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懷疑

唐九淵對宮城的方位極為熟悉,此刻事态緊急,也來不及走正路,便直接從花草宮殿上飛掠而過。她的速度極快,不多時,陛下的寝殿便出現在了視野裏,甚至隐隐約約有嘈雜慌亂的人聲傳來。

唐九淵的身影突然極為詭異地懸停在半空中。

樹叢裏傳來一聲痛呼,旋即一個年輕女子的聲音喊道:“教頭,是我!”

“白靈?”唐九淵認出了自己的副手,皺了皺眉頭,落到地上,“你怎麽會在這兒?”

方才在空中的時候,唐九淵察覺到前方的樹叢裏有人,于是揚手打出了幾枚飛镖,她自己則因為反震之力而停在了半空。

白靈捂着肩頭,顯然是剛才被唐九淵打傷的,“我聽人喊有刺客,就過來看看……”

“我讓你負責宿舍的防衛。”

白靈有些委屈,眼眶竟然紅了起來,“我……”

唐九淵扔給她一個小瓶,“我的飛镖上有毒,這是外敷的藥,處理好之後去陛下那裏。”

白靈接過,還在愣神間,唐九淵的背影已經消失在了層層疊疊的花樹和廊柱中。

唐九淵趕到的時候,寝殿裏亂成一團,宮女太監都戰戰兢兢地跪在地上,只有幾個人服侍女皇。

女皇反而是最鎮定的那個人,斜斜靠在床上,面容平靜。

唐九淵看了陛下一眼,便知道她沒有受傷,只是可能受了些驚吓。她走到陛下面前跪下,說道:“臣去布置寝殿周圍的防衛。”

看寝殿中的情形,那刺客定然早已離開。唐九淵很滿意在這裏沒有看到梅落承,知道侍衛首領一定正在加固防衛,試圖從外圍堵截刺客。

陛下半晌沒有答話,唐九淵起身,正打算去召集人手,陛下突然說道:“洛卿,等一等。”

唐九淵躬身一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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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刺客,”女皇回憶道:“大約四十歲上下,速度很快。他沖進來的時候,許多人都看到了他的人影,卻沒來得及阻止——洛卿可知道這是什麽人?”

唐九淵心裏有個猜測,卻不打算告訴陛下,只是淡淡道:“臣不知。”

陛下揮了揮手,示意她可以退下了。

唐九淵才轉出寝殿,便看到白靈氣喘籲籲地跑了過來,面色潮紅,額上覆了一層細細的汗水,幾縷亂發貼在額頭上。

唐九淵一邊想着今後應該加強素質訓練,一邊把她叫了過來,說道:“你回宿舍那邊叫人,帶——帶三十個人過來,要快。”

白靈的面色不是很好看,“還、還要回去啊?”

唐九淵看着她,“是你自己跑出來的。你擅離職守我還沒追究,你倒還不高興了?”

白靈只好一臉幽怨地回去叫人。

唐九淵趁這個空檔,再次進入寝殿。女皇這次屏退了下人,看着她問道:“洛卿真不知道那人來歷?”

“不知。”

“以洛卿的眼界,就算說不出來具體的來歷,至少也能給些線索。”女皇緩緩說道:“但是你什麽都沒有說。”

冷汗從唐九淵背後湧出。

她毫不猶豫地跪在地上,說道:“陛下給的描述太過模糊,而臣要是随便猜測的話,只怕一個門派卻要因為臣随口的一句話而遭受滅頂之災。”

陛下面色稍稍緩和,說道:“現在沒有人了,你說說看。”

說?唐九淵低頭,微諷一笑。她難道還能告訴陛下自己認為是那刺客是萬山侯?至于為什麽是萬山侯……眼下京城裏四十歲上下、輕功(或者內功)極佳、有能力潛入皇宮的高手,只有一個萬山侯。

何況……唐門和神槍會結怨已久,她說萬山侯,只怕陛下對她的觀感更差。

“按陛下的說法,”唐九淵說道:“那刺客應該輕功很好。但是這天底下長于輕功的人不知何幾……”

“四十歲上下、輕功又好的人不多吧?”陛下打斷了她。

“一般的輕功高手,都是這個年紀。”

