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7)

,沒想到黃娟答應的這麽爽快,邱氏不禁愣了下,這一肚子的話倒不知要怎麽倒出來,黃娟吩咐完春兒擡頭見邱氏愣在那裏,眉不由一挑:“二嬸嬸?”

邱氏被這一叫倒回神過來,面上帶上幾分赧色:“方才嫂嫂也說了,這家又沒分過,我若來要下人們的身契,倒顯得生分了。”黃娟不由往後一靠看着邱氏,眉頭微微皺了皺。但看向邱氏那緊握的雙手,黃娟很快就把眉松開,何必和個十五歲的小姑娘一般見識,再說依了汪太太的性子,這家遲早是要分開的,到時各過各的日子,這時争什麽長短?

黃娟勾唇一笑:“什麽生分不生分?總還在一個宅子裏住着,只要大家齊心,下人的身契在誰手裏管着,不都是一樣?”邱氏已經緊張的雙手都是汗,聽到黃娟這樣說立即點頭:“嫂嫂果然很明理,婆婆說的不錯。”

婆婆?黃娟的眉聳一下,汪太太在邱氏面前又是怎樣的一副臉嘴?畢竟邱氏和自己不一樣,是汪太太嫡親的兒媳婦。黃娟把那些心事壓下,汪太太有的只是那麽幾手,有時閑下黃娟都為汪太太不值,成日閑着琢磨這些事做什麽?生生把好日子過的不好,想到這黃娟不由開口道:“婆婆的話嗎……”

說到這黃娟頓一下才看向邱氏,接着勾唇一笑:“二嬸嬸,人人都想把日子過好,只是若能光明正大過好日子,自然是人人敬佩,若是為了自己過好日子去做些小心思,似乎不那麽正大光明。”

邱氏被黃娟說的話心中一跳,但很快就對黃娟道:“嫂嫂這話說的有理,況且婆婆也說過,這家裏就那麽幾口人,若再成日藏着心思才不好。”這話讓黃娟點頭:“這說的很是,一家子在這宅裏住着,總要把話說開。”

邱氏畢竟年紀還小,聽了汪太太的話對黃娟有些芥蒂,此時不免把黃娟的話在心中颠倒幾個過子想瞧出黃娟話裏的意味來,一時兩人雖對坐,但竟默默無言。還是老柳家的來回說身契已經寫好,那兩個丫頭先送到廚下學幾日規矩,再讓她們到邱氏房裏服侍。

邱氏這才起身告辭,等邱氏走出去,黃娟才對老柳家的道:“你覺得,婆婆到底在二嬸面前說了我多少壞話?”

老柳家的把地上火盆裏的火再挑旺一些才道:“這話說出來奶奶您別惱,畢竟二奶奶是太太的親兒媳,況且小的瞧着太太,心裏對您總是有些不滿意的。之前姑娘在家時候,她就有些惱怒你們姑嫂相得,讓她少了幫手。現在照小的瞧來,只怕是要把二奶奶當做她的幫手。”

黃娟歪下腦袋:“那她謀的是什麽呢?況且她再把你二奶奶當做幫手用來對付我,又能得到什麽好處?”真要分家的話,就算汪太太偏袒汪棟,這族裏又不是沒有人了,怎會讓汪棟把産業全拿走?況且,這家裏最賺錢的兩間鋪子可是汪枝生母的嫁妝,任誰也拿不走的。那她還求什麽?

老柳家的笑了:“奶奶您歷來都是順利的,自然不曉得有些人為了争産業,什麽肮髒事兒都做的出來,偏偏面上還要做出一副光明正大的樣。依小的瞧來,只怕是……”說着老柳家的用手掩住口不敢再往下說,黃娟倒笑了:“是啊,這族裏就算要争産,也不過就是糾齊幾個人上門去打,老柳你不知道,我小時候父親去世那年,就有族人說我哥哥體質不好非要過繼一個兒子到我父親名下,那種大吵若非我娘,只怕那點小産業就落了人手。”

寡母弱子再加幼女,當時若不是黃母拿出不要命的姿态那些人怕鬧出人命不好收拾才罷手,真由他們過繼一個過來,還能落得什麽好?老柳家的在這住了數年,也見過些打吵的,不由笑一笑:“說來,不管是用肮髒手段也好,上門打吵也罷,都不過是求財。有那些算計功夫,為何不好好掙些銀子?”

