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6)

小兩口是要在一起過一輩子的,難道你還要和你媳婦争個長短?”汪棟本是說話來逗汪太太的,聽了這話也只是一笑。

邱氏一直懸着的心這時又慢慢放下,婆婆瞧着和外面人說的差不多,是慈愛的。大哥大嫂看起來對婆婆也很恭敬,自己只要把婆婆服侍好,在這家裏日子不會難過。想到這邱氏對汪太太擡頭一笑:“婆婆慈愛,媳婦怎會不記得?”

對她這樣恭順模樣,汪太太十分滿意,拍拍她的手:“果然是個好孩子。”婆媳倆又說了幾句,汪棟早坐不住了,對汪太太道:“娘,你既然有媳婦陪着,那兒子就出去了。”汪太太叫住兒子:“你出去瞧瞧也好,也要瞧瞧你哥哥嫂嫂怎麽管事,免得成日只曉得讀書。”汪棟的眼不由睜大一些:“娘您這話說的有些不對,原來您不是說要兒子努力讀書,不為俗物纏繞嗎?現在怎麽又讓兒子看哥哥嫂嫂怎麽管事?”

汪太太既和兒子這樣說,早想到了回答的理由:“那時你年紀小,現在你已經成家是大人了,自然就要知道些俗事,不然以後你妻子兒女要吃什麽住什麽?”汪棟的眉皺了下,但很快就展開:“好了,娘,我曉得了,您不就是怕哥哥嫂嫂太辛苦,我出去問問就是。”

說着作個揖,飛快地往外跑,汪太太不由搖頭對邱氏道:“二爺他比你小一歲,難免有些孩子氣,我也不怕和你說實話,當初挑你做媳婦,就是因你年紀大些想必性子也是沉穩的,能鎮得住他,不然選個孩子氣的媳婦過門,那不讓我頭疼死?”

汪太太這幾句話聽的邱氏越發安心,點頭道:“婆婆的苦心,做媳婦的明白。婆婆放心,媳婦既嫁了二爺,這一生一世就是汪家的人,定會好好在汪家過活。”見邱氏說的不似作僞,汪太太這才笑着拍拍她的手:“就知道你是個好孩子。這兩年你先住在我這邊,缺什麽和我說,我和你大嫂說一聲就是。”

說着汪太太的眉又皺一下:“你大嫂那個人,”這讓邱氏有些奇怪,低低問道:“昨兒見大嫂,覺得她很好。”汪太太哼了一聲,這聲音裏含着的不滿讓邱氏立即坐好,汪太太這才道:“這人心,是要天長地久才能知道的。”

說着汪太太看邱氏一眼:“好了,你先去你屋子那邊瞧瞧,要少了什麽就讓人來回我。”邱氏見方才還笑着的婆婆現在突然冷下來,心裏開始打起了嘀咕,難道說婆婆和大嫂的關系并不像外面看起來那麽融洽?但礙于初來,邱氏不敢多問,只是行禮退下。

一走出屋子金容就迎了上來,扶住邱氏的同時低聲道:“二奶奶,方才在外面和人聊了幾句,這汪家,比……”金容的話還沒說完,盧媽媽就走上前對邱氏笑道:“二奶奶累了嗎?小的先帶您回您屋子歇歇。”

說着盧媽媽在前引路,邱氏和金容跟在她身後走進西廂房,裏面房早已鋪陳好,盧媽媽一走進去就先倒杯茶遞到邱氏手裏:“二奶奶先請坐下喝口茶,您的衣箱和那些擺設都在這邊沒動,就等二奶奶您過了門,親自指示該怎麽擺呢。”

金容走到那幾口箱子前,用手摸一下,當初邱家上的鎖都還紋絲不動呢。金容不由笑一笑,邱氏已把鑰匙遞給金容讓她整理起那些衣服擺設來。見她整理,盧媽媽忙要上前幫忙,邱氏叫住她:“媽媽您就別忙了,您是服侍婆婆的,坐着說說話吧。”

