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矛盾
第一次的寄信好像挺成功。
當七海聽到“郵件已被簽收”的消息時，之前那難受、不安的心情，立刻散去了。
——終于又找到日向君了。
仿佛回到了當時——什麽話都可以開心地傾訴給他的時候。
無論她說多少……
他都會靜靜地聽着，偶爾插幾句挺厲害的話。
然後兩人開開心心地玩着游戲。
作品新上架了，就第一時間通關。
從黃昏到夜晚。
煩惱的時候，他也是靜靜的待在那裏——
不曾離開。
……
日向君。
最近還好嗎？我最近挺好，只是有些寂寞……
畢竟臨近期末能力評定，大家都忙起來了，沒有時間在一起玩了。
雖然千紗老師安慰大家說沒問題，但大家好像都挺緊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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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心情……确實可以明白。畢竟，考不好的話，會被迫離開本科。
這樣說，沒有錯……但現在我讨厭這樣。
我覺得……努力去做了就行，就算輸了也沒關系啊。
下一把贏過來不就好了嗎。
況且比起輸贏，更多地投入到過程中去，不是更有意思嗎。
還是挺懷念之前開游戲大會輕松的時光呢……到現在還是有些不習慣呢……
……結果現在只能一個人玩了。
不過沒關系的……想着之後的假期，一切都愉快了起來。
可以幹很多別的事呢。
像是日向君說過的，花火大會、海灘度假什麽的——
都想嘗試嘗試。
畢竟之前一直待在家裏，沒有接觸什麽游戲之外的事情。
應該會是挺有趣的體驗吧。
這一年，我想跟大家一起度過，還有千紗老師。
而且，如果方便的話，日向君——
我希望你也能參加。
上次寄出的信會不會被退回來，我還着實擔心了好幾天呢。
看樣子送到了，真是太好了。
……
提筆寫完這些話，已是深夜。
七海懊惱地看了看日歷，驀然發現，明天就是期末能力評定的日子了。
果然還是心不在焉啊……
這封信，除了考試和緊張之外，也沒有什麽快樂的回憶……
把這樣的信發出去，除了增添緊張氣氛，沒有什麽別的作用吧……
日向君那裏也是，應該快期末考試了。
會很忙吧？
改日——還是重新寫一封好了。
不然就是給他添麻煩了。
第二天，期末能力評定如期進行。
學校裏一下子多了好多人。
有蜂擁而來的游客，有穿着時髦、開着豪車的預備學科家長們，也有為尋求第一手資料的電視臺人員、報紙雜志的記者。
為表示公平，預備學科也可以參與評定。
這将是他們這學期唯一進入本科的機會，只要獲得承認。
雖說所有人都要參加評定……但，真正實行的時候，有些超高校級根本就是免試。
像是“超高校級的王女”、“超高校級的黑道”這樣的。
——這本身就是社會地位決定的，談不上努力不努力。
沒有哪個暴力團夥大得過九頭龍組——它的繼承人自然就是超高校級的黑道。
至于王女，那更不用說了——來這裏留學的适齡公主，只有索尼娅一個。
不過七海當時并沒有考慮到這些，只是覺得他們好幸運，竟然可以免試。
剩下的就是競争類。
跟平常的玩游戲不同，這次是考試性質。
目的就是取勝。
七海專注于自己的節奏，全力地發揮着才能。
雖然有很厲害的，但七海一個個地，輕松擊敗了他們。
……
“贏了呢！一起玩游戲果然很開心呢。謝謝你！”
遇到了厲害的對手，很盡興——她由衷地感謝着，笑着向之前的對手伸出手。
但對方卻露出了驚恐嫌惡的表情。
七海心裏陡然一驚。
我……做了……讓他讨厭的事情？
“抱歉……我……”
那人突然笑了起來：“不愧是超高校級的游戲玩家，怎麽樣都贏不了啊……不過，我不需要你的憐憫，所以收回你的道歉——超、高、校、級、的、游、戲、玩、家。”
“可是……”
“沒有什麽可是不可是的啊……再怎麽不識趣也知道是我輸了呀，是吧？輸了還不允許別人生氣，你好厲害啊。”
“不是！不是這樣的！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想，你是喜歡游戲的吧？輸了其實沒什麽啊。如果除了輸贏，什麽都留不下來的話，游戲還有什麽意義……”
