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4)

要撿一天大擺酒席請戲班子來唱戲,我都應了,挑了後日,還要讓人去各親眷家送帖子呢,婆婆的事情先放一放吧,再說,日子還長呢。” 就是因為日子還長,所以才煩惱,汪枝弟兄雙雙看向汪太太上房的方向,雙雙嘆了口氣就往外走。黃娟扶着腰看着他們弟兄背影,那眉也漸漸皺起,汪太太這兩個兒女性子倒一點也不似汪太太,說來也算件奇事。

不過此時家裏還要忙別的事,那些感慨就先放到一邊去,黃娟慢慢地往自己院裏走,還要給月蘭備催生禮,要讓服侍汪太太的人嘴巴都要牢靠些,不該說的話可半個字都不能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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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散出去,戲班子請了來,酒席也預備停當,正日子一到,親戚們都再次上門道賀。邱太太自然也帶了兒媳婦來道賀,黃娟接進邱太太,問候了幾聲邱太太自然要去見邱氏,黃娟讓個小丫鬟帶着邱太太去尋邱氏。

汪太太這幾日的氣色并不太好,汪枝已請過醫生開過安神寧心的湯藥給她服下,汪太太雖不想喝可耐不住邱氏左勸右勸,若發脾氣摔了藥碗,就更讓人以為她是因病發才變了性子,只得忍氣喝下。

也因此汪太太今日并沒出來見客,見邱太太來了,說兩句也就放邱氏去了。邱太太剛和女兒到房裏坐下,邱氏就雙眼含淚地對邱太太說了汪太太這些日子的所為,最後還哭着道:“娘,婆婆這樣,女兒以後的日子可怎麽辦?”

☆、慈心

汪太太看一眼女兒那淚汪汪的雙眼,長嘆一聲把女兒攬入懷中輕輕地拍着她:“也只有你這個實心眼的,才真相信你婆婆是現在才變了。/趴在自己娘懷裏,邱氏覺得安心許多,等聽到她後面這句不由擡頭驚訝地問:“娘,您的意思?”

汪太太的唇撇一下,拍女兒的後背兩下才道:“你娘我是什麽人?就你平日回家說的那些話,我就覺着,你婆婆不是外面人說的那樣慈愛。再加上這次這麽一鬧,兒,你以後可要多長幾個心眼。”

邱氏咬一下唇:“可是娘,那因病改常的事也常有,難保我婆婆不是這樣。”邱太太瞧女兒一眼才嘆道:“因病改常的可有像你婆婆這樣,當着人面贊你大嫂,背地裏就對你說你大嫂的壞話。女兒啊,你是真被她帶進溝裏了。”

邱太太這話讓邱氏面紅紅的,直起身只是玩自己的手指不說話,過了好一會兒才低聲道:“可女兒已經嫁過來了,而且,聽相公的意思,現在要分家。相公是婆婆的親生子,以後定是要和我們一起住的,若婆婆真的不慈愛,女兒怎麽過啊。”

邱太太拍拍女兒的肩,當日把女兒定給這家,不就為的汪家名聲好,雖是繼母繼子,弟兄們又不是一母所出,卻是和和氣氣的。還聽說汪太太對前後兩房媳婦都如親生女兒一般,這家裏的下人們也是盡心竭力服侍。邱太太打聽了又打聽,對汪家只有贊好的沒有說不是的,甚至汪太太還讓人輾轉尋到曾婆子一家,曾婆子對汪太太自然是說好。

只要婆婆好了,家裏其他人自然不用多放在心上,這是邱太太一貫的看法。誰曉得這婆婆,并不是像外人說的那麽好。邱太太不用長嘆一聲,當日若知道了實情,怎會把女兒嫁給寡婦獨子這種最不能結親的人家?

