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棄妃
更新時間2012-7-26 12:47:43 字數:3505
嫁入東宮也有數日,整日被人侍候着,百無聊賴。一日碰巧微風徐徐,她便叫上唐骞兒去大興宛中放紙鳶。
隋宮裏有兩個宛林,一個是西宛,另一個便是大興宛。而平日裏以大興宛中游玩的人數頗多。
雲飄碧空,乘着秋風紙鳶飛上了天,兩個人玩得不亦樂乎,唐骞兒似乎也忘記自己婢女的身份,全情投入。
“太子妃,您別把線拽得那樣緊,線一斷,紙鳶就飛掉了。”她着急的大喊大叫。
許绛塵一點都不生氣,看着唐骞兒雖不美麗,可是朝氣逢勃的臉龐。她是打心眼裏高興。
“骞兒,我就喜歡你這樣,那才是你嘛!多好啊!”
玩了許久,跑得實在累了,便停了下來。坐在草坪上休息。唐骞兒與她感情大增,再不像從前那樣戰戰兢兢了。
兩人背靠背坐着聊天,唐骞兒說:“太子殿下若是知道我們出來玩得這麽開心,怕是要忌妒了。”
“我才不願同他出來,倒是同你游玩反倒開心。”
“娘娘,您覺得宮裏頭悶嗎?”
“何止是悶,簡直是悶得一塌糊塗。”
唐骞兒笑得花枝亂顫。許绛塵伸伸懶腰:“悶得我想唱歌,跳舞!”
骞兒頓時眼睛一亮:“那就唱給奴婢聽聽。”
許绛塵沉吟一陣,看看四下無人,便真的唱了起來。
她清清喉嚨迎風而唱,她唱的是首江南小曲,歌詞是這樣的:江南月,古人詩,白雲深處有人家。青草帽,木履鞋,纖纖紅顏盼君憐。大花轎,新嫁衣,誰家姑娘要出閣。父母恩,難忘切,點點淚灑西子湖。紅袖長,青春短,悵然方知仙顏盡。東風暖,銅鏡涼,絲絲白發幾許飄。天涯路,相思飛,紅葉織遍人間戀。春又來,人不在,化作浮萍泣黃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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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歌聲雖不似黃莺出谷,可是悠揚飄逸,那種與生獨有的穿透力,叫人情不自禁的滲透進靈魂深處。
唱着唱着,站起來翩翩起舞。她穿着一襲嫩綠的錦羅素衣,長袖飄飄,恍若仙子一般,看得唐骞兒癡迷得失了神。怪不得太子殿下這麽愛她,這樣美麗的女子是個男人都會喜歡。
兩人誰也沒有在意,不遠處靜悄悄的走來一人,駐足觀望。
走來的是位女子,穿着棗紅色的衣裳,雲鬓輕挑,蛾眉淡掃。她一動不動的看着跳得入神的許绛塵,眉目間有些抑制不住的憂傷。
她是誰?她就是從前東宮裏的第一美人,占盡太子寵愛的雲昭訓。
她生性傲氣,沒有一個女子在她眼中。她依稀當初元氏在世時,都要對她低眉順眼。只有她高興了才會将楊勇滿滿的愛分一點點給他人。
可是今時不同于往日,她已經徹底淪為東宮的棄婦,是一個沒有上戰場就敗下陣來的士兵。她不甘心,不服輸。許绛塵是個美人不錯,可她也并不差。她原本以為楊勇只是圖一時新鮮而已,哪知事态嚴重超出她的想象。太子妃入東宮後從未招見過她們,更沒有刻意為難過她們。正因為如此,她反而敗了,徹頭徹尾的被打敗了。
唐骞兒無意間瞥見她,慌忙站起身,心想她來做什麽?莫不是來滋事挑釁?
