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沒錢
唐九淵沉默。
“不過，”陛下坐在案後，隔着禦書房長長的書案看着她，“朕将案子交給了刑部，武德他也不好說朕什麽。”
中央六部，除了兵部尚書向星原與武德侯關系較為密切之外，其他五部官吏都是屬于宰相派系的。陛下明知唐門與宰相林甫之、穆王之間的關系，還将案子交給刑部，這就是不打算追究唐九淵的責任了。
唐九淵擔任侍衛教頭不過四天，陛下如此寵愛，她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刑部愛怎麽查怎麽查，”陛下淡淡說道：“這些日子，刺客恐怕依然蠢蠢欲動，你和梅首領就留在朕身邊。”
宮禁由梅落承負責，刺客逃走，梅落承本是大罪，陛下卻也絲毫不追究。
陛下從案上拿起一本史書，随手翻閱着。待她翻了幾頁之後，唐九淵終于低聲問道：“陛下……是不是猜到了什麽？”
陛下放下書看着她，“洛卿，你昨夜跟朕說的那些話，朕仔細想了想。”
“臣鄙薄之言……”
“梅首領是朕帶出來的人，他做事，朕很放心。”陛下微微沉默了一會，道：“既然那刺客能躲過梅首領的防衛，武功必然不低，朕怎麽會毫發無傷？”
“陛下是說……”
“江湖上的事兒，朕不懂，”陛下看着她，說道：“但是朕覺得這事大約是人故意設計的，你和梅首領或許便是那人的目标之一。”
“臣……”
“梅落承是朕一手帶出來的人，”陛下又一次說道：“至于你——朕還不想把蜀中唐門的瘋子們逼地徹底發瘋。”
唐九淵笑了笑，陛下既然是這個态度，那昨夜刺駕之事多半只能不了了之了。她想起的另一件事，于是問道：“那昨夜的刺客？”
“那是刑部的事兒，”陛下端起茶杯飲了一口，發現茶水已經有些涼了，于是皺了皺眉頭，“刑部養着那麽多的捕頭捕快，要是還抓不到人，他們也得給朕一個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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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九淵心裏微微一驚。陛下顯然知道行刺之人武功極高，單憑刑部那些打手們明顯是拿不下的，卻還是給了這樣一個任務，這明顯是打算找林甫之林大人的麻煩。可是陛下明知道唐門隸屬于穆王派系，還當着唐九淵的面說這樣的話……
旋即她想了起來，當年京城大變，陛下看着丈夫和兒子死在眼前而無動于衷，便該有這樣的手段和氣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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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數日裏，唐九淵一直在訓練陛下給她的那批女侍衛。陛下既不追究，刑部也不敢真的沖進宮城裏拿人，所以她的日子倒也自在。
于是她手下女侍衛們的日子們就變得非常不自在。
唐九淵吸取了之前的教訓，決定不再等梅落承帶人跑圈，而是自己帶隊。只不過出于安全考慮，她沒有帶人在宮城之外繞圈（不然可能會“恰好”碰到刑部官員），而選擇了繞宮城東北角的一個小圈。
東北角主要是太監、宮女以及他們這些侍衛居住的地方，一向較其他地區混亂許多，在這裏操練，也不會打攪陛下的清淨。
在女侍衛們跑了三天之後，梅落承覺得此項活動甚好，解決了他未能繞宮城跑的遺憾，于是帶着他手下的侍衛也加入了進來。
唐九淵一向以最嚴格的标準要求自己手下，在梅落承加入之後，她對女侍衛們的速度要求便是以他為标準的。好在梅落承人不錯，特地放慢了速度，也沒讓姑娘們吃太多苦頭。
在這個過程中，有內力和沒有內力的的差別便極明顯地顯示了出來。
名門正派出身的女弟子，多半練過高深內功（雖然練得不怎麽好，不然也不會被師門送到這裏來），跟上梅落承的速度幾乎毫無壓力。武将家的小姐們則差了一些，不過比那些底層出身的姑娘還是好上不少。
這些事，唐九淵都看在眼裏，不止一個人向她抗議過不公平，她卻始終不聞不問。
直到七天之後，她向這些女孩子們傳授了如何透支使用肌肉力量。
