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尖刺
某日。
……輕輕取出已然落灰的信封。
……
日向君。
終于到了暑假呢！我們這次是全班連同雪染老師去沙灘。
之前發過來邀請沒有回複有點沮喪呢。
日向君可以不用那麽拘束，一起過來玩嘛！
我相信，日向君一定會跟大家打成一片的！
這裏附上了照片。
花村同學總是惡習不改……居然拿章魚去吓罪木同學，好過分呢！
我們就集體把他埋到了沙子裏面。
他說那裏很涼快！
然後我們就一個個進去試了，果然是這樣呢！
狛枝同學很擅長堆沙堡。
我們都拍手叫好呢。
不過小泉同學在拍照片的時候，沙堡被浪沖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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狛枝同學雖然說沒關系，但他看上去還是很沮喪。
（照片）我們在這裏吃燒烤。
夜裏海邊的風挺大呢。澪田同學說這種場面超有氣氛的。
我想也是哦——又涼爽又震撼。
大家也漸漸地，能夠接受澪田同學的音樂了呢。
邊谷山同學劈開了幾個異常堅硬的椰子，店主就送給我們了。
超甜的！
（照片）海邊玩耍當然不能少了飛行棋。
狛枝同學在最後一步反而贏了左右田同學呢！
雖然他總是說自己是運氣好，但我認為，應該是“不到最後一步絕不松懈”吧！
當然我也贏了哦。
……
為了觀看花火，我們準備了各自的浴衣。
索尼娅同學為這個大感興趣呢！一直拉着雪染老師問關于日本文化的事情。
雖然有點奇怪啦……索尼娅同學真的很喜歡了解呢。
女生們開始比較各自的浴衣樣式，但我覺得都挺好看的。
（照片）這個是我，日向君喜歡嗎？
那裏還有很多小游戲攤位，各種食品。
大家決定分組逛攤位。
九頭龍同學和邊谷山同學一組，二大同學和終裏同學一組，西園寺同學和小泉同學一組，罪木同學和澪田同學一組。
啊，還有索尼娅同學、田中同學和左右田同學三人一組，花村同學和禦手洗同學跟在後面。
狛枝同學堅持一個人逛，最後是雪染老師拉着他走的。
我想，如果日向君在這裏就好了呢。
日向君會怎樣裝扮呢……平時大家都是校服，換了浴衣感覺變了挺多呢。
然後跟日向君一起，一邊吃東西，一邊玩游戲。
那一定很棒。
……
萬聖節我不是很喜歡過。
我讨厭被人吓。
但是澪田同學打算讓大家都變裝一番的時候，就感覺挺棒的。
鬼怪題材的服飾，也會做得很有趣呢。
（照片）這些都是我們自己設計的……我也加入了自己的想法，是不是很棒？
不僅僅是吓人，也可以辦的很溫馨啊。
像是濃濃的南瓜湯，甜甜的南瓜餅。
花村同學說只要有激情，單一的食材也會很精彩……
雖然說的方式很奇怪，但我是明白的。
因為萬聖節晚宴實在是太棒了呢。
（照片）全是用南瓜做的，雪染老師出的課題唷。
她想讓我們試試，只用南瓜會做出多少種料理。
花村同學一個人的想法是有限的，我們都有幫上忙。
順利通過課題了呢！大家都好了不起！
雪染老師很驚訝。
日向君如果在的話，會想出什麽點子呢。
啊……不知道，日向君是不是喜歡甜點呢……
……
明天是聖誕節。
如果不是罪木同學遲到，我也不知道班裏居然還有一個同學。
那禦手洗同學是……
（照片）明明感覺很像啊，什麽地方都一樣啊。
……“禦手洗”同學為什麽要裝成禦手洗同學呢。
雖然不是很明白……但我答應他們，要保守這個秘密。
可是，這樣禦手洗同學太可憐了啊，明明在這個節日裏，卻沒辦法跟其他人一起度過……
不過，有“禦手洗”同學和罪木同學照料他，還是挺好的。
我想跟雪染老師商量一下……作為班長，我沒有辦法放下任何一個同學。
我現在趕制出禮物了喲。（照片）
雖然不是事先準備的，有點急，但是，既然是聖誕節，都應該收到禮物吧。
禦手洗同學也是。
他應該會很喜歡聖誕節氣氛的帽子吧……雖然是從聖誕老人玩偶上面拆下來的……
日向君收到禮物了嗎？
……
雪染老師終于說服“禦手洗”同學和禦手洗同學了。
我們達成協議，對外班保密，他們兩個都回到班裏上課。
課外活動，丢下禦手洗同學，這是不合适的。
我也這麽覺得。
盡管“禦手洗”同學堅持這樣裝扮，但分辨他們兩個，一點問題也沒有。
禦手洗同學就這樣被拉到班裏認識了。
