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一回頭卻正好撞上趙曉蕾挑釁的目光

即使一向覺得這種你瞪我一眼我瞪你一眼的較量很無聊,這一次介明妤也還是回贈了趙曉蕾一個鄙視的眼神。介明妤覺得自從來了部隊,她的一些習慣也在漸漸的發生改變,就比如這些只有小孩子才喜歡的低級趣味。

介明妤這下倒想得開——自己會變得越來越幼稚,都是因為跟着這些平均比自己小個三四歲的同年兵在一起,被她們影響的。這也未嘗不是件好事呀,起碼自己的心态更加年輕了。

她正想着,來替她們考試的老兵就推門進來了,沒有廢話,直接進入正題:“拿紙拿筆,準備,三,二,一,開始。”

接着,一個又一個電話號碼的名稱從那個上等兵嘴裏蹦出來。

以前考試一直是王方琬、杜繁琦來念,這次突然換了個人,介明妤竟覺得有些不适應,有時候甚至來不及寫上號碼,那個上等兵已經念了下一個。她只好麻利地做上提示記號,接着往下寫,待這張卷子都念完了,在最後檢查的那十秒鐘裏趕緊再補上空缺的號碼。

四張卷子都考完,杜繁琦又組織着沒有布置節日氣氛的老兵來幫忙閱卷。新兵們留在訓練教室裏,都成了一張張苦瓜臉。

介明妤這一下心裏也沒了底——她雖然都寫全了號碼,但難保裏邊不會出錯,畢竟那個上等兵念得很快,好多時候她甚至是下意識地在寫號碼。

張雪莉坐在她旁邊,幹脆停止了內心的掙紮,翻開號碼本開始複習——準備迎接下一次考試。

沒一會兒,杜繁琦就拿着那疊卷子回來了,跟她一起的,還有王方琬和剛才替她們考試的那個上等兵。

杜繁琦在最前面那張桌子前面坐下,把手裏那沓厚厚的卷子扔在桌上,皺着眉,一臉惋惜地看了新兵們一圈,說:“怎麽辦呢?你們考得這麽屎,可怎麽辦?”

說着,她拿起最上面那張成績單,念了起來:“夏雨果,總分228.5;楊娜娜,總分249……”

一開始看見杜繁琦那副表情,大家就知道這次肯定考得不好了。緊接着又聽見排第一個的是夏雨果,所有人都吓了一跳——這可是平常吊車尾的人啊。不過接着的第二個是楊娜娜,大家瞬間明白了杜繁琦這是從後往前念的。

這下可就輪到平時成績不錯的那幾個人忐忑了。

杜繁琦仍然慢悠悠一個一個地念着,終于到了前三名:“趙曉蕾,總分388;黎越,總分392.5。”

只剩下介明妤一個人沒出成績了,偏偏到這時候,杜繁琦停了下來。介明妤看着杜繁琦,只覺得杜繁琦再不宣布自己的成績,她就要心梗了。

杜繁琦終于露出了笑容,念道:“介明妤,400!”

介明妤懸着的心終于落了地,她甚至感覺自己的身子輕得要飄起來了。她可以下班了!她可以跟着師父學接電話了!她離成為一個第一個放單的話務員又近了一步!

她想笑,可是當着排長和兩個班長,并不敢那麽放肆。杜繁琦看她一眼,說:“想笑就笑吧。”

然後她又說:“今天我們讓介明妤下總機班了,她的師父就是今天給你們考試的這位班長,林潇。”

介明妤聽了,立馬站起來朝林潇敬了個軍禮,張嘴喊道:“師父好!”

原本面無表情地站在那兒的林潇被介明妤這一出給逗笑了,擺擺手說:“不不不,還是叫班長就好。都是叫班長的。”

林潇說完,看向杜繁琦,問:“排長,我想給她放兩天假,等春節放完假了,再讓她跟我聽機,行嗎?”

