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聖旨
唐何必去看唐九淵的時候，發現這個妖孽正怡然自得地坐在毒蟲堆裏，左手抓着三只蠍子，右手逗弄着一條色彩斑斓的纖細小蛇。
“你——”唐何必抛掉了手裏的包袱，一步沖了上去，抓起唐九淵的左手，三只蠍子不滿地掉到了地上。
唐九淵的衣袖滑落，露出了一截手腕。
那已經不能用可怖來形容了，白皙纖長的小臂上布滿了焦黑的灼痕和毒傷，還有許多結痂的傷口，像是近幾天才受的傷，因為血色還很新鮮。
“噢，”唐九淵歉意地笑了笑，抽回了手，假裝沒看到唐何必的面色，“你知道的，那個，在手上試毒，比較……方便，嗯。”
唐何必嘆息一聲，走到洞口撿起那個被他抛掉的包袱，坐到唐九淵身邊，“進過極樂洞的弟子不少，沒有一個能把自己搞成你這樣。”
極樂洞，是一個生活着各式毒蟲的山洞，除了定期為唐家提供大量毒物之外，還用來禁閉違反門規的弟子。
唐門自然不會讓自家的弟子被毒死，于是所有進入極樂洞的弟子，都被允許攜帶任何物品。一般的弟子的選擇都是解藥和暗器，能帶多少就帶多少，直到自己背不動為止。
然而極樂洞中的毒物實在太多，即使随身帶着暗器和解藥，也無可避免地會被咬上幾口，雖然最終這些毒都會被慢慢化解，但在這個過程中，也要受不少罪。
自然，以極樂洞這等規格，觸犯一般的門規也是進不去的。
唐九淵觸犯的自然不是一般的門規。
那日，雲岚和厲無憂前後堵截，唐九淵于京城之外用出血鴉之毒，随後帶着唐何必逃離。所幸唐門勢力遍布天下，唐九淵逃走後不久，就聯系到了唐家的人，輾轉回到蜀中。其間因為唐何必的傷，他們停留了不少時間。
回到唐門之後，以唐老太太為首，唐門上下一致表示了對神槍會無恥行徑的憤慨，表達了對洛葦和唐何必的贊賞以及慰問。
然後唐老太太就在無比慈祥的笑容裏宣布了對他倆的處罰。
唐何必并沒有犯多少門規，何況他身上還帶傷，唐老太太只是象征性地罰他抄了幾遍門規。重頭都在唐九淵身上。
“葦丫頭，”唐老太太笑着說道，“聽說你已經還原了血鴉？不錯不錯，居然連我們幾個老不死的都瞞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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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九淵知道這位祖母級的人物接下來想說什麽，于是假裝沒聽見。
“葦丫頭，”唐老太太嘆息了一聲，聲音裏滿是惋惜，“可惜血鴉是禁毒，你施毒的地方離京城太近，城西的一些地方也受了影響，青冥忙活了半天才把事情壓下來。所以，委屈你去極樂洞住幾日了。”
“幾日？”
“四十九日。”
嘩然。
唐九淵倒是無所謂，于是光榮地成為第一個什麽都不帶就敢去極樂洞的唐門弟子，創下了記錄。
這個處罰的真正原因，唐九淵心裏很清楚。
當日在踏雪幫總堂，厲無憂指認唐何必為撫遠将軍遺孤，唐何必沒有否認，兩邊一合，便算是承認了。唐門這是在告訴這個天下，無論真正的父母是誰，洛葦和唐何必都是唐門的人，想動他們，都得考慮一下他們背後那個龐大的家族。
“我覺得這兒住的挺好，”唐九淵看着唐何必，“要麽你去跟老太太說一聲，我以後就住這兒了。”
唐何必盯着她的手，“挺好？”
唐九淵把手縮回袖子裏，嚴肅說道：“挺好。”
被中央電腦發現的這些年來，唐九淵在無數的世界裏穿梭，每個世界的系數都不一樣。而這一次，她需要把暴雨梨花針帶到這個世界之外，甚至還要用那東西向中央電腦發出挑戰，所以她必須得先搞清楚這個世界系數和現實世界系數之間的關系。
辦法只有一個。
唐九淵的身體數據是中央電腦設計的，無論她身處哪個世界，那些數據始終以現實世界為标準。
這便是唐九淵判斷的标準。
唐九淵想要測試毒|藥暗器的威力，便只能用自己的身體當參照物，才能得出最準确的數據。
