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絕境
“雪染老師失蹤了。”
九頭龍乍一出現，就帶來了這個不安的消息。
純白的房間裏，狛枝和西園寺面色蒼白地躺在床上，身上不同程度地纏了厚厚的紗布。
罪木在旁邊不停地忙碌着，那種表情、簡直快要哭出來了。
“對不起……對不起……如果我能夠更有用一點的話……狛枝同學……”
“罪木同學，不要這麽自責啊。大家都知道，罪木同學是盡了力的……已經很棒了。大家、都有好好地做到能做到的事，所以、沒關系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七海只能這樣安撫着陷入不安的大家。
現在的學校，由于預備學科的動亂□□，病院之類的設施大多遭到了破壞，受了傷的人沒有辦法得到很好的治療，只能做到最基本的防護，讓他們自己挺過去。
狛枝和西園寺被送過來的時候，受了重傷。
起因是位于公共林區的77期休息所——樹屋“LUCKY”被預備學科粗暴地毀壞了。
聽說此事的狛枝、異乎尋常地憤怒，與預備學科們發生了口角。
在狛枝的極盡諷刺和西園寺的毒舌之下，預備學科們很快地動了手。
僥幸逃脫的小泉，叫來了校保安，才勉強把兩人救回去。
見到二人慘狀的雪染千紗，又急又心疼，就打算向學校反映，要求正視預備學科的行為，好好解決問題。
結果就一去不回。
七海想起了那一天，一君消失之前，對她說過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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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他說的、大部分她都無法理解，但是——
“……要小心學校高層……要好好地活下去……”
這樣的提醒，她不得不在意。
很明顯，學校發生了很不好的事情——不止是預備學科的暴動。
水面之下，恐怕隐藏着別的事情。
學校、不值得相信——找校保安恐怕也是無濟于事。
必須，去外面報警，讓他們知道學校的事情！
就算學校權力很大、一直對外隐瞞這些沖突，自己可能什麽都做不到——
為了以後能繼續見到大家的笑容，有些事情，也必須去做。
……
這次班上同學受傷的事件，讓七海感覺到了預備學科的可怕。
自從學生會出事之後，預備學科的學生就變了，對本科不再敬仰，暴露出了原本隐藏的暴力和瘋狂的嫉妒心。
他們瘋狂地破壞着學校的設施，以此要挾學校讓本科和預備學科平等對待、并當衆處決“兇手”。
他們的舉動，讓七海深深地感覺到，如果不是當初觀念的影響和學校的保護，本科生就是一群弱勢的學生。
在如此廣大的世界和千千萬萬人之前，除開才能——他們就只不過是一群弱勢的學生而已。
如果當初、才能者和普通人之間，沒有如此巨大的隔閡，不是只想着互相競争，而是試圖互相理解的話，這樣的局面也不會發生。
鄙視他人，自視甚高的結果——就是人與人之間越來越對立。
這樣的今天，不過是過去的因果——真的、好悲哀啊。
這根本算不上什麽‘希望’。
對立的最後，會帶來更深的、新一步的對立，只是這樣無意義的、悲哀的循環而已——
這樣的事情、不可以讓它繼續了。
必須，想想辦法。
這條路就算是再困難、再看不到盡頭，也要努力去走下去。
不相信事情會變好，怎麽會去努力呢？
我喜歡，充滿笑容的世界啊。
希望峰學院的扭曲、必須要改變。
這樣子想着的七海，利用游戲才能，順利地躲過了衆多預備學科學生，來到了希望峰學院的校區邊緣。
前面是一片不起眼的樹籬。
太好了，只要從這裏出去……
正在這個時候，後面響起了悅耳的女聲：“七海前輩，你要去哪裏呀？”