“意義？”那人又一次地笑了，“你知道我到這裏需要付出多少努力，多少代價嗎？能說出這種話，看樣子你什麽都不知道啊。原本就是天才的你，怎麽會明白？啊，是啊，之前是喜歡游戲，但是現在不同了——玩游戲玩到第一名，才能作為超高校級的游戲玩家得到承認。但倘若不是第一名的話，不就什麽都不是了嗎……如果什麽都拿不到，那努力做這種事，又有什麽意義呢。”
“為了讓它‘有意義’、更為了之前的努力，為了以後能夠成功，我不會放棄。漂亮話誰都會說……你這種灌雞湯尤其讨厭。正因為站在我想要的這個位置，才敢這麽說吧！”
七海頓時蒙了。
為什麽這麽執着于第一名這件事……
我真的……是這樣想的啊。
果然還是……因為不怎麽了解，說錯話、傷人了吧。
……
“好啦，別煩惱啦！嫉妒的家夥哪裏都有，讓他随便氣吧，沒有必要在意那種人的感覺！”
雪染撫摸着七海的頭，柔聲安慰。
“千紗老師……雖然贏得了考試，可我……”
“不應該這樣想呢，七海同學。雖然很殘酷，但是……這是在所難免的吧。畢竟本科的位置，在他們眼裏就象征着‘成功’啊……有多少人削尖了腦袋也要向這裏擠……但他們永遠比不上你們，這就是事實——能力的差異，怎樣都是沒有辦法的。由于‘做不到’而埋怨命運，責怪自己、嫉妒別人，也是沒有用的……或許過個幾年，他們就會很明白了。所以別擔心啦，七海同學。”
“老師……‘不被承認’這件事……真的很可怕嗎……”
聽到七海這麽問，雪染頓時陷入了沉默。
“千紗老師？”
“七海同學……有想過，如果不在本科，會過着什麽樣的生活呢？”
“嗯……沒想過。大概……不會跟大家相遇，只是一個人那樣子地，繼續玩游戲吧？”
“……其實老師也沒有想過哦。不過，那樣子的七海同學，一定不是現在的七海同學吧……”
……
如果沒有跟大家、千紗老師、日向君相遇，我現在還是一個朋友也沒有，也不會有現在的生活。那樣子……
那樣子……
雪染見狀，一把摟住了面前的女孩。
“覺得不好的話，就不要勉強自己了……七海同學是很重視大家、很珍惜這份回憶的，老師知道喲。老師也是……從來沒有考慮過，沒有進入希望峰學院的話，會怎麽樣……”
像是想到了非常快樂的事，雪染幸福地笑了，“……老師我呀……非常感謝這種命運。所以不要想那些事啦！既然在這裏了，就專心考慮未來吧！”
……
別人會怎麽想，付出了什麽，我确實不了解。
他們有他們想要做的事情。
但如果是比試……
我會全力以赴。
因為他們也盡全力去做了啊。
但是……果然還是好讨厭這樣啊。
輸贏什麽的……如果什麽都不留下不就沒有意義了嗎。
所以說，不喜歡那樣互相對決。
就算沒有被承認……又怎麽樣……
不是可以一樣的，在一起度過快樂的時光嗎。
就像跟日向君在一起玩游戲，我們都很開心啊。
……如果當初日向君是本科的話……
恐怕就不會有這種相遇了吧。
大概會像一開始的大家一樣，忙着做自己的事情吧……
就算見面了，也根本不會陪我玩游戲。
而且那樣的日向君，不會是我認識的日向君……
這樣子……
……太難過了。
“七海同學在想什麽呢……不要悶着，要說出來哦。”
“老師，為什麽……事情會這麽複雜……雖然我真的不知道，但是，大家除了擅長的地方外，都是差不多的，一樣可以好好相處啊。那麽，‘不被承認’這件事，其實也沒有什麽吧……他們也一樣有很厲害的地方啊。”
“這個問題，挺複雜呢……總之，他們不喜歡這樣的自己吧。就算有些地方确實很厲害，他們也是不喜歡——這種否定，讓他們急于想要證明什麽吧。不肯定自己的話……尋求希望，也是很難辦的啊……”雪染的目光變得凝重，“感覺不到希望的人，不可能會傳遞希望。人的想法是很多的……我們覺得很重要的事情，他們或許覺得很無關緊要。不過，強求自己去做、去想做不到的事情，這本來就是很不幸的……”
說到這裏，雪染突然停了下來。
“七海同學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就好。他們怎麽認為，那是他們自己的事！”
“老師相信，無論是何種處境、何種過去，都成就了現在的自己吧！所以才無論如何……都要想着未來。雖然也有許多做不到的事情……但七海同學真的很厲害呢，能把這樣的大家，團結起來……老師真的很欣慰。偷偷地告訴一下七海同學吧，在大家的心中，你就是他們的班長呢！”