黃娟一笑:“因為來的容易啊,罷了,我們不去說這事,好好過年才是正經事,難得閑半個來月。”老柳給黃娟倒上杯茶才笑道:“奶奶哪裏就閑了?這半個月,還有許多事要做呢。”黃娟點頭:“是啊,還要回娘家,說起來,我也好久沒見到靈兒了。”

黃娟提到靈兒時候話語裏的慈愛是不同的,老柳家的想到曾見過的懂事知禮的靈兒,不由微微嘆氣,母女分離,是這世上最不好受的事,偏偏這樣的分離還是不得不做到的。

邱氏拿了新買下人的身契,汪太太自覺得計,只是不露出急切之情,偶爾話裏說出幾句黃娟的不是來。邱氏在汪太太的潛移默化之下,也覺得黃娟花錢太過大手大腳,說買丫鬟就買,說做新衣衫,家裏上上下下就換了一身的新。

至于過年時候的菜肴這些,更是豐盛的邱氏都暗自咂舌,更別提家裏有孩子來拜年,一抓就是一把銅錢。這讓一向受的教導是勤儉持家的邱氏暗自承認黃娟什麽都好,就是花錢太過分了些,而且這家又沒分開,豈不變成拿着公中的錢買她自己的好名聲?

黃娟是不去注意邱氏打這些肚皮官司,等到年初二,招待完了回家歸寧的月蘭,自己也就帶上丈夫和孩子們回娘家。

☆、54、相見 ...

這幾年雨萱姐弟去黃家這邊次數已經不少,一下了車成業就往大門裏面跑去:“舅母,舅母。”雖然這不是頭一次,雨萱還是皺下眉頭,在背後喊一聲:“還知不知道規矩?”然後四平八穩走進去。

跟在後面的汪枝不由搖頭一笑:“還說她弟弟,自己走不了幾步就跑起來。”黃娟莞爾一笑和汪枝一起走進去,剛走進大門已看見雨萱和成業兩人站在黃二奶奶身邊說長道短。說來也怪,雨萱對黃娟頗有戒心,這些年也只是在慢慢消除,偏和黃二奶奶頗投緣。

黃二奶奶和雨萱說了兩句才道:“你大表姐也回來了,還帶了你小外甥,你做了表姨,可是要給壓歲錢的。”雨萱的眼睜大一些就要往裏面跑,成業也擡頭問黃二奶奶:“舅母,姐姐做了表姨,那我呢,我是什麽?”

黃二奶奶拍下他的腦門:“你自然是表舅舅了,快去瞧你們小外甥吧。”雨萱兩人往後面飛奔,汪枝這才上前行禮:“這兩孩子調皮,難得舅嫂不嫌棄。”黃二奶奶請他們夫妻往堂上坐,嘴裏笑道:“你侄兒和你侄媳婦歸寧了,倒是你侄女婿在,妹夫可千萬別惱。”

黃娟也不用黃二奶奶招呼就自己倒杯茶給汪枝,嘴裏笑着說:“今年嫂嫂是走了一對,來了一家,明年就該是走了一對來兩對,算來還是嫂嫂這邊人多熱鬧。”

宛若的婚期已定在三月,這個年是她在娘家過的最後一個年,提到這事,黃二奶奶不由嘆一聲:“雖說男婚女嫁是常事,可這嫁女兒哪有讨媳婦那麽歡喜?”黃娟安撫地拍下黃二奶奶的肩:“這怕什麽,我們黃家的女兒有吃虧的嗎?”