因為暴雨梨花針還沒到手，唐九淵暫時用不着以自己的骨骼來測驗暗器的穿透力。不過暴雨梨花針上淬的毒|藥，倒是可以早作準備，尤其是她這些天住在極樂洞裏，原材料豐富至極。
唐九淵對這些毒|藥的預期是能腐蝕金屬。
把燒蝕金屬的毒|藥塗在皮膚上，結果可想而知。好在唐九淵當初特地調高了這具身體的抗毒系數，不然她大概早就死在了自己配出來的毒|藥上。
然而中央電腦從來不允許她改動痛覺系數。
唐九淵想，幸好唐何必沒有在她試毒的時候過來——她痛得滿地打滾的樣子實在不怎麽好看。
唐何必搖了搖頭，指了指自己帶來的包袱，“我帶了些藥來。”
唐九淵淡淡嗯了一聲，顯然不感興趣，“京城那邊怎麽樣了？”
“血鴉有點麻煩，大哥處理了好幾天才處理幹淨，聽說相爺對這件事很不滿意。不過大哥傳回來消息，城西那片沼澤，已經成了一潭死水，寸草不生。”
唐九淵揉了揉眉心，對林甫之大人的心情絲毫不感興趣，“踏雪幫那邊呢？”
“李四管事，但幫主還是你。”
“我走之前，把事情都給他交代好了，他不想管事也得管。”唐九淵随意說道：“我當着那麽多人的面說如果我死了就傳位給他，這樣一來，李四就既不敢殺我，也不敢自封幫主。”
在唐九淵扔下那句話之後，別說殺死她，就算唐九淵喝水被嗆死，李四也是第一個被懷疑的人。所以他甚至還得保護唐九淵的安全。
“神槍會很不高興。”
“那是肯定的。”唐九淵低笑一聲，“厲無憂原本的打算是把踏雪幫從我手上拿走，順便再殺了你，結果一樣都沒做到，反而死了幾十個手下。厲無憂能從血鴉之下逃生我不意外，雲岚呢？就算沒死，應該也中毒不淺吧？”
“聽說厲無憂打暈了他。”
“可惜。”唐九淵輕輕嘆了一口氣，半點可惜的意思都沒有，“我花了大力氣才複原了血鴉，神槍會措手不及，自然沒有應對之法。但是過了這次，他們想必也會有所準備，再想用血鴉就難了。對了，李四沒有找到唐門來？”
“沒有，”唐何必想了想，問道：“我以為你會先問起韓墨。”
“韓墨決斷力不夠，如果我真的是唐門的人，他會不知道如何面對的。所以他什麽動靜都沒有，我不意外。”
唐何必沉默了一會，“為什麽要殺葉飛花？”
唐九淵面無表情：“手抖，暗器打偏了。”
唐何必看着她。
“好吧，”堅持了一會兒，唐九淵轉過頭去，“葉飛花留着沒多大用，又喜歡跟我作對，所以咯。”
唐何必低着頭，像是在思考什麽，半晌，方道：“你不該跳下來的。”
唐九淵知道他指的是什麽。
“我也這麽覺得，”唐九淵唉聲嘆氣道：“可是我腦子一抽就跳下去了，我有什麽辦法呢？”
唐何必：“……”
“你真是撫遠将軍的兒子？”唐九淵岔開了話題。
“嗯。”
“那……唐隐仙的兒子呢？”
“大約是早夭了吧。”
唐九淵沉默半晌，深吸一口氣，問出了一個無數人想問的問題：“那你……是不是陛下的兒子？”
以唐九淵無數世的經驗，像江千盞這樣既有野心又有手段的女人，當皇後的時候便與将軍偷情，也不是不可能的。何況撫遠将軍一案疑點甚多，将軍征戰無數，為何會“不慎”死在戰陣之中？天下耳目衆多，為何直到将軍府滅門之後，才被人發現投降一事純屬烏有？
最可能的解釋，就是那個誰都不敢說出口的解釋。
唐九淵看着唐何必，面上沒什麽表情，心裏卻有一絲久違的緊張。如果唐何必真的是那般身份，唐門便有了競争那張椅子的資格，為了保證在拿到暴雨梨花針之前這個家族不會死在自己的野心之下，唐九淵必須更改計劃。
許久之後，唐何必移開目光，“我也不清楚。”
“過些時候，我大概會回一趟京城。”得不到确切答案，唐九淵便暫時把這事放到一邊，反正她相信唐何必不會對自己隐瞞，“如今京城都在踏雪幫掌管下，我不回去看着，總有點不放心。”
“你回京城，不用過些時候。”唐何必突然說道。
唐九淵一愣。
唐何必沉默了一下，語氣頗有些複雜，“陛下已經降旨，宣你入京。”
作者有話要說： 哦吼吼吼第二卷終于完了。
我對天發四第三卷不會再那麽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