不過此時木已成舟也只有亡羊補牢,邱太太皺下眉就把女兒拉起來:“好了,快別哭了,她有張良計我有過牆梯,橫豎你婆婆現在已被說成是因病改常,這因病你不能和她計較,可是你也能不日日在她面前。非常文學等以後分了家,你是當家主母,對你婆婆不缺吃不缺穿就這樣供着就好。別的,也就不用想了。”

邱氏張下唇啊了一聲才輕聲道:“這樣豈不?”邱太太的唇撇一下:“別忘了,你婆婆現在是因病改常之人,和平常人不一樣。”見女兒點頭,邱太太又扶着她的肩低低講了些該怎麽對待婆婆的事,橫豎只要面上過的去,把她好吃好穿供在那,任憑她發脾氣也好,大怒也罷,外人都能當汪太太這病越發重了的緣故。

邱太太說一句,邱氏點一次頭,等到邱太太說的口幹停下來喝茶時候邱氏才又道:“娘,這分家後也沒多少家業。”邱太太把茶杯放下:“不是說汪家那兩間鋪子生意極興,你怕分家後管不好這有什麽難的,到時尋個好的掌櫃就是。”

邱氏的手在桌上劃了劃才道:“娘,那兩間鋪子,是嫁妝,而且,不是婆婆的嫁妝。”邱太太的眉微微一皺,還不等再說,邱氏已經急急又道:“不過婆婆說,相公也祭拜的,應當分一間。”

邱太太重重地哼了一聲,邱氏後面的話不敢說出,此時邱太太心裏明鏡似的,為什麽自己女兒一嫁過來就出這麽多事,不就是自己那位親家要做好人又望着別人的嫁妝,才把自己女兒當刀使,誰知還做的不機密。想到此邱太太往女兒額頭上重重地戳了一指頭:“你啊,怎麽這麽笨。上頭現放着個婆婆,她要真能把你前頭婆婆的嫁妝當做家業分了那是她的本事。若不能你也只能受着,哪能你出頭去争你前頭婆婆的嫁妝?這話一傳出去,豈不被人笑話我邱家的女兒沒有家教見識?”

邱氏嗯了一聲接着低低地道:“女兒也知道不該去争的,可婆婆她……”邱太太打斷女兒的話:“你婆婆要真有法子,也就不會和你說這些了。我瞧着她是好人要做,惡人給別人當了。真是把這世間人都想的太蠢。你以後只記得一句,對你婆婆該你做媳婦做的就做,不該你做媳婦做的,你一個字都不要多說,免得你婆婆又挑唆着你争這争那,到時白白惹的一身腥。”

見女兒乖巧點頭,邱太太嘆了聲把女兒重新抱在懷裏:“早曉得你婆婆是這樣的人,當初怎會把你嫁進來。不過我瞧着姑爺還好,雖這次沒中,行動舉止間不見沮喪氣。現在你大伯又中了個舉,只要你婆婆這邊敬着,以後你的日子不會不好過。”-本文首發晉江文學城

提到汪棟,邱氏心裏又歡喜又害羞,只低低應了一聲,邱太太拍拍女兒的臉,做娘的不就盼着女兒嫁個好人家,怎麽也沒想到遇到汪太太這樣的。不過,邱太太笑一聲,這做十幾二十年的慈母,也虧汪太太到現在才露出馬腳。

母女敘了私房話,黃娟已讓丫鬟來請邱太太,邱太太還在守孝,自然辭了不到前面坐席聽戲,丫鬟應是方道:“我們奶奶已經讓人備了酒席送到我們太太房裏,說就請太太和二奶奶陪着親家太太就是。還請親家太太不要嫌我們奶奶不得空來招呼。”

邱太太順手從荷包裏抓了幾十個錢給這丫鬟才笑道:“這是你們奶奶想的仔細周到,曉得我想和女兒一起吃頓飯特意安排的,我怎會嫌呢。”丫鬟行禮謝賞這才退下去,邱太太攜着邱氏走出去,已看見廚房的人把酒席送上來,邱太太不由瞧一眼邱氏:“你這個大嫂可是個聰明人,你要和她多學學待人待物的事情。”

