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迷路
皇帝離開後,溫淺覺得心裏堵得難受,她微微擡起右腳一下一下地去踹地上的小石子,嘴裏還小聲嘀咕些什麽,仿佛這樣就能讓心裏舒坦一點。
突然,溫淺覺得臉上有些溫熱的觸感,她微微偏頭去看,見是自己騎出來的那匹馬此時正微微仰着腦袋,一下接一下地去蹭溫淺的臉,頗有點安慰她不要難過的意思。
被馬兒的毛蹭得有點癢,溫淺忍不住“咯咯”笑了起來,沒想到自己随手挑的一匹馬竟這樣通人性,順便擡手替它順了順頭頂那縷威風的鬃毛。
“小家夥,謝謝你呀,我現在不郁悶了。”溫淺覺得被這個家夥蹭了幾下之後心裏那些郁結真的少了不少。
而馬兒也像聽懂了她的話一樣,又偏着頭去蹭了蹭溫淺的手掌。
溫淺又在原地站了會,見陸景洵和皇帝都沒有要回來的意思,轉頭去對那匹馬說:“小家夥,我們也去逛逛吧,這樣好無聊啊。”
馬兒“哼哧哼哧”地喘了兩口粗氣。
“你不說話就當你默認啦!”于是溫淺單方面拍掌定案,心情愉悅地哼着歌騎馬往樹林中走去。
沒想到這片樹林從外面看就幾棵長勢不太好的樹,到了樹林深處竟然長滿了參天大樹,樹枝藤曼亂七八糟得繞在一起,光線也明顯昏暗了不少。
溫淺沒有辦法再繼續騎馬,只得下來牽着馬徒步前行。沒多久,溫淺就發現自己周圍的景色有些熟悉,好像不久之前才從這裏經過了一樣。
溫淺有點慌了,她本就是個方向感不太好的人,加上樹林裏有些陰森的氣氛,她開始後悔自己幹嘛一個人冒冒失失地跑了進來。
她只能跟身邊唯一陪伴着自己的馬兒說話壯膽:“小家夥,你認不認路啊?可以把我帶出去嗎?”
和剛剛頗有靈性的樣子完全不同,此時馬兒兩只棕色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溫淺,對她說的話毫無反應。
溫淺覺得自己剛剛可能是瘋了才會把希望寄托在一匹不會說話的馬上,只得認命地牽着缰繩繼續往前走,連褲腳被路兩邊伸出來的藤蔓刮破了也顧不上理。
不知道走了多久,溫淺覺得自己真的沒有力氣再往前邁一步了。這一路上她不光得自己往前走,還得花不少力氣拉着這匹馬。
她有些喪氣地一屁股坐在地上,随意從身旁揪了幾根草放在手裏攥着。
溫淺仰着頭深吸了一口氣,将已經在眼眶裏打轉的淚水憋了回去。坐了一會,覺得身上的力氣稍微恢複了一些,溫淺這才想起觀察自己周圍的環境,頭頂茂密的樹枝将外面的陽光完完全全擋住了,腳下是長勢濃密的灌木叢,給溫淺一種下一刻就有什麽可怕東西會竄出來的感覺。
不知從什麽地方吹來一陣風,将樹上的樹葉吹得“沙沙”作響,聽着很是滲人,加之周圍的光線又暗了不少,一瞬間看過的話本子裏那些靈異故事都湧進了溫淺腦子裏。
擡手隔着衣裳搓了搓手臂上被吓出來的雞皮疙瘩,溫淺決定再往前走一走,說不定能撞大運走出這個鬼地方,這樣想來比在這裏等死強多了。
剛站起來,一路上都很安靜的馬兒突然張嘴咬住缰繩,拖着溫淺往右手邊的小路走去。
溫淺的小身板自然比不了一匹強壯的駿馬,只得被它拖着往前走,邊走邊忍不住問:“小家夥,你是知道路嗎?”
溫淺自然沒等到答案,反正她自己也不知道走出樹林的正确方向,跟着這匹馬兒走似乎也沒什麽問題。
不過不知道為什麽,這匹馬似乎越走越快,溫淺覺得自己有些要跟不上它了。她猶豫了一瞬,還是決定踩着馬蹬重新回到馬背上,不過這次她全程伏在馬背上,生怕兩旁伸出來的樹枝會劃傷自己的臉。
馬兒走了大概一柱香的功夫,伏在馬背上的溫淺感覺到它似乎停了下來。因為姿勢的原因,溫淺看不見前面的情況,下意識地她覺得自己的心“咚咚咚”地跳了起來。
溫淺小心翼翼地擡了一點頭,歪着腦袋越過馬兒的頭往前看去。她最先看見的是一片玄色的衣擺,沒理由的,溫淺第一反應就是陸景洵來找自己了,那一刻她覺得自己的呼吸都快停了。
屏氣繼續擡頭往上看,直到視線觸及到那張熟悉的臉,溫淺這才松了一口氣,有些激動地躍下馬背往陸景洵那邊走了幾步。
不過,還沒到陸景洵跟前,溫淺就停住了腳步,眼神帶怯地望着他。
誰知預想中的怒火和責罵并沒有降臨,溫淺看見陸景洵有些疲憊地閉了閉眼,然後開口對着自己說:“有沒有受傷?”
