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往事
更新時間2012-7-14 13:25:53 字數:2581
文帝回到寝宮,像得了一場大病似的,委糜不振。皇後拖着病體不依不繞的盯着他。一句一句的質問弄得文帝心煩意亂。
“陛下,什麽叫奉旨入住,什麽叫不能私下審問,陛下這話是說給臣妾聽的吧,臣妾還沒有陛下想得這樣卑鄙。”
“陛下,許青衣只是一個已故的宮妃,何已聽到她的名字,陛下就如此失态?”
“您不會真的想讓她當太子妃吧,臣妾說什麽都不會同意!”
文帝眯着眼,有氣無力道:“好了,皇後應早些休息,不宜太過操勞。”
皇後可不管:“陛下如果不給臣妾一句痛快話,臣妾必定夜不能寐,生不如死!”
文帝嘆氣:“唉,皇後,沒有這麽嚴重吧,朕就不明白,許氏當年無過錯,如今人都已去多年,難道說皇後仍容不下她?”
“我``````,”皇後啞然。
文帝接着道:“現在許绛塵身世已明,這姑娘秀外慧中,依朕看,倒也不是一件壞事。”
皇後瞪大雙眼,吼道:“這不可能,若要她當兒媳,臣妾死都不答應。”
文帝有些火了,袖角因為憤怒獵獵作響。
“皇後,你我年歲已大,回看當初好多事情真是大錯特錯,咱們都已知天命,何必還要自尋煩惱,這一切都是命,都是緣,不是你我反對就能改變的。”
看見他變臉,皇後稍稍收斂些。
“可是陛下,朝中有幾位大臣家的千金很出衆,臣妾很喜歡,還是從她們中間挑選吧。”
文帝狐疑的望着妻子,疑惑頓生:“勇兒根本不會服從,再這樣鬧下去,皇後難不成真要廢除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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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後咬牙切齒:“他糾結于兒女情長,難當大任,廢除他不足為惜。”
“皇後似乎變了許多,從前朕怪責勇兒,皇後總是護短,可現在?皇後你是不是有什麽想法瞞着朕?”
皇後一聽不對勁,慌忙掩飾:“陛下什麽話,他不是從臣妾肚子裏生出來的嗎?臣妾是恨鐵不成鋼。”
文帝兀自搖頭,執過皇後的手一同坐下,語重心長道:“說廢也只是吓唬他,太子乃國之根本,說廢就廢哪那麽輕易。不到萬不得已朕決不會動他。皇後啊,朕現在別無所求,只願你身子早日康健,兒女的事少再操心。”
文帝講得在情在理,皇後無從反駁,只得閉口。
文帝仰面擡頭,自言自語:“萬般皆是命,由他吧。”想當初,他草草下葬了許青衣,只因人都已死,如果操辦得太過繁雜,必遭皇後垢病。爾後,他怕觸景生情就未再踏足望憂院,很快就忘記了許绛塵的存在。可是兜兜轉轉了一大圈,她卻再度出現在他面前。
這不是命運的安排是什麽?曾經愛妃的妹妹怕真的要成了自己的兒媳,上天給的有時不是恩賜而是諷刺。
獨孤皇後臉色陰暗,多年的宮闱争鬥,她沒有一絲倦意,任何人都不能背逆她的意思,就算生命已到盡頭,她也要鬥争到底。
傍晚時分,轟轟烈烈的下了場雷陣雨,帶走了些許暑氣,人也沒有那樣燥熱。
到了晚上,半痕新月斜挂于西天角上,冷冷淡淡好似仙女的蛾眉。
空闊的院中只聽得數聲蟲叫此起彼伏,濕漉漉的草地上并肩坐着兩人,看着不遠處在夜色中飛舞的瑩火蟲。
楊勇轉頭凝望身旁的女子,就見她雙眉緊蹙,眼角似乎還有未幹的淚痕。他心中一緊,溫柔的問:“你怎麽了?”
