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回學校
小螃跟木樁似的在六十本裏站了幾個小時,聽到玄關那邊傳來動靜,才終于打着哈欠下線了。
許媽媽他們人已經到客廳了,氣洶洶的正在教訓人:“誰叫你用那只手拿東西的?誰叫你随便擡傷胳膊的?這下好了,移位了,接好的骨頭還得重新折了再養!”
小蟹心裏也不大痛快,不擡胳膊怎麽打游戲?不用手怎麽搬石頭捉河蟹?難道真的要他天天蹲在奶奶的木頭凳子上看老母雞帶小雞覓食?
小螃也吓了一跳,沙發上坐着的小蟹果然又重新裹起了蘿蔔手,臉上全是汗,甕着頭坐在一邊:“随便你說,反正明天我要回學校去。”
許媽媽瞪大眼睛:“回學校?你這個樣子怎麽回去?誰給你洗衣服,誰管着你那胳膊?”
小蟹眼睛溜溜轉,努嘴向小螃的方向拱了拱:“不是有我姐嘛。我們男生宿舍又沒門禁。”
小螃跟着點點頭,在應付家長的問題上,姐弟倆一向是同仇敵忾的。
許媽媽想了想,覺得把課拉下也确實不好,猶豫着同意了:“那洗澡怎麽辦?”
“小事,找個塑料袋裹一裹,我一只手就搞定了。”
在小蟹恨不得拍胸膛的保證下,許家姐弟終于如願回了學校。
天那麽藍,雲那麽白,路邊修整草坪的校工撅着屁股擡起頭,沖小蟹的蘿蔔手笑了笑,又轉過視線去看許爸爸手上的那只純平大屏幕:“呵呵,送孩子來學校?”
許爸爸許媽媽也咧開嘴巴笑:“是啊,送孩子來上學。”
校工伯伯年紀大了,記性還是不錯的。第一學期這對夫妻來的時候,姐姐弟弟跟在後頭空手走。第二學期來,姐姐弟弟各自拉着行李走。第三學期開始,就沒再見過這對中年夫妻了。
如今都到第五學期了,咋變成姐姐扶弟弟,夫妻倆拉行李了?
許家四口一路互相埋怨着往宿舍走,許媽媽要求先送受傷的小蟹去宿舍,許爸爸抗着顯示器抗議要先搬東西到小螃那裏去。幾個人堵在校園四通八達的小徑上,形成了一條靓麗的風景線。
路過的學生紛紛駐足欣賞,還是騎着三輪車負責給新生運送被褥的老生看不下去,幫着許爸爸把大顯示器給運到女生樓下。
小螃疊聲道謝,等那男生一走,摞起袖子就去抱那玩意。三步一歇,在一衆女生驚嘆的目光下,成功把東西運回了宿舍——這也是當久了鴕鳥練出來的本事,因為不好意思開口求人幫忙,小螃在中學時還曾經一個人分五六批把任課老師托她找人搬去教師辦公室的盆栽運送完畢。
小蟹為此專門寫了篇名為“我那螞蟻一樣的堅韌的姐姐”的小作文,因為健康勵志的內容而破例地被打了一個高分,成為他語文功課分數史上一次劃時代的突破。
搬完東西,小螃也趕去男生宿舍幫忙。
小蟹的宿舍是那種典型的混合宿舍,高年級低年級裏多出的零頭們湊成一窩,作息雖然不同,關系倒是挺鐵的。
幾個男生來的比小蟹早了點,紛紛在阿姨叔叔面前表示蟹子的傷就是我們的傷,蟹子的姐就是我們的姐,還熱情的給許家大小一人泡了杯速溶的立頓紅茶。
許媽媽笑的合不攏嘴,中午就請他們到校外的飯館子裏好好吃了一頓。只有小蟹盯着那只扔在角落裏的“立頓”包裝袋,陰笑連連——幸好被他給攔下了,那袋破東西還是上學期他買了落在這裏的,早過了保質期了,這幫野獸居然也敢拿出來現!
告別安了心的許家二老,小螃的學校生活也漸漸步入正軌。大三的功課不多,除了每周扳指頭都數得出來的專業課公共課,就剩下學年論文和考各種證書的準備了。
白天要認真上課,晚上就抽空上上游戲。小螃覺得生活還是比較幸福的,唯一比較尴尬的是,她不得不頻繁的進出處處疑似□出沒的男生宿舍。
大夏天的,誰不在宿舍裏光個膀子穿個大褲衩的?偶爾瘋鬧起來,一幫男人穿着三角褲在走廊上舉掃帚狂奔也是常有的事。
小螃在樓下打電話知會了聲,等了十幾分鐘,目不斜視的走進小蟹宿舍。沒過多久,就抱着一大盆衣服出來了。走到洗衣房,也不管邊上震驚的目光,一臉麻木的開始洗衣服。
T恤、牛仔褲、T恤、球衣、運動褲、襪子……小螃猛地的把重新衣服翻一遍——球衣、運動褲?