“行,”杜繁琦想了想,同意了林潇的請求,繼而又扭頭對着餘下的新兵說道,“你們就看看你們同年兵有了師父多幸福吧。看你們下次要不要考合格。”

其實不用杜繁琦多說,下面一衆新兵已經對介明妤羨慕得不行了,只覺得能有自己的師父,真是太好了。

☆、您好,04副班!(1)

這個新年,對于介明妤和她的同年兵們而言,意義是極其特殊的。

這是她們在部隊過的第一個年,也是她們第一次不和家人一起過年。

下午連隊集中包餃子吃餃子,帶回之後,王方琬就組織着新兵給家裏打電話。不得不說這些女孩們經過了四個多月的歷練,已經比剛來時成熟懂事了很多——給家裏打電話時,也知道了報喜不報憂,在忍不住要哭時,連忙三兩句說完把電話挂掉。

無論如何,都要讓家裏放心。

介明妤仍然有最長的通話時長,因此再一次自願排在了最後。她的同年兵打電話時,她就坐在旁邊等着,聽王方琬給她講一講“下班”以後應該怎麽做。等她前面的兩人手裏都有了電話,另一個人把電話還回來時,王方琬便打住,說:“你去打電話吧,一會兒要集合看晚會了。”

然後王方琬又對其餘已經打過電話的新兵說:“你們收拾着東西準備上去吧,帶着你們的凳子和零食,還有裝垃圾的袋子。”

因為過年,新兵們被允許不受金額數量的限制采購零食、水果和飲料。屋子一角擺着她們這次采購的零食,足足裝了十五個大號紙箱。剛剛還沉浸在想家的情緒中的新兵,聽見終于可以吃那些零食了,立馬也擦幹淨了眼角的淚水,歡天喜地地去挪動箱子拿自己的零食了。

介明妤這兒才剛撥通介東源的電話,那邊集合哨音就吹響了。那邊介東源“喂”了一聲,出于職業敏感,也聽見了女兒這邊尖銳的哨音,直接說道:“你去集合吧。”

介明妤有些哭笑不得,抱着電話站起來有些為難地看着王方琬,她知道自己應該挂電話,但是心裏又隐隐約約覺得如果挂了電話真是很遺憾。王方琬也看着她。想了想,嘆口氣,說:“你打完電話再上來,記得要準時,不然你同年兵心裏又要有想法。”

介明妤忙點點頭,說:“謝謝班長!”

然後她又坐下,把聽筒拿到耳邊,說:“爸爸,新年快樂!”

“嗯,你也新年快樂,”介東源說着,點着手指頭算了算,“你這又近兩個月沒打電話給爸爸了。”

介明妤擡手撓了撓她那一頭殺馬特男式短發,說:“我這不是幹得不好,不好意思給你們打電話麽。不過不過,爸爸,我今天要告訴您一個好消息,我下班啦!”

介東源雖然也在部隊工作過很長時間,但畢竟不是通信口的職務,并不懂女兒口中的“下班”是什麽意思。但介明妤在那邊說得起勁,介東源也就沒有打斷,由着她繼續下去:“以後我每天就跟着我師父去值班室接電話。我們單位每年第一個放單的話務員有優秀士兵,我覺得我肯定是第一個。”

她這樣一說,介東源大概就明白了,所謂的下班其實就是去總機上班。

聯想到女兒上次打電話回來時的狀态,介東源對介明妤取得的小小成績感到非常欣慰,說:“爸爸早就說過,我的女兒一定不是一個平庸的人。”

介明妤在這邊笑起來,半晌,問:“爸爸,最近身體怎麽樣?工作上的事情都順利吧?”

介東源仍然是從前的那套說法:“都好都好,你不用擔心我,你爸爸我才多大年紀,正值壯年,身子骨硬朗着呢。”

似乎是知道介明妤接着就要問周新蕙,介東源繼續說道:“你媽媽也挺好的。也不知你們娘倆這是誰慣的臭毛病,個頂個的軸,你不給她打電話,她就天天讓我給你帶話,說你不打電話是不是覺得自己拿不着你那二等功了,沒臉給她打。還說你就是給她打了她也不接。多大人了,還使這性子呢。”

知道周新蕙又在激将,介明妤笑起來——她現在比以往可說是淡定多了。然後她說:“這不都是您以往給慣的麽。哎爸,我媽要是再跟您說這些,您就哄哄她,就說她閨女在這兒可差勁兒了……”

介東源沉默了一下,拒絕道:“那不行,說你可差勁兒了,她還是得擔心你的。”

介明妤又是一陣大笑:“您這麽替我媽着想,我媽知道嗎?”

