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怕死
因為唐九淵身上的傷,唐何必的唇沾得極淺。即便這樣,還是觸到了她唇角的刑傷,粗砺而冷硬,像是提醒着二人這冰冷無情的現實。
片刻後,二人分開。唐九淵看着唐何必,在心裏嘆息一聲。
她從沒見過這麽落魄的唐何必。
唐何必的面上全無血色,蒼白得近乎透明,顯得愈發凜冽。他的頭發胡亂系着,許些發絲散落開來,絲絲縷縷地垂在面前,遮住了那雙黯淡的眸子。
唐九淵笑了笑,伸手替他将散發撥到耳後,突然想起他們逃出京城的事兒。她用出血鴉之前,唐何必正昏迷着躺在她懷裏——那時她便是這般替他理了理頭發。
唐九淵突然覺得很有趣。
唐何必抓住了她的手腕,看着鐵鐐留下的那道淤青腫痕,低聲問道:“疼麽?”
唐九淵有些好笑,“知道我疼,就放我下來。”
唐何必抱得更緊了。
“你啊。”唐九淵把手從唐何必手裏掙出來,戳了戳他的臉,嘆了口氣,“你這人什麽都好,就是——”
她一個“就是”還沒說完,便被一雙唇把剩下的話封在了嘴裏。
這一次,唐何必的舌極強硬地撬開了她的唇齒,探了進去,和她的舌尖交纏在一起。他的鼻息噴在她頰上,和唇間的氣息混在一起,溫暖濕熱。
不知過了多久,唐何必直起身子。
逆着陽光,唐九淵那麽清晰那麽清晰地看到兩行清淚從他臉上滑了下來,怔怔的。
她心裏某個地方莫名一痛,痛得難以忍受。
她伸手便要替唐何必拭淚,唐何必突然道:“我真的怕你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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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九淵想了想,老實說道:“我也怕。”
“我以前一直以為,死亡是這世界上最美妙的事情。”不等唐何必開口,唐九淵繼續說道:“假如我決定三天之後自殺,這三天裏,我就要把京城所有酒樓的霸王餐都吃一遍,然後去賭場裏輸個精光,再拿着劍去合歡樓逼蘇情和我睡覺,最後溜進皇宮給陛下找頂綠色的帽子戴戴,走的時候在那張椅子上留個到此一游——”她笑了笑,“這真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結局了。”
“但是——”唐九淵嘆了口氣,“我知道這句話很俗——但是,不甘心啊。”
她揚起頭,像是對唐何必、又像是對那臺不知道在哪裏的破爛電腦笑着說道:“講道理嘛,老子還沒當上天下第一,怎麽能死呢?”
笑得好生嚣張。
唐何必抿了抿唇,脫下自己裹在外面的黑色鬥篷,披在唐九淵肩上。
唐九淵對天下第一半毛錢興趣都沒有,她唯一的興趣就是用暴雨梨花針把中央電腦射成一堆廢鐵——但是這些事情說也無用,還是假裝不存在吧,大家都好。
她一個人很嚣張很霸道地活了很多年,也沒什麽不好的。
唐何必把鬥篷使勁拉了拉,像是想把唐九淵整個人都包進去。唐九淵看着他跟一件鬥篷較勁的樣兒,忍不住無奈道:“裹這麽好做什麽?又留不下來。”
唐何必不答,繼續跟鬥篷較勁。
“好了,”唐九淵嘆了口氣,看着唐何必的眼睛,認真說道:“出去之後請我喝酒,我要山西竹葉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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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跟刺客有沒有關系?想好再回答。”
“第兩百三十二遍,”唐九淵冷笑道:“厲無憂,我發現你的廢話真是前所未有的多。”
厲無憂笑得很開心,舉起了手上的一個瓷瓶,“那就得罪了。”
仿佛是怕唐九淵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他又解釋道:“赤蠍粉,聽說配方還是你發明的?什麽效果,你應該清楚。”
赤蠍粉沾到身上,會有灼燒般的痛感,打架的時候塗一些在衣服上,往往能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不過厲無憂顯然不打算把這東西塗到衣服上。
“這是今天晚上打出來的。”厲無憂的手指從唐九淵左肩上一道深可見骨的傷痕上輕輕撫過,疼得她身子一抖。
“看着我都心疼。”厲無憂收回了手,看着唐九淵,笑了笑說道:“同一個位置,兩百三十一鞭,你已經快破記錄了,難為你居然還沒數錯。”
唐九淵忍不住問道:“記錄是誰?”
“忘了。”厲無憂随意說道:“那麽多姓唐的,哪裏記得清楚。不過——我審他的時候,還沒有赤蠍粉這種好東西。”
他拎起那個瓷瓶,在唐九淵面前晃了晃,“看在我今天心情好的份上,多問一遍——刺客是不是你放進去的?”
“不是。”
“那換一個——唐門城門口那個控制城門升降的機關,動力的原理是什麽?”
