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出征
溫淺從郊外騎馬回來的第二天臨安城就落了一場不小的秋雨,別亦居院子的原本開得正盛的花草被雨水一摧殘,幾乎盡數凋零了,加之落了滿地的樹葉,從窗格望出去,目之所及的畫面頗有凄涼蕭瑟的味道。
溫淺的膽子其實不大,對靈異鬼怪的東西尤其害怕,經那日這麽一折騰,這些日子的精神頭都不太好,晚上也睡不安穩,一睡着就夢到自己一個人在迷霧重重的樹林裏,叫天不應叫地不靈。
穿着一身堅硬盔甲的陸景洵天還未亮就進了別亦居,靜靜站在溫淺的雕花沉香木大床前,有些心疼地看着熟睡時還皺着眉頭的人。他其實很想伸手替溫淺撫平眉頭,但怕驚擾了床上的人,最終只得作罷。
青梧小心翼翼地推門進來,見溫淺還睡着,壓低了聲音對着陸景洵說:“王爺,陸侍衛讓奴婢給您傳個話,說是時辰差不多該出發了。”
陸景洵微微颔首,示意自己知道了。待青梧退出去後,陸景洵又在床前站了片刻,從腰間解下一塊刻着“南安”二字的令牌放在溫淺床邊,這才轉身出了房門。
見陸景洵出來,青梧對着他福身行禮。
陸景洵腳步未停的走過青梧,在院子門口還是沒忍住停了下來,面無表情地交代青梧:“我不在王府的這段時間好好照顧你們主子,留在王府裏的人随便你們調遣,如果有什麽處理不了的事就進宮找皇上或者太後拿主意。”
青梧其實并不太适應這位突然對她們別亦居轉變了态度的王爺,但事關溫淺,她還是将陸景洵的話一一記了下來,福身應道:“是,奴婢記下了。”
陸景洵本就不是個婆婆媽媽的人,此時該交代的事也都交代了,轉身領着陸行大步出了王府,騎馬去城外軍營領兵出征上關城。
睡夢中的溫淺其實隐隐約約感覺到有人站在自己的床頭,但是卻始終睜不開眼睛。不過溫淺的潛意識裏感覺得到這個人的氣味是自己熟悉的,而且能給她安全感,連纏着她多日的夢魇也消失了。所以溫淺沒多想,又沉沉地睡了過去。
這一覺是這麽多天來溫淺睡得最安穩的一覺,等她神清氣爽地醒過來的時候,早已經日上三竿了。
溫淺裹着被子在床上滾了幾圈,一個不留神,額頭磕在了一塊冰涼且堅硬的東西上。
溫淺揉着被磕的額頭,掙紮着坐起來就看見安安靜靜躺在自己枕頭邊上的罪魁禍首。她将那塊令牌拿起來,翻來覆去仔仔細細地瞧了一遍,覺得牌上刻着的“南安”二字有些熟悉,回憶了半天才想起來它和之前陸行拿着到落雪山莊接自己的那塊頗為相似。
溫淺着實不記得自己有這麽一塊令牌,而且就算令牌是自己的她也沒有把這種磕人的東西往床上扔的習慣。
溫淺摩挲着令牌,對着門口喚道:“青梧、飛絮,進來一下。”
聽到吩咐,兩個丫頭動作麻利地端着熱水拿着幹淨的毛巾陸續走進來,以為溫淺是想要梳洗。
誰知溫淺只是擡擡下巴示意他們将東西放在一旁,把令牌遞到她們面前,問:“這東西你們放在我床上的?”