女皇愣了愣,也沒想到會是這個答案。片刻後,她似乎是确認唐九淵并非故意隐瞞,揮手讓她退下。

唐九淵出了寝殿之後,才敢長出一口氣,卻看到白靈帶着人回來了。

唐九淵給那些只訓練了三天的女侍衛們分配了任務,心裏也不覺得這些人有什麽用,只不過是拿來安陛下的心罷了。

一位有能力潛入皇宮的高手,如果真的一心想刺殺陛下,不會讓陛下毫發無傷,甚至周圍連個死去的下人都沒有。如果這件事由專業的殺手來做,甚至連侍衛都不會驚動。

唐九淵不知道那個來宮城夜游的刺客究竟有何目的,但她不認為陛下的安全會受到威脅。

安排完了之後,唐九淵帶着白靈去了一旁的偏殿,趕走了下人,說是要替白靈看看肩上的镖傷。

等到最後一個宮女也出了偏殿,唐九淵對白靈說道:“把門鎖上。”

白靈依言鎖好了門,回身的時候,卻發現一柄刀架在自己脖子上。

她順着刀鋒看了過去,看到了一只蒼白而穩定的手,和一張妖冶而森嚴的容顏。

“教、教頭,”白靈結結巴巴道:“您這是……”

唐九淵只是冷冷地看着她,既不說話,也不撤刀。偏殿本就人少,又被唐九淵趕了出去,此時夜風吹過,燭火飄搖,更顯陰森死寂。

白靈受不了這種壓力,冷汗涔涔而下,“教頭,我——”

她嘴角一撇,竟是哭了出來,“教頭,我要是做錯了什麽事,您說啊,我改。再不行,您罰我也行……”說着雙膝一軟,竟是跪了下去。

唐九淵的刀鋒随之下移,仍是貼着她的脖子。

白靈跪在地上,哭了許久,唐九淵終于開口道:“你為什麽會碰到我?”

這個問題很奇怪,但是唐九淵并不在意,只是看着白靈。

“我……我擔心陛下的安全……”

“我讓你管着那邊的防衛。”

白靈往前一撲,唐九淵不得不收刀——這裏是在宮城,殺人是件很麻煩的事——白靈便趁機抱住了她的腿,淚水蹭在她的靴子上。

“教頭,”白靈哭道:“白靈錯了,白靈不該擅離職守,請教頭責罰白靈,白靈不敢說一個不字……”

唐九淵沉默。

她把刀架在白靈脖子上,自然不是因為她擅離職守,而是因為——從侍衛房舍和顧書棋的寝殿,到陛下的寝殿,根本不是一個方向!

換句話說,她根本不應該在路上遇到白靈!

白靈出現在宮城哪裏,原本不關她的事,可是陛下又“恰好”在這時候碰到了一場莫名其妙的行刺。

然而這裏是宮城之中,白靈是陛下交給她的人,真要是莫名其妙地死在這裏,她唐九淵也可以直接滾回蜀中唐門了。

如果這裏是踏雪幫,單憑這一個疑點,唐九淵就已經殺了白靈。可惜不是。

铮地一聲,唐九淵将長刀歸鞘,“你出去吧。”

白靈擡起頭來,眼睛裏還有淚水,看上去煞是可憐。擡頭的那一瞬,她正對上唐九淵的眼睛,忍不住微微一抖——那雙狹長妖冶的眸子裏毫無情緒,只有深深沉沉的黑。

後半夜時,唐九淵見到了憔悴疲憊是梅落承,于是知道他沒能攔住刺客。

陛下大約是受驚過度了,遇刺的第二日,就堅持把唐九淵帶在身邊。

唐九淵先是推脫了兩句,諸如梅落承的武功比臣好很多等等等,最後還是被女皇一句話留了下來。

“洛卿,”陛下是如是說的:“朕聽說你是用毒高手,你跟在朕身邊的時候,萬一朕中了毒,不論是誰下的,都算在你頭上。”

唐九淵:“……”

唐九淵只好把訓練的事情扔給了白靈,自己侍奉陛下左右。她雖然懷疑白靈,卻拿不出證據(否則她也得解釋自己為什麽出現在顧書棋住處),加上昨天夜裏警告了她一下,也就只能勉強用着。

于是女皇在禦書房裏批閱奏折的時候,唐九淵就手按刀柄站在一旁,把來往服侍的宮女太監們吓得不淺。

“洛卿。”在批閱完最後一份奏章、讓太監進來把那些奏章抱走之後,陛下喚了唐九淵一聲。

“臣在。”

“魏都督很關心朕遇刺的事情,”女皇看着她,眼神頗為玩味,“讓朕好好查查你。”

魏都督,便是武德侯魏孤臣。

唐九淵對此毫不驚訝。

今天早朝的時候,衆位大臣吐沫橫飛地指控她和刺駕之事脫不了幹系時,她就站在陛下身旁,不過那時陛下并未表态。

且不說昨夜陛下遇刺之前,她就待在陛下的寝殿裏,單是侍衛教頭的身份也讓她脫不了責任。

于是她走到陛下身前跪下,正要開口,陛下突然說道:“朕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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