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國泰民安

“他們是庶女,你是嫡女,本就是不一樣的。”

身穿湖綠色衣裙的少女語重心長的對蘇箬芸說道。

蘇箬芸點了點頭,神情有些拘謹:“我之前一直獨自一人,身邊沒什麽兄弟姐妹,不知道原來嫡庶之間有這樣的分別,還以為……”

以為大家都是一樣的,姐妹間就該互相幫助互相扶持,所以明明猜出是別人拿了她的帖子頂替了她,還想要出言維護。

可是這樣的事情又怎麽能瞞得過去,畢竟是當着靖康公主的面被拆穿了啊。

這可真是個傻姑娘,也真是個可憐的姑娘。孤苦無依的在千裏之外獨居,雖蒙外祖家關照教誨,禮儀規矩并無差錯,但到底還是坐井觀天的過了十餘載,對人情世故不甚通曉。

想來她外祖家也是怕她想的太多所以沒把成安侯府的事情跟她細說吧?怕她知道的越多越是傷心難過。

秦襄拉過她的手,對她道:“嫡庶雖有分別,但那些庶子庶女若是心思良善,真心敬重你這個嫡姐,你幫襯他們一把也沒什麽,畢竟都是一家人。可若是他們生了歹意,不将你這個嫡女放在眼裏,還妄圖取代你打壓你,那你就要拿出嫡女的氣魄來,不能讓人欺負了去。對待心思歹毒的惡人,一味的忍讓退避只會讓他們覺得你軟弱好欺。”

“我知道了,”蘇箬芸對靖康公主笑了笑,“讓公主擔心了,是我的不是。”

秦襄搖頭:“說來也怪我。我本想着你初回京城,參加宴飲或許會忐忑緊張,帶個自家姐妹陪同興許會好些,所以便多送了一張帖子,沒想到反而被別人占了便宜,早知如此我就該在帖子上寫上你的名字才是。”

“這怎麽能怪公主呢,”一旁有人接話,“就算沒寫名字,換做其他任何府邸,收到這樣的帖子也都是先交給嫡女的。成安侯府會出現這樣的差錯分明就是……”

分明就是那妾室心有貪念,哪怕帖子上寫明了是給蘇大小姐的,她怕是也會想辦法讓蘇大小姐來不了,好讓她自己所出的庶女前來。

現在不過是她事先不知道蘇大小姐竟與公主相識,這帖子也本就是給蘇大小姐的,所以才會有這樣三姐妹同時出現的狀況罷了。

心中雖然明白,但這話直接說出來似乎有些不妥,好像當衆指摘別人家的不是似的。

那小姐最終還是将話咽了回去,只是同情的看了蘇箬芸一眼。

主座上的秦襄忽又想起了什麽,低呼一聲,轉頭對身邊的人吩咐了幾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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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點點頭,匆匆離去了,沒過多久又匆匆跑了回來,在秦襄耳邊低語。

秦襄剛剛才稍有好轉的臉色頓時又沉了下來,道:“果真?”

“是,”對方點頭,“我們的人親眼所見。”

“又出什麽事了?”一旁有人問道。

秦襄看向蘇箬芸,面帶歉意:“我剛剛光顧着把那兩個人趕出去,忘了叫她們把你的馬車留下了。”

“這算什麽事,”蘇箬芸輕笑,“我坐了別的車來的,待會兒回去時讓車夫将車趕慢些就是了,公主不必氣惱。”

“我不是氣這個,”秦襄皺眉道,“我氣的是她們明明看到你的車夫在門口,知道你來了,竟還将你的車趕走了!”

蘇箬芸一怔,場中其他貴女也是神情憤然,不過這憤然更多的是因為靖康公主的憤怒而同仇敵忾,并不是真的明白這架馬車和其他馬車的分別。

親自坐過這架車的秦襄則十分清楚,這駕車除了特別改良過的構造之外,內裏的布置更是價值千金。

成安侯府不是沒有自己的馬車,那兩位庶出的小姐來參加春日宴卻特地選了蘇箬芸的,可見是看中其奢華舒适。

若是她們不知道蘇箬芸來了,将車趕走也就罷了,可明明見到了蘇箬芸的車夫,對方還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她們卻依然把蘇箬芸的車趕走了,這分明就是不将嫡姐放在眼裏,不願将舒适的馬車還給嫡姐!

換做平日裏,她或許會想到那兩人只是一時驚慌忘記了,但如今她本就看那兩姐妹不順眼,自然只會覺得她們就是故意為之。

古有疑鄰者,毫無根據僅憑臆測就懷疑其鄰偷盜其斧,更何況她可是事先就已經親眼見到了那兩姐妹的欺瞞不善之舉,這有根有據的懷疑揣測,自然更容易被內心所肯定。

“等你回去了,一定要讓她們把車還你。她們若敢不還,你就告訴我!我找父皇評理去!”