“沒……沒有。”溫淺呆了一瞬,就見陸景洵已經往前走了兩步到自己跟前,背對着自己蹲下。
看着陸景洵寬厚的背,溫淺覺得他應該不是自己想的那個意思。
結果,下一刻溫淺就聽到陸景洵微微低沉的聲音響起:“上來!”
見溫淺依舊半天沒動靜,陸景洵直起身轉頭看着溫淺,說:“你難道還走得動?”
溫淺的腳微微動了一下,剛剛被磨出來的泡估計已經破了,一動就是鑽心地疼。她小聲開口道:“腳好像有點疼……”
“那還磨蹭什麽?等着天黑然後我們兩個一起被困在這裏面?”語氣聽上去有點兇,不過陸景洵卻再次背對着溫淺蹲了下去。
溫淺便也沒再矯情,微微彎腰,雙手繞過陸景洵的脖子在他胸前環住,将整個身體的重量壓在了他身上。
等溫淺抓穩後陸景洵才慢慢站了起來,右手拖住溫淺的大腿根,左手不停的折掉兩旁可能會刮到溫淺的樹枝。
溫淺偏頭看了眼一路上都沉默着的陸景洵,問到:“陸景洵,你在想什麽?”
“想你。”陸景洵回答得毫不猶豫,可是簡單兩個字卻讓溫淺的耳根子燒了起來。
溫淺松開交握的兩只手,擡起其中一只輕輕拍了下陸景洵的肩膀,說:“我都這麽慘了你怎麽還拿我打趣啊。”
這次陸景洵沉默着,沒有再理溫淺。
他剛剛是真的在想溫淺。他起初在林子裏獵了些野味,回去的時候發現亭子那裏空無一人,他本以為溫淺跟着皇帝在四周逛了逛,誰知沒一會兒他就看見皇帝一個人騎着馬回來了,周圍并沒有溫淺的身影。
“皇上,溫淺沒有跟您一起嗎?”
皇帝也沒想到自己離開了一會兒溫淺就失蹤了,他有些不自在地看了一臉的焦急的陸景洵一眼,說:“我走的時候她還站在這裏的。”
陸景洵看了眼周圍,心裏似乎有個聲音在說溫淺去了樹林,所以沒有猶豫,跟皇帝打了個招呼就跑進了樹林。
他經常來這邊,知道這片樹林容易迷路,裏面的毒蛇野獸也不少,他一路都很害怕,害怕溫淺出點什麽事。
好在他看了看樹枝剛被折斷的新鮮痕跡,猜到溫淺跟淩雲在一起,才微微放心了些,但腦子裏那根弦還是不敢松開。
淩雲便是溫淺挑中的那匹陪陸景洵南北征戰的戰馬。
陸景洵循着痕跡又往前走了一段路,估摸着離溫淺不是很遠了,便從懷裏摸出一個銀制的哨子,放進嘴裏吹了一聲。
果然沒過多久就見淩雲帶着溫淺過來了。
在見到溫淺之前,陸景洵是很生氣,氣她毫無危險意識四處亂跑,心想要好好罵她一頓讓她長長記性。
可是在看到溫淺完好無損,看到她發現自己的一瞬間驚喜的眼神時,陸景洵便覺得自己什麽氣都沒有了。
也是在那一瞬間,陸景洵第一次發現,不知不覺中,溫淺已經在自己心裏占了這麽重的地位。
陸景洵沒有再搭理溫淺,加上剛剛高度緊張的狀态,沒一會兒,溫淺就趴在陸景洵肩頭迷迷糊糊睡着了。
陸景洵微微偏了頭,去看此時有些狼狽的溫淺,她趴在自己背上,他覺得自己空落落了好多年的心好像就這樣被填滿了。
等陸景洵将溫淺背出樹林的時候,天色已經有些晚了,下午的日頭早已不見,取而代之的是黑壓壓的烏雲,隐隐有要下雨的态勢。
皇帝看着向自己走來的重疊着的兩個身影,意味不明地嘆了一口氣,說不清心裏是為陸景洵找到屬意的人感到高興還是為溫淺對陸景洵的遲疑感到悲哀。
“溫淺!”陸景洵停了腳步輕聲開口,試圖叫醒睡了一路的人。
誰知,陸景洵話音剛落,本就睡得不安穩的溫淺一下子受驚似的從他背上擡起了頭,有些戒備地看着周圍。
陸景洵微微蹲下将溫淺放下來,順勢牽起她的手包裹在自己的大掌裏,用力握了握,說:“沒事了,等下我們就回去了。”
許是陸景洵的舉動給了溫淺安全感,她這才放松了些,乖巧地跟在陸景洵身後向皇帝走去。
知道溫淺受了驚吓,皇帝也沒多說什麽,示意陸景洵早些帶她回去好生休息,随後将隐在暗處随自己出宮的人叫出來回了皇宮。
回到南安王府,陸景洵也沒有松開握了一路的手,徑直拉着溫淺去了別亦居。
看着溫淺一直不說話,一向對什麽事都不在乎的陸王爺破天荒耐心地陪着溫淺用了晚膳,細細叮囑青梧、飛絮今晚一定要注意溫淺的情緒,才不太放心地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