盧媽媽還是沒坐下:“小的是哪個牌面上的人,怎敢坐在奶奶跟前?”邱氏用手掩住口打個哈欠才道:“我初嫁過來,也不知道這家裏有什麽忌諱。還望媽媽提點一二。”說着邱氏已拿過個荷包遞過去。

這是應得的賞賜,盧媽媽并沒推辭接過荷包就笑道:“奶奶這話說岔了,這樣人家比不得那些深宅大院的,左不過那麽幾口人,哪有什麽忌諱不忌諱的?況且太太和大奶奶都是極好相處的人。對下人們也是賞罰分明沒一個不服的,小的是做下人的,也只曉得服侍主人別的不曉得。”

說了一大通,除了衆人都知道的話,竟沒有別的話,邱氏的眉間微微斂上一分愁意:“我知道這做媳婦和在家做姑娘是不一樣的,總要小心些。”這抹輕愁瞧在盧媽媽眼裏,倒讓她想到別的地方去,哎呀了一聲才道:“小的曉得了,您定是怕這兩年有人會對您不恭敬。奶奶您這定要放寬心,這家裏的下人們都是忠厚老實的,您又是主人,誰敢對您不恭敬?”

這答非所問讓邱氏有些着急起來,門外已經走進一個丫鬟,先對邱氏行禮後才對盧媽媽道:“媽媽,太太喚您呢。”盧媽媽忙站起身對邱氏道:“二奶奶您先歇歇,等會兒還要挑兩個丫頭來服侍二奶奶,到時小的再帶人過來。”

邱氏讓金容抓了一把錢給那丫鬟笑着看兩人出去,等她們走出去面上的笑容才收了。金容已經道:“二奶奶,方才這盧媽媽也說了,下人們沒有不敢恭敬的,您就放寬心在這家裏。”

邱氏擡頭看了眼金容的相貌,再從鏡中對照着自己,嘆了口氣讓金容先下去,自己要好好歇歇,金容遵命退下,邱氏趴在桌子上,這做姑娘和做媳婦真是不一樣,現在就盼着明日回門好好問問自己的娘。

汪太太問過盧媽媽邱氏問她的話,笑了笑道:“這是我的親兒媳,想打聽下我的秉性也是常事。”盧媽媽順着道:“是,小的也知道這個,所以二奶奶問的,小的并不敢不答。”汪太太笑容又揚起,走進來個丫鬟:“太太,大奶奶那邊已把過年的年例送過來。”

盧媽媽忙走出去接,見是春兒來送,笑着道:“怎麽今兒勞煩你?”雖是冬日,忙了一上午春兒額上還是有汗,笑吟吟叫一聲盧嫂子才道:“這本就是我的差事,怎敢交給別人?”說着讓丫鬟把東西搬進去才悄聲道:“昨兒我在那忙沒見到新奶奶,這不想來瞧瞧。”

盧媽媽扯她一下:“就曉得你這丫頭哪是白跑的,住西廂房呢,你自己把東西送進去吧。”春兒嗯了一聲就往西廂房去,盧媽媽轉身進上房去對那些年例,汪太太已經拿了年例單子,盧媽媽見她皺眉湊上去問:“可是今年年例比去年少?”

不但沒少還多了很多,連銀子也從去年的五十兩漲到了八十兩,可是汪太太想到當年那兩間鋪子在手時候,年終送到自己這邊的銀子就沒有少過五百兩的,那是面前這幾錠元寶能比的?

想到這汪太太把手上的單子放下:“沒有少,你把這些東西都收起來吧。方才我聽見春兒那丫頭說話,怎麽沒見她進來?”盧媽媽忙道:“春兒還要給二奶奶送年例,這邊就沒過來。”

汪太太的眉皺一下:“什麽人養什麽丫頭。”盧媽媽不敢接這話,只帶着人把那些東西都收好,銀子由汪太太親自收進箱子裏。

春兒把年例送到邱氏房裏,也就轉身回去,進屋見黃娟還在寫年禮單子,春兒不敢打擾,只到旁邊自己倒了杯茶喝,還沒放下杯子就聽黃娟叫自己:“把這單子遞給你柳嫂子,讓她照着上面的備出來,明兒你二奶奶回門,又遇到過年,這回門禮可不能薄了。”