邱氏低低應了,邱太太這才和她重回上房,汪太太已重新梳妝好坐在席前,瞧見邱太太進來起身相迎,邱太太面上笑的如沐春風,走前一步按住汪太太反十分抱歉地道:“本該讓女兒陪着親家太太才是,結果反被我拉去說了半日話,親家太太您可千萬別惱。”

汪太太就勢坐下才道:“母女天性是應當的,我的月蘭這些日子也快生産了,不然家裏這麽大的喜事我們母女也能團圓團圓。”她們倆親家說些家常話,邱氏站在一邊布菜服侍,汪太太偶爾也說一兩句黃娟和汪枝的不是,邱太太只當沒聽見一般用別話岔開。

一頓飯将将用完,老張家的歡歡喜喜走進來:“給太太道喜,方才陸親家那邊遣人來報,說我們家姑奶奶昨晚得了個千金,母女均安。”雖說不是一舉得男,可先生女兒再生兒子的事也盡多,汪太太面上頓時有歡喜之色:“好,好,這是好事,你大奶奶在前頭怎麽說?”

老張家十分歡喜地道:“大奶奶已經知道了,已經遣人送禮。”汪太太想一想才道:“打發的誰家去送禮?叫過來我問問,總要叮囑周全才是。”老張家的早料到她會這麽一問,已讓小丫頭去叫人。

邱太太見汪太太歡喜的連身邊的人都忘記了,這才對邱氏眨眨眼笑一笑,邱氏自然明白自己娘是什麽意思,心裏有些恍然,自己确是有些蠢了。邱太太笑完才對汪太太道:“恭喜親家母做了外祖母。” 汪太太這才想到自己親家還在旁邊,忙回了兩句老柳家的已走進來,見了她汪太太又忘記旁邊有客人,還是邱太太主動道:“親家這邊既然有事,我就還是去我女兒房裏坐坐。”汪太太嘴裏說着招呼不周,那眼卻是往老柳家那邊瞧去。

邱太太拉着邱氏出門,下了臺階才道:“看見了吧?什麽叫親母女,那才是親母女。你啊,可長點心。”邱氏面色又是一紅,邱太太挽着她的手進屋:“我瞧着這分家也是在所難免,今兒我這做娘的就再和你說說那些事。”邱氏應了就把臉往自己的娘胳膊上蹭了蹭:“娘,還是你待我好。”

邱太太捏一下女兒的臉,為自己兒女打算本是平常事,可也要瞧那些事能做,哪些事不能做。-本文首發晉江文學城

汪太太足足叮囑了老柳家一頓飯的功夫才放她出去送禮,老柳家的走出院子徑自往後面坐車,盧媽媽已帶着小丫鬟在那等着,瞧見老柳家的出來,盧媽媽笑着道:“太太果然極疼姑奶奶,我們在這等的腿酸才見柳嫂子你走出來。”

老柳家的瞧一眼盧媽媽才道:“怎的現在不怨大奶奶了?”盧媽媽臉一紅把小丫鬟手裏的包袱放進車裏:“柳嫂子你又笑話我,大奶奶賞罰分明這全家上下都知道,我們還是快些走吧,不然到晚了別人笑。”

老柳家的也不再閑話,兩人坐上車盧媽媽才悄悄地道:“前些日子聽說要分家,這消息準不準?”老柳家的把簾子放好才對盧媽媽道:“有這個風聲,就看太太那準不準。”

☆、分家(上)

盧媽媽應了後心裏就在那打算,可千萬不能分到汪棟那房,汪棟倒罷了,汪太太那邊,可着實難伺候,想到此盧媽媽眼珠一轉就道:“柳嫂子你說的對。對了,我昨兒得了瓶好酒,不如等完了這趟差,去我家喝一口。”