為了蘇大小姐的事,竟然要驚動皇帝,靖康公主可真不是一般的看重蘇大小姐啊。

可是蘇大小姐才剛剛回京兩日,交情再深又能深到什麽地步?看這樣子倒更像是欠了人情似的。

“公主的話我記下了,些許小事就不用勞煩陛下了。”蘇箬芸道。

秦襄點頭,午宴這才繼續了下去。

宴會後稍事休息,衆人便前往流觞閣,玩兒起了近幾年十分流行的曲水流觞。

流觞閣距離杏林很近,早有文人才子青年才俊隔着花牆三三兩兩的聚在落櫻園的另一側。

見到少女們穿着各色春衫前來,紅的粉的綠的藍的,比春日裏的花朵還要耀眼,少年們頓時發出一陣哄鬧聲,紛紛聚到花牆附近。

這般行徑若放在平日裏,定要被人斥責輕浮無禮,但此時除了換來少女們腼腆羞澀的微笑以及好奇打探的目光,并無其他。

流觞閣共分上下三層,一層闊朗的大廳正是舉行曲水流觞的地點。

廳內有一巨大的石桌,其上請能工巧匠鑿出了巴掌寬的水路,曲折環繞,水流潺潺不絕。

早有人在水路旁各處放置了繪有不同标記的木牌,待酒杯放于水路之中,順着水流緩緩而下,停在哪處木牌前,守候在旁的宮女便會拿起木牌向衆人展示,事先已經抽取了木牌的貴女便要展示才藝。

蘇箬芸抽到的是一個繪有梨花圖案的木牌,秦襄見狀在她耳邊低語道:“這游戲你想玩兒嗎?若是不想玩兒就告訴我,我讓人将你的牌子悄悄換到別處去。這曲水流觞看似毫無規律,可我知道有個地方,酒杯幾乎從不在那裏停留。”

她擔心蘇箬芸在外獨居十餘載,沒有人教過她琴棋書畫詩詞歌賦,到時候拿不出像樣的才藝,被人看了笑話。

蘇箬芸正要開口,就聽那守在石桌旁的宮女已經喊道:“梨花牌。”

“啊!怎麽會……”秦襄掩唇低呼,神色有些懊惱。

早知道第一個就會叫到梨花牌,她應該讓人晚點兒開始的!

蘇箬芸似乎也有些為難,看了看手中的牌子,又看了看秦襄:“詩詞歌賦我無一擅長,唯有一手字寫的還算可以,頗得我外祖父歡心,不知……”

“可以可以!”秦襄忙點頭,“琴棋書畫,書占其一,自然是可以的!”

只要把這一輪應付過去,她就讓人将蘇箬芸的牌子換走,後面應該就不會再叫到她了。

蘇箬芸點頭,向早已準備好文房四寶的桌案走去。

“是書還是畫?”

花牆另一側的杏林裏響起低低的議論聲。

春日宴是以賞花看景為主題的宴請,曲水流觞自然不會關在屋子裏悶頭進行,此刻流觞閣門窗大開,既方便了廳中人賞景,也方便了杏林中的年輕公子們關注這邊的情形。

“應該是畫吧?”

有人說道。

大梁歷代皇帝皆好書法,因此朝中也甚為推崇。

但男子們推崇的自然是剛勁有力雄渾蒼勁的字,而閨閣女子的字則大多娟秀小巧,所以真正能靠字在大梁打響名號的女子少之又少。

更何況比起琴,棋、畫三類,書對天賦的要求是最低的,更多的是看重刻苦,需要真正沉下心來埋頭苦練。

女孩子們不需以此出頭,但凡能在其他幾項有所小成的,自然都不願為此耗費功夫。

片刻後,衆人遠遠的見流觞閣內那站在桌案前的女孩子直起了身,放下筆退後兩步。

“這麽快就畫完了?”

這才幾息的功夫,竟能做完一幅畫?

“不會是臨時又想換別的吧?”

那可有點兒丢人啊。

就在說話之時,流觞閣內侍立在旁的宮女将桌上的紙舉了起來。

“書!竟然是書!”

今年春日宴上曲水流觞的開場竟然是書!

衆人嘩然,驚訝之餘又有些失望。

這是誰家的小姐?竟然一上來就寫書。

雖然每年的春日宴上都會有人展示書法,但那多是實在沒什麽拿得出手的,随意寫一寫罷了,不過用這個作為開頭可就不大好了啊。

“算了算了,抛磚引玉嗎。”有人說道。

磚?

一個身穿雪青色襕衫,頭頂簪着根碧玉竹節簪的少年人眯着眼踮着腳抻着脖子使勁兒往流觞閣的方向看。

“這可不是磚啊……”他喃喃道。

“不是磚?那是什麽?”

有人笑嘻嘻的接話:“子玉你不要太計較了,人家小姑娘家,就算寫的不好,也不要把話說的太難聽。”

被喚作子玉的少年人恍若未覺,眼睛眯的越發厲害,半個身子幾乎越過了花牆。

“國……泰……民……安,”他喃喃念道,面色陡然間大變,“闵先生的字……這是闵先生的字啊!”

什麽?

伴着他的話音,更多人踮起腳眯起眼睛開始仔細分辨遠處那紙上的字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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