春兒接過單子順嘴道:“奴婢瞧着二奶奶的長相,只怕……”黃娟用筆杆敲一下她的頭:“你什麽時候也學會了看人相貌說話這套?快去吧,這快過年了,人人都忙着呢。”春兒應了,正要掀簾子的時候突然道:“到舅奶奶家的年禮就奴婢去送吧。”

黃娟看她一眼:“怎麽,想收你舅奶奶的賞錢?”春兒搖一下頭:“前幾日奴婢做了幾樣針線活想送給姑娘呢,要讓送年禮的人帶去,只怕他也說不清楚,倒不如奴婢自己帶去。”黃娟吸了一口氣才緩緩地道:“你倒有心。”春兒又是一笑:“奶奶事忙,奴婢幫着想想也是應當的。”

☆、51、祖孫 ...

黃娟沒有再說揮手示意春兒趕緊出去讓老柳家的備單子,重新坐下的她心裏卻沒有方才那麽平靜,在汪家的日子過的很好,可過的再好也無法掩蓋住對女兒的思念。

特別是在女兒有那麽個爹和繼母的情況下,做母親的,巴不得把女兒放在自己翅膀下面不讓她受半點風雨,但是想是一回事,實際上是怎麽都做不到的。黃娟按一下額頭,想把這些亂七八糟的念頭都趕出去好讓自己繼續寫年禮單子,但一想到女兒,就什麽都寫不下去。而且靈兒眼看着就要十歲,這個年紀已經開始慢慢議親,而趙氏能為靈兒尋什麽樣的親事想都想的出來。

如果,如果能讓女兒嫁到汪家族內,這不就能讓趙氏不能碰到靈兒半分而自己也能照顧女兒。這個念頭如同給黃娟打開一扇窗,對,當初把靈兒送回去的時候曾經說過,靈兒的婚事自己要做主的。主意一定,黃娟重新拿起筆寫起年禮的單子來,現在就可在族中慢慢地為靈兒挑女婿了,要挑一個聰明能幹讀書好婆婆又好相處的。

心裏雖打定了主意,但黃娟并沒有和任何人說,婆婆只是面上慈愛,她在這族裏的口碑還好,若讓她知道了自己的主意,到時誰知道她會在背後說些什麽。既不能告訴婆婆,那老實的丈夫也不能告訴了,不然他嘴一快說漏也是麻煩。

汪枝弟兄倆這日到傍晚才回來,弟兄倆都喝的面紅紅的,汪枝還能走路扶着汪棟走進屋。汪太太見弟兄倆這副模樣,嗔着汪棟道:“怎麽就喝成這樣?”汪枝打了個酒嗝又覺得對汪太太不敬,忙對汪太太道:“母親,全是兒子沒注意,就讓二弟代我喝了幾杯。”

汪太太已讓丫鬟趕緊去端熱水來給汪棟洗臉,聽到汪枝這話就嚴肅一下臉色:“大爺,我曉得你們兄弟情深,可是你弟弟畢竟年紀小,這出門在外不懂應酬你也要說着他,這喝的爛醉算什麽?”這幾句說的汪枝的酒差點醒了,忙跪下道:“母親教訓的是,兒子以後再不如此。”

汪棟趴在那裏笑嘻嘻地揮手:“娘,您別說大哥,全是兒子自己想喝,娘,兒子要……”汪太太用手拍下額頭對汪枝道:“你先回屋吧,只怕大奶奶也等急了。”汪枝再次行禮退出去,汪太太伸手扯住兒子的耳朵:“你啊,就上點心吧?你大哥要真對你好,又怎會讓你喝得這麽醉?”

