可以繼續無主。”唐何必的聲音仿佛誦念預言。
“踏雪幫是相爺的。”
“相爺是官場中人，管不了江湖事。”
“呸！”杜若風運起一口痰，吐到地上，“感情這天底下除了你們唐門和神槍會，就不許有別的勢力了？唐門這麽能，咋不上天呢？”
“我們正在研究可以上天的飛行機械。”
“你——”杜若風一口氣被堵了回去，只覺得窒得難受，“你奶奶的，唐何必，你該不會以為憑你就能殺了我吧？”
“加上五侯散，确實可以。”
杜若風看出來這個瘋子是認真的，只好換一種說法，“殺了我，內奸無人可治，踏雪幫就要落到神槍會手裏了。”他盯着唐何必，“如果我的消息沒錯，韋笑笑應該還被神槍會關在不知道哪裏，這不是唐門想看到的結果吧？”
“殺了你，內奸并非無人可治，”唐何必糾正道：“踏雪印還在你手上，誰拿到了，誰就可以治。”
杜若風終于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多麽嚴重的錯誤。
“你的計劃很完美，如果你真的死了，這個計劃将更加完美。”唐何必替他指出了錯誤。
沒錯，按照杜若風的計劃，在康雲叛變之後，他靠假死引出更大的內奸，然後一舉拿下，平定踏雪幫，從此萬事大吉。只不過這個收拾內奸平定踏雪幫的活兒，很多人能做，不見得非要他杜若風。
“這是你設計的，還是韋笑笑？”杜若風第一次感到了一絲絕望。
“我們。”
“如果我死了，控制踏雪幫的那個人，是唐家的吧？”
“是。”
“好算計，”杜若風笑了起來，“不過我還想知道一件事，就當是滿足将死之人的願望吧。”
“說。”
“郭無言，真的是韋笑笑殺的嗎？”
“是。”
“那曾流霜呢？”
“曾流霜的事情有些複雜。”
“願聞其詳。”
“首先，曾流霜和郭無言是一對戀人，在郭無言死後，曾流霜不顧一切地為他報仇，這個你應該知道。”
杜若風嘆息道：“我知道。”
曾流霜和郭無言的關系，在當初他們還是幾個街頭混混的時候，杜若風就知道了。可惜踏雪幫成立之後，他們都是掌權的人，杜若風越來越像一個合格的領袖，疑心也越來越重，再也不能像當初那樣信任他們。
何文睿死的時候，杜若風的悲傷是真實的，因為何文睿這麽多年來甘願做他的貼身護衛，雖然在踏雪幫的地位極高，手裏卻沒有實權。而郭無言和曾流霜死的時候，杜若風卻是警惕多于悲傷。
這或許便是追逐權力之人共同的歸宿。
唐何必繼續道：“曾流霜是個聰明人，很快就懷疑到笑笑頭上，而且懷疑的很正确。但是他幾次陷害笑笑，所以我們決定殺了他。”
杜若風早預料到會是這個答案。韋笑笑想殺曾流霜，不是因為曾流霜勾結神槍會串通宮城侍衛，而是因為曾流霜也想殺他。
“但那個時候我們沒辦法動手，因為所有人都知道風字堂堂主和火字堂堂主有矛盾，一旦曾流霜死了，第一個懷疑的就是笑笑。何況曾流霜武功很高，也很得幫主信任，想殺他很難。”
“确實，我那個時候對韋笑笑的警惕遠遠高于信任。”
“笑笑剛進踏雪幫的時候，你起過殺心吧？”唐何必突然問道。
杜若風承認，“是。”
“所以說，如果不是笑笑動作快，殺了郭無言自己當上堂主，他早就是個死人了。”
杜若風無法否認，“确實。”
出乎他的意料，唐何必沒有在這個問題上多做糾纏，或許是覺得跟死人不值得糾纏，“但是曾流霜太想報仇了，我們放任他去做，早晚有一天，他會傷到幫主的性命，到那個時候，殺他的就是幫主，而不是我們。”
“早晚有一天，卻也沒這麽快吧？”
“笑笑和李四商議的，告訴曾流霜你有要事無法脫身，促使他動手暗殺，又想辦法把你帶到暗殺現場——這樣一來，你自然會殺了曾流霜，李四也能當上堂主。”
“原來是這樣，” 杜若風長出了一口氣，然後笑了起來，“可是你為什麽要和我說這些呢？嘲諷我，還是炫耀你心上人的計謀？”
唐何必沉默。按照道理，他殺人前确實不必說這麽多話。
“只是可惜，”杜若風的笑容突然變成獰笑，“你的韋笑笑現在不是被神槍會殺了，就是被關起來了。而我跟你說了這麽久的話，我的人也到了。”
三道黑色的身影從不同的角落裏翻起，三柄泛着藍光的匕首以一種極陰險的角度刺向唐何必。
唐何必竟然一動不動，似乎是被吓呆了。
杜若風嘴角勾起，準備好好欣賞這個自負而且自大的青年的死亡。
就在這時。
三名殺手直挺挺地摔了下來！
那三人臉色發青，口吐白沫，顯然是中毒身亡。杜若風盯着死魚一樣的三人，霍然擡頭，正看到紅衣披發的男子站在他面前。
唐九淵看着杜若風，輕輕一笑，妖冶入骨，笑容裏卻帶着地獄般的森嚴。
“誰說我死了？”
作者有話要說： 撸完了！簡直感動上蒼！
何必和九淵都在呢，誰要來着？
不給，哼，給本山留言才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