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一回頭卻正好撞上趙曉蕾挑釁的目光
我的班,所以就報我的副班,我是洞四,你就是洞四副班,知道嗎?”
介明妤一邊點着頭,一邊在本子上記着,林潇探過頭去看了一眼,發現介明妤是用的她們專用地話術格式在記錄,便問:“你們王方琬班長教你的?”
介明妤擡頭答道:“是。”
“她業務學得挺好的,講給你你就學着。前兩天你就背功能鍵,觀察我接電話,別出聲,然後按這個格式,把話術記下來。到第三天,來了電話我就不接了,你拍功能鍵把電話接起來,報完工號之後再看情況,如果你能處理我就不出聲,光操作,你處理不了,我再接過來。”林潇接着說。
介明妤一聽,便覺得不好。聽機聽機,還真是光靠聽啊?而且聽三天就要開始接電話?
她思考了一下,試探地問道:“班長,是不是有點兒太快了……”
林潇瞥她一眼,說:“跟我講條件?我師父上機第一天就讓我接電話,我也沒說快啊。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服從,知道嗎?”
“是是是,我好好學。”介明妤立馬知道自己錯了,點頭如搗蒜。
左右還在新年假期裏,又是上午,電話不多,林潇教了介明妤交接班制度和相應的機臺操作,又順便把其他功能鍵和五筆字根給她講了,安排她背下來。
快到下班時,林潇也沒接上幾個電話,介明妤的話術本上連第一頁也沒有寫滿。林潇拿過她的筆記本檢查了一遍介明妤記錄的話術,确認無誤之後又問介明妤要了紙筆,在頁頭處寫出一串字符又還給她。
介明妤看了看,這又是數字又是符號的,有些不明白,便問:“班長,這個是……啥?”
林潇解釋道:“你今天的日常任務,寫號碼啊。今天也是你正式開始跟我學業務了,作業要比以前有些難度,畢竟號碼是接轉電話地基礎。這個順序是這樣的單數正,雙數反……”
林潇還在細致地解釋着,彎彎繞繞的,饒是介明妤自認為腦子轉得夠快,也差一點兒被繞暈過去。面對這種高标準嚴要求的作業,介明妤真是欲哭無淚。
林潇給介明妤布置的這份作業,可以說是介明妤學號碼以來寫過的最燒腦的作業了。
早先介明妤已經吐槽過她師父給她的號碼順序,到了動筆寫起來,真切地感受到了難度,內心幾近崩潰。晚上的“學習室”裏,大家都安安靜靜地埋頭猛寫,只聽見介明妤一個人在那兒間歇性地哀嚎。
夏雨果遠遠地看見她這副要死的模樣,撇了撇嘴,說:“我突然有點不想下班了。”
趙曉蕾聽了這話,很是輕蔑地笑了笑。她覺得夏雨果着實是多慮了——以夏雨果那個吊車尾的成績,首先應該考慮的不是不想下班,而是自己會不會下不了班。
然而趙曉蕾這一笑,被介明妤敏銳地捕捉住了,誤以為是在嘲笑被作業折磨得不成人樣的自己。這一下子,介明妤又賭上了氣,停止了抱怨和慘叫,也強迫自己安安靜靜地趴下來完成作業。