汪棟卻早趴在那裏睡着,汪太太的眼閉一下,無奈地嘆了口氣,好在兒子才十四,還能教過來,還要把自己親兒媳也要教得和自己一條心,這樣才能把汪枝夫妻趕出去。汪太太從窗口看出去,見西廂房那安安靜靜,這才一天還不能瞧出這媳婦的性子來,但願她是個心內聰明的,才不算辜負了自己這樣的良苦用心。

汪枝回到屋內,自然也被黃娟埋怨了一番,汪枝邊聽着妻子的數落邊笑着道:“你可不能怪我,今兒是二弟高興,再加上今年賺的銀子比去年多,我不就由着他們多喝兩杯。回來就被你們個個抱怨。”黃娟把手裏的熱手巾往汪枝臉上擦:“高興也不能喝那麽多,小叔畢竟才十四,還小呢。”

汪枝嗯了聲:“母親也是這樣說,好吧,全都怪我。”看着丈夫面上露出的無奈神色,黃娟拍他肩一下:“我知道你也是為這個家好,但酒多了總傷身。”汪枝順手抓起妻子的手往自己臉上摩挲:“我知道,不過這兩年我已曉得了些稼穑艱難,能幫你的我也就盡量幫忙。”黃娟面上露出溫柔神色,伸手抱住他的肩膀:“我知道,所以你更要讓自己好好的,這樣我們才都會好好的。”

汪枝擡眼看向妻子點頭,黃娟抱他抱的更緊:“現在鋪子要到初五才開,過年想來也沒人來約你去做文會,你閑在家中,就考校下成業和萱姐兒的功課,這就算非常幫我了。”汪枝點頭,結果一下就和黃娟的下巴撞在一起,倒撞疼了哎呀叫了聲。黃娟噗嗤笑出聲,把丈夫抱緊一些,世事難全,自己所能做的只有盡量把兒子過好。

次日一大早,汪棟夫婦收拾好就回門去,各家的年禮也交代人送出去,剩下的就是該把這四處打掃幹淨,門上的對聯也該撕下來,等大年三十那日換上新的。

這每年的對聯都是汪枝寫,今年也不例外,在書房裏備好筆墨,就在裁好的對聯紙上寫起來。往年成業都只在旁邊看,今年見汪枝寫完一對,就拍手道:“爹寫的正好,不過兒子也早會對對子了,不如兒子房門口的對聯就讓兒子自己寫?”

汪枝放下筆瞧着兒子一臉不相信:“你能寫?你才學會幾天寫字?”雨萱也插嘴:“爹,不光弟弟,我也會寫,而且寫的不比弟弟差。”說着雨萱就走上前拿起一支狼毫來,在紙的空白處寫個福字,得意地看向汪枝:“爹,你看我寫的好不好?”

汪枝瞧着這個字,唇邊帶上笑:“是不錯,好吧,今年就讓你們的爹最後寫一年,明年就你們兩姐弟寫,怎麽樣?”門外已經傳來黃娟的笑聲,接着黃娟手裏拿着點心走進來:“你啊,也太寵他們了,他們寫字的确不錯,可是在自己屋子裏面貼貼還好,要貼在大門口的,還是要你寫。”

成業已經上前去叫娘,雨萱的小嘴撅起:“母親這話說的不對,爹就只有我和弟弟兩人,而且我和弟弟都這麽聰明懂事。當然怎麽寵都不為過。”這話讓汪枝的眉微微皺下,黃娟順手拿起盤裏的水晶糕遞給成業一塊,又把盤子送到汪枝跟前,笑着對雨萱道:“咱們萱姐兒越大越知道道理了?那我問你一句,你這懂事是從心發出的呢?還是要讨好你爹才讓自己懂事的?”

雨萱本來已經去盤上拿點心,聽到黃娟這問話就愣了下,手停在半空。黃娟把盤子放下,用手柱着下巴,看着自己的繼女。汪枝不由搖頭,這三年多來,汪枝已經明白為何妻子會這樣對雨萱了,不然雨萱這倔強脾氣還真扭不過來,只站在旁邊等着雨萱的回答。

雨萱過了會兒才把手縮回去對黃娟道:“爹是我的親爹,我對他當然是從心裏發出的。”黃娟點頭:“那為何你爹對你說的,要你對我尊重,你總是忘了呢?”