介東源附和着女兒笑了兩聲,沒正面回答她的問題,說道:“行啦。爸爸不跟你多說了,前兒我遇見俞克瀾的閨女,她還跟我問起你呢,你趕緊抓緊時間給你朋友們打幾個電話,就去集合吧。小新兵蛋子別太嘚瑟。”

被父親叫做新兵蛋子,介明妤在這邊吐了吐舌頭,然後說:“那好吧,我這兒也趕緊就上去了,爸爸再見。”

介明妤已經從幾個不同的渠道得知了俞寶音對自己的擔心和挂念,但是真到了可以給俞寶音打電話的時候,她還是猶豫不決。原因很簡單,她是俞聲的妹妹,介明妤實在不知道在現在這種情況之下,自己要怎麽去面對她。

她抱着電話在那兒坐了半晌,最終仍然決定不給俞寶音打電話了,她确實得好好捋一捋這事兒,再作打算。

介明妤想着,從電話機上拔下了電話卡,心裏默念着“寶音對不起”,把電話放在桌子上,回身去搜羅了些零食,提着馬紮出了門。

可沒走出兩步,她心裏還是覺得不踏實,最終還是折返回來,拿起了聽筒。

“新年快樂呀音音~”介明妤忖度半天,在電話接通後,立馬調整到了最輕松的狀态,跟俞寶音問了聲好。

俞寶音終于接到介明妤的電話,聲音裏是難以抑制的激動:“明妤?!明妤你在那邊好嗎?沒被杜繁琦欺負吧?別的老兵對你們好嗎?”

這姑娘抛過來一連串的問題,說到最後竟然還帶了哭腔。

介明妤一下慌了神——這姑娘可真是感性,自己在這兒受着罪尚且還沒事兒呢,她那邊倒先哭起來了。只好聞言細語地安慰說:“你別哭啊,我沒事兒,好着呢。杜繁琦也挺好的,畢竟這麽多年過去了,大家都長大了。再說了,一個大院兒裏長大的孩子,哪兒能有經年累月忘不了的仇……”

介明妤說着,瞟了瞟計時欄,她還剩下兩分鐘。于是她連忙說:“寶音,我每周有三分鐘打電話的時間,但是我很少往回打電話,這麽久讓你擔心了。我這次給你打電話,就是讓你別再擔心我了,我在這兒很好。你也別太想我了,你要是再跟王晉川叨逼我怎麽怎麽,我估計等不到我回來,他就要過來殺了我了。”

俞寶音破涕為笑,說:“我就是終于接到你的電話,太高興了。”

介明妤也笑了笑,又想到俞聲那一茬,便試探地問道:“你和王晉川,你倆怎麽樣?聲哥呢,他也還好吧?”

俞寶音顯然是對她哥想讓她閨蜜來給她當嫂子這事兒毫不知情,說:“都好都好,我們都好着呢。對了,前段時間有人給我哥介紹對象了,長得挺好看的,說是在我哥駐地附近的一個什麽地方教幼兒園。也不知道我哥怎麽想的,給人家拒了。”

俞寶音還不适應和義務兵打電話的節奏,說起話來慢條斯理,介明妤一看時間已經不多,雖然對俞寶音所講的事情還有點兒興趣,卻也沒機會再細說下去,只得告訴她:“寶音,三分鐘馬上就完了,我以後再給你打電話,今天就這樣了,你快去吃飯看晚會吧,我也得去集合了。我要挂了啊拜拜!”

介明妤說完,聽見俞寶音那邊一疊聲的“哦”“好”“拜拜”,這才放心挂了電話——趕在通話時間的最後一秒。

然而,這為了讓自己放心才打的電話,卻因為俞寶音的爆料,更加讓介明妤放心不下來了。

聲哥你這是何苦呢?她想着,搖了搖頭,推開門朝着俱樂部去了。

電視裏還在播報着新聞聯播,在今天這個特殊的日子裏,中國人民年味十足,外國人民仍然水深火熱。

介明妤向王方琬和連值班員銷了假,正要往女兵隊伍的最後坐,楊娜娜忽然戳了戳她的腿。介明妤以為楊娜娜有事告訴她,便彎下腰去聽,楊娜娜卻只是給她指了指隊伍中間的空位。

介明妤順着她的指尖看過去,那是個挨着老兵班隊列的座位——旁邊是她上午剛拜的師父林潇。介明妤恍然大悟,低聲說了句“謝謝”,趕緊擠進去放好馬紮坐下。

從前看新聞是一件很嚴肅的事情,但今天畢竟是除夕,電視裏播放的新聞現在已經成為了大家等待春晚時閑聊的背景音。連有班長天天管着的新兵這會兒都在聊天,更別說已經自由許多的老兵們。