明天就開始恢複部分訓練,杜繁琦已經決定要在明天再進行一次下班考試。介明妤知道,按趙曉蕾現在為了考試做準備的那勢頭來看,明天這場考試她是勢在必得。一旦趙曉蕾也下了班,她們倆就又在同一個水平層級裏了。
看來她們之間這場較量,勢必要成為一場曠日持久的戰争了。
介明妤一邊寫着號碼,一邊咬住了下嘴唇——想要比過趙曉蕾,她就不能讓林潇用鞭子抽着她學,得自己更主動才行。今天林潇教了她一些電話情況的處理方法,她決定,寫完作業就在紙上畫一個鍵位圖,自己練習操作。
林潇不是說給她三天時間讓她準備麽,介明妤想,連這三天也不用了,明天去聽機,她就要接電話。
翌日一早的考試裏,趙曉蕾果然考了滿分。介明妤卻因為錯了一個號碼,以0.5分之差位列第二。
林潇昨天上午已經對介明妤作過要求:每次號碼考試出了成績必須立刻讓林潇知道。然而介明妤看着自己這份沒能拿到滿分的答卷,想到要把這成績呈給師父過目,竟然出了一頭虛汗。
林潇昨晚上了個大夜班,號碼考試的成績出來時,她和賀珊還在補覺。介明妤雖然對自己的成績不滿意,也擔心林潇看了這成績跟她生氣,卻又不敢隐瞞不報,只得蹑手蹑腳地踱進補覺室,把自己抄錄的成績單放在了林潇床頭——這樣,林潇起床就可以看到成績單,也算是立刻讓她知道了吧。
交完了成績單,介明妤又回到訓練教室,突然想起來林潇昨天檢查了作業又罰了她抄寫漏寫錯的號碼。她想大概今天考試出錯的號碼也是要被罰抄的,幹脆自覺地把寫錯的號碼和正确的號碼各抄了兩百遍。
趙曉蕾的師父剛好是今天上午當班的上等兵李安瀾,考試成績出來确定趙曉蕾今天可以下班之後,杜繁琦就帶她去機房認了師父。
她這一去也就沒再回來,直接留下學機臺了。
介明妤擡頭看了看趙曉蕾空空如也的座位,一邊抄着號碼,一邊就感覺自己肩上的壓力大了起來。說來她也是比趙曉蕾早下班了五天,然而真正比趙曉蕾多學東西,也僅僅多了兩個小時而已。更何況,趙曉蕾那股锲而不舍的勁兒,介明妤也真是自愧不如。這樣一想,介明妤立刻感覺到了一種深深的恐慌——她要是再不加把勁兒,這點兒領先的優勢就又要被趙曉蕾消滅了。
作者有話要說: 今晚有事,估計回來又得遲,所以還是存稿箱跟大家見面好了,麽麽噠
☆、您好,04副班!(4)
介明妤的這種恐慌一直持續到了晚上。
吃過晚飯,林潇又帶着她開始上小夜班。看着介明妤主動交上的四百遍罰抄,林潇笑起來,說:“你倒是挺自覺的,我還沒說話呢,先自己抄上了。”
介明妤抿了抿嘴,沒接話,拖過鍵盤把系統裏上一班的工號換成林潇的。林潇見了,又張嘴誇她說:“表現不錯嘛,都知道替我換工號了。”
但下一句話,林潇就毫不留情地戳破了介明妤心裏那點兒小九九:“是不是看你同年兵也下班了,感覺壓力很大啊?”