雨萱四處看一下,見汪枝分明是不想幫忙,而弟弟還在那吃着水晶糕,也指望不上他。不由咬一下唇,這些年來黃娟怎麽對待雨萱雨萱是知道的,可是汪太太偶爾也會嘆息,說黃娟是在裝,對自己好是因為黃娟還沒生下親生子,等有了親生子就不一樣了。

雨萱想低頭混過去,可是黃娟不是好這麽打混過去,還是望向雨萱:“說啊,你今兒可是自己說自己很懂事的。”雨萱的臉頓時漲紅,過了很久才擡頭道:“那是因為你……”後面的理由雨萱怎麽都說不出來,只有繼續低頭不語。

黃娟還在等着雨萱後面的話,見雨萱不說話輕輕摸她腦袋一下:“你啊,嘴上那麽倔,心裏這麽軟,以後可怎麽辦?”這話說的雨萱的心微微一動但還是保持着低頭不語的姿勢。汪枝也搖頭:“你啊,總是這麽倔,這在家有人護着,等嫁出去了怎麽辦?”

黃娟笑了:“她才剛九歲,這要等嫁出去總要七八年,怎麽能學不會?”雨萱的唇一咬,可以裝羞跑了,小辮一甩就道:“我不和你們說了。”說着就往書房外面跑。

汪枝對黃娟道:“說小也不小了,怎麽總還是轉不過彎?”黃娟低頭看着成業寫的字,對汪枝笑一笑:“說大也不大,七八年呢,日子還這麽長。”再說,比起自己初嫁過來時那滿身戒備的樣子,現在的雨萱已經好很多了。

汪太太可沒有黃娟那麽輕松,自汪棟夫婦去了邱家,汪太太就有些坐立不安,女兒家出閣後第一次回門總是要問自己的娘一些事的,也不知道親家母會怎麽教?

用完晚飯,雨萱姐弟照例陪着汪太太說笑,屋裏還有丫鬟呢,黃娟早捏到汪太太當着人總是要拿出慈愛溫和的一面,也不怕她會和雨萱姐弟說什麽。

但今日的汪太太哪還有心情和這兩個不是親生的孫兒說笑,不管是雨萱拿出做的針線活還是成業要念詩給她聽,汪太太都少了平日的那種興致,嘴裏只是應着眼就看向外面。

好在也沒讓汪太太等多久,丫鬟就來報汪棟夫妻回來了,汪太太忙叫丫鬟把雨萱姐弟帶回去歇息,嘴裏還道:“你們倆也該去睡了。”雨萱雖照舊行禮告退,可那眉還是不覺皺下,這半日汪太太的敷衍讓雨萱聯想到曾感覺到的那幾次敷衍,祖母究竟是在想什麽?

☆、52、颠倒 ...

姐弟倆剛走到臺階那,就看見汪棟和邱氏走過來,雨萱忙停下腳步喊二叔二嬸,汪棟伸手往成業頭上摸了下,從袖子裏拿出兩個草編的蝈蝈:“來,你們姐弟一人一個。”冬日到處都是衰草遍地,見到這綠草編的蝈蝈,成業頓時高興起來:“謝謝二叔。”

邱氏在旁看的有些滴汗,自己的丈夫怎麽還純粹一團孩子氣?接着想起自己娘說的話,邱氏把這嘆息咽下去,嫁了人做了別人家的媳婦,現在又沒圓房,最要緊的把婆婆侍奉好了。 丫鬟已經請汪棟夫妻進去,雨萱牽起成業往下走的時候就聽到汪太太在屋裏笑了一聲,那眉又微微皺下。

成業沒有雨萱想的那麽多,牽着雨萱的手下去還在那說:“姐姐,我們去母親那裏玩吧?”雨萱的思緒被打斷,不由放開手把弟弟的手打一下:“你就知道母親母親,就記不得娘了?”成業的眼瞪大些:“姐姐,我當然記得娘了,可是先生說過,生恩養恩都一樣大,對母親,要像對娘那樣孝順才是君子所為。”

成業一板一拍地講起道理,雨萱沒辦法反駁,把弟弟的手重新牽起,嘆了一聲:“你啊,不曉得人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的。”成業搖頭:“姐姐,你說的不對,我怎麽會不知道呢?我努力讀書每日聽先生講道理。”

雨萱搖頭一笑:“好吧,你最有道理了,我們回去吧。”說着雨萱就往汪太太上房看去,祖母她,真的像她說的那樣一心為自己好嗎?