（照片）他好緊張呢。這讓我想起了第一次宣布游戲大會的情形。
每個人都有第一次吧。
以後會更加投入的。
相信一起度過快樂的時光，能給禦手洗同學更多的素材吧。
……
新的一年到了。
我們大家一起去神社。
為新的一年獻上祈禱。
大家都換上了好漂亮的衣服呢！（照片）
雖然時間不長，小泉同學和禦手洗同學在一起很熟悉了呢。
連“禦手洗”同學都覺得有點驚訝。
不過……這是很自然的事情，我覺得。
因為我們度過了那麽多的快樂時光，是最棒的77期嘛！
誰都是不可缺少的……
我在心底裏祈禱着，在新的一年裏，大家繼續相親相愛。
終裏同學說祈禱着有吃不完的東西、還有跟二大繼續練習。
狛枝同學說期待着班裏的希望光輝繼續閃耀。
……雖然不太明白，但大家都是期待在一起的吧。
日向同學許了什麽願望呢？
要自信一點，大家都對你很感興趣呢。
不要忘了我們喲。
……
……
……
一頁頁信紙掀過去，他的心裏越來越亂。
莫名其妙的，胸口很痛，難以呼吸。
紅色的瞳仁猛地縮緊了。
這不是他常識意義中的，症狀。
……
從最開始，就不喜歡這樣的自己。
什麽都很平庸。
無論怎麽挖掘，找不到半點能稱為才能的東西。
讓父母失望。
被衆人嘲笑。
無論怎麽努力，都無法被肯定。
直到有一天，遇上了她。
跟她一起打游戲，玩的很開心。
稍微能幫上她一點忙，感到自己還是有用的。
被她誇贊了。
聽她講着班裏的事情。
想幫上她的忙，想要幫到更多。
想跟她在一起。
想跟她的朋友一起度過。
就算被如何打擊，也沒辦法不這樣渴望。
她經常找他說話，一起去游戲中心玩新作。
……被她依靠、能夠幫助她，感到很開心。
如果，這樣的自己能夠被喜歡，被依靠，那麽——
也會喜歡上這樣的自己吧。
但是——
渴望着去本科跟哥哥在一起的九頭龍被殺了。
佐藤死在了自己面前。
七海失去了笑容。
學院也在極力壓下這件事。
本科與預備學科之間的矛盾仍在持續。
“沒用的東西終究是沒用的東西，乖乖交錢不就好了？”
“預備學科那群人，替代的要多少有多少，怎會因為區區幾個人就放你進去造成管理麻煩啊？”
“當然有差別，你放棄吧，鐵屑不會變成鑽石的。”
“引領命運的，終究是才能者……什麽都不用知道、按照預定軌跡前行，就是無能者的命運。”
“替代你們的……要多少有多少。”
“如果離開學校，必須剝除記憶。希望峰學院，作為世界的希望，不可以有陰影。”
“為了世界的‘法理’、為了集體、為了希望……雖然老夫很是痛心，但是創君——恐怕這是沒有辦法的。”
這就是命運——
作為無能者的命運……
眼睜睜地看着一切發生。
自己什麽也做不到，說出來也不能。
記憶也被剝奪。
無力的人終究是無力，終究要接受這種命運。
這就是我的……命運？
不……
我不接受……這樣的自己……
我不接受這樣的……世界……
我要否認……這樣的……命運……
……
無法饒恕這樣的自己。
對總是什麽都做不到的自己絕望了。
反正……已經這樣子了，怎樣都好吧……
死了也行吧……
被怎樣擺弄也沒關系吧……
把我的一切都獻祭了吧……
至少，空無一物的我，還有這點用處。
……讓我成為大家的希望吧。
……
還是，不想忘記……經歷過的這一切。
……想要成為自己故事的主人公。
……想要擁有力量。
想要幫上更多忙。
想要守護她。
想要和她在一起。
……她的笑容很溫暖……
……
……
雖然不知道你在糾結什麽……
不過，你已經沒有時間了。
太天真了。
你以為……你有什麽說話的權利？
……你不屬于這個世界。
不參與任何一方。
不應該有任何私人感情。
不應該有任何人類的弱點。
不應該有任何脆弱的地方。
完全遵從理性。
徹底為了守護這個世界的“法理”而存在。
為了大多數，為了集體，為了和諧。
成為希望峰——這個世界的希望，最大的力量。
為我所用。
你是——世界的希望，超高校級的希望。
……
最後……所有關于這一切的心情，已經忘記了。
不知道為什麽會存在于這裏，不知道要去做什麽。
只知道，自己因為“某種目的”，正在漸漸地，被“完成”着。
直到偶然看到了這個。
雖然不知道寫信的人說的是誰。
寫信的人是誰。
照片上的人是誰。
但……這種莫名其妙地，想要見到她的心情……
是怎麽一回事？
不，也不單純地是想要見到……
那仿佛是被一根根尖刺刺穿，每每去想都痛的不得了、蔓延至全身的感覺，是什麽？