七海轉頭一看，是78期的後輩，江之島盾子。
先應付過去吧……
“江之島同學，我現在有些事情……”
“哦，前輩現在很忙呀……”江之島盾子露出了極其詭秘的笑容，這讓七海感到一陣恐怖。
“可是……還有戲要前輩去演啊？演員缺席的話，觀衆可是會不高興的喲？”
……
……
“真是的……班長到底去哪裏了啊。”
左右田不安地來回踱着步。
“老師和七海同學都不在……總感覺有不好的事情發生啊。”
“索尼娅桑……別憂愁嘛，我昨天新做了一個東西……”
“現在這種氣氛……”“禦手洗”看了看窗外，“有這麽多□□的人……學校裏面反倒比外面危險啊。這個時候，唯一靠得住的就是脂肪和糖分，大家還是先吃東西吧。”
“怎麽不早說啊……”終裏叫道，“早就餓的不行了！”
“這個時候就要奉上愛的料理了！”花村滿面笑容，但接下來就愁了起來，“那些鄉巴佬們最近幾天把第三食堂占領了！還壞的不成樣！他們真不懂得美味的真髓！”
“不過，花村同學……材料室裏面還有剩下的雞肉，可以做漢堡包呢！”小泉微笑道，“越是這種時候，就越要露出笑容啊。”
“也是啊……至少還有漢堡包和炸雞可以吃……”禦手洗笑道，“再撐幾天的話，就沒事了，霧切校長打算讓我們搬到舊校舍避難……那裏還有很多物資。”
“去那裏的話，田中同學的飼育小屋就要被迫放棄一大部分了……”索尼娅嘆息，“田中同學，很發愁呢……”
“也是啊……畢竟，舊校舍的空間就這麽大……”
“越是絕望的時候，希望……就越能綻放光輝……咳咳……”
狛枝的聲音突兀地響起。
“狛枝同學！你醒過來了！”
“嗚嗚嗚……狛枝同學……太好了……”
“趕快吃點東西吧……這樣才會有精神！”
“現在不要吃這樣的食品啦！要好好地切碎才行！”
面對大家的噓寒問暖，狛枝笑得很開心：“能被這樣充滿希望的大家關心，我這種人還真是……”
“請不要說這麽奇怪的話，狛枝同學！我們是同班同學啊。”
“大家都是充滿希望的象征啊……才不會被區區絕望困擾到的……絕望越是濃烈，希望就越能綻放光輝……區區絕望，不過是希望的墊腳石而已……所以我相信，受了這樣的壞事，一定會有好事發生。班長和老師一定會戰勝一切的……”
“想到這裏，能成為希望的墊腳石，就覺得榮幸的不得了啊……”
狛枝的話雖然很奇怪，但目的還是好的吧……
就這樣地、互相調侃了一陣子，西園寺的情況也在好轉，衆人的心情好了一些。
之後，一起做了午餐。
大家一邊吃、一邊在保健室裏面繼續談笑。
唯有談笑，才能夠稍稍平複那種越發不安的心情。
但這也是暫時。
下午，77期B班收到了來自預備學科的恐吓信。
裏面附上了班長七海千秋被捆綁的照片。
衆人自然是又驚又怒。
想要上報給學校，但又怕預備學科做出什麽極端的事情、危及班長性命。
幾番商量之後，決定讓罪木、花村、小泉照顧受傷的狛枝和西園寺。
九頭龍帶着其餘人去探探情況。
如果人不多，直接揍倒、搶回班長就行了。
……
但當九頭龍等人踏入關着七海的地下通道的時候，才發現，事情沒有那麽簡單。
頂燈驟然開啓，漆黑的過道、瞬間亮的跟演播室一樣。
過道上擺着大大小小的監視器，播放着同一個畫面——
“噗噗噗噗噗！歡迎光臨！預備學科的考試時間！”
那是一個外形滑稽的、一半黑一半白的熊型機器人。
遠處密密麻麻地站着、帶着同樣形狀頭套、手持各種武器的預備學科學生。
“我們知道，希望峰學院一直以選拔到才能最優秀的學生為榮。但最近的事件，讓本熊對他們的評判标準感到懷疑——最優秀的學生，到底優秀到何處呢，接下來我們需要做一個小小的測驗。”
接下來，畫面立刻切換到了班長七海千秋恐懼的面容上。
“混蛋！這算什麽惡劣玩笑！相信不相信我把你們都埋到水泥裏頭啊？”九頭龍怒吼。
“唔噗噗噗噗！這可不是什麽惡劣的玩笑哦？本熊已經跟這位游戲玩家小姐商量好了，如果她能通過考驗，就放她出去——無關的觀衆，可要注意觀賞禮節喲？”
