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投奔
更新時間2012-7-27 11:57:16 字數:3695
遠在晉州的王府,籠罩在夜色中,孤立而落寞。
镂花窗隐約透出微弱的光,楊廣披着夜衣正在苦研兵書。
蕭王妃端着一碗血粉羹,悄無聲息的走進來。
“殿下,太過疲憊容易傷身,這是妾身親自煮的血粉羹,趁熱喝吧。”
楊廣看了一眼她,放下書籍,端起碗一飲而盡。蕭王妃立刻用絹帕替他拭去嘴角殘留的痕跡。兩人靠得很近,楊廣瞧見她胸口一片耀眼的白,這才發現她穿得十分單薄,已入深秋,夜晚更是寒意襲人,可是她只裹着一件透明的輕紗,抹胸低裹,透過燭光隐約能看見誘人的胴體。
她目光熾熱的望着楊廣,嘴角浮現出期待的笑意。
楊廣覺得心搖神蕩,蕭妃的臉在燭光下透着一種朦胧的美,這種美将他的思緒牽引到很久以前。漫天飛舞的雪花,擾亂了他的視線,她的面孔本應是模糊不清的。卻深深的烙進他的內心深處,再也撥不出來。其實最初那驚鴻一瞥,他根本就沒有瞧清楚她的容貌。可只要自己一靜下心來,腦海裏會不自覺的描繪她的樣子,一直到徹底忘不掉為止。
時至今日,他不止一次的強迫自己要将她忘記,自幼時起他不知逼迫自己做了多少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可就是忘不了她,原來忘記一個人比愛上一個人更難!
她做的綢花早已在風吹雨淋中失去了原本鮮豔的顏色,早就讓王妃差人剪了下來。就算毀掉她曾經存在過的所有痕跡,又能怎樣,他還是會無可遏制的想起她,發瘋一般的惦念她。
蕭妃同樣感受到他灼熱的目光,她嬌軟的身軀就滑落進他懷中。他的唇傾覆而下,有點急不可待。蕭妃意亂情迷,微迷的雙眼盡顯滿足。
楊廣打橫将她抱起,步入內室,輕放在塌上,他的唇似乎很貪戀她,一刻都不願離開。他的動作漸漸狂野,衣服一件件墜落在地。蕭妃沉醉在情欲中,整個身子仿佛置身于雲端之中。就在那一刻,她聽見楊廣耳旁喃喃自語:“我愛你,真的很愛你,你不要離開我。”蕭妃紅着臉,淺淺低吟:“殿下,妾身也愛你,一生都愛你。”
“绛塵,绛塵,”他分不清夢境還是現實聲聲的喚着她。
他身下的人一瞬間僵住不動了,熾熱的身軀變得冰冷堅硬。還沒等他回過神來,已被重重的推開,臉上更是挨了生辣辣的一掌。
他的腦子倏的清醒過來,映入眼簾的是蕭氏怒不可遏的面孔。她披散的頭發,撕心裂肺的喊:“你太過份了,把我當成什麽,這樣憐憫的愛我情願不要!”
蕭妃是真的傷的不輕,是問天下間哪個女人與丈夫歡愛時,聽他嘴裏喚出的卻是別的女子的名字。他可以不愛他,但是不可踐踏她的自尊。那對她來說是此生最大的羞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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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痛哭起來。淚水沖花了她原本精心描繪的妝容。
楊廣頹廢的癱倒,面上不知是汗水還是淚水。他也迷惘了,他也困惑了,他也需要旁人替他指一條明路。
這一夜就這樣過了,在蕭妃抽抽泣泣的哭聲中。
仁壽宮,朱門緊閉。衆人都聽見裏頭傳來皇後尖銳的責罵聲。隐約聽得到:滾,本宮不要你侍候了,你給我滾!
衆人心驚膽顫,不多時,黃紫郡哭哭啼啼的跑了出來。大家也都猜到了,獨孤皇後必是不要她了。有人憐憫,有人興災樂禍。做下人的本就是主子眼中的一條狗,高興時賞你塊骨頭,不高興時要你的命都有可能。這在皇宮中是常有之事。
東宮裏,唐骞兒見陽光明媚,就尋思着将被褥捧出曬曬太陽。忽然見到門口站着個怯生生的人影,滿臉是淚。
于是便問:“你是哪個宮院的?到這裏來做什麽?”