許绛塵也停下,疑惑不解的看着對方,根據她的穿着來判斷,她肯定不是婢女,再看她的眼睛,包含着一種女性天生的排斥感。許绛塵尋思她必是太子的某位妾室。
果然唐骞兒小聲告訴她,來人正是雲昭訓。
就見她款款上前,來到許绛塵跟前,微微欠身行禮:“妹妹雲昭訓見過姐姐。”
她的年紀比許绛塵大,可是照規矩,正妻的級別就是比嫔妾高,怎樣她都得喚姐姐。她的語氣溫柔,态度也很和善。一點也不像尋釁之人。
許绛塵還禮:“都是自家姐妹,妹妹多禮了。”
雲昭訓眼中彌漫着散不了的哀怨,欲言又止。
許绛塵道:“妹妹有什麽話,但說無妨。”
她猶豫的看了一眼唐骞兒,許绛塵立刻明白她的意思。
“骞兒,你到前面亭子裏等我。”
唐骞兒依言退下,臨走前還不放心的盯着雲昭訓,怕她再使出什麽陰招。她與成姬不同,成姬是個草包,被人一煸動就沖鋒陷陣。她心思陰險,可沒那麽好對付。
唐骞兒走後,許绛塵道:“這兒只有你我二人,妹妹盡管暢所欲言。”
雲昭訓突然不吭聲,只是目光呆呆的一直盯着她看,瞧得她渾身不自在。
雲昭訓心如刀割,有男人滋潤就是不一樣。許绛塵本就生得冰肌玉骨,有傾城之貌。如今婚姻幸福,得盡寵愛,眉眼中自有一種別人無法媲及的嬌媚。這種嬌媚讓她瘋狂的忌妒。
許久後才幽幽的說:“姐姐,我們都是女人,我們的丈夫是同一個人,也沒有什麽好隐瞞的。如今姐姐與殿下琴瑟和諧,做妹妹的委實感到高興,可是,可是``````。”
說到這裏,她停住了,垂下眼簾,半天不語。等她再度擡起頭來,許绛塵望見她的淚水爬滿了臉頰,鼻翼通紅。
許绛塵一下子懵住了,安慰她吧,覺得太虛僞。什麽都不說吧,又于心不忍。還沒等反應過來,雲昭訓撲嗵一聲跪下,抽泣着說出心底的話:“姐姐,妹妹不敢與您争寵,只哀求您分給我一點點殿下的愛好不好?我也是女人,終日獨守空房,從日出捱到月升,一次次的希望失望折磨的我都快崩潰了。妹妹別無所求,只要殿下多看我一眼,多關心我一點就成了。姐姐,求你了。就當可憐可憐我吧!”
許绛塵徹底震驚了,叫她說什麽好。總不能說,好,楊勇我不用了,還給你。不過對方的苦楚她是能夠理解的。雲昭訓一向清高自傲,飛揚跋扈。如今低賤到趴在情敵腳下,丢掉自尊。只願奢求到一點零星的愛,她真的替她感到悲哀。如果換了自己是怎麽也做不出這樣的事。
“妹妹,別這樣,快快起身。”她伸手欲拉她。
誰知雲昭訓死活不肯起來:“姐姐不答應,妹妹就跪死在您面前。”
她心軟了,嘆口氣道:“也怪我,身為東宮之首,應當照顧好大家,雨露均分。”
雲昭訓一聽,立即止住眼淚,滿懷希望的說:“姐姐這是答應了,妹妹叩謝姐姐。”
許绛塵喉頭哽咽,想要張口,可一碰到她充滿感激的眼神,本想說的話硬生生的咽下了。
本是歡歡喜喜的出來玩,哪知遇上這等事,頓時沒了興致。收好紙鳶悶悶不樂的回宮。
到了晚了,楊勇一進內室就讓唐骞兒攔住了,她吞吞吐吐的說:“殿下,太子妃吩咐,說她身子不适,不便侍寝。”
楊勇乍一聽不明白意思:“什麽,你說什麽?”