“這到底是什麽玩意啊？”左右田驚道，“高性能的機器人！有人在後面、操縱說話？”
“不愧是超高校級的機械師啊……很敏銳嘛……可是這并沒有什麽用吶？”
“廢話少說，看老娘不打翻你們！”
“終裏！”
終裏一個箭步沖上去，打翻了數人，笑道：“如果不想被擰斷骨頭，就乖乖的給老娘讓開啊！”
可惜前面的預備學科們仍然不讓開，并揮舞着武器，緩緩逼近。
“他們是想來真的嗎……”澪田急忙拿起了電吉他，“這個時候只要讓他們都倒下就好了！”
“噗噗噗噗！果然很有潛質呢……可惜……頭套可是有防噪音措施呢？”
畫面此時切回了七海那邊，機關已經開始運作。
是各種各樣的殺人武器。
伴随着畫面，詭異的音樂響起。
這讓禦手洗大驚：“大家千萬別過去了，這是融合了最新技術的視頻，結合音樂和氛圍會有很強的情緒感染效果……最後的情況會不可收拾的！”
“混蛋！”九頭龍怒吼，“你想放棄班長嗎？”
“可是……”
“好了，不要責備禦手洗。”“禦手洗”立刻擋在了禦手洗面前，“做不到的事情，可以先不做……禦手洗的身體不好，這裏恐怕很危險……先回去吧，我們會把班長帶回來的。”
“但是……大家……這真的……”
“班長是不能放棄的，這是我想要做到的事情。”“禦手洗”靜靜地看着他，“而且也做好面對後面事情的覺悟了……如果不是班長，大家也不會成為現在這個樣子。只是看着什麽都不做的話，我做不到。九頭龍雖然這樣說，但他是不會怪你的。”
“班長說過，要去做想去做的事情！所以唯吹絕對不會放棄的！”
“想做就做才是男兒該有的本色！”
“本王肯定的人，絕對不允許任何邪魔奪走……這是在戰鬥！”
“大家……”禦手洗看着衆人跟預備學科交手起來，慌得不行。
“禦手洗，趕快走！”“禦手洗”擋着對面人的武器，高聲叫道，“如果我們出了什麽問題，就拜托你了！一定要告訴學校！”
“要滾就趕快滾！”九頭龍怒吼，“婆婆媽媽猶猶豫豫的，是想送死嗎！佩子！”
“少爺。”
“——今天，要大幹一場啊！”
……
……
盡管一開始很是恐慌，七海還是迅速地鎮定下來。
預備學科的學生把她捆到了這裏，告訴她通過這個游戲就會放她出去。
她問他們為什麽這麽做——
預備學科們冷笑着，說，一切都是為了讓你的同班同學，還有‘他’看吶。
看着你受盡折磨向我們屈服被我們□□的樣子，你的同學還有‘他’的心情一定會很好看。
‘他’是誰？
那個厚顏無恥的人體實驗者啊……據說以前是跟我們一樣的人，咋就用我們家的血汗錢，成了最厲害的才能者呢……殺了那麽多人，學校居然還藏着他！這等卑鄙無恥的賤貨，就算殺了他還不夠，一定要讓他嘗嘗絕望的滋味……
那個預備學科一臉憤怒的表情。
‘那位大人’說，這樣做、‘他’就一定會出現……況且，從學生會那件事來看，超高校級也沒什麽了不起的呀，憑着力量也殺得掉啊……憑什麽耀武揚威地，拿了更多的錢，擁有更多的機會啊？
種種線索串到了一起，這讓七海有了一個很驚愕的猜想。
現在的情況，明顯是逃不掉了。
可是，如果這個猜想是真的，那她一定，不可以輸掉這個游戲，不可以在這裏結束掉，不可以向他們屈服！
因為，她已經答應了——
……
這陣勢，簡直是為了殺掉她而設。
盡管已經傷痕累累，右眼也也被打的睜不開，衣服也被撕成了一片片。
殺人的武器仍在不斷出沒。
“阿拉？不愧是超高校級的游戲玩家……七海同學漂亮地閃過了死亡陷阱哦！接下來還會撐到多久呢？精彩瞬間、不容錯過……噗噗噗噗噗。”
“不會輸掉……絕對會攻略下來！因為有人，還在等着我！”
喘息着，鮮紅一滴滴地順着手臂落在地上，七海仍然沒有絲毫畏懼。
“只會說漂亮話……是不會贏的哦？噗噗噗噗！”
随着怪異笑聲的響起，地上冒出的尖刺将七海的腳刺穿了。