汪棟和邱氏進了屋給汪太太行禮問安,汪太太照例問幾句汪棟在岳父家如何,邱氏又把從家裏帶的禮物送上,那些東西都是常備的,汪太太只瞧了幾眼就讓丫鬟把這些拿給黃娟由她安排,還笑着對邱氏道:“這家裏一直都是你大嫂子管着家,這些俗事我都不管。以後再有你家送來的禮,直接讓她們拿到你大嫂那裏就是。”

說着話汪太太仔細觀察着兒媳婦,見邱氏的眼微微閃了閃才低聲道:“是,兒媳知道了。”汪棟已有些困,在那打了個哈欠,汪太太正要尋媳婦說話見此就對汪棟道:“你下去吧,今兒你忙了一日也該歇歇。”

汪棟巴不得一聲,行禮就退下去,汪太太這才讓丫鬟也退下才對邱氏道:“我也是從做姑娘時過來的,今兒是你出嫁後初次回門,親家母可對你說了些什麽?你要覺得在這家裏有些什麽,要對我說。我一生就得你大姑子和你丈夫兩個孩子,一直都是把兒媳當女兒相待的。”

汪太太這話讓邱氏的眼微微一擡,那唇張了張但沒有說出來。汪太太見狀抓了她的手在自己手心,嘆了口氣:“雖說呢,我們這家在外人瞧來是和和美美的,但俗話說得好,舌頭還會和牙齒打架。再說原先只有你大嫂一人,現在多了你,我總要曉得你是什麽性子的人,日後在這家裏若出什麽事,我這做長輩的才好調停。”

汪太太這番話聽來是極熱心體貼的,邱氏想到自己娘說的,自己現在立足未穩,丈夫又一團寒氣,要先把婆婆的心抓住,不管是真情還是假意,至少面上還是要掏心掏肺的。想到這邱氏反握住汪太太的手,那眼裏就滴下幾滴淚來:“原本媳婦還想着這嫁過來害怕,可聽了婆婆這番話,媳婦才曉得媳婦嫁到這裏是掉進福窩了。”

汪太太十二分地滿意邱氏的反應,面上的笑容更加慈愛了:“我們這樣人家,也就那麽幾口人,自然要大家親親熱熱才好。你也知道我一直體弱多病,這家裏的一攤子事都是你大嫂管着。你大嫂這個人,相處久了你就知道了,為人真是挑不出毛病來。”

說到後面一句,汪太太的唇往裏一縮,面上現出一絲不屑,但這絲不屑很快消失,又換上無奈。這些神情都只做出幾瞬就又重新變成慈愛笑容,邱氏看着婆婆面上表情變化,心裏揣摩着,大嫂和婆婆,難道不是外表的這麽和諧?

不過想想也是,大哥總不是婆婆生的,這繼母和繼兒媳中間,就算有些許龃龉,只怕也會被蓋掉。但自己是婆婆的親兒媳,到時婆婆會怎樣對待?邱氏不由握緊手中的帕子,汪太太雖面上裝作不在意的樣子,但那眼一直沒離開自己兒媳的手,見兒媳握緊手中的帕子,重新拍下她的手:“你大嫂這個人呢,說能幹真是找不出的能幹來,只是她手有些散,這不管是做什麽花錢都比別人花的厲害些。”

邱氏不由咬一下唇,汪太太見目的已經達到,又把話頭轉回來:“這花錢也是為我們汪家的面子,不過這外人哪管是我們汪家的錢,還不是個個贊你大嫂好?”邱氏到此時終于忍不住了:“婆婆,我記得這家好像都是在一起的。”