“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大家都覺得七海同學很可靠，喜歡着七海同學呢！七海同學也很喜歡這樣的自己吧？”
“嗯！”
七海的表情頓時明朗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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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根本上來講，他們還是死在了自己的手上。”
人會有什麽才能，從一出生就決定了。
就像棒球手世家裏，容易出著名的棒球手；政客世家裏，容易出超級政治家一樣。
不僅僅是血統基因的因素，更是掌握財富、資源、人脈力量、訓練方法等——
家族累計起來的心血成果。
雖然事有例外，就像是平民家裏出現一個突然的天才
、某人因為特別堅持一件事而成了特別人物——
還是逃不出“他們本來就有資質”這個大前提。
所謂超高校級，就是高中生中，某項技能的最高能力者。
雖然評比過程無比複雜、而且主觀因素甚多……
但作為世界的希望，希望峰學院——
人們對它的信任無可置疑。
八十多年前，它拯救了瀕臨破滅的世界。
從成立以來，學院學生的發明帶給世界諸多便利。
它的學生，也一直以來活躍在各個領域中，引領着世界進化。
由于擁有能夠聚斂巨大財富的絕對力量、各個領域中無與倫比的話語權，他們是這個世界的上層階級，是絕對的中心，所有人矚目的存在。
一旦被認定，就是上天選上的人。
被抱有絕對的期待。
也擁有着絕對優先的資源選擇權。
命運的支配權。
……
鮮少有家族願意讓後代子孫摻進劣等的基因。
畢竟，一直以來，學院都是堅持優勝劣汰的方針。
為了保證子孫在後面的戰鬥中勝出、繼續保有各種優質的社會資源、家族輝煌——
超高校級們一般選擇超高校級進行婚配。
門當戶對才是最合理的選擇。
……甚至讓子孫們互相競争，最後選擇着最優秀的孩子進行偏愛。
久而久之……
才能者和非才能者之間的差距也越來越大。
也誕生出了一些……絕對的、怪物般的存在。
……
若人能安于被安排的命運……世間便無諸多争端。
才能者有才能者的命運，普通人有普通人的命運。
永遠都是那般的預定調和、那般的幸福。
所謂的“理想”不過是“年輕的妄想”而已……
而“妄想”終究要屈服于現實。
什麽樣的人，最終還要爬回什麽樣的位置。
無需思考，乖乖服從于“法理”，就能得到應有的幸福。
而那群不自量力而又野心不小的、沒用的人——
偏偏認不清這一點。
是他們，讓這一切變得糟糕了。
那群沒用的人，聚在一起，将有才能的人逼得走投無路。
明明知道自己是微不足道的存在，卻不承認比自己優秀的人。
而且還很拼命地将在自己之上的人拖下來……
正因為這群沒用的家夥，導致世界走進了死胡同。
世界也已經不被允許繼續進化了。
希望峰學院必須堅持優勝劣汰。
因為沒用的人群，不會給世界留下任何東西……
一粒塵埃都不會留下。
所以，才有必要進行一定程度的淘汰。
沒有做出什麽貢獻的人，卻還觊觎優秀的人的位置——
必須要好好告訴他們，什麽才是正确的選擇——
這“人類史上最大最糟絕望事件”就是最慘烈的代價！
全是違背“法理”、過分發洩欲望的錯！
“這……就是我所知的，他最後會做這件事的理由。”
“如果不這麽相信，等同于他一直以來的堅持毫無意義——這對他而言是最不可想象的。”
“但到了最後，那家夥還是會發現，自己也是——”
“一樣自說自話、只顧期盼着自己期待事情的無聊貨色。”
說話的人冷冷地笑了。
“于是他就打算把這一切都強行引向他期待的‘希望’……是強行想要證明這一切‘有意義’呢，還是本能地想要違抗這種不想承認的‘命運’呢……”
“終究還是固執地相信着……想要相信的東西……這就是‘人’吧。”
“……怎樣都好，反正跟我無關。”
紅色的瞳仁微微眯起，浮現出淡淡的嘲諷和憐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