介明妤被說中了心事,讪讪地笑了笑,說:“班長你挺懂的呢哈……”
“李安瀾今天中午在我們屋裏把她徒弟好一頓誇,說她悟性又好學得又快,”林潇說着,戴上自己的耳機,“張楠班長也跟着誇,就說那孩子不錯什麽的。我就猜啊,你同年兵下班了,你肯定不能無動于衷。”
林潇扭頭看了看介明妤,又說:“你下班兒的時候,張楠班長對你全是差評。可是我覺得你也沒她說的那麽不如,我挺喜歡你的。你好好學,別給自己丢臉。”
介明妤雖然早就從王方琬那兒知道了張楠在別的老兵面前說她的不好,念她的不是,但這事情從她師父林潇的嘴裏說出來,她竟然還是覺得心裏悶得慌。不過好在林潇沒有因此而在接觸之前就對她形成不好的印象,還鼓勵她要好好學業務,介明妤對此感激不已,點了點頭,輕聲答道:“是,謝謝班長。”
賀珊在一旁,也搭腔道:“你就不要理張楠,一天天的自我感覺良好得不行,其實誰樂意理她,連她自己徒弟都不喜歡她。”
介明妤知道這種話她一個新兵不能附和,便只好假裝自己沒有聽見,尴尬地用食指指肚摩擦着拇指的指甲。
“賀珊!你又來了,當着新兵的面還啥也敢說,一會兒教壞我徒弟了。”林潇也不敢由着自己同年兵随便開口——說實話,她現在也還沒有完全地信任這個成了她徒弟的新兵。
介明妤正在旁邊裝聾,突然電話鈴響起來。她眼裏一亮,探出身子就要去接電話,然而林潇到底是已經在總機值了很長時間的班了,比介明妤的反應要快出許多,“啪”地拍起電話,溫柔地報出自己的工號:“您好,04。”
介明妤沒接上這個電話,只得又坐好了,低頭按照林潇的報話和操作記錄着這通電話的話術情況。
她剛剛激動地想要去接電話的動作,都被林潇看在了眼裏。等手裏這個電話處理完了,林潇朝介明妤那邊微微側了一下頭,注視着她。
介明妤埋頭寫好了情況,一擡頭便對上了林潇滿是探究的目光。兩人大眼瞪小眼地對視了一陣,林潇終于敗下陣來,無聲地笑着,轉頭看着電腦屏幕。介明妤以為林潇突然那麽看着自己是有什麽事情要說,然而她認真地看着林潇等她吩咐了這麽半天,林潇又笑着扭頭回去了,這反而讓介明妤心裏毛毛的。
但林潇不開口,她也只能打消自己的好奇,又低頭看着筆記本背話術。
今天的電話仍舊不多,不用處理電話的大片空當裏,林潇和賀珊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天。偶爾賀珊也把話頭甩給介明妤,但都被林潇用“別打擾我徒弟學習”給擋了回去。
眼看着離下班沒有多少時間了,林潇開始填寫交接班情況表,準備交班。介明妤看着林潇趴在桌上之後腦袋頂上的發旋兒,心想今天自己怕是接不着電話了。
正當她感到遺憾不已,卻又不得不準備着接受這個事實的時候,電話鈴突然又響了起來——是林潇這臺機子上進了電話。
林潇正填着表,有些反應不及,竟就這樣被介明妤搶了先。
只聽見介明妤“啪”地拍起電話,然後流利地報出了工號:“您好,04副班!”
雖然勇敢地搶了電話,但介明妤還是挺緊張的。要是這個電話的情況她還不會處理,這不就還是得讓林潇出馬麽。不過還好,這只是上機臺臨近下班的試線電話,介明妤很順利地就處理完了,松下了這口氣。
林潇還在奮筆疾書着,頭也沒擡,順口說道:“不錯,這是你接的第一個電話。”
介明妤聽見這句勉強算是表揚的話,還沒來得及高興,林潇就又說道:“但是,報話聲音太硬了。這要是接首長電話,你能把首長吓得一蹦三尺高。”
一旁賀珊聽了林潇這個誇張的說法,噗嗤一聲笑了起來,然後她扭過頭,開口為介明妤解圍:“你不要着急,慢慢接就好了。你平時說話聲音也挺溫柔的,就是太着急了才顯得太生硬。沒事兒沒事兒,熟悉了就好了。”
介明妤看着賀珊點了點頭,說:“是,謝謝班長。”
林潇終于填完了值班日記,擡起頭把表冊放進資料夾裏,張嘴就又給介明妤布置了任務:“從明天開始,每天晚上看新聞之前半小時讀報,你主動上去讀,聲音要溫柔甜美,就像我和你班長接電話時一樣。”
介明妤頓時一個頭兩個大——通信站是男女混編單位,讀報時也是男女兵一起集會。介明妤一向直爽慣了,突然讓她在一群陌生男子面前用師父和班長接電話那種甜美的聲音講話,這可真是有些難為她。
但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師父的話也是命令,除了服從,介明妤沒有別的選擇。可是服從歸服從,頭痛也确實頭痛。
林潇這一班之後,正好是李安瀾和鄧莉娜來接班,趙曉蕾搶在兩個上等兵之前把水杯送下來,又拉上了機房的窗簾。有些事情經不起比較,林潇雖然早說過這些雜活兒不用介明妤幹,不過見同年兵的事情有新兵打點,心中難免有些想法,便對介明妤說:“你看你同年兵都知道送水杯拉窗簾,昨晚我們上大夜,你死哪兒去了?”