再看看花色和大小,腦海中開始回想起剛才幫她開門那個男生不大自然的神色,沉默着把這兩件衣服挑出來放在一邊。
太卑鄙了,居然又想魚目混珠!
剛開始的時候,小螃每每是準時等在樓下拿小蟹的髒衣服的,送衣服下來的也經常是熱心幫忙的小蟹室友們。帶回去之後,卻經常發現多出好幾套沒見過的陌生衣物。
室友于是建議她直接上樓去拿衣服,免得又給混進來陌生人的髒衣服。可是,可是……小螃內心開始流淚,就是這樣了還有不法之徒啊!
小蟹倒是無所謂:“這可我親姐姐,你們也的跟着叫——姐,你看,一下子多了這麽多弟弟,爽吧!”
小螃瞟了瞟那兩件髒的都快發黑的衣服,像許媽媽說的,女人又不是老媽子,憑什麽白伺候人?!
對面的水龍頭下有男生低着頭在認真的洗着內褲襪子,刷子刷的驚天動地,一臉的正義凜然。還不時對一直低着頭的小螃報以白眼,現在的女孩子,真是……啧啧……
男人在男人的地盤洗內衣褲,那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小螃只好把頭埋地更低了,下次還是帶回女生那邊洗吧——雖然那圍觀的眼神更不堪一點。
“姐!姐!”小螃轉過身,小蟹不知道什麽時候過來的,正靠在水房門邊上,高高的個子,白白的胳膊。那兩聲呼喊卻不像在喊人,氣勢昂揚的直沖着水房裏神色各異的勤勞學弟學長們吼去,臉上的正義感比那刷內褲的男生還濃:“姐,一會洗吧,我餓啦,咱們吃飯去。”
小螃巴不得答應,沖掉手上的白泡,巴巴跟過去:“吃什麽?”
“學長今天發工資,請客,嘿嘿!”小蟹拉着她就走,一邊眉飛色舞地說,“男人會賺錢了才是男人,真想快點畢業!”
小螃有點猶豫了:“哪個學長?我都不認識,我還是不去了。”
小蟹偷偷翻個白眼,口氣開始懇求起來:“媽不是說還得忌口那啥的?你不去,我可記不清楚……”
小螃瞟瞟他,眼神鄙視而無奈:“在哪裏啊?”
商量來商量去,小螃到底還是點頭答應了,抱着自己的大挎包鑽進出租車:“醫生說了,不能吃蘿蔔,少喝酒,少……”
小蟹聽得直樂:“姐,你完蛋了,未老先衰,未婚先唠叨——哈哈哈哈哈哈!”
小螃狠狠的白了他一眼,再瞅一眼前面一直冷着臉的司機,有點尴尬的笑了笑。
那師傅帶着大墨鏡,半張臉都遮住了,也沖着後視鏡裏的小螃微微牽了牽嘴角。
小蟹把裹滿白紗布的右胳膊移到小螃面前,嘀咕着說癢。小螃一邊幫她撓癢癢,一邊瞟到司機的嘴角又抽搐了一下,心裏忍不住開始感嘆——這年頭,連司機都開始流行冷酷面癱了呀!
車子開了會,面癱師傅打開收音機,吱吱啦啦的開始收聽交通廣播:“XX路上的司機師傅們……一起公交車與灑水車的追尾……”
小螃愕然了,灑水車與公交車追尾?
師傅無奈的搖頭,調轉車頭打算上高架:“小夥子,路堵了,得繞遠路。”
小蟹搖下車窗往外看了看,有點不甘心的問:“再過兩個路口,拐彎就到了,師傅通融下吧。”
師傅扭過頭,不大客氣的反問了句:“怎麽通融?飛過去?”
小蟹哼地一聲爆發了,看看計價器,掏出錢包數零錢:“不通融就算了,您慢慢飛啊。姐,咱下車!”
那師傅也不客氣,開着車拐了個彎,停到路邊:“一共二十八塊。”
小蟹睨他:“剛才不還二十七塊?”
師傅指指計價器,上面赫然鮮紅的一串阿拉伯數字:“這不是還拐了個彎嘛。”
小蟹心裏狂罵黑的,再看看時間,甩下錢拉着小螃就走:“快,前面在設路障了!”
小螃也看見了,長長的一條黃色警戒線已經拉起來了,小三角的路障正一塊一塊的被放下,連人行道都沒放過。
馬路上的奧迪吉利QQ奔馳大衆這下全一個待遇了,不是調轉車頭走人就是搖下車窗探頭張望。
小蟹口袋裏的手機也湊熱鬧地響了起來——“喂!死哪了?”,那聲音沙啞而激憤,簡直比前面的路況還遭。
小蟹也正憋着股鳥氣:“媽的,誰讓你挑這個破地方的?老子給堵路上了!”
“別提了,來XX路的獸醫院吧,就剛才那破車,把我小侄女那寶貝貓給軋死了——你別再哭了行不行?”
電話裏的聲音嘈雜起來,小孩子尖叫哭鬧的聲音跟針紮似的傳過來,聽的小蟹的耳膜一陣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