唐九淵微諷說道:“我還以為你能多忍幾天。”
“我不能。”厲無憂看着她,無比真誠說道:“在我這裏,這個問題的價值和前面那個問題是一樣的,如果你願意說,我可以保證相爺那邊不會出任何問題。”
“我不願意。”
“我一向很有耐心,”厲無憂笑眯眯道:“而且那石頭那麽重,你們到底是怎麽控制的?我研究了許久都沒有研究出來,真的很好奇。”
唐九淵別過頭去。
“我讓你倔。”厲無憂拔出瓶塞,倒了些粉末在手上,附在她耳邊如情人般輕輕說道。
然後他一翻手,毫不留情地壓在唐九淵肩頭的傷口上!
“铛”地一聲,唐九淵手腳上的鐵鏈同時震響,全身控制不住地顫抖,冷汗從額角一滴滴滑下。厲無憂無視了手下那個身體的劇烈掙紮,塗着赤蠍粉的手死死按住她肩頭。
不知過了多久,他終于松了手,後退一步。
唐九淵喘息着擡起頭來,唇齒間全是鮮血。
“這也是你們唐門的發明。”厲無憂摘下手上的鹿皮手套,在唐九淵面前晃了晃,然後再次戴上。
“不好意思,”唐九淵喘着,艱難說道:“我一向以為戴鹿皮手套是一種對暗器極為不敬的行為,所以我喜歡把蠟塗在手指上。”
厲無憂笑道:“我只有蠟燭。”
“省了。”唐九淵擡頭看着他,“赤蠍粉的效果比蠟燭好得多,這點自信,我還是有的。”
厲無憂勾起她的下巴,仔細看了看,“很漂亮。”
“我知道。”
“你知不知道,”厲無憂看着她,認真說道:“你這個樣子比以前好看?”
“真不知道。”
“你以前——”厲無憂想了想,說道:“漂亮是漂亮,但是披着件紅衣服拎着把刀站在那裏,頭上頂着踏雪幫幫主幾個大字,誰敢多看你一樣?還是這個可憐樣子好,男人喜歡。”
“我說兩點。”
“請說。”
“第一,”唐九淵的神色比厲無憂還要認真,“既然怕我身上的毒,不敢上我,那就不用說這種廢話了。”
厲無憂微笑着問道:“第二呢?”
唐九淵于是知道自己又成功地激怒了面前的神槍會第一殺手。
“第二,赤蠍粉的藥性差不多完了,你要是依然對唐門的動力原理很好奇的話,可以繼續問了。”
厲無憂突然掏出鑰匙,解開了她手腳上的鎖鏈。
唐九淵受了許久的刑,早已筋疲力盡,鐵鏈一松,直接軟倒在地上。她扶着刑架,勉強正了正身子,看着厲無憂。
“我忘了,”厲無憂居高臨下地看着她,認真說道:“你沒有內力,扛不住打,身上又沒有暗器,那麽把你解下來也沒什麽關系,反而能增加一點樂趣。”
“很有趣麽?”唐九淵靠着刑架,喘息道。
厲無憂沒有說話,把剩下的赤蠍粉全部倒在她身上。
唐九淵悶哼一聲,十指用力,死死摳在地上。厲無憂突然趕上一步,一拳對着她小腹打了過去。
唐九淵勁力一洩,啊地一聲,一口血噴了出來。
她向後退了退,厲無憂追了上來,跟發了瘋一樣,一拳一拳往她小腹上打,一直把她打到了角落裏,看那勢頭,不把她打死是不會收手了。
唐九淵縮在牆角,往地上咳了一口帶血的痰,“厲無憂……你他媽的……給我——”
“住手”兩個字,竟然說不出口。
“受不住了?”厲無憂看着她,嘲諷說道:“剛才不是打死不說的嗎?”
唐九淵哼了一聲,閉口不言。
厲無憂卻住了手,“陛下放人的旨意被相爺和侯爺攔下了,洛葦,你——人緣真好。”
“過獎。”
厲無憂轉身去尋了條麻繩,然後蹲在唐九淵面前,把麻繩拎在她眼前晃了晃,“看到這條繩子沒有?”
“看到了。”
然後她就被厲無憂一掌打昏了過去。
唐九淵醒的時候,注意到的第一件事不是全身的疼痛,而是一截指着自己喉口的劍尖。
“李四,”唐九淵看着劍客,笑了笑,“終于來殺我了?”
作者有話要說: 講道理啊...明明是發糖撒狗糧的段子,我怎麽寫得這麽香菇呢。
好氣哦。
何必就是,只知道自己喜歡,不知道怎麽喜歡,所以只會把喜歡的抱着不放手,像個孩子一樣。
每次寫到何必,就覺得這個男孩子像琉璃一樣,我一放手就碎了。
九淵其實也不會喜歡。
唉...這都是因為智障寒山沒談過戀愛。
不,朕有對象,一個叫數分,一個叫高代!
朕的後宮裏還有解幾數論常微分複變等等等等。
雖然她們都不愛我。
【老子無所畏懼.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