老柳家的怎不明白盧媽媽的意思,用指頭捅盧媽媽一下:“我們做下人的分到哪兒都是應當的,可別有別的想頭。”盧媽媽連聲應是又道:“不過是去喝口酒,算的什麽?”老柳家的微一笑沒有說話,這一說分家,心裏靈活的可不止盧媽媽一個。

請過客唱過戲,祭過祖立過旗杆,熱熱鬧鬧了十來天,這慶賀新科舉人的事總算告一段落。收了許多賀禮也送了不少禮出去,黃娟把這些日子的帳都重新理一遍,算着快要到年底了,今年賺的不少,上下人等還可以多做一套新衣服。

黃娟還在理帳汪枝就走進來,看見黃娟在理帳就道:“你這幾天得空就把家裏的産業理出來,二弟要什麽就先盡着他挑。”這是真的要分家了?黃娟看向丈夫,汪枝坐下那眉微微皺了下才道:“按理母親是該和我這個長子住的,但現在母親的病,二弟又是母親親生子勢必要和二弟一起住,這所宅子就留給二弟,你我出外重新蓋所房子可好?”

既然丈夫這麽說,那看來分家就是鐵板釘釘的事了。能離了汪太太,別說把這所宅子留給汪棟,就算再留多些黃娟也願意。黃娟擡頭看着丈夫了然一笑:“這有什麽不好的,只是這族內地皮不多了,要蓋房子可要到哪裏去尋?再說總不能離的太遠,有什麽事也好有個照應。”

頭一關過了,汪枝松口氣才道:“就知道你是最通情達理的,還有這幾年攢下的銀子也要分給二弟多些。”黃娟把這賬本往他面前放一下:“知道了,這個不用你囑咐我就明白。”汪枝掃一眼賬本就把賬本推到妻子面前:“我沒挑你的不是,只是有些,”

有些難受,黃娟看向丈夫的臉,他臉上明明白白寫着難受兩個字,黃娟拍一下他的肩:“樹大分枝人多分家也是常情,現在婆婆又這樣,早早分了家,以後……”黃娟還想說下去,但看着丈夫眼裏面上的難過就住了口,改握住他的雙手:“自然,若你不想和二叔分開,就到處尋醫問藥,指望着婆婆的病早些好就是。”

汪枝反拍妻子的手一下,說出的話裏帶着嘆息:“二弟已去尋族長叔公說分家的事了。”汪枝停一下才道:“二弟說他已長大了,不是孩子了。這些年,我是看着他長大的。”汪枝話裏有濃濃的嘆息,黃娟輕輕地拍下他的手并沒再說話。

午間的太陽照進屋裏,屋內變的十分亮堂,黃娟看着那陽光笑了:“現在二弟長大了,你就心裏這麽不好受,等到以後萱姐兒出閣,你難道還要當着人面哭一場?”出嫁?汪枝看向妻子的臉上有些奇怪:“萱姐兒還小。”

黃娟抿唇一笑:“不小了,又要過年了,這過了年就滿了十歲,這幾日來賀喜的人中,也有隐約問起的,我都以要回來問你的話推了,等再過一兩年,問的人就更多了。”說着黃娟頓一下,這過了年,算年頭邱氏嫁過來就三個年頭,瞧這樣子,只怕邱家會要求提前圓房,畢竟汪棟已經滿過十五又分了家,邱氏要管家,總不能真等到汪棟滿足十六再圓房。

還有那個金容,黃娟的眉一挑,這些日子也不見她在邱氏身邊時時服侍,問起邱氏,只說打發金容在房裏做針線活了。這要等分了家,照了汪太太這樣子,邱氏的日子只怕也不好過。

汪枝還在那屈指計算,還記得女兒出生時候那麽小小的一個,現在就有人上門議親,真是時光易逝。春兒走進來:“大奶奶,族長那裏派人來請大爺去一趟呢。”這想必是說分家的事了,汪枝忙起身出去。

