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0）詭笑
樸皚雪他們住在一個小鎮。
從鎮子頭到鎮子尾也就幾十戶人家，一樓全是小商鋪，二樓住人。房子都很古舊，這并不是一個富裕的小鎮。
小鎮的天空，各式電線電纜東拉西扯，星羅棋布，讓整個小鎮就像罩上了一個大蜘蛛網。
樸皚雪的家算在小鎮子邊緣地帶，這裏有電線，卻不那麽密集，沒有罩蜘蛛網。所以，每年春天，會有很多住在小鎮裏小孩在樸皚雪家的周圍放風筝。
因此，春天，遇到陽光和煦的星期六下午，樸皚雪他們的家上面那方天空，就會像一片美麗的海洋：天是藍的，海一樣的藍。還遨游着色彩斑斓的蝴蝶，金魚，燕子，甚至蜈蚣……
可也有一只醜醜的風筝，用幾張書紙糊成簡單的“呂”字形，然後粘上長長的四根尾巴。這風筝透着說不出的寒酸，卻飛得最高。
那一次這個醜風筝落在樸皚雪的腳邊，樸皚雪低頭看上面寫着“aoe……”是小學一年級的語文課本。
一個五六歲的男孩跑過來。黝黑的皮膚，瘦小的身材，大腦袋，一雙大眼睛靈動狡黠，像只小猴子。
樸皚雪認識這只小猴子。他是街頭新搬來的住戶。
小猴子的父母在外打了幾年工，一家人省得不能再省的省吃儉用，終于在小鎮買了一套住房。然後父母繼續離鄉背井，小猴子在鎮上讀書，由爺爺奶奶照顧。
小猴子擡頭看看樸皚雪，一臉燦爛的笑容。樸皚雪指着躺在地上的醜風筝“它怎麽了？”
小猴子看都沒看便說：“可能線又斷了。”看來，他還是個行家。
小猴子看着滿天的風筝，焦急地接着線頭。樸皚雪這才注意到他風筝的線也不是風筝專用的那種很結實的塑料線，而是縫衣服的棉線。看來這個醜醜的風筝還是小猴子親手自制的。居然還能飛得這麽高，比蝴蝶，燕子和金魚還顯眼。
樸皚雪想起家裏還有一卷軸風筝線，那是前兩年胡楊玩剩下的。樸皚雪就拿出來，送給了他。
小猴子的喜悅，在那一雙大眼睛裏閃爍着光芒。他天真無邪的笑容很具感染力，那時候的樸皚雪似乎真的看到了文人筆下的一米陽光。
他嘻嘻地笑着：“謝謝姐姐……”
Advertisement
很快，他的醜風筝又飛上天空。
雖然長得醜，但仍然是飛得最高的——霸氣外露的王者之風。
樸皚雪喜歡小孩，看着小猴子的笑容，心都化了。
之後樸皚雪和小猴子就算認識了。
如果偶爾碰到，這個小皮鞋還會歪着腦袋甜甜地叫一聲，姐姐。
七月，小皮鞋們都放碞假了。天太熱，連大人都懶得出門了。
一天夜裏，大概十一點左右，樸皚雪想起義父今天早上出去的時候忘了帶手電筒，估摸着這時候義父也應該要回來了。她怕義父摔着，叫了幾聲“佛手拈花。”
佛手拈花躺在床上裝死。
樸皚雪想想，佛手拈花的腳傷還沒好，叫他也沒什麽用，她就決定自己去送手電筒。
她想起孟彥說過，叫她天黑了別出門。九寨之行，樸皚雪終于相信了這世上有鬼。想想，心裏還有點發麻。于是她就去找那個名叫“牽魂”護身符。
前幾天從九寨回來，想起可憐的皓天客死異鄉，還落得個被冷血動物孟彥給挫骨揚灰的下場，樸皚雪就生氣，一生氣她就扔了孟彥給她的這個護身符。
她發誓，再見孟彥，就算打不過，她也要咬一口這個讨厭的冷血動物。
為這，佛手拈花還數落了她一頓，佛手拈花筒子說：“人家是法師，捉鬼是他的天職，方皓天又是攝魂，又是放猛鬼，簡直就是存心找死。”
樸皚雪指着佛手拈花的鼻子：“你究竟和誰一夥的？”
佛手拈花好似還有話說，他看着樸皚雪雙手叉腰一副兇巴巴的表情：“好吧，我和你一夥。”然後他一轉身，無比悲怆地說：“孟彥，原諒我，又一次背叛了我的心。”
樸皚雪：“……”
現在，氣過了，她想要用到護身符了，卻怎麽也找不到牽魂。
找了半天，還是找不到。
她心裏想着：算了，不能太把那神棍的話當回事！朗朗乾坤，哪有那麽多鬼？
神棍就是鬼。他是讨——厭——鬼……
樸皚雪拿着手電筒就出發了，為了壯膽，一路唱着“喜羊羊，美羊羊，別看我只是一只羊……”
這一段路，除了一只大青蛙突然呱的一聲叫着跳進田裏，吓了她一跳外，也算平靜。
樸皚雪想着，到了街上，街上住戶就多了。老師說的，人多力量大。似乎就沒什麽好怕的了，她松了口氣。
但是今夜因為有風，納涼的人都回去得比較早，小鎮陷入一片死寂。蒼白的路燈下，小鎮的大街，已經空無一人。
哦不，有一個人，樸皚雪看到離自己四五步遠的前面不知什麽時候冒出了一個穿紅裙子的小女孩，五六歲左右。她就在小猴子他們家的樓下走着，邊走邊跳，似乎心情很不錯。
“喂，小妹妹，這麽晚了，你怎麽一個人在街上？”
樸皚雪改不了的是狗拿耗子的習慣。
小女孩停了一下，回頭看看樸皚雪，好像很善意地回之一個莞爾。
明明是一個生動的笑容，樸皚雪看見了卻不禁打了一個寒顫。她只覺一股寒意從後背漫到脖子，再漫過頭頂……
“皚雪。”養父從三叉路口拐了出來，看到了樸皚雪。
樸皚雪趕緊跑過去，給了養父一把手電，自己留了一把。
養父責怪着：“不是叫你晚上不要出門嗎？”雖是責怪，養父滿是褶子的臉上卻折疊出溫和的笑容。
“我擔心你嘛……”
樸皚雪回過頭看時，發現那個穿着紅裙子的小女孩已經不見了。
她心裏想着：不會撞到鬼了吧？
呸呸呸呸呸，童言無忌，童言無忌，哪有那麽多鬼讓她樸皚雪來撞？小女孩應該是從哪條小巷子跑回家了吧？
一陣風拂過，塵土迷了他們父女倆的眼睛。
地上的一只空塑料袋和幾片樹葉兒在風裏旋轉，旋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