介明妤下意識地就要回答自己在抄號碼,話剛到嘴邊,才意識到這時候林潇并不是要這個答案,連忙把起先準備的說辭咽了回去,又才開口道:“對不起班長,我下次注意。”
她說完,瞟了瞟窗前趙曉蕾的背影。
趙曉蕾辦妥了一系列準備工作,便向兩個上等兵告辭,剛走出機房的門,就遇見了前來接班的鄧莉娜。趙曉蕾匆匆地問了一句“班長好”,就從鄧莉身邊疾步跑過,要離開通信樞紐,然而鄧莉娜卻叫住了她:“诶,你明天早上記得給我和你師父帶早飯回來,我們的飯盒在櫃子裏。”
介明妤在機房裏聽見了,想到今天早上自己也沒給下了大夜地林潇和賀珊帶飯,便問:“班長,以後我用不用也給你們帶飯?”
林潇擺了擺手:“不用不用,我們減肥,下夜班不吃飯。”
緊接着,鄧莉娜就推開了機房的門:“值班員同志,您的交班時間已到,請您下班!”
賀珊早已經站起來做好了下班的準備,見了鄧莉娜演這一出,笑着錘了她一拳:“你少裝了!沒什麽要交接的情況,我們走啦~”
到了夜裏,介明妤一邊寫着林潇給她布置的燒腦作業,一邊羨慕着趙曉蕾。
介明妤想,自己下班之後讓師父安排了這些作業,吓得夏雨果都不想下班了;而趙曉蕾這一下班,不僅沒有奇怪的作業,她師父夜班中途上樓來上廁所見着她還在學習,還催促她快回去睡覺。同樣都是下班,跟了不同的師父,待遇也是不同的啊,這都是命。
她一邊不着邊際地想着,一邊嘆了口氣。
沒成想,到第二天早上,趙曉蕾也成了讓大家不想下班的那一個。
昨天晚上領了幫李安瀾和鄧莉娜打飯的任務,所以今天一早,趙曉蕾就把飯盒洗得幹幹淨淨的,帶去食堂給兩人裝了滿滿一盒饅頭小菜。等大家開飯回來,李安瀾和鄧莉娜自然已經下班去了補覺室,趙曉蕾便跟王方琬打了報告,捧着飯盒去給她師父送飯。
然而她剛放下飯盒出來,門關上的一瞬,補覺室裏李安瀾就又召喚了她:“趙曉蕾!!”
“到!”趙曉蕾的手甚至還沒離開門把手,聽見師父叫自己,立馬條件反射地答了到,推門又再進去了。
介明妤在水房裏洗着宿舍的抹布,準備在專業訓練之前再維護一下屋裏的衛生,補覺室的門一關上,她自然也就聽不見什麽動靜了。
沒一會兒,在走廊裏維護衛生的張雪莉擠眉弄眼地走進水房,四下裏看了看,确認沒有老兵在,才小聲對介明妤說:“補覺室打起來了。”
介明妤正在擰抹布,聽見這個大八卦,手上動作一滞,挑眉問:“打起來了?李安瀾和鄧莉娜?”
