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我的家。”

“啊?不會吧?”小草停下腳步,“那你有錢嗎?”

“沒有。”

“不會,不會你也是個窮光蛋吧?”小草瞬間有種上當的感覺。

“可以這麽說。但現在有你!”

“啊~~~~~~~~~~~~啊~~~”小草甩開白九的手,開始暴走。

“你,後悔了?後悔也可以反悔。”

“那你最近住煙花柳巷的錢是哪裏來的?”

“我沒去煙花柳巷,我住你家門口的樹洞裏。”白九眯起一雙鳳眼,一本正經地看着小草。

“切~~~”草泥馬,騙誰呢!不就是想考驗我是不是拜金女嘛,你以為我想去深宅大院裏當少奶奶啊?三天就得憋死。“小爺才不會後悔呢,要麽咱賣了你的白裘,開個小買賣怎麽樣?”

“白裘可不能賣,父母所贈。”白九好笑地再次摸了摸小草的腦袋。

小草撇了撇嘴,還說家裏不是大戶人家,得了,原本也不想去過少奶奶的生活,拐走個大少爺也算不錯了,“好啦,好啦,不賣,不賣,留着給你壓箱底,咱倆一路寫字賺錢,一路南下,找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開個私塾教學生也不錯。”

“好!”白九再次牽起小草的手繼續走,“不過你确定你能教好小孩子?”

“我次奧,怎麽不能,小爺可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他媽的一堆小屁孩還教不了?”

“女孩子家家以後不要說髒話了。”

“次奧,老子他媽的是男……哦,不對,以後是要做女人的,好吧,好吧,不說了不說了。”你只要不惹我生氣,我就不說。你要敢欺負小爺,揍你都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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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後我管錢。”

“啊?不行……”

“不行無效,我怕你管錢最後我們連飯都沒得吃。”

“那你也要努力賺錢養活我,我愛吃肉。”

“好!”

……

☆、看我如何把你吃幹抹淨

白九雖然說自己是個窮光蛋,但兜裏還是有點碎銀子,他除了随身背着的包袱外居然沒有行李。為了怕節外生枝,倆個加起來也沒有多少行囊的人,做了簡單的準備就上路了。

就這樣,莫名其妙出現在成紀的兩個人,又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倆人一路奔着山南道而去,一路風餐露宿,行至一處荒山上一個破敗的山神廟時,白九牽着小草進去,恭恭敬敬磕了九個頭,起身,白九的臉上難得地露出肅穆的神色,“小草,明日應該是吉日,要麽,我們明日在這山神廟成親如何?”

“好啊,天為媒,低作床,怎一個銷魂了得。”

“又說混話,以後這些淫辭濫調也不許說了。”

“切~~最讨厭你們這些假正經了,幹得還說不得了?我就不信你不是這樣想的。”小草自幼在青樓長大,對男女之事倒是見怪不怪了。

“你啊!”白九又是一聲嘆息,“雖說能讓山神給我做證成親是最好不過的,只是委屈了你,連件女裝也沒有。”

“切,明媒正娶,八擡大轎的親事我見多了,不見得過得自在。我可不像那些姐姐們,男人負了心自己打碎牙往肚子裏咽,我一定會抛棄你遠走高飛,總之我也不會餓死。”

白九寵溺地摸摸小草的頭,勾唇一笑,小草一肚子的混話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誘惑,紅果果的誘惑,看明天小爺怎麽吃了你,嘿嘿~~

晚上,二人在廟裏找了個避風的角落依然擠在一處,蓋着白九溫暖的白裘,一絲寒意也感受不到。

一起出來也有幾天了,倆人夜晚總是如此度過,最讓小草驚訝的是,白九一直規規矩矩,即便小草半夜像八爪魚一樣猴在白九身上,某九同學依然是柳下惠化身,任憑小草如何扭來扭去,如何誘惑,白九都是不越雷池半步,莫說魚水之歡了,除了牽牽小手,小草連某九的芳澤也沒有親過(不小心碰耳朵的那次不算)。有時候小草就非不信那邪,将花魁姐姐那些手段盡數學了個遍,白九最多好笑又無奈地将小草鎖在懷裏,啞聲說句,“睡覺,明日還要趕路呢。”

此刻,白九已安安靜靜睡去,這個書呆子,難道不會男女之事?還是壓根就不能人道?那慘了,這麽一個美人在懷,摸得到卻吃不到,着實令人起急。不行,明晚洞房花燭夜,一定要想個辦法吃幹抹淨,如若他真不能人道,那就……那就……

到底要怎麽樣,小草還真拿不定主意,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小草已經有些舍不得抛下白九獨自跑路了。其實算下來,倆人相處也僅有短短半月餘,卻為何有相知很久的感覺,幻覺,幻覺,一定是幻覺……