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向唐九淵那樣，付出肌肉拉傷的代價來獲得瞬間的爆發力。不過唐九淵的方法還是讓她們獲益不少，聯想起陸琴心挑戰唐九淵的時候，唐九淵那陰狠暴戾的連招，更是覺得若有所悟。
“無論使用怎樣的手段，”唐九淵如是說道：“只要最後對面死了，而你還活着，那你的陰險狡詐就會被說成臨機應變，你的忍辱偷生就會被說成冷靜堅忍，因為死人是沒法說話的。”
一個女侍衛忍不住提出異議道：“但是還有活着的人看到了。”
“沒哪個活着的人會願意為了替死人說話而得罪活下來的你，如果有，那就盡早把那個人也解決了，反正留着也是禍患。”
侍衛們震驚于唐九淵的狠辣冷酷，于是再也不敢在訓練的時候偷懶。
因為侍衛們的武功來歷實在太雜，唐九淵也沒法統一指點，只能簡單地向她們講述了實戰的注意事項和一些簡單技巧。
在她說的過程中，有些機靈些的侍衛已經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說完這些之後，唐九淵随後說道：“以後每過三天，你們會有一次比武，抽簽決定對手。輸的人按我們每天跑步的路線繞一圈——跑也好，走也好，爬也好，反正要繞一圈，別人不能幫忙。”
有些人正想着這懲罰不算重，唐九淵的下一句話就到了。
“至于怎麽算輸——站不起來的一方為輸，認輸不算。如果兩個人都站不起來，我來判斷；如果兩個人都站着，那就都跟我打一架。”
不久之後她們終于明白了洛教頭為什麽特地強調了“認輸不算”。
因為教頭本人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嘴裏說着我認輸，手上毫不客氣地把你打到地上去。
除了每日例行的操練和三日一次的比試，其他時間，唐九淵并不管這些女侍衛們做了什麽，只是淡淡留下一句有問題可以找她。
每一次的抽簽都是随機的，三天時間不足以讓上次比試中受的傷養好，而如果帶着傷的話，下一次比試中勝出的機會就會小很多。
在這樣的壓力下，許多女侍衛開始想方設法地琢磨如何增大取勝的機會。
有的侍衛将精力放在加深自己原有武功上，有的侍衛則轉而研究那些出其不意的手段。這些天裏，唐九淵應付了無數奇奇怪怪的問題，從太白劍宗的起手式到穿着暴露能不能擾亂對手心智，應有盡有。
而令侍衛們震驚的是，無論她們提出何等奇怪的問題，教頭總能給出解釋。
因為抽簽是完全随機的，雙方的武功、身體狀态之間有很大的差距，不止一個人跟唐九淵抗議過這不公平，唐九淵則無視了所有的抗議。
在這樣簡單粗暴的訓練方式下，數日之後，終于有人領悟到了唐九淵想要告訴她們的道理。
打架殺人和武功高低是兩回事。
于是有人便想在唐九淵身上驗證一下她們剛剛領悟的道理。
唐九淵依靠傷害身體取得的爆發力，終究難以持久，有的女侍衛便抓住了這一弱點，依靠之前的人消耗她的體力，然後再與她交手。
幾日之後，唐九淵開始大量使用暗器；十幾日之後，她開始在暗器上淬毒。
唐九淵在暗器上淬毒的行為為侍衛們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許多人因此轉行去太醫署研究毒|藥。唐九淵并不阻止，只是嚴禁将毒|藥帶出訓練場之外。
至于帶出去的後果，她不說，侍衛們想必也聽得懂。
梅落承很擔心唐九淵這種訓練方法搞出事情來，跟她說了幾次，唐九淵都假裝聽不懂。不過私下裏，梅落承對女侍衛們想出來的奇奇怪怪的方法也很感興趣。
不久之後，在一次比試中，唐九淵收到了一個女侍衛暗中遞給她的紙條，約她深夜相會。
唐九淵如約而至，女侍衛告訴她了一個很不好的消息。
踏雪幫沒錢了。
唐九淵驚訝于李四竟然能和她的手下搭上線（在此之前，她并不知道這個人的存在），更驚訝于她帶來的消息。
踏雪幫吞并了原本神槍會的勢力，人手卻沒有擴增太多，按照從前的月供标準，銀兩絕對是夠用的。即使林字堂想搞個大新聞，也頂多造成一些下個月就能填上的虧空，何至于驚動她唐九淵？
她先後向唐何必、胡凝寒、李四确認了這條消息的準确度，發現踏雪幫的資金問題遠比她想象的嚴重。
這只可能是某些貴人插手了。
唐九淵覺得，自己有必要和林甫之林大人好好交流一下人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