她直覺趙曉蕾不可能跟自己地師父打起來——畢竟新兵連吃過虧之後,她們都老實了很多,輕易不敢跟老兵正面頂了,更何況趙曉蕾又是出了名的有眼色。所以,張雪莉說打起來了,在介明妤看來,只能是兩個老兵打起來了。
張雪莉卻搖搖頭,表情誇張,聲音卻仍然很低:“是趙曉蕾在挨打。”
“不能吧……”介明妤多瞅了張雪莉一眼,又低頭用力擰了擰手裏半幹的抹布。昨天晚上李安瀾還那麽關切地讓趙曉蕾早點兒睡覺呢,怎麽可能這會兒就跟趙曉蕾動上手了。
張雪莉正準備給介明妤描述一下她剛才在走廊裏聽到的事件經過,水房的門就被人推開——趙曉蕾提着飯盒走進來,轉身把飯盒裏殘餘的飯菜湯水倒進垃圾桶裏,又一轉身從工具間裏拿了一副掃把,接着出去了。
整個過程中趙曉蕾一言未發,而水房裏彌散開來的味道,介明妤和張雪莉很容易地就可以辨認出:它們來自今天早上食堂的炝炒卷心菜、酸辣土豆絲和肉末炒粉條。
介明妤和張雪莉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扁了扁嘴。
緊接着介明妤就帶着自己的抹布要回宿舍,從水房出來,順着右邊的牆壁往回走,沒走出三步,趙曉蕾就提着掃帚簸箕從補覺室出來,蔫不拉幾地說了兩聲“班長再見”。
趙曉蕾帶上補覺室的門,一轉身就和介明妤打了個照面。介明妤這才發現,趙曉蕾的迷彩服上,從上到下沾了不少菜湯。而趙曉蕾整個人也沒了精氣神,看得出來她也正強忍着某種情緒——憤怒,或是委屈。
但是見到介明妤,趙曉蕾立刻收起了眼中那一絲可疑的情緒,甩過一個生硬的瞪視,繞開介明妤去了水房。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可見到趙曉蕾這副模樣,介明妤還是有些同情她的。
第一次,介明妤有了和趙曉蕾同病相憐的感覺。
作者有話要說: 哇咧,放心吧,這些破事兒不是常态,只是平淡生活的重口味調劑-。-
☆、第二封信(1)
有了林潇在業務上對介明妤的嚴格要求和李安瀾在生活上對趙曉蕾的百般挑剔,其餘新兵對下班跟師父突然沒了那麽多的憧憬,甚至故意磨磨蹭蹭不願意通過考試。
如此一來,上級施加下來的壓力也就越來越大,杜繁琦督促着王方琬落實,可王方琬再傳達給新兵們,新兵們就是不來氣——反正王方琬的套路她們都摸透了,只要不下班再讓更多的老兵可以有機會練她們,任憑王方琬現在脾氣怎麽古怪也沒關系。
無奈之下,杜繁琦只好又運用了她的蘿蔔加大棒政策,宣布但凡連續考三次第一,就可以跟師父一起外出。但如果考了倒數,就要去連隊門口站大值日了。
可這個方法也仍然不奏效——第一個考了三次第一的是已經下班的趙曉蕾,而連續三周都是倒數第一,承包了每周五看電影時間那班大值日的都是夏雨果。
趙曉蕾和李安瀾外出的那個中午,恰好是林潇和周敏值班,介明妤作為副班跟班聽機。
李安瀾走之前照例來機房詢問她的同年兵有沒有什麽要她幫忙帶回來的東西,林潇和周敏都表示不用,李安瀾也就開開心心地帶着徒弟出去了。
李安瀾前腳剛走,林潇就對介明妤說:“你看,你同年兵外出了,你呢?你是不是不想出去啊,從你下班到現在,一個月了,你就只考過你下班那一次滿分。我是說過不要求你滿分,但是你這個腦子裏也想着點兒事兒吧……反正我們老兵想外出就外出了,無所謂,你要是考不了三次第一你就在院兒裏一直待着吧。”
介明妤已經跟林潇學了一個月的機臺,空閑時間裏偶爾林潇也跟她聊聊天。在這個過程裏,介明妤就發現了林潇的這個特點——特別能叨逼。一個月來,她已經習慣了動不動就被她師父長篇大論地數落,林潇一邊說着,她就在一邊不住地點頭。
這時電話鈴聲叮鈴鈴想起來,林潇總算打住:“接電話!”