林潇手裏剝着一枚橘子,和自己的同年兵有一搭沒一搭地說着話,忽然感覺到身邊的空位有人坐下了,便扭頭略看了一眼。

發現林潇扭頭,介明妤連忙問好:“班長好。”

這聲好說出來,介明妤都覺得有些不習慣——她以前對部隊這繁冗的禮節禮貌很是不以為然,現在自己這張嘴竟然也會這麽勤快。林潇手裏的橘子剛完全剝出來,她颔首“嗯”了一聲,把橘子分成兩半,一半遞給她另一邊的同年兵,想了想,又把另一半遞過來給了介明妤:“喏,給你。”

“……謝謝班長。”介明妤接過橘子,不知是不是橘子微酸的味道給刺激的,她覺得鼻子裏也是酸酸的。

林潇旁邊那個上等兵見了,便探出半個身子來看了看介明妤,問:“你徒弟啊?”

“嗯,我徒弟。”林潇點點頭,從面前制式板凳小桌板上的口袋裏又拿出一只橘子,一邊剝一邊問道:“介明妤,你多大了?”

介明妤捧着那半個橘子,老老實實地回答道:“22了。”

林潇手上的動作停下來,又問:“大學畢業來的?”

介明妤點了點頭。

林潇便又繼續剝她額橘子,笑了笑說:“我也是。你是學什麽的?”

“化學。”

林潇又一次停下她的動作,扭頭過來看着介明妤,眉眼裏都是笑:“我是學藥學的。”

她說完,就又回頭去剝橘子了。介明妤剛剛才得了她爸那句“新兵蛋子別太嘚瑟”,也不好主動再去搭讪,坐在那兒默默地吃完了自己的橘子。忽然想到自己也拿了零食上來,連忙彎下腰在自己的口袋裏翻騰了一陣,拿出一盒常溫酸奶,轉身就放在了林潇的小桌板上:“班長,這個給你。”

林潇愣了愣,笑了,拿起那盒酸奶放回介明妤懷裏,說:“你自己留着喝吧。”

介明妤送出去的禮物被退了回來,她有些急,又把酸奶放回小桌板上:“不,這是拜師禮。”

介明妤眼巴巴地望着林潇,林潇的同年兵見了,便也來幫腔,對林潇說:“你就收下吧。”

林潇瞥了她同年兵一眼,說:“新兵多難得吃一次零食啊。”

介明妤連忙擺手說:“班長,我不愛吃零食。”

林潇聽了,回頭沖她一挑眉,故意逗她:“哦?所以不愛吃的就給我了?”

介明妤也覺得剛才那話說得不對,一下子又是搖頭又是擺手的,說:“不不不,班長,我……”

林潇又笑起來,阻止她繼續說下去:“好了好了,我收下了。”

介明妤這才心滿意足地坐正了身子。電視裏倒計時的鐘聲響起來,春晚馬上就要開始。

這時她聽見林潇那個同年兵在旁邊感慨道:“有徒弟真好啊,不知道我徒弟會是誰。诶,林潇,讓你徒弟問問她同年兵,她們這號碼還能不能快點兒考出來了啊……”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臨時有點兒事情,本來以為可以及時趕回來的,沒想到還是遲了。抱抱大家。

最近和正在帶新兵的小夥伴聊了聊,說起來她手下有兩個姑娘,受不了新訓的強度,打了退堂鼓。然而一個在談心之後越來越上進,另一個堅持退了兵,手續剛辦妥。也是挺唏噓的。

☆、您好,04副班!(2)

這次假期,王方琬放新兵痛痛快快地玩了兩天,到第三天時,又恢複了每天兩遍號碼的作業。

但新兵們放肆兩天之後,心裏那根弦又松懈下來。到第二天早上該交作業時,由于介明妤的作業已經改成了交給她的師父檢查,王方琬這裏竟只有趙曉蕾這個只用寫一遍的按質按量交上了作業。其餘人大多連一遍也沒寫完,夏雨果雖然交上了一遍多,但王方琬識破了她放大字體偷工減料的把戲,被罵得尤其慘。

早上開飯回來,王方琬就對沒完成作業的人進行了懲罰:在屋裏進行蹲姿練習,同時要把自己欠的作業寫完——進行翻倍之後。

王方琬一直認為應該賞罰分明,所以沒有讓交上了作業的介明妤和趙曉蕾兩人連坐。但趙曉蕾心裏憋着勁兒,立刻打了報告:“班長,我沒通過下班考試,我和同年兵一起受罰,今天的作業我蹲着寫!”