汪枝已接口:“自然是沒有的,比如娘子你就……”黃娟已經橫了他一眼:“當着嫂嫂,你也這樣胡說八道?”黃二奶奶不由掩口一笑,巧娘夫妻已經從後面抱着孩子走出,身後還跟着雨萱姐弟,成業一片聲地要抱小外甥。巧娘已做了兩人的人婦,此時又做了母親,面上帶上溫潤神情,但一雙眼依舊閃着光亮。

她的女婿姓章,讀了幾年書也沒考過,好在家事頗過得去,平日在家幫着父母料理家務,和巧娘也十分相得,見了姑丈人,忙上前作揖打拱,又抱歉地道:“本該在門口相迎的,誰知孩子又拉了尿,在那和巧娘收拾這才耽擱了。”

黃娟讓他們夫妻坐下,笑着道:“都是一家子,客氣什麽?”衆人各自坐下,成業還是繞着巧娘打轉,要抱抱小外甥,巧娘用手捂一下耳朵才道:“那你搬個椅子來,乖乖坐在那,我把你外甥放你手上你不許動好不好?”

汪枝正待出言阻止,成業已經十分歡喜地搬了個椅子來坐在巧娘身邊,把手張的大大的要接小外甥抱。巧娘小心翼翼地把孩子放在成業懷裏,又讓自己夫君坐在成業旁邊:“這孩子,你們郎舅倆可得瞧好了。”

她夫婿連連點頭,黃二奶奶倒瞧的一笑,雨萱總是女孩子,不好過去到那邊,想起宛若就問道:“二表姐在哪裏?”黃二奶奶尚未答話,黃娟已一笑:“你二表姐定在那下廚,你想吃什麽就去和她說。”

雨萱跳下椅子就要去尋雨萱,黃二奶奶叫住她:“萱姐兒,叫丫鬟去就好,你在這和小外甥玩好不好?”黃娟沒察舉出她話裏的不對來,只笑着道:“就讓她去吧,她也該學着下廚。”雨萱早跑的沒影了,黃二奶奶拉一下黃娟的手:“妹妹,我……”

但看着一邊的汪枝,黃二奶奶這話竟不好說出口,黃娟的眉不由微微攏起:“嫂嫂這是怎麽了?”黃二奶奶想把黃娟拉到裏面說話,但又沒有合适機會,倒是巧娘猛地想起,那臉色看向汪枝也變了變。

她們母女這打的是什麽啞謎?不光是黃娟,連汪枝也覺出不對來,除了那邊專心致志看着孩子的成業兩人。黃娟牙一咬:“到底出了什麽事,嫂嫂你就說吧。”

黃二奶奶看着黃娟眼又轉向汪枝才低低地道:“今兒靈兒也跟着歸寧的五妹妹回來了,說是想為你做道菜表表孝心,我讓她在廚房和宛若在一塊呢,這會兒萱姐兒過去要撞見了我怕不好。”這一句話說的黃娟淚都下來了,她的靈兒啊,從生下來就乖巧的靈兒,什麽時候到自己親舅舅家裏,還要遮遮掩掩怕被雨萱撞見?

汪枝只一瞬間就明白過來,一時心中竟是五味雜陳,不知道是該為靈兒的孝順為黃娟感到欣慰呢還是別的?畢竟在這鄉間,和離或被休女子就和前面那房子女永無來往才對。但讓母親離開孩子,又何其殘忍?

看着黃娟眼角的淚,汪枝的唇張了張竟不知道該怎麽答複?堂上一時陷入沉默,倒讓成業擡起頭對巧娘道:“大表姐,怎麽你們都不說話,是不是嫌我抱的不好?”巧娘勉強勾唇一笑:“不,你抱的很好。”

丫鬟面上帶着焦急之色走進來:“奶奶,兩位表姑娘只怕是要吵起來了。”不等黃二奶奶做何反應,黃娟已經噌地站起身往廚房那邊走,汪枝的眉微微一皺也跟黃娟走出去,黃二奶奶示意巧娘待在堂上不要走才往外走。

