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自省
兩人行走在空蕩蕩的城市中。
田地荒蕪，無人耕種。
奶牛和種種家禽，大喇喇地游蕩在大街上。
居民都不知去了何處。
恐怖的瘟疫之前帶走了大量的人，城裏、街道邊上，到處是身上長滿惡瘡、黑斑的死屍。
腐爛的屍體污染了這裏的空氣，毒化了這裏的水源——已經不适合人類生存。
前幾天剛來的時候，還有少量的人，把成堆的屍體燒掉，試圖滅掉這裏的病毒。
但随着死亡人數的增加，僥幸活下來的人一個個以破布遮面，倉皇逃向城外。
成堆的屍體橫在街道上，再也沒有人收拾，只能靜靜腐爛。
現在——這是一座死城。
“這裏需要徹底消毒，但現在缺少條件。唯一幸運的是，如果不是之前注射了實驗階段的抗性藥，我們都要栽在這裏了。”
金發的青年頗為沮喪地看着他：“神座先生現在居然還有心情開玩笑，這已經是怎樣都沒辦法的情況了！”
“萊恩哈特，凡事看的太現實可不是什麽好習慣，就算是死，也不能失去笑的權利。至少可以确定，我們的藥是有效的，總比之前那種什麽都不知道的情況好的太多。而且由于人大量出逃，許多物品和房屋成了公共財産，我們才有機會繼續研究。”
“‘公共財産’麽……您真會說笑。可是沒有人願意相信我們啊！那些無知的人就是容易陷入狂亂，甚至把願意救他們的人拖下水！”
“這是……沒有辦法的。可以理解，畢竟之前也有許多失敗……一切已然失效了的現在，他們再也輸不起了。但是，想要結束這場災難，對抗這種命運，是我們的願望，之後是我們的理想。如果連我們都放棄了，還會渴求着誰，來結束這一切上帝嗎就算是注定失敗，也不可以放棄嘗試！之前在學校裏，是怎麽教你的”
“是的，您說的對。但是，神座先生，在這樣的死城裏面尋找，有意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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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有意義。不可以放下任何一個可能活着的人，除卻逃跑的還有死去的人，這裏可能還有生病了無力逃走的人，以及染病了被其他人懼怕、關在釘死房屋裏面等死的人。如果能夠治愈他們，可以成為很好的夥伴。”
“有了他們的協助，我們的演講才會更為順利，才會有更多的人願意相信我們、加入我們的隊伍。”
“我們要把帶來的一點希望，傳播開來。這樣子，這場災難——才會看到盡頭。”
“遇到困難是難免的……太容易的成功，反倒讓人不懂得這些事情的不易。萊恩哈特，你知道我過去做實驗，最多失敗了多少次呢？”
……
那是，許久許久之前的事情了。
神座大人。雖然有責怪您總是把困難看得太容易……但，那個時候的您，是如此地光輝閃耀。
您是我們的希望。
世界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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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海拿起彩色的信紙，犯起了愁。
一時興起買過來的、淡粉色的兔子信紙，日向君會不會感覺到很唐突呢，會不會顯得很尴尬呢。
可是……這是自己喜歡的花色，感覺配起照片來更好看一些。
白色的就感覺太蒼白了，少一點甜甜的味道。
幾經糾結之下，還是選擇用自己喜歡的。
至少寫起來會更加有感覺一些。
那麽……寫什麽呢。
七海突然發現，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明明之前想了好多，為什麽到現在……
反倒不知道說什麽好了呢
啊，好麻煩啊……麻煩的事先不管了！
踢掉腳上的拖鞋，七海鑽到床上，夾着兔子抱枕，戴上耳機，打開了心愛的游戲機。
總之把這些事，先忘了吧！
……
第二天，雪染千紗望見七海挂着老大的黑眼圈。
噴水池邊。
“七海同學，休息還是必要的，不然肌膚會變得很差的。”
“千紗老師……”
雪染在七海身邊坐下：“有了黑眼圈，再怎麽擋也擋不住的，晚睡可是青春的大敵啊。說吧，這不像你，有什麽煩惱要跟老師說，可不能積攢着喲。”
“雪染老師……我……好像不會寫信……但是，随随便便就放棄了，就跟認輸了一樣……”
女孩子臉色頗為窘迫。
“啊？”
……
“七海同學把事情想的太複雜啦！把想要說的事情寫出來就好了！你看——”
雪染順手在紙上寫下——
日向同學是個大笨蛋，居然不告而別，實在是太可恨了。
“——像個這樣子的，就是信喲。”
“哎”
“把自己的想法傳遞出去的就是信，想法只要說出來，感覺就會很滿足。就像京助一直因為工作的事，待在國外……想要說的話就算是經常通電話也說不完。于是老師就經常發留言……感覺超棒的唷。”
“七海同學，首先要有自信。”
……
是嗎……
只要把想法傳遞出去，就可以了吧。
看雪染老師的做法，似乎并不困難。
那……怎麽能在這麽一件小事上輸了呢！
之前不是說了，無論是什麽樣的“游戲”，都要去嘗試、想要去做就去做嗎。
七海看了看挂在衣架上的兔子背包。