王方琬看她一眼,說:“随你。”

介明妤也瞥了趙曉蕾一眼,暗自做了個怪表情,彎下腰撈出自己的馬紮坐下,開始寫今天的作業。

過了一會兒,張楠過來給王方琬分好吃的,一推門被滿地蹲着的新兵吓了一跳。新兵們見張楠進來,都和她問了好,介明妤也不例外,站起來跟她說了“班長好”。這時張楠才注意到角落裏的介明妤是坐着的,因為挨練的新兵們,問好時也是不能站起來的。

于是張楠扯了扯嘴角,說:“喲,介大姐自己坐着呢。”

介明妤站在那兒沒接茬,還是王方琬解釋道:“她寫完作業了。”

張楠看了看地上蹲着的趙曉蕾、夏雨果等她一直看好的新兵,問:“蹲着的都沒寫完?”

王方琬也看了她們一眼,說:“趙曉蕾寫完了,自己覺得沒通過考試,要跟着蹲,我由她蹲了。”

“嗬,”張楠聞言,又扭頭看了一眼介明妤,而介明妤已經又坐下埋頭寫作業了,“行吧,我先回去了。”

她臨走前仍不忘踩一腳新兵:“你們這屋裏太味兒了……”

過了一會兒,介明妤寫完了今天的作業,跟王方琬打了報告,就要去老兵宿舍找林潇交作業。她站在老兵屋門口打了報告,屋裏老兵們說說笑笑聲音很大,介明妤遲遲沒有聽見允許她進去的聲音。

她只好又揚聲喊道:“報告!”

這時,屋裏才終于傳來一聲有些不耐煩的:“進來!”

介明妤推門進去,按着屋裏老兵的人數連聲叫着“班長好”,直叫得她感覺自己要斷氣了,她随着人頭而移動的視線中終于沒有了更多的老兵。

然後她說:“報告班長,我來找林潇班長交作業。”

林潇還沒說話,剛才那個準她進來的上等兵就先開口了:“不是,作業先別慌。你先說說你是不是聾啊?剛剛叫你進了你不進,站在外面一直打報告幹嘛?我喊你進來還喊得嗓子疼呢。”

介明妤剛剛才跟了師父,不願意讓林潇覺得她是個不好的新兵,因此雖然心裏委屈不服,也還是低頭說:“對不起班長。”

張楠在一旁磕着瓜子,悠悠地開口了:“徒弟,你可別說人家。人家可是A大的高材生,看不上你的。我剛剛去她們屋裏,她同年兵都在那兒挨罰,還有一個不用挨罰的都主動跟着一起了,就她坐着,也是真坐得住。我就不說我們了,就你們新兵的時候,哪次不是挨練大家一起挨?”

張楠的徒弟聽了,語氣誇張地說道:“你也真是不心疼你同年兵啊,诶,你是叫介明妤嗎?你說說你是怎麽想的吧?”

介明妤知道自己開口了又要惹事兒,幹脆保持緘默。然而張楠不打算放過她,立刻在旁邊接茬,替自己徒弟催促道:“你們班長問你話呢!”

這下,介明妤又知道自己如果不開口,也要惹事兒了。她不想再聽張楠那些她介明妤看不上別人的話,只好說:“報告班長,我作業都寫完了,班長允許我不挨罰。”

“你同年兵還跟着一起挨罰呢,你怎麽想的啊?”那個上等兵又問。

林潇坐在角落裏自己的床鋪上,對她那個同年兵說道:“鄧莉娜,你讓她把作業先給我交過來。介明妤,作業拿過來。”

介明妤如蒙大赦,連忙打了聲“報告”,快步過去将作業呈上。作業剛從她手裏離開,鄧莉娜的問話就又逼了過來:“你說話呀,你怎麽想的?一個新兵,居然能看着自己同年兵挨罰,自己無動于衷。”

介明妤真是煩透了這種論調,轉過身站好,說出了自己的想法,同時也做好了挨練的準備:“報告班長,她們挨罰我也心疼她們,但是我不覺得我需要對她們的挨罰負責,更不需要跟她們一起挨罰。這是道德綁架。”