介明妤聽機一個月,常見的情況已經可以處理自如,所以與其說現在是介明妤聽機,倒不如說是林潇聽機——聽着介明妤不接錯電話。
介明妤這邊很順利地就接完了這個電話,下了線就又恭敬地坐好,準備繼續聆聽師父的“教誨”。然而林潇卻嘆了一口氣,轉過話頭開始誇介明妤:“不過啊,雖然你號碼拿不了第一,但是電話接得比趙曉蕾好多了。你們李安瀾班長,動不動就不讓你同年兵聽機。”
這個介明妤倒是早有耳聞——從那次趙曉蕾給李安瀾打飯不合李安瀾心意,被潑了一身菜湯開始,很奇妙的,趙曉蕾和介明妤的關系竟然有所緩和,大概真是同病相憐惺惺相惜。趙曉蕾時常在她們面前抱怨李安瀾的吹毛求疵,比如今天鋪床的時候床單的方向反了,明天帶飯回來她喜歡的菜又少了,并且據此就不讓趙曉蕾聽機,而是讓她在機房的一角背話術寫號碼。
學不了新的東西,又怎麽進步呢?
介明妤有時也會把自己的話術本借給趙曉蕾,讓她抄一抄自己遇到的情況,趙曉蕾通過這樣的方式倒也掌握了不少的話術,但始終缺乏實踐,一到機臺上就容易緊張忘詞。這時李安瀾就又開始跟她生氣——如此反複,惡性循環。
想到這裏,介明妤又不由得想起了四個字——這都是命。
于是她扭頭看着林潇,萬般感慨地說道:“師父,你真好。”
林潇只是傲嬌地“哼”了一聲,沒再搭她的茬。
但畢竟中午大家都在午休,這一班也沒什麽電話可接,沒過多會兒,林潇就覺得無聊了,又來跟介明妤聊天。
也是沒什麽話題可聊了,林潇張嘴就問:“介明妤,你想不想給家裏打電話?”
介明妤也無聊得只能看着窗外光禿禿的樹杈發愣,猛地聽見林潇這麽問,她怔了怔,才狐疑地看了林潇一眼,說:“不想啊……”
“那你有男朋友嗎?想不想給他打電話啊?”林潇又問。
介明妤更是一頭黑線:“我也沒有男朋友啊……”
不過林潇這一提,介明妤卻又想起了俞聲來。
但林潇沒有給她更多的時間讓她去琢磨她和俞聲的事情,又念叨上了:“我還是第一回遇見你這種一點兒不想打電話的新兵。我新兵的時候天天想盡辦法就為了多掙個一分鐘的電話時間,哪一周不讓我打電話,我能哭一晚上。”
介明妤聽了,也不知道該怎麽說,低了低頭,半天才說:“大概是我心比較冷吧。”
林潇一聽這話,就知道這背後還有故事。她無意打探介明妤的隐私,連忙不提這個,又把話題扯向了別處:“徒弟,你明年提幹不?”