那一天也是，明明是不擅長的游戲，但——只要努力了就一定會有收獲吧！
用冷水拍了拍臉，七海端坐在臺子前。
首先……
要想明白為什麽要寫這封信。
呃……因為日向君突然不告而別，我很不安。
……畢竟是幾乎每天都見面的人，突然不見了，誰都想問一問情況吧！
像是，為什麽不見，最近好不好什麽的。
七海想起了雪染老師說過的“男人的想法”……
這想法真的好麻煩啊……看樣子，那個似乎就是，想保有“小秘密”的意思？
所以問了也不大會說吧？
那麽……
如果他會回答的話，我期待的回答是……
“我很好”吧。
日向君，很好。
我也，很好。
最近過的很開心呢。
只是缺少了日向君，總覺得有些寂寞。
畢竟日向君，也是我的朋友呢。
一直想告訴日向君，我們經歷過的快樂時光——
帶給了我多大的改變。
之前跟澪田同學還有日向君在一起玩的時候，澪田同學說過，“玩耍是音樂很重要的一部分”、“在進行的時候感覺都被調動起來了”。
這個時候，所說的“感覺”，大概就是“快樂”吧？
我那時深深覺得——
在感受中體會到了快樂的感覺，并且把這種思念傳達給其餘的人，無論是什麽載體，都是希望。
雖然是随性說出來的，但澪田同學和日向君都很驚訝，說我“說了好厲害的話”呢。
還說，既然是“創作”，就要随手記錄下來。
當時感覺好害羞——但是，日向君之前也說了好厲害的話，我不過是跟着說了而已。
是……“創作”嗎。
啊……現在想想看，這也是澪田同學所說的“靈感”吧？
如果沒有那種情況，如果日向君和澪田同學沒有說過那些話，我也不會有這種想法吧……
嗯，果然，“靈感”也是會傳遞的！
——就像澪田同學所說，“感覺都被調動起來了！”這樣的。
現在的我，每天都這樣開心。
大家都是我的好朋友。
想想看……這些事情，在我之前剛進入希望峰學院的時候，是沒有想過的。
之前的我覺得，只要每天都做好游戲玩家就行……跟別人牽涉到一起，就太麻煩了吧。
別人的事情，怎麽都好了，游戲的世界才能得到快樂和滿足感。
其實我之前……不太喜歡人。
不喜歡碰觸人，也不喜歡被人碰觸。
碰觸別人的話就會産生什麽吧？
厭惡也好期待也好不管是什麽……大概呢，我是害怕那個。
感覺不做多餘的事情比較好。
覺得盡可能，作旁觀者比較好。
但這樣子，總是一個人的話，總感覺……很寂寞呢。
——雖然之前總是告訴過自己，要習慣。
似乎是因為才能，很少有人願意跟我一起打游戲，所以當時碰到日向君的時候，我真的好高興。
但又很擔心……
擔心着日向君，什麽時候就像之前的那些人那樣，再也邀請不到。
——再次回到一個人的游戲時間。
那時我想，或許我的人生只有游戲吧，日向君是自由的。
……現在想來，其實我對我自己說謊了。
我很喜歡游戲。
發自內心地喜歡。
明明之前一直堅持着，游戲的樂趣，不僅限于輸贏，而有別的意義……
但實際上，如果輸了或者沒有刷新紀錄，還是很沮喪。
如果沒有人承認，沒有人看見，還是很失落。
……所以一直沉浸在自己的節奏中，因為根本不想輸。
一直以來這份暗藏的想法，讓我拒絕了所有人。
但其實……只要能玩到游戲，不就是很開心的事情嗎。
當日向君說，無論如何都無法放下、還是很喜歡玩游戲的時候，我就明白這種心情了。
無關才能，最初那時，不就是因為喜歡，才去做這件事的嗎。
明白了這份心情，我好開心。
那麽……大家也一定是因為喜歡着這些事情，才會走上相應的道路吧。
我打心底裏感謝着與日向君相遇的事情。
或許這就是命運吧？
就算日向君現在不告而別，讓我感到很寂寞……很不安……很難過……
我也會感謝這種命運。
不用擔心哦，有大家在，我每天都很好。
日向君也不要整天悶着呢，多交交朋友吧，會有很多收獲的……
不要再因為做不到的事情感傷了……日向君其實很厲害的！
會說出很厲害的話！
如果交了新朋友……也不要忘了我們啊！
放下筆，七海發現心中的郁悶少了很多。
就算只是寫下來這些話，就好像已經跟日向君講了一樣。
想法講出來，果然會感到很滿足呢！
不經意間，已經寫了數頁。
明明之前還犯愁怎麽寫的……
果然只要努力了就一定會有收獲！
不過自己的字是不是太稚嫩了點呢……不是很好看……
而且後面有點空……
七海想了想，用彩筆在結尾處畫了一個大大的白色兔子臉，微笑着的。
又順手在左耳處填了一個粉色蝴蝶結。
黑眼睛上加了幾道睫毛。
做完這一切，七海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興奮。
踢掉拖鞋，抱着兔子抱枕，想着日向君如果收到信會是什麽表情。
會很高興嗎……
還是會因為轉學了而徹底無視呢……
七海想起了雪染老師之前說過的話。
“就算他一直不回複，你也會繼續寫下去嗎？”
會在意嗎？會悲傷嗎？
我……
會的吧。
可是……想要告訴日向君這些事情，是我自己的事情，是我自己的願望。
是我想寫這些信，把這些話告訴他。
而且，當時也把這種想法，告訴老師了。
如果一直在意回複的話……
不就是把自己的喜樂建立在強迫別人身上……
不就跟當初那樣，因為擔心着輸贏而忘了最初玩游戲的快樂了嗎。
……再一次忘記最初的心情了嗎。
所以，不管如何，只要能說出這些話……
我都很開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