黃娟把賬本一合對春兒道:“把你柳嫂子叫來,這家裏的有些帳要細理一理。”春兒雖應是卻沒立即走出去而是看向黃娟:“這是真的要分家了?”黃娟瞟她一眼:“是不是也要先理清帳,你再這樣,我打發你回舅奶奶家去做粗活。”

春兒服侍黃娟的日子長,早不是那個小丫頭了,笑嘻嘻地道:“奶奶要打發我去舅奶奶家,我能再服侍姑娘,那叫一個好。”黃娟不由瞧她一眼:“都會和我撒嬌了?快些去把你柳嫂子尋來吧。”

春兒應是而去,黃娟把這數年來的賬本都抱出來,這細細的理出來所花的時日可不少。

汪枝到了族長家一進大門就看見族長坐在院子裏,汪棟直挺挺地跪在族長面前,汪枝忙上前一步也跪在自己弟弟面前:“舍弟年幼,若有什麽話沖撞了叔公,還請叔公看在侄孫逝去父親的面上原諒一二。”汪棟拉一下汪枝的袖子,壓低了嗓子道:“大哥,沒什麽事你不用擔心。”

族長久久沒有說話,聽到汪棟這句話才開口道:“你們弟兄,原本是兄友弟恭我十分歡喜,可是方才你弟弟來此,開口就說要分家。阿枝啊,我苦勸你弟弟,可他口口聲聲說是有苦衷,難道是你這個做兄長的欺淩他?可他又說你從沒欺淩過,這內裏到底是什麽不得了的事情,要讓你們弟兄分家?”

汪枝一聽這話就知道汪棟沒把汪太太的病情說出,畢竟這種事也算是家醜,遲疑一下方道:“叔公,說來樹大分枝本是常事,況且分家時候,産業任由二弟先擇,那所宅子也是要由二弟奉着母親居住,侄孫會另擇地皮蓋所宅子別居。”

族長濃白的眉皺的更緊,眼從汪棟身上又來到汪枝身上,轉了四五個來回才道:“瞧你們弟兄們說話,并不是為奉養長輩或者争産業才鬧的分家,那好好住一起有什麽不好,為何非要分家?”

汪枝看了汪棟一眼,汪棟的臉紅紅的,握一下拳頭看向族長:“叔公,孫兒的确是有苦衷,大哥是個好人,可再好的情意若遇到有些事,日子久了難免會被磨掉。孫兒這才想到分家這個主意。”族長哦了一聲皺一下眉:“你也娶了媳婦,可是你媳婦不賢惠,若這樣的話就該訓誡了,免得徒生事端。”

汪枝急忙道:“二弟妹雖然年紀小,可我聽媳婦說她為人甚好,也極孝順,下人對她也是一片贊聲。”族長的眉頭皺的更緊,既不是兄弟之間有隔閡,也不是妯娌之間不合,這為什麽要分家?汪棟的拳頭握了又握終于開口:“叔公,這事是我娘,她近些日子不像從前了,孫兒常聽說人到老了時,常有改常的,索性趁着這時候……”

族長的身子微微往前傾,那眉抖的很厲害:“你娘改常?這種事也只聽過,在我們族內從沒見過。”汪棟一張臉已經紅的快要滴出血來,眼淚忍不住出:“叔公,這種事情真是不好講出口,這些日子我娘她全變了模樣,對大哥大嫂百般辱罵,那些話都不好對叔公講的。孫兒這才想着,索性分了家各自居住,倒也免得……”

汪棟越想越傷心,自己溫和慈愛的娘此時變了另外一張臉,還對辛苦持家的大哥大嫂如此相待,全不是舊日模樣。坐在上方的族長哦了一聲,看見汪枝正在安慰汪棟,族長倒嘆一聲:“哎,有這種事,難怪會有分家的念頭。只是你們的娘,怎的會變了這幅模樣?”