“不提呀,”介明妤驚嘆于林潇思維的跳躍,擡起頭瞥了她一眼,“我還要回去讀書。”
“行吧。我也不想提,但是有人想讓我提……過幾天就要報名了……算了算了不想了。”林潇随便找了個新話題,卻不想又把自己坑了進去,只得擺了擺手,也像介明妤似的看着窗外發愣,不再說話。
到了中途換班,賀珊來替下了林潇,介明妤也就結束了今天的跟班。她打掃完機房衛生回宿舍時,正趕上趙曉蕾和李安瀾外出回來。
三人中一個穿軍裝,兩個穿便裝,一起回了二樓宿舍。趙曉蕾幫李安瀾提着東西進了老兵屋,介明妤則徑直回了她們自己的宿舍。
介明妤的同年兵都在晾衣房待着,屋裏只有王方琬一個人。見王方琬午睡已經醒了,介明妤便和她銷假:“報告班長,我聽機回來了。”
王方琬坐在床邊,打着哈欠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接着她一擡眼看見了蹑手蹑腳推門進來的趙曉蕾,竟然斜了趙曉蕾一眼。趙曉蕾被她這眼神弄得有點懵,但她麻利地換好了迷彩服,還是上前說道:“報告班長,我和李安瀾班長外出,回來了。跟您銷假。”
王方琬又重複了一次剛剛那個乜斜的眼神,陰陽怪氣地說道:“你都沒跟我請假,你跟我銷什麽假啊?”
平時因為趙曉蕾號碼背得不錯,又已經下班有自己師父管着,王方琬對她也還不錯,所以這時候絕對不是故意為難。但趙曉蕾仔細回憶了,她是寫了請假條,請王方琬簽了字,又請張楠簽了字,再報給了排長簽字,最後交給了站裏的值班員——逐級請假的制度落實得很到位啊。
趙曉蕾沒弄明白王方琬和她生氣的理由,便提醒道:“班長,請假條要是您不簽字,我也出不去呀……”
“那你走之前你跟我說了嗎?你班長還知道走之前跟張楠班長打聲招呼吧?你跟我說了嗎?”王方琬不依不饒,放大了音量連聲質問趙曉蕾。
介明妤在自己櫃子前準備着下午訓練要用的東西,王方琬突然對趙曉蕾發難,倒讓她有些為難了——她這到底是假裝沒聽見繼續在這兒收拾啊,還是趕緊拿上東西滾出去啊?
趙曉蕾是個能屈能伸的“女丈夫”,也不再辯解什麽,立刻就把這個錯認下來:“班長,是我的錯,您要怎麽罰,您開口。”
趙曉蕾這一認錯,王方琬倒沒了繼續發作的理由,她斜着眼想了想,說:“請銷假制度,一百遍,明天一早交給我。”
“是,班長。”趙曉蕾說着,把手裏的購物袋遞上,“班長,這是您和我同年兵讓帶的東西,請您過目一下,然後我給大家分下去。”
王方琬接過袋子,屋外就傳來了尖銳的哨聲。
“起床——”
趙曉蕾和介明妤兩個已經下班的,這時就該去對面老兵屋幫忙收拾衛生了。于是她們又急忙打了報告出來,王方琬也就只好把那一袋子東西收好,等到晚上自由活動時再發給新兵們。
今天由于有人外出帶回了些外賣,女兵排的垃圾格外多些。看着別的同年兵都在忙着打掃各自的衛生區,只用在老兵班幫幫忙的趙曉蕾和介明妤兩個人便只好結伴,擡着大垃圾桶去樓下倒垃圾。
出了通信樓,就算是有點兒自由了,介明妤扭頭看着趙曉蕾,說:“趙曉蕾,我是真的服你了。要是王方琬班長跟我說我沒請假,我肯定不管三七二十一我就急眼了。”
趙曉蕾倒也不客氣,開口就呲兒了介明妤一句:“要不我能比你少挨那麽多練?”
雖然趙曉蕾說的是事實,但這話介明妤可不愛聽。她甩給趙曉蕾一個白眼,說:“你厲害,行了吧。”
倒垃圾要路過一個小哨,站崗的是個警衛連的上等兵,兩人乖乖地跟這個男兵告了個假,這才順利地進入到了可以傾倒垃圾的區域。
正當兩人合力将垃圾桶扣過來,介明妤毫無形象可言地擡起腳,粗暴地踢着垃圾桶要把裏面可能殘留的果皮紙屑抖下來時,那個叫段斐然的男兵排長又出現了:“介明妤?”