汪太太輕聲一嘆:“你公公過世早,那時二爺和你大姑子年紀都小,我又是個女人,自然事事都交給大爺夫婦。後來你前頭大嫂又過世了,大爺另娶,這中間也是花了無數銀錢,到現在,總算是安穩下來也能攢些銀子了。”

汪太太雖扯的遠,邱氏還是聽出她話裏的意思,那眉微一皺,汪太太很快就又道:“不過若不是大爺,只怕我們孤兒寡母還會受些艱難,這銀子,花了就花了吧。”邱氏不由長吐一口氣,叫了聲婆婆。

汪太太已經拍拍她的手:“瞧我,這都說了些什麽話?平日可沒這麽多話說。今兒純是高興。”汪太太這樣的半露半吐,更讓邱氏覺得自己心裏猜的是對的,還待張口安慰,汪太太已用手按一下額頭:“我和你說句掏心窩子的話,現在你嫁過來了,棟兒有了家,你又比棟兒大那麽一歲,你以後可要幫襯着他把這日子過好。”

邱氏擡頭看着汪太太,見汪太太面上全是殷切之色,重重點下頭:“是,媳婦知道了。”汪太太心裏得意面上卻露出些許悲傷:“好,這才是我的好媳婦,你不知道我盼了多少年了。”邱氏忙又安慰她幾句,汪太太說了這會兒,覺得口渴,喊丫鬟進來倒茶,邱氏不由低聲問:“婆婆要和媳婦說話,為何房裏不留人?”

汪太太瞧一眼丫鬟才嘆了一聲,等丫鬟倒了茶過來邱氏接過遞給汪太太,丫鬟又退下去,汪太太這才開口:“雖說她們是服侍我的,服侍的在別人看來也很好,可是身契總不在我這裏,月例什麽的又全是你大嫂照管着。”

響鼓不用重錘,邱氏在家做閨女時節也曾聽自己的娘說過些這下人們偷奸耍滑的事,自然知道這下人們是誰給銀子就聽誰的話,不由唇微微一抿。

汪太太已經笑了:“不說這個,你大嫂原來還說要給你挑兩個丫鬟服侍你,我說這要挑丫鬟,自然要你點頭,明兒就讓老林帶幾個人來給你挑挑。這過年了,也給老林掙幾個過年錢。”

邱氏應是,接過汪太太手上的茶杯放好,見汪太太有些困倦,忙起身扶着她去歇息,汪太太被兒媳服侍躺下才拉着她的手滿面欣慰神色:“我啊,雖說做了十年的婆婆了,可到今日才知道,這被兒媳服侍是什麽樣子。”

邱氏又是一笑,把帳子放好才轉身出屋,丫鬟聽的汪太太已經睡下,也就按着平日的規矩各自去歇息。邱氏回到自己的西廂房,金容已把床鋪熏好,又服侍邱氏寬衣卸妝。看着鏡中金容的臉,邱氏不由一嘆:“你比我生的好,你會不會有些不甘心,你這樣的容貌怎能做個服侍人的?”

金容吓得手一抖差點把梳子抖掉,忙跪下道:“奶奶說這樣的話奴婢是萬死都不能洗的,奴婢是奶奶的人,全家都仰仗着奶奶照管,怎會對奶奶生出異心?”邱氏低頭看着她:“好了,你起來吧,我不過白問你一句。你是我的陪嫁丫鬟,在這家裏,除了你我還能信任誰?”

金容這才戰戰兢兢站起,繼續替邱氏梳頭,邱氏躺下之後,那眉一直緊皺不放,大嫂現管着家,若真是那樣的人,自己這個妯娌必然會成她眼中釘。到時自己的日子可怎麽過?邱氏想的有些頭疼,猛地想到一句話,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無,多提防點就是了,明日要挑丫鬟,該趁機把那幾個丫鬟的身契都拿過來才是。

老林這些年往汪家跑的次數多,承蒙他家照顧,銀子也賺了總有那麽幾十兩,一聽黃娟又要買人,忙不疊地就帶着人讓黃娟挑選。邱氏剛服侍完汪太太吃早飯就聽丫鬟說黃娟有請,汪太太不由笑着拍拍邱氏的手對她道:“你的主意很對,去吧。”

☆、53、肚皮官司 ...