黃娟走到廚房外面就聽到雨萱的聲音:“你到底是哪家的姑娘?你為什麽不回答我?”黃娟的心陡地跳起來,急匆匆走到廚房門口,已經看見靈兒手裏還拿着一把蔥,眉微微皺着看向雨萱,宛若在旁勸解着:“萱妹妹,不是已經和你說過了,這就是我們族裏的一個妹妹,過來尋我玩的。”

雨萱的眉也是緊皺:“不,二表姐,方才我明明聽到她叫你表姐了,而且丫鬟們也是叫她表姑娘的,在這裏,除了我還有誰是表姑娘?”靈兒已經看見黃娟,張嘴就想喊娘,但猛地想起雨萱還在旁邊就把嘴緊緊閉上,張媽媽說過,娘已經另嫁了,日子過的很好,而且娘對自己很關心,經常送吃的用的,那自己也要乖乖聽話,不能給娘惹麻煩才是。

靈兒把腳步收回來,但眼還是沒有離開黃娟的臉,眼裏的思念讓黃娟差點崩潰,手扶着門框讓自己不要倒下去,靈兒看到黃娟,眼裏的淚也要奪眶而出,可是還在過年,而且又在雨萱面前,不能哭,一哭就露陷了。

雨萱見靈兒還是沒有說話,嘴已經嘟起來:“你到底是誰?你快說,哪裏有什麽見不得人的?”後面一句雨萱的話已經十分急促,面前的靈兒和黃娟有七八分相似,相同的眼鼻唇讓雨萱一下就猜出她是誰來。

雖然雨萱一直知道黃娟有個親生女兒,可是從沒見過自然可以當做不知道。當這個人活生生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時候,雨萱心裏生起的恐懼竟比自己想象的要大的多,面前女孩一看就比自己乖巧聰明好看,還是繼母的親生女兒,見了她爹會不會對她多生疼愛,還有繼母,不曉得見了她之後會不會對自己再不好了?

雨萱的小眉頭皺的死緊,小手在袖子裏緊握成拳,一定要打下她的氣焰來讓爹知道自己才是最乖巧的,讓繼母知道,就算有親生女兒,可是能在她面前的只有自己。

此時的雨萱并沒意識到,自己對黃娟已經産生很深的依戀,她只是憑着心中的一股本能在行事。短短的一瞬在黃娟心裏似乎過了很久,直到耳邊傳來汪枝的腳步聲,黃娟才站直看向靈兒,眼裏的慈愛讓雨萱心中更加憤怒,不,這樣的慈愛怎麽能看向她呢?此時此刻,雨萱終于肯承認,黃娟平日對自己是真的慈愛。

不等黃娟說話,雨萱已經上前一步拉住黃娟的手:“母親你是來尋女兒的嗎?女兒還想和二表姐學做菜呢。”一聲母親讓靈兒的腳步更加遲緩,手裏那把蔥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落地,靈兒的心裏生出哀傷,娘已經另嫁,有了別的兒女,自己只有盡量不給她添麻煩。

黃娟能聽出雨萱話裏的那種害怕,更能感受到靈兒心裏的哀傷,眼裏的淚忍不住流下。黃娟走前一步雨萱已經緊緊拉住黃娟的袖子:“母親你不用擔心,女兒會學好做菜的。”廚房裏的情形讓宛若一時不知該怎麽說話,下意識地伸手拉住靈兒的袖子,靈兒擡頭看向表姐,她眼裏的傷心讓宛若竟不知道怎麽勸,當着雨萱,更是難以開口勸。

門口響起汪枝的聲音:“萱姐兒,你別鬧你母親,這姑娘,是你母親的女兒,是姐姐還是妹妹來着?”黃娟倒真的沒料到汪枝會直接點破靈兒的身份,汪枝已經走到黃娟身邊:“你說過,她和萱姐兒同歲,但沒說過誰大一些?”

黃娟吸下鼻子才道:“萱姐兒是四月的,靈兒五月。”汪枝拍下雨萱的頭:“你是姐姐,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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