介明妤的動作瞬間就停了下來——她想,這位排長還真是沒有眼色啊。
介明妤有時候會在服務社遇見段斐然,如果當時沒有別的女兵,她就會跟他點頭致意。不過現在當着趙曉蕾的面,她并不想跟這個排長進行任何交流。然而她畢竟還欠着人家一個人情,這會兒人家主動跟她打招呼,她也不好不理。
她只能尴尬地回頭,跟段斐然招招手,說:“排長,好巧啊。”
說完,她瞟了瞟趙曉蕾,趙曉蕾果然也正疑惑地看着她。
☆、第二封信(2)
“巧也不巧,我讓小門哨兵盯你幾天了,”段斐然手裏又拿了個牛皮紙信封,一邊過來,一邊說着,“這不今天總算遇着你了。”
介明妤似乎聽見天邊有烏鴉的叫聲——她能有半個月沒來倒過垃圾了,這種全靠碰運氣的通信方式還真是原始而落後啊。
段斐然把信交給她,又送上了王晉川的附言:“王晉川說,你要是再跟死了似的,回去了也別聯系他們了。”
介明妤接過那封信,明顯感覺到這一次的厚度遠勝上一次。她點點頭,說:“謝謝排長。我回頭就聯系王晉川讓他別再麻煩你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說到這兒,介明妤突然想起了上次段斐然給王晉川錄小視頻地事情,又說:“還有啊,排長,我冒昧地請求你,下次千萬別給王晉川發什麽照片小視頻了,拜托拜托。”
段斐然倒是能猜到這是為什麽——王晉川上次看了那段視頻,直接回了一句話:嚯,這孫子一個能頂過去倆那麽胖了。他憋着笑點了點頭,又看了一眼介明妤旁邊的趙曉蕾,說:“那信我就交給你了,你們倆倒完垃圾也趕快回去吧。”
“是,謝謝排長。”介明妤和趙曉蕾一齊答道。
回去的路上,趙曉蕾果然還是沒能忍住自己的好奇心,向介明妤誠心誠意地發問了:“介明妤,剛剛那個排長是誰啊?”
介明妤這兒也正愁怎麽跟趙曉蕾開口,讓她不要把剛才的事情說出去,這下正好借着趙曉蕾這一問,她說道:“那個排長是我哥哥的同學,他說的那個王晉川就是我哥。新兵連的時候我不是一直沒往回打過電話麽,這個排長就替我哥給我送了回信。你可別把今兒這事兒說出去啊,算我求你,要不你那一百遍罰抄我幫你寫?”
趙曉蕾斜了她一眼,說:“我自己的事情自己會幹……我是那麽不地道的人嗎?打小報告這種事,我才不稀得做。”
畢竟有求于人,介明妤雖然又被白眼了,也還是好聲好氣地說着:“好啦好啦,知道你最棒了。”
和上次一樣,介明妤仍然把信藏在晾衣場幹淨衣服的口袋裏,等着今晚下來替林潇收東西時再帶上樓。
只是不知道這次又是誰的來信,分量還不輕,或許是好幾封信也說不定呢?
介明妤就在這些猜測之中心癢癢了一整個下午,為了晚上能安安心心地看信,她愣是在下午業務訓練的時間裏把今天的號碼作業寫完了,還練完了林潇布置給她的一套話務員競賽題。
晚上熄燈之後,介明妤早早地把林潇那邊的事情做完了,就帶着自己的小馬紮坐在了燈火通明的學習室裏。趙曉蕾也從王方琬那兒拿出了她今天外出幫大家“代購”的東西,準備分發給大家,順便結清貨款。
介明妤讓趙曉蕾帶東西回來,因此這個分東西的活動也和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