張楠聽完介明妤這番話,立刻放下手裏的瓜子,在旁邊鼓起掌來,然後她沖着鄧莉娜一揚下巴,說:“怎麽着,徒弟,我沒說錯吧。人家高材生可傲着呢。”

鄧莉娜讓介明妤嗆了這一通,覺得在同年兵面前沒了面子,很是生氣,啪地把手裏的小說扣在床上,蹭蹭地就從上鋪下來,趿拉上鞋子,一邊往外走一邊說道:“你這個新兵真是沒規矩。你就在這兒站着吧,我去跟你們班長說去。”

她打開門,直直去了新兵屋裏,新兵們此起彼伏問好的聲音之後,鄧莉娜的聲音又響起來:“方琬,我要練你們那個新兵,太沒規矩了。我讓她在我們屋裏站着呢,我過來跟你說一聲。”

不一會兒,鄧莉娜回來了,嘚嘚瑟瑟地抛給介明妤三個字“站着吧”,徑自走到自己床前踢掉鞋子又爬到床鋪上抱起剛才朝下扣着的小說。

介明妤倒不介意在這兒挨練,反正她一個新兵蛋子也沒什麽可以打發時間的事情,做完了作業就在屋裏愣着而已,現在在這兒罰站也只不過是換了個地方愣着罷了。

只不過她這一下子就又得罪了一個老兵,還是她師父林潇的同年兵,她終歸是覺得不太好。不知為什麽,她雖然一直以來對什麽也不在乎,張楠讨厭她,她也就由張楠去了,可這一次,她卻特別害怕被林潇誤解和讨厭。

從剛才她進屋到現在被罰站,林潇除了出聲讓她把作業交過去之外再也沒說一句話。介明妤拿餘光瞟了瞟林潇那邊,見她低着頭,似乎是在看自己剛剛交上的作業。

介明妤一邊在這兒拔着軍姿,一邊為自己剛剛逞那一時口舌之快而後悔——她在這兒挨練,林潇都沒有說話,看來是不想理她了。

這時,林潇忽然開口叫了她的名字:“介明妤。”

介明妤終于聽見這個還不太熟悉的聲音響起來,立馬精神抖擻地答道:“到!班長。”

“你在那兒站着聽着就好。你的作業,寫錯了兩個,寫漏了兩個。寫錯的,下去把正确的號碼和錯誤的號碼各抄一百遍,寫漏的,抄兩百遍。”林潇輕描淡寫地宣布了她檢查作業的情況,并且對介明妤做出了懲罰。

雖然又挨了罰,但知道了師父不是不搭理自己,介明妤仍然很高興,美滋滋地答道:“是!”

介明妤在老兵屋裏站了沒一會兒,林潇就跟張楠打報告要去上班了。林潇拿着自己的水杯走到門口,介明妤剛要張嘴用“班長慢走”來恭送她,林潇就回頭佯怒道:“介明妤,你還在那兒站着幹什麽,跟你們班長打報告去聽機了啊。”

前幾天林潇才跟杜繁琦申請了讓介明妤多休息幾天,年假之後開始聽機。現在還在年假裏,林潇這樣說,很顯然是要把介明妤救下來。介明妤心花怒放,但表面上還是得做出一副誠惶誠恐地樣子,跟罰她站的鄧莉娜告話:“報告鄧莉娜班長,林潇班長要去值班了,我得跟班長去聽機。”

介明妤想了想,又補上一句:“班長,我聽機結束之後再回來接着站。”

鄧莉娜一直以來都在塑造知書達理的道德模範形象,今天讓介明妤在這裏罰站,于她而言已經是一時沖動在自毀形象了。現在林潇要帶徒弟走,她正好也就順水推舟做個人情。于是鄧莉娜連頭也沒擡,說:“你走吧,一會兒也不用再來了。”

“是,謝謝班長!”介明妤小幅度地活動了一下她站得有些酸的雙腿,跑到門口又重複了進門時問好的步驟,只是把“班長好”改成了“班長再見”。林潇已經走到了走廊那頭的鐵門處,見介明妤還在後面,又催促道:“你快點兒,跟你們王方琬班長請假,拿上你的筆記本,快點兒,磨唧勁兒。”

介明妤連聲答着是,手忙腳亂地回了自己宿舍跟班長請了假。她抱着自己的筆記本出門來,見林潇還站在門邊等着她,趕緊一溜煙跑過去,為林潇打開了鐵門。

林潇一邊往外走,一邊把自己手裏的水杯往介明妤面前一遞:“拿着。長點兒眼色,我的活兒你不幹就算了,以後你經常到老兵屋去,你別的班長的活兒你要是也不幹,又得挨練。真是……”