汪枝的眉也沒有松開:“這些日子也尋了醫生,只開了些安神寧心的藥,還說這種事他們見的多了,有能變回來的有不能變回來的,甚至有越來越暴虐的。侄孫原本想着和二弟好好為母親尋醫,可二弟說不如趁現在還好兩下分開,免得日後母親若越來越暴虐,時日長了,弟兄們有些不好做。”

族長點一點頭看向汪棟:“你能這樣想很好,你們都起來吧,你們也就兩弟兄,當日你們父親去世時那些産業也有帳在我這裏,你們商量着各自分吧。”

兩弟兄給族長又行一個禮這才起身,又商量了些産業怎麽分派,汪枝因汪棟要照顧汪太太,強要多分一些好的給汪棟,汪棟自然推讓,見他們弟兄如此,族長心裏又是欣慰又是難受。

到了分家那日,除了族長,還有幾位長輩,把各自分得的産業寫了,正要各自落筆作證時候就聽到汪太太的聲音:“這分家不公,棟兒怎麽分了那麽少?”見汪太太出來,族長的眉皺起:“八百畝田,阿棟分了六百畝,三千兩現銀子,他獨得兩千兩,哪裏不公了?”汪太太喘了兩口氣才道:“城裏的那兩間鋪面呢?還有下灣處那一百畝地呢?這些怎麽不分?”

☆、分家(中)

聽汪太太提起這兩處産業,汪枝想站出來說話,汪棟的臉唰一下紅了,上前拉住汪太太:“娘,您還是回去等消息吧。”汪太太摔掉兒子的手,只是看着族長。汪太太嫁進汪家近二十年,歷來都是和和氣氣的,即便後來稱病,族人相見時候也十分有禮,并無半分久病之人的暴躁。此時突然這樣嚷叫,除已知道些消息的族長之外,旁人都愣在那裏。

想到她總是有病之人,族長的眉雖皺的更緊但還是很耐心地道:“城裏的那兩間鋪面和下灣處一百畝地,那都是先頭侄媳婦的陪嫁,當日她過世時候,萬家來吊喪,就和侄子說過,不管日後侄子娶了多少房,生的多少兒女,這些都是要留給阿枝的。當日大侄子重病時候,我記得他也叮囑過你,說這些雖放在家裏取利,但都是給阿枝的。”

這些汪太太自然知道,眉微微一挑就道:“四叔這話說的原本是對的,可姐姐已經去世已有二十年了,這些年來從中取利也歸在家中所用,既能從中取利,那分家時候自然也要拿出來說。況且棟兒這些年對姐姐也是磕頭上墳,萬家舅爺來了也是舅舅不離口。五年前萬老太太去世,棟兒也服喪如儀。樁樁件件都做到了,分姐姐的嫁妝也是應當的。”

族長氣的胡子都翹起來,此時更加相信汪棟弟兄所說,汪太太有病而且病情嚴重,汪棟已經滿臉通紅地去拉汪太太:“娘,娘,今日分家,大哥不但沒欺負我,還多分給我好些銀子,還說以後每年送五十兩銀子過來奉養娘。娘,那些是大娘留給大哥的,我又怎能……”

不等汪棟說完,汪太太已經揚手往汪棟臉上打去:“呸,也只有你還以為他們兩口子是好人,要真是好人,他待你這個親弟弟怎的不把那兩間鋪子分于你?你多分的幾畝田地就歡喜了?那兩間鋪面,一年的銀子比這所有的田地掙的還多。把個能下蛋的母雞抱走,只給你幾個雞蛋你就以為他是好人。呸。”

汪太太的巴掌落到汪棟臉上,汪枝忙上前護住弟弟:“母親有話就請好好說,難道您不心疼二弟?”汪太太橫眉豎目地道:“我打我自家兒子,你還管不到我。”此時總算族內那幾人也醒悟過來,忙上前對汪太太道:“大嫂,這分家的事總是有人說的,您想說什麽就好好說,何必這樣動氣?”