那人止住眼淚,哀求道:“勞煩姐姐通報一聲,仁壽宮的黃紫郡求見太子妃娘娘。”
唐骞兒看了她一眼,入內通報。不多時出來說:“太子妃娘娘讓你進去。”
黃紫郡應聲入內。走入內室,許绛塵便迎上前,親切道:“紫郡,你來了。”
黃紫郡欠身行禮,許绛塵攙住她:“你我小姐妹間,不必那樣多的繁文缛節。”
接着邀她坐下,奉上小點,才發現她愁容滿面,似乎方才剛剛哭泣過。
“你怎麽了,是不是遇到什麽難事,沒有關系,說給我聽,我一定竭力幫你。”
黃紫郡道:“其實我在仁壽宮一直做的不開心,皇後娘娘脾氣暴躁,稍不順心便是拳打腳踢。如今染病後更是不可理喻,今日我無心犯錯,卻叫她責罵了幾個時辰。更将我趕出仁壽宮。只怕日後我是無處容身了!”
說着說着,淚水濕透衣襟。
許绛塵明白了,笑笑說:“我當什麽大事,原來如此,正好,你若沒處容身,就到我東宮來吧,我這裏正缺人手,你若不嫌,索性別回去了,今日便留下來。”
黃紫郡驚喜道:“當真?你真願收留我?”
許绛塵點點頭,她喜不自禁,連眼角的淚水都忘記拭去。
黃紫郡就此留了下來,許绛塵拿出幾套自己的衣服給她,绫羅綢緞一上身,立馬光彩照人。她膚色細膩,五官精巧,腰肢似柳,鬓發如雲。雖然眉目中總凝着淡淡冷漠,那對眸子總叫人猜不透,仍然妨礙不了她成為一個豔光奪魄的美人。
她與唐骞兒一起侍候太子與太子妃的飲食起居,她謙遜謹慎,不懂就問。倒讓唐骞兒挑不出什麽毛病。
只是楊勇很不習慣她的到來,總覺得心裏別扭。他對許绛塵說:“以後黃紫郡侍候你,唐骞兒侍候我,別擾在一塊。”
許绛塵以為他矯情,便沒理會他。
黃紫郡是獨孤皇後最後的殺手锏,這個內心滿是仇恨,心理極度扭曲的女子做為皇後用來監視太子的一顆棋子,牢牢的安插在東宮裏頭。至于那一場打罵,只是演給旁人看的一出好戲。
黃紫郡不是傻瓜,皇後有皇後的目地,她有她的目地。大家各取所需,何樂不為。
皇後叮囑她,太子的一舉一動都要記在心中,而與她聯絡的便是晉王。黃紫郡看得出皇後對二兒子的喜歡遠遠超過長子,而晉王每回來仁壽宮,都與皇後竊竊密談,似有不可告人之事。有一次她更是無意間聽到易儲二字。雖說只有兩個字,聰明如她立馬嗅出其中的動向。
看來日後在宮中真正能夠稱霸的人是楊廣。而她要做的就是同他們一起扳倒太子。她心裏清楚如果有第二個人選,皇後一定不會用她。可是皇後別無選擇,因為只有她才能這麽輕易的混進東宮,輕而易舉的取得許绛塵的信任。
自從黃紫郡來後,唐骞兒多多少少的生出幾分醋意。畢竟太子妃身旁不止她一人了。很多時候會将她留在屋中,帶着黃紫郡出去。
一段時日後,她在東宮什麽都沒有發現,每天看到的都是楊勇與許绛塵打情罵俏的場景。她真弄不明白,許绛塵究竟有什麽好,享盡了太子的寵愛。他在她面前連句重話都沒有,溫順的像只小綿羊。這個花心成性,聲名狼藉的一國儲君竟然變成這樣。她不得不佩服許绛塵的手段。
光是這一點,透露給獨孤皇後都會叫她氣得吐血。不過,她似乎發現了一件更加有趣的事情,這讓她着實有些興奮。
那是昨天發生的事,清早,許绛塵和她一起在落日亭邊上散步。走着走着,不巧迎面遇到晉王楊廣。