不知道為什麽地，想要逃走。
逃出了待着的房間。
在空無、雪白的走道上，茫然地奔跑着。
沒有這裏的資料，一切都是空白。
只有憑着模糊不清的直覺，他迷迷糊糊地奔跑着。
直到突然被痛覺刺激到。
原來是地上冒出尖刺，把腳刺穿了。
那這裏是……
待他回過神來，各處機關都運作起來。
真糟糕……沒有資料……無法分析……
但一想到，要見那個人……
就無論如何都不能待在這裏。
怎樣都想見。
……
帶着利刃的齒輪。
巨大的石塊。
陡然出現的長槍。
暗處發動的箭矢。
無時不刻冒出的尖刺。
巨大的鐵錘。
……
就算大多都閃過去了……還是有極限。
首先是腳部。
接着是小腿。
腕骨。
膝蓋。
手臂。
肩胛骨。
……
痛感雖然不是特別強烈，但呼吸漸漸的粗重了起來。
視線也漸漸變得不清晰。
身體情況還好……還可以繼續行動……
他仍然繼續前進着，閃躲着不知何處冒出來的機關。
必須找到出口……必須見到她……
就算這種心情真的很奇怪。
……
痛感漸漸成了奇妙的感覺。
這個是痛嗎？
肢體行動漸漸緩慢。
動作已經快跟不上思維。
……又有一種新的難受感覺湧上來了，是頭痛嗎？
眼前似乎出現了模糊的畫面。
不由地想要去觸碰。
這種無論如何……都想觸碰的心情，到底是什麽啊？
……
為什麽……這麽想見到這個人啊？
為什麽……這麽想見到面呢？
明明那麽沒有道理……為什麽沒辦法控制呢？
是什麽地方……壞掉了嗎？
……
感覺變得更加奇怪。
明明就是莫名其妙出現在視線裏面的東西……
為什麽會感到有溫度呢？
……
像是斷片，越來越明晰。
那種難受的感覺越來越強烈。
好像是……對她，有一種難受的感覺。
她的表情，每一張都讓他感到痛。
想要高喊呼喊又無法喊出口。
莫名其妙地，眼淚湧出眼眶。
……
不知道我是誰，也不知道你是誰。
但是，我想見你。
想和你待在一起。
想要陪着你。
……
不知不覺，他摸到了門口。
好像終于看到了她的臉。
像是在微笑吧。
啊——
你是——
“等了好久了呢。一起打游戲吧？███”
……
胸口猛然一痛，已然無法呼吸。
被嗆得清醒了的他，發現——
像是開玩笑一般地，身體被長鐵刺從胸口貫穿了。
糟糕——
接着，三十餘根長鐵刺瞬間從地上冒起，貫穿了他身體各處。
被重力帶着，他被“釘”在了空中。
四處一片鮮紅。
點點滴滴、汩汩地順着鐵刺流下。
彙成了小泊。
……
什麽都聽不到，什麽也看不到。
空蕩蕩的紅色雙眸，茫然地對着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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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家夥跑了。幸好被防禦設施攔下來了。”
一群穿着白大褂的人，零零散散跑了過來。
“請報告！損傷情況怎麽樣？”
“一般來說，這種傷勢過重……幾乎沒救了。但這裏最近收到了76期學生忌村靜子新開發的蘇生藥，所以，完全沒有問題。”
“不過不知道會有什麽副作用……”
“先不管這個！只要不死就行！實驗體意外死亡，這叫我該怎麽向上面交待？”
“明白！”
“話說……這次是什麽情況，出了這次意外？”
“之前有學生經常寫信給實驗體的學校，如果收信人不在就會被退回來。為了防止橫生枝節，就給攔了下來——不過沒想到他竟然給翻到了。”
“那種東西不該是一拿到就立刻銷毀的嗎！明白嗎？”
“明白！”
“同時，還需要繼續壓抑實驗體的情感，必要的時候要加裝抑制部件。這次失誤，說明我們的工作沒有做到位，大家都需要自我檢讨，知道嗎？”
“是！”
“這一切都是為了‘神座大人’合适的容器。”
……
少年的慘叫，回蕩在房間裏。傷口也逐漸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
……就這麽持續了數個小時。
等到一切都安靜下來的時候。
之前短短的刺猬頭已經被披散開來的長發取代。
濃墨一般地，從雪白的床單上潑灑開來。
長到小腿，垂到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