還有人指着汪棟被打的通紅的臉對汪太太道:“大嫂,平日間您是最疼兩個侄兒的,今兒怎麽就舍得下手打?”汪太太抽出帕子捂着臉就大哭起來:“我們孤兒寡母,這些年過的容易嗎?”說着汪太太看向汪枝:“大爺,你摸摸自己的心想想,我雖沒有生了你,自從過了門也是對你呵護備至,吃的喝的從沒短少了你。你弟弟妹妹也一直敬你為兄長從沒想過不是一母所生。到頭來,你就是這麽回報我的?”

汪枝本就是忠厚人,被汪太太這麽一說不由滿臉通紅起來,看着汪太太正打算說話,汪棟已經嚷出來:“娘您說的這叫什麽話,什麽叫大哥對不起您?自從爹去世,這個家不是大哥撐起來是要靠誰?娘您是不是叫兒子不要做人了?”

汪棟畢竟年紀還小,又覺得自己的娘說出這樣的話是十分不要臉,嚷着嚷着淚就流出,汪太太一心想為兒子争這份産業,兒子流淚她哪有半點心疼。用帕子捂着嘴就道:“什麽叫你不能做人,那要霸了産業盡情去享受的人都要做人,你有什麽不好做人的?”

汪枝被這樣一激,沖口就道:“母親若這樣說,我娘的嫁妝也就……”族長已經大喝一聲:“住口,當日萬家侄媳這份嫁妝,不光是我一人做了見證,還有族內其他人,白紙黑字寫的清楚明白。你口口聲聲對阿枝有養育之恩,又說阿棟也克盡人子之責。但今日分家,八百畝田地分了你六百畝,這所宅院也歸到阿棟名下,下人們也先由你們挑。每年尚有五十兩的奉養之銀。哪裏又虧待了你?況且真算起帳來,我又不是不知道大侄子去世時候,這家裏的下人田地有多少?生發出來的這些田地産業,有那心思歪了的怎會記在全家帳上,悄悄放到別處又不是沒聽說過?此時你若再糾纏,就休怪我無情。”

族長畢竟年紀已大,又被汪太太氣到,說出這番話後就連連喘息。汪太太心裏清楚知道,今兒這是最後一搏,只要說的汪枝心動肯點頭答應,別人都不起作用,哪會把族長的話放在耳邊,只是哭的更凄涼一些:“四叔你這話說的,怎麽就成了我要搶奪大爺的産業。這女兒家嫁了人,本就沒有自己私財,她的嫁妝本就該是我們汪家的,既是汪家的,自然汪家人人都有份,哪能因棟兒不是姐姐所生就不能來分?”

汪太太這胡攪蠻纏讓族長更加惱怒,氣的說不出話來。汪棟也急得話都說不出,撲通一聲跪在汪太太跟前連連磕頭:“娘,您這番話說出來,兒子還怎麽做人,求您回去吧。”汪太太今日必要為汪棟争得這半産業,哪會把兒子的話當做一回事,哭了會兒見汪棟還跪在自己面前就伸手劈頭蓋臉地去打自己兒子,邊打還邊哭訴:“你這被人欺負都不知道還手的笨孩子,倒不如我現在打死了你,免得以後凍餓而死被人笑話。”

汪棟跪下時候,汪枝面上更紅,聽了汪太太這樣哭訴,汪枝哪還站的住,忙跪下道:“母親且消消氣,那兩間鋪子既是給了我的,何不……”汪太太聽了汪枝這話心頭暗喜,但手上打汪棟的力氣越來越大:“我們不和你們搶産業,只要我們母子能溫飽就可。大爺,我養了你這麽些年,難道連這點情分都沒有嗎?”