楊廣一見她們,假裝沒看見,想轉身繞開。
卻聽太子妃喚住他:“二皇弟,請留步。”
楊廣只得走到她們面前,他低垂着頭,神情沮喪,聲音嘶啞。
“皇嫂,有禮了。”
許绛塵的神色也十分不自然,垂下眸。平靜的問:“二皇弟,我有一事相求,對于你來說是舉手之勞,希望二皇弟成全。”
楊廣身體僵硬,依舊不看她,淡淡的說:“皇嫂客氣了,有什麽事盡管說。”
黃紫郡意外的發現這兩人似乎都刻意在回避對方的目光,雖在交談,眼神卻沒有任何交集。怎麽看也不像正常的兄嫂關系。
許绛塵猶豫片刻才道:“請二皇弟将蓮花還給我。”
黃紫郡當然知道蓮花是誰,當年許青衣身旁的婢女。
楊廣一愣,表情複雜。沉默一陣說:“對不起,是小王的錯,蓮花性子犟,當日皇嫂一離開王府,她便認為是自己拖累了你,當晚便上吊自盡了。”
她宛若雕像般定住了,她動動嘴唇想說什麽,卻一句都講不出來。
楊廣自始自終都未曾看她一眼,許绛塵的臉慢慢的像雪一樣蒼白,腳軟得像踩在雲端上,突然失去了意識,向後倒去。
黃紫郡完全沒有反應過來,卻見方才還一臉冷漠的晉王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伸手拽住她。順手一拉,許绛塵便順着他的力量不偏不倚的倒入他懷中。就在這電光火石的一瞬間,黃紫郡清楚的看見他眼中陡然多了一絲絲不舍與無奈,不過很快他就恢複常态,吩咐道:“還愣着幹嘛,快去找人将太子妃送回東宮。”
黃紫郡心裏冷哼一聲,她敢用項上人頭擔保,這兩人之間一定有什麽不可告人的事,許绛塵可是在晉王府中生活了很多年,聽說她還當過楊廣的貼身婢女。
看來,這個在母親跟前表現得十分仁孝聽話的晉王,必定也隐藏着許多連獨孤皇後都不知道的事情。
這個意外的發現讓她兀自興奮了很久,事情越複雜就越好玩。
顏蓮花是繼許青衣之後,成長在許绛塵心中的一棵大樹,現在轟然倒塌了。她無論如何都無法承受。
回去之後,兩天兩夜未進一粒米。身體虛弱得像風一樣輕。楊勇急得亂了分寸,哄她,騙她,都沒辦法叫她吃一點東西。
只到第三天晚上,她才勉強喝了一小碗湯羹,蒼白的臉才現出一絲血色。楊勇兩日未曾合過眼,滿目疲憊,不修邊幅,嘴邊因為着急上火,起了泡。
她有些愧疚,對蓮花,對楊勇都有。蓮花不願她因為自己受制于楊廣,而嫁給聲名狼藉的太子,選擇自殺只為了不拖累她。如果她早知此事,說不定抵死都不願嫁給楊勇。
如果不嫁給他,自己的人生又會怎樣?她原以為自己只是走進一段沒有愛情可言的婚姻,誰曾料到愛情一點點的在婚姻中綻放,明亮了她灰暗的生命。楊勇就是雨後那一縷帶着泥土芳香的清風,吹開她心靈的窗戶。她肆無忌憚的揮霍着他對自己的愛,仿佛他就是為愛她而生。
她回憶起昏倒前的一瞬間,她觸碰到楊廣的眼神,她看到自己的身影映在他黝深的眼睛裏,他的眼中有化不開的憂郁,說不清的關懷與憐愛。就算只是一剎那,她卻真的看到了。
她迷惘了,她困惑了,這世上的每個人究竟誰真誰假,她真是分不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