昨夜是青梧值夜,向來倒頭就睡的飛絮并不知道這別亦居一大早發生了什麽,所以也和溫淺一起看着青梧。青梧接過令牌瞧了瞧,并沒有什麽印象,思索了一下答道:“奴婢猜想應該是王爺早上放在這裏的。”
“陸景洵?”溫淺愣了一瞬,以為是自己聽錯了,畢竟陸景洵一大早地放一快令牌在自己這裏作甚。
青梧腦子裏閃過陸景洵早晨靜靜守在溫淺床前的身影,解釋道:“早上的确只有王爺進過您的房間,王爺未和我細說,只說了他這段時間不在王府,看王爺那一身盔甲我估摸着是要出征。”
“出征?”溫淺覺得這個消息有些難以消化,之前也沒聽陸景洵提過,怎麽突然就要出征了。
“王爺在您床前站了許久,走之前還特地交代我說王府裏的人手都留給您差遣,如果有什麽事還可以進宮找皇上、太後幫襯。”
原來那不是她的幻覺,真的有人來看過她,而且那個人還是陸景洵。
溫淺握着令牌的手又緊了緊,抱着被子重新躺回了床上,聲音略微沙啞地說:“我知道了,你們先出去吧,我再躺會兒。”
見溫淺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青梧和飛絮眼含擔憂地對視了一眼,但又不知道說些什麽,只好默默地退了出去。
屋子裏只剩下溫淺一個人,她發洩似地胡亂踢着被子,在得知陸景洵一聲不吭地帶兵出征後,溫淺覺得心裏有些不是滋味,加之陸景洵還特意留下了這一塊令牌,讓她覺得心裏更亂了。
溫淺覺得有答案在心裏已經呼之欲出了,但是她不想再往下深思了,那個答案讓溫淺下意識地回避。
——
日子過得說快不快,一眨眼陸景洵已經走了半個月了。這半個月來,臨安城的溫度又降了些,溫淺估摸着是真的要入秋了。
陸景洵不在府中,溫淺本以為自己可以為所欲為,但誰想心裏卻始終覺得空落落的,仿佛缺了點什麽,一有空就忍不住将陸景洵留下的那塊令牌拿出來反複打量。
上次宮宴的時候溫淺答應了皇帝要幫太後調理她的喘疾,誰料當天就出了遇刺的事情,她和陸景洵都受了傷,這件事便一直耽擱了下來。
如今溫淺一個人在王府裏百無聊賴,便又想起了這件事,想着順便借此讓自己的生活充實點,省得整日盯着一塊破令牌胡思亂想。
她叫着青梧和飛絮一起将從落雪山莊帶回來的藥材重新整理了一番,親自配了藥,日日熬好後給太後送進宮去,順道在長樂宮待上小半天,陪太後聊聊天喝喝茶下下棋什麽的,倒真還沒空想別的事情了。
溫淺本就長得清秀可人,是個不可多得的美人胚子。加之從小被梅落雪教導的很好,知書懂禮,除了沈氏,還是很讨長輩喜歡的。所以溫淺和太後相處了一段時間後,在太後面前的得寵程度已經隐隐有趕超陸景洵的架勢了,每天她離開的時候太後都會依依不舍地拉着她叮囑她第二天早點過來。
這天,溫淺從太後的長樂宮出來,見天色還早,打算在這宮裏的禦花園逛逛,順便消化消化剛剛在太後那裏吃的一桌美味佳肴。
沿着鵝卵石鋪的小路剛走了沒幾步,溫淺的餘光就瞥見一坨黑白相間的毛團快速地奔到自己面前,爪子抓着她的裙擺撲騰着就要往上爬。
溫淺先是被結結實實地吓了一跳,穩了穩心神看去,才發現是一只長着黑色花斑的小奶貓。見溫淺盯着它看,小奶貓也停了往上撲騰的動作,瞪着一藍一綠兩只異瞳看着她,直看得溫淺覺得自己的心都快化了。
溫淺沒有猶豫,微微提了提裙擺,蹲下去溫柔地将小奶貓抱進懷中,期間還忍不住揪了揪它軟趴趴的小耳朵。
小奶貓看上去挺幹淨的,也不怕人,溫淺估摸着是宮裏哪位貴人養的,便斷了想要将它抱回王府自己養着的想法。
溫淺剛想将它放到地下,就聽見身旁的青梧小聲提醒自己:“王妃,前面那位貴人好像在找這貓兒。”
順着青梧指的方向看去,溫淺就看見一個約摸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女子,不過梳妝打扮不同于一般女兒家,而是身穿紫色窄袖短衣,将褲腳塞進長靴裏,一頭青絲高高束起。除了一支白玉簪子,全身上下沒有過多的飾品,卻絲毫不顯得樸素,反而看上去幹淨利落。
打量間,女子已經走到了溫淺面前,看了眼她懷中的貓,說:“這位夫人,您懷中這只貓兒是凝寒養的,可否将它還與凝寒。”
看來這是将自己當做偷貓賊了。
溫淺也不惱,垂眸輕笑了一聲,道:“你是凝寒郡主?”
凝寒郡主在明昭國也算是鼎鼎有名了,她是當今皇帝某位皇叔的女兒,當初她爹因為貪污受賄被先帝處斬,留下她這個遺女。溫淺聽人講過這位凝寒郡主常年行走江湖,灑脫不羁,身手也十分了得。
被識破了身份,女子也不意外,複又不動聲色地将溫淺打量了一遍,點點頭承認道:“正是在下,不知夫人是?”
“在下南安王妃溫淺,久仰郡主大名,今日有幸遇見郡主的貓,也算是緣分。”溫淺邊說着邊将貓兒遞還給了對面的女子。
女子接過貓,道了聲謝,便打算離開。
溫淺趕緊追了幾步,攔在女子面前,喘了口氣說:“凝寒郡主請留步!”
“南安王妃還有事?”凝寒停了步子,口吻算不上熱絡。
溫淺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這才開口:“其實,溫淺作為閨閣女子,很是羨慕郡主的恣意灑脫,不知可否有幸與郡主結交?”
凝寒作為江湖中人,本就好交朋友,此次也是因為路過京城才來宮裏小住幾日,正好覺得這宮裏有些無聊。
她微微笑了笑,說:“王妃青睐凝寒,是凝寒的榮幸,那凝寒就鬥膽請王妃去我暫住的地方坐坐吧。”
“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溫淺點頭應下,跟着凝寒去了她暫住的院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