汪枝連連點頭回身對族長道:“叔公,那兩間鋪子雖是我娘嫁妝,但這麽些年在我家中已被視為家中産業,不如分給二弟一間。”族長已經咳嗽定了,在那和人商量了幾句,聽到汪枝這話眉頭皺的更緊,卻沒有應只是看向汪太太。汪太太松了一口氣,雖然不是全部的嫁妝,可能分得一半也算不白跑一趟,感覺到族長那冰冷的眼神汪太太用帕子捂住臉又哭起來,這次哭的卻是去世很久的汪老爺:“老爺啊,您要不是那麽早死,也不會看着我們孤兒寡母這麽受欺負。連分家都不公。”

族長已收回眼道:“是,這分家确實不公,卻不是對小侄孫不公,是對大侄孫不公。”汪棟此時已經轉向族長:“叔公,天下男兒哪有吃分家飯的?更沒有謀取不是自己錢財的道理。”這話讓族長微微點頭,看向汪太太的眼更加嘆息,幾個孩子被她教的這麽好,這人也是不錯的,怎麽就得了這種病,全不像以往一樣?

汪枝已經開口:“二弟你這樣說不對,這鋪子雖說是我娘的嫁妝,可現在給了我就是我的,我就算送你一間也是合情的事。”汪棟一個腦袋搖的像撥浪鼓一樣:“大哥你這話我就要駁回去了。雖說朋友之間尚有通財之義,可是那也是在沒吃沒穿時候。今日分家,我已因要奉養母親而多分許多産業,每年還要從大哥你哪裏拿五十兩銀子做孝養之資,已經多得不少。若此時再拿大哥一間鋪面,傳出去大哥是寬厚讓産的君子,小弟就變成不義之人。這讓産之事,大哥以後休要再提。”

這番話說的族長十分歡喜,剛要開口贊就聽到汪太太大哭一聲從椅子上滑下,用手緊緊地去掐汪棟的肩:“你這不孝子,哪有雙手把銀子從家門口推出去的道理?”當着衆人汪棟被汪太太這樣罵,心裏也有點着不住,只有高聲道:“娘平日常教導兒子,君子愛財取之以道。銀子自然是好東西人人愛的,可是沒有強占別人産業的道理。大哥的那兩間鋪面,是當日萬氏母親的嫁妝,這些年的利息放在家中花用,這是大哥為人忠厚孝順您又愛護我們的心。生發出來的這些産業,分家時候大哥也一并拿出一樣分了,大哥為人忠厚孝順我們就該體貼他的心,怎反而因此就要分他的這份産業?如天下都是這樣做事的人,又有誰肯做好人?還有誰肯孝養繼母疼愛幼弟?”

族長那緊皺的眉頭在聽了這番話後慢慢松開,臉上滿是欣慰之色:“好,好,這才是讀書明理的好孩子。”汪枝在旁徘徊一下還是道:“可是叔公,這鋪子還……”族長搖一搖手打斷他的話:“你要做君子這是很好的,可你要做君子也不能讓你弟弟做不知恩報答的小人啊?”

作者有話要說:關于家産的分割,因為汪棟要贍養汪太太,再加上汪棟謙讓,所以多分是很正常的。多出的部分其實就是汪棟代替汪枝這個兄長奉養汪太太所用的。如果按照平分來的話,汪棟也就多分了兩百畝地和五百兩銀子。

☆、分家(下)

這,汪枝遲疑在那裏,族長已經把他們弟兄扶起來:“族內若人人都似你們弟兄倆一般兄友弟恭,互相謙讓,我汪家何愁不興?你就不要再多說什麽,不然就顯得太着相了。/非常文學/”汪枝看着汪棟,遲疑一下方道:“既如此,每年給母親的奉養之資就一百兩銀子吧。”

此言一出,衆人都有些動容,方才商議時候,汪枝提出每年給汪太太五十兩銀子的孝養之資就已不少,此時又多添了一倍,這樣多的銀子,就算汪棟一家毫無産業,也能保的溫飽。

族長不由拍住汪枝的肩:“好,好,這才是你做大哥應當做的,既照顧了弟弟,又沒有亂了規矩,很好,很好。”汪枝被贊的臉通紅,看向汪棟道:“二弟現在是真的長大了。”汪棟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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