就算痛的想要大叫，七海仍然咬緊了牙關。
“啊啊？還挺硬的呢……這幅樣子總想起一個讨厭的家夥……不如，向我求饒吧？這樣本熊會大發慈悲地，放你一馬哦？”
“絕對……不會向你屈服、也不會向你求饒！”七海咬着牙，扶着牆，“如果不期待着……事情會變好，是絕對不會有好的結局的！”
“哦呀？這個時候，都已經破破爛爛成這樣了……還抱着這種無聊的希望呢？”
幾只暗箭、這時刺了過來。
七海雖然躲掉了大部分，還是在腿上中了一箭。
她再次咬緊了牙關。
“才……不是抱着……什麽無聊的……希望，而是在确信着！”她的雙眼放出了光芒，“确信着能做到可以做到的事情！如果不去嘗試……永遠……不知道……自己能夠做到很厲害的事情……想要去做就做了！”
“噗噗，天真，真是太天真了……可惜世界的規則就是力量為先哦？贏不了什麽意義都沒有啊？你很快就會拜服在絕望之下的。”
“我會……做給你看……一定會贏過你的……絕望……一定……會回到……大家的身邊……一定……會……帶來……那個……充滿笑容的……地方……的……”
“哼哼。不知道七海同學會嘴硬到什麽時候呢？”
虐殺仍在進行着。
終于，在視線恍惚的情況下，七海摸到了門口。
“這下……我……終于……贏了……你……是……改變不了……我的……”
“是啊是啊！”熊的聲音變得極其興奮，“迎接七海同學的一定就是希望了是嗎？本熊很期待很期待呢——”
敞開的門口，似乎出現了大家的笑臉，雪染老師，還有——日向君。
我贏了呢——七海歡樂地想着。
只要嘗試、就會有成功——
正在恍惚之中，胸口突然一涼，她好像被長鐵刺刺穿了。
？
“——七海！”
似乎有誰，從正面、猛然地把她推開了——
然後，她看見了，懸挂在衆多鐵刺上、鮮血淋漓的——
“……日向……君？”
他看着她，微微地笑了。
雖然之前一直叫他一君，但今天聽到預備學科們說起‘他’的事……
再看到面前這人的面容，她就無比明白着——
眼前的這個、幾乎早已看不出當初模樣的一君，其實就是日向君。
“啊……真晦氣！”熊的聲音突然變成了少女的撒嬌音，“明明之前已經處理過了，居然還能動……真是驚訝啊。不過——”
聲音又歡快起來：“前輩也到此為止了喲？就算是死不了，也是動不了的喲？接下來就看本大人——專門帶給前輩的禮物了喲？”
遠處的門開了，進來了一隊帶着頭套、手持武器的預備學科學生。
“前輩就乖乖地看着最喜歡的她在面前被虐殺，然後自己再被虐殺的喜劇吧？是不是很絕望呢？”
手持武器的預備學科學生逐步地逼近着。
“江之島……盾子……你輸了啊。”他笑了起來，“輸了……卻不認輸，這是在……耍賴啊。‘超高校級的……絕望’居然是……這等……貨色，你的信徒……只怕會大失所望……所以你把直播給……關了吧？”
“沒錯！”‘江之島’的聲音充滿了自滿，“這是特別給前輩的……禮物喲？況且，前輩這種樣子，還需要講規則嗎？”
“你就……不怕……我把這種事……給捅出去嗎……”
“可惜前輩是‘超高校級的絕望’喲？誰會聽‘超高校級的絕望’這種可疑人物的話呀？而且，前輩做什麽事，都在本大人的限制之內哦？雖然剛剛真的意外了一下——但也就是這樣了啊？在這裏的其他人不會亂說話，七海前輩也要死——”
“哈哈哈哈哈。你還真是……依賴……工具呢……就不怕……工具突然反撲啊？”
“那是絕望地沒可能發生的事情啦！這個時候居然還嘴硬……要不要再來一下？最大功率可是很爽的喲？”
“就等着你這樣呢——”
……
七海茫然地看着兩人對話。
說話的內容全部聽不懂。
但是，日向君，很危險——
必須要保護他。
面對着衆多逼近的預備學科，七海擋在了他的前面。
日向君傷得很重。
只要再撐一會兒，大家就會過來了。
日向君，撐住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