唐骞兒只得直言相告:“太子妃的意思是讓您去別的娘娘那兒就寝。”
“什麽亂七八糟的,”楊勇不耐煩的推開她:“你出去,在外頭候着,沒有吩咐不許進來。”
接着徑直走入,誰知真的看見許绛塵躺在床上,無精打采的樣子。
他慌忙上前,執住她的手,撫着額頭道:“绛塵,你這是怎麽了,不舒服的話可以傳太醫!”
許绛塵低聲道:“我不是讓骞兒同你說了嗎,我身子不适,讓你去別處。”
楊勇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驚呀道:“我沒有聽錯吧,你要趕我去其他人那兒!”
“我不是趕你,只是東宮裏不只我一個女人,你整天守着我,那她們怎麽辦?豈不傷心?”
楊勇算是聽清了,他喘着粗氣,狠狠的說:“是不是誰在你面前亂嚼舌根?”
“沒有人說什麽?是自己這樣尋思的,我既然當了太子妃,也算是這東宮之首,怎能不顧他人!”
楊勇甩開她的手,霍的站起來,雙目一睜,一臉受害:“哼,你當我是什麽,男寵還是面首,讓你招之即來,揮之即去。”
許绛塵見他生氣,不知怎的竟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她低頭,極力壓住黯然的情緒,一句一句的解釋給他聽。
“殿下,你聽我說,你對我有情我是知曉的,可是人不能自私到這種地步,她們畢竟是你曾經喜歡過的女子,是你的女人,你不能棄她們于不顧。你要适當的關懷她們,照顧她們,別讓她們傷心。”
楊勇神情落漠,他直直的看着她,她的容貌倒映在他的眼眸中,那樣哀傷那樣絕美。他一向溫柔如水的眼睛裏有抹不開的迷霧,讓她心髒一陣陣刺痛。
只聽他惆悵道:“我要怎樣愛你,才能讓你愛我多一點點,我情願你蠻橫無理同其他女子一樣,只想整天霸着我,稍不滿意就耍賴撒潑,那樣該多好,感情越自私越證明愛得深,你就這樣無情的将我趕到別人那兒去,你太傷我心了,我的心碎裂成五六瓣,每一瓣都傷痕累累。”
許绛塵聽不下去了,坐起身,拉過他,喃喃道:“對不起,我不是有意傷你,我只是,只是``````。”
楊勇重又坐下,攬過她的肩,讓她依在自己懷中。他此時的目光像皓月一樣明朗。
“绛塵,我只愛你,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她忍不住擡頭看他,月光傾瀉,灑在他俊逸的臉上,她伸出手輕輕的撫着他的臉頰。他低頭凝神望她,覆上她的雙唇,他略帶胡碴的臉紮得她微癢,她抱着他的脖頸,享受着他的愛撫,不知不覺,她身上穿的薄衫滑落在地,露出白玉一般細膩的肌膚。
突然間,楊勇停止動作,放開她,盡管無法抑制方才已經挑起的情欲,他還是忍了下來。
他關切道:“你身體不适,早些休息吧。”說着将她頭慢慢放在枕上,自己則規規矩矩的躺在她旁邊。
他又恢複了往常的性情,對她說:“我在旁邊侍候你,你若是半夜有事,盡管喊一聲‘小勇子’,我随時候命。”
許绛塵立刻轉過身去,不讓他瞧見滾落的淚珠,她咬緊嘴唇,控制自己不要抽搐。他這樣的深情她真的消受不起,她已叫他徹底打敗了,她還能怎樣,她心中害怕起來,如今她唾手可得的幸福究竟能持續多久,她真的害怕如果有一日突然失去了,那該如何是好?
不一會兒,耳邊便傳來他均勻的呼吸聲,他進入了夢鄉。她才回身,他的面容安祥而平靜,像個玩累的孩子。她輕輕的說:“但願我沒有将你看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