許绛塵瞅了他一眼,沒有言語。
他又問:“有件事我不明白,你是如何知道開皇律的,這本律法是我父皇的得意之作,當初太傅就逼我背過,太可怕了,我一個字都記不住。”
許绛塵倒也不隐瞞,對他如實相告。
“我父親從前觸犯過律法,當時說要處斬,我那時年紀尚小也不懂該為他做些什麽,就只有在家中看開皇律,希望能對父親有所幫助。當時正好對那段諸州囚犯不得在當地處決特別留意,所以一直到今日仍記得清清楚楚。”
“哦,”楊勇恍然大悟。還沒打頓又問:“你從前真的在宮中住過嗎?我怎從未見過你?”
“因為姐姐從不允許我私自外出,她說在宮裏要低調做人,不可張揚。”
“我沒見過你,可我見過許夫人,在國宴上,許夫人生得真是太美了,我那時就發誓,長大後一定要娶像她一樣貌美的女子為妻。”
許绛塵白了他一眼,沒好氣的說:“看來,太子殿下的愛美之心真是從少時便已練成,真是叫人佩服。”
楊勇意識到失言,不好意思的抓抓後腦。
“說笑而已,說笑而已。”
許绛塵發現他一副輕松的模樣,便問:“你一點都不擔心,一點都不害怕嗎?”
楊勇無所謂地聳聳肩:“有什麽好擔心,有什麽好害怕的,我自小到大就不懂這兩個詞。”
她無奈的搖搖頭:“你呀,真是不知人間疾苦,你瞧現在風平浪靜,皇上也不處置我們,也沒有任何說法,你說這算怎麽回事?”
楊勇信心十足的說:“你放心,我父皇自小寵我,不會為難我們。”
許绛塵忽地想起什麽,她的雙眸一動不動的看着他說:“事到如今,你還是執意要娶我當太子妃嗎?你就不怕為此真的失了儲君之位?”
楊勇伸出手替她拔開垂于額前的一絲秀發,這個不經意間的動作,叫她心速加快。
他黑亮的眼睛在月色下顯得分外好看,如果總是盯着他的眼睛看真怕自己會就此沉淪。
“我同你說句心裏話,剛開始我只是與你鬥氣,可是當母後的木杖打在我身上時,我竟然發現,我腦中心中布滿的全是你的身影,在那一刻我擔心的不是自己而是你的安危,我對你不是淺膚的愛慕,是我發自內心的喜歡。”
他一口氣說完,許绛塵的臉龐頓時像初春的桃花一樣緋紅,她已經不再厭惡這樣的表白,她弄不清真實還是虛幻,他的臉漸漸幻化成另一個男人的模樣,究竟什麽是真什麽是假?
她垂下眼簾,輕輕的說:“其實我很許多事要問你?”
楊勇來了精神,幹脆盤起雙腿。
“問吧,你想知道什麽?”
“你原來的太子妃,是不是因為遭受冷漠郁郁而死?”
“我與元氏的婚姻是母後一手包辦,是,我承認我不喜歡她,确是冷落她,全是我的錯。”說完便傷感的低下頭。
想不到他如此坦白,倒讓她一愣,她原以為在她面前他定會巧舌如簧替自己撇清責任。
“那你覺得元妃是個什麽樣的人?”
“她是一個好女子,也是一個好妻子。”
許绛塵眼眶一紅,居然有種想哭的沖動。
“我再問你,你覺得你的兄弟們怎樣?”
“兄弟?”楊勇有些不解:“我有四個弟弟,他們都很好啊,怎麽了?”
“比如,你認為晉王殿下如何?”
楊勇笑了起來:“二皇弟呀,衆兄弟中他的才華最為出衆,當初伐陳時若不是他替我出戰,我指不定有多慘呢。”
許绛塵迫不及待的問:“那他這樣出衆,你就沒有危機感?就不覺得惱怒?”
“咦,奇了,我為何要惱怒,都是一母同胞的兄弟,難不成他還會害我?”
許绛塵怔住了。他純真無辜的臉上找不出一絲矯飾。
兩人自相識以來從未說過這麽久的話,夜越來越深,夜空像洗過的藍緞子,瑩火蟲也越聚越多,星星點點甚是好看,只是遠處突然燃起了煙火,頓時繁花似錦,光線一亮,那樣小蟲本就微亮的光芒一下子便尋不着了。
暗處,有一雙眼睛死死的盯着他們,他身着夜行衣,屏息窺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