得到婆婆的贊揚,邱氏那顆微微有些忐忑的心又重新安定下來,行禮退出門外,等在那裏的金容已經迎上去,卻沒像平日一樣問好,只是陪着她往外走,來了新人,舊人心裏總是會有幾分不安的。

邱氏心裏也有事,并沒注意自己這個貼身侍婢和平日不同,主仆倆沉默地走到黃娟那裏,還沒進門就聽見老林的笑聲:“大奶奶,小的帶這幾個都是好的,其實大奶奶還可以再為姑娘挑兩個丫鬟放着,照小的瞧來,原來那幾個丫頭雖則老實,相貌卻有些平常。”

別的倒罷了,這相貌平常的話讓邱氏心裏如被針刺了一下,腳步頓了頓,忍不住去看金容,金容正好也看向邱氏,見邱氏眼裏有些冷然,忙低下頭上前一步為邱氏打起簾子。邱氏舒了一口氣才讓面上重新露出笑容,緩步走進屋內。

黃娟正在那和笑道:“我們這家裏,主人本就不多,這下人盡夠了,又不是那高門大戶裏的,必要姑娘們身邊跟七八個丫鬟的。”老林雙手一拍,正打算繼續說,瞧見邱氏走進來,忙起身上前行禮,嘴裏又道着喜:“二奶奶好,喜日子那日小的該過來伺候的,只是恰好小的有點不舒服才沒過來,二奶奶千萬別惱。”

老林是當真懊惱,這做媒不就圖謝錢嗎?誰知那日偏生過不來,黃娟已經起身拉着邱氏坐下,嘴裏還對老林道:“老林也不是我說你,你就這麽心不足,這幾年光從我們這賺去的銀子既不少了,不過漏了一次謝媒錢,方才進來就說了一回,到二嬸嬸面前還要再說一回,等出門想來還要再說一回,也不曉得你要在嘴淚颠倒多少回才成?”

老林一張臉頓時現出幾分苦:“大奶奶,您在這樣院裏住着,又掌着這家,哪曉得小的家裏人口多,家計艱難?”黃娟掩口一笑才對邱氏道:“請你來,也不為別的,你身邊只有金容這一個丫頭,她貼身服侍你,總有些粗活要人去做,這裏有幾個小丫頭,你挑着瞧瞧。有合意的就來服侍你。”

方才黃娟和老林說話時候,邱氏已經細細打量過在屋裏老實跪着的那四個小丫頭,心中已經取中一兩個,此時聽了黃娟的話輕聲道:“我在婆婆房裏住着,也用不了這麽些人。”黃娟拍下她的手:“你在婆婆那邊不過權宜之計,總要還回到自己院裏住的,難道那時再現尋不成?”

邱氏聽了這話也就不再推辭,指了兩個還算生的過去的小丫頭,由老柳家的帶着老林下去立契講價。等她們走下去了邱氏才開口道:“有件事想和大嫂說。”黃娟嗯了一聲:“有什麽事就直說,可別猜來猜去的,我最不會這個了。”

邱氏的手不自覺地繞了下帕子才道:“大嫂平日管着家,這下人們的身契自然也是大嫂管着,只是現在我嫁了過來,若再讓大嫂管着我們這房裏下人們的身契未免有些太勞累大嫂了。”

說完邱氏就停下口看着黃娟,等待着黃娟的推辭或者反對。黃娟的眉微一皺接着就道:“你說的也有理,只是這家一直沒分家,這麽幾年也就這樣過來,倒沒想到二嬸嬸已經嫁過來了,自然不能像原先一樣。”

說着黃娟就□兒:“你去和你柳嫂子說一聲,等這身契寫好了,直接送到二奶奶房裏。”春兒應是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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