介明妤接過水杯,跟在林蕭身後唯唯諾諾地點着頭。下了樓,林潇帶着介明妤拐進了對于介明妤和一衆新兵來說十分神秘的通信樞紐。

林潇回頭對介明妤說:“門牌前段時間拿去換了,你記清楚我們機房的位置,別到時候去錯了機房又要挨罵。”

她帶着介明妤在一扇門前停下,敲了敲門,然後一邊推門一邊對介明妤說:“你要打報告,等裏面班長讓你進了你再進,不能光敲門。”

介明妤按照王方琬的指導,在筆記本上巨細靡遺地記着林潇傳授的經驗,心裏隐隐約約地期待着林潇推開門帶她進去——她終于來到了總機班,這個可以讓她通向評功評獎之路的聖地。

☆、您好,04副班!(3)

S師總機每次由兩人當班,按照值班表的安排,這次中途小交班只換下一個人,另一人仍然堅守着崗位。

林潇在一側機臺前坐下,拿出一只耳機放在桌邊,對介明妤說:“自己過來從桌子下面把凳子拖出來坐下,戴上耳機。”

介明妤按照她的指示做了,端端正正坐在桌邊像個小學生一樣認真地看着面前總機的設備——一臺裝有話務軟件的普通電腦。

看着這臺甚至有些老舊的電腦,介明妤有點兒小小的失望。她原本以為總機會用什麽高大上的設備,起碼也是類似廣播臺那種有小滑塊需要複雜操作的。然而來了才知道,總機接轉電話用的竟然只是以鍵盤為輸入設備的一臺電腦。

這時,跟林潇一起上班的那個上等兵——也就是除夕那天和林潇坐在一起的那個上等兵——問道:“你不是說讓她過完年再來聽機麽,咋今天就給弄下來了?排長反悔了?”

林潇雙手飛快地在鍵盤上進行着接班後需要進行的操作,雙眼目不斜視地看着顯示器,答道:“沒。她早上來我們屋裏交作業,跟鄧莉娜頂起來了,鄧莉娜就讓她在我們屋裏罰站。介明妤,這是賀珊班長,剛才走的那個是周敏班長,你記住,以後我們上班的時候你下來聽機。”

介明妤又刷刷刷地往本子上多記了一條。

賀珊在那邊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說:“哦,所以你就把她帶下來了。诶,介明妤,你看你師父對你多好。”

介明妤正想說“是”,突然一陣電話鈴聲響起來,林潇立馬給她做了個“噓”的口型。她即刻噤聲,機臺另一側地賀珊已經眼疾手快地接起了電話:“您好,幺五。”

賀珊剛才說話的嗓音還有些粗粝,但她接起電話之後,立馬像換了副嗓子似的,聲音非常甜美。聯想到張楠每次和男朋友打電話時甜膩的聲音,介明妤大概就明白了這是總機的必備。

随着賀珊一聲“好的”,她的手指也在鍵盤上操作起來。介明妤猜想這就是在接轉電話了,便仔細留意着賀珊的機臺。但沒想到賀珊的速度也那麽快,她還沒來得及看清,賀珊就已經完成了操作,報出了一句“請聽好”,又摁了一個功能鍵,就将雙手放回了桌前。

介明妤看得呆在那裏,被林潇瞧見了,拿胳膊肘撞了撞她,揶揄道:“嘿,眼睛都直了。讓你跟我學呢,你看你班長幹什麽?”

介明妤這才回過神來,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了低頭,說:“好奇,想學。”

賀珊接完了電話,又開始搭茬:“你師父電話接得更好,你們班長有沒有跟你們說過,她是第一個業務獨立的,你師父是第二個。”

介明妤點了點頭。

賀珊便又囑咐道:“知道吧,好好跟你師父學。”

“是,謝謝班長。”介明妤慎重地點了兩下頭。

林潇睨了賀珊一眼,笑道:“賀珊,我帶了個徒弟,倒把你激動得不行,你說完了嗎?說完了我要開始教徒弟了。”

賀珊嘿嘿地笑了兩聲,算是回答。林潇又笑了一下,扭頭對介明妤說:“剛剛你們班長接電話已經給你示範過一次了,電話接起來先要報工號,當然你現在沒有自己的工號,你是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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