胡思亂想着,小草也迷迷糊糊往白九懷裏擠了擠,睡着了。

此刻,白九卻睜開了眼睛,眼底一片清明,“跟了這一路,也真難為你了,出來吧。”說話間,白九輕輕起身,給小草蓋好裘衣,往廟外走去。

門口,站着一個俊俏的年輕女子,彎眉鳳眼,雪肌如霜,一身紅裘,俏生生站在那裏,唯獨身上散發着陣陣怒氣。

“我們走遠一點說吧,莫要吵醒了她。”白九回頭一彈,一道柔光飛向小草,小草睡得更熟了,白九率先走了出去。

女子順從地靜靜轉身,然,在白九從她身邊擦過的瞬間右臂揮舞,一道紅绫帶着淩厲的風飛向小草,“怕她知道?我還就想要她知道。”

白九慌忙伸手阻攔,卻還是晚了一步,小草被紅绫生生卷起,騰空飛了過來,白九只能放棄阻攔紅裘女子,伸手将已被紅绫喚醒的小草接住抱入懷中。

小草睡眼惺忪地看看白九又看看紅裘女子,還有些糊塗。

“九哥,你就甘願為了這麽一個凡夫俗子甘願放棄九千年的修行?”紅衣女子惡狠狠地瞪着小草,卻是在對白九說話。

“我欠她的,她想要殺我,我就把命給她;她想要我娶她,我一生不離不棄。她想要我的什麽我就給她什麽。”白九依然淡淡,聲調無喜無憂。

“你為她煞費苦心,你看她這麽一個提不上臺面的混人她能知道嗎?”

“她不用知道,我自願的。”

“就這麽一個幹巴巴的豆芽菜?你……你居然想讓師傅主婚?想用自己的命去換與她短短一世相守?”紅裘女子銀牙只差咬斷。

“等等!等等二位。要吵架上外面吵去,莫要擾人清夢。得!既然已經把小爺吵醒了,那咱就說道說道。我說這位美女姐姐,我這是搶你錢了,還是搶你男人了?說誰豆芽菜呢?”

“哼!”紅裘女子壓根不屑與小草對視,仰着下巴冷哼一聲,“你不是豆芽菜?身上統共沒有二兩肉,也不知道九哥圖啥?”

“草泥馬,說誰豆芽菜呢,說誰豆芽菜呢?小爺這是發!育!不!良!怎麽就沒料了,就不信了,給你看看……”說話中,小草從白九懷裏扭了下來,開始巴拉自己的衣服,巴拉了一半,忽然嘆了口氣,擡頭看向紅裘女子,該瘦的地方瘦,該有料的地方有料,果真是一個尤物,當年豐腴的花魁姐姐都甘拜下風,這麽一比,自己真是豆芽菜。“我說美女姐姐,罵人不揭短,我是沒胸沒屁股,但那是老裹胸給勒的,就你那麽大的貨,想裹胸裝個男人都不能,得意啥啊,啊?再敢說我豆芽菜,我把你們家十八代祖宗挨個揪出來睡個遍,到時候你還得叫小爺祖奶奶,你信不信。”

紅裘女子明顯沒接觸過真正的市井小流氓,這些青樓混話她哪裏是對手,氣得一張俏臉通紅,卻說不出一個字來,哼唧半天,只能抱住胸口,跺腳沖白九發狠,“九哥,你看看你找的好貨色。”

“小草,莫要說髒話,這是我妹妹紅绫。”

紅绫一聽就是青樓花魁的名字,一看那狐媚樣就不是什麽好東西。“閉嘴!”小草回頭瞪着白九,“你也不是好東西,你倒是說說,九千年是咋回事?別想糊弄過去!”

“那個……”

“九哥還不想跟她說真話嗎?小豆芽,我告訴你,我九哥是一只修煉了九千年的九尾妖狐,我是修煉了五百四十三年的五尾紅狐。人妖殊途,你們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你是狐貍精?哈哈!太帥了!”小草撲上去開始撕扯白九的衣服後襟,不是都說狐貍精是有尾巴的嗎?一定要看看,賺着了賺着了,居然騙到手一只狐貍精。

白九和紅绫滿頭黑線,瞬間石化,這小祖宗真不是一般人啊。白九實在受不了小草的魔爪在自己的臀部上下其手,只能抓過來将她束在自己懷裏。

紅绫看着興高采烈兩眼冒着金光的小草在白九懷裏依然不依不饒,扭搭着還想去找狐貍尾巴,發覺自己又敗了一場,居然有人不怕妖精?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不對,還有殺手锏,“小豆芽,不僅我九哥是妖精,而且還跟你大有淵源呢。”

“紅绫,住嘴!”白九忽然急了,放開小草沖上去阻止紅绫。

“哼哼,我非要說,”紅绫一邊躲閃,一邊快速說道,“你們立春樓的天劫實際都是因為我九哥……”

“什麽?”小草也是震驚的,立春樓一直是小草的心病。

此刻,白九已知無可挽回了,便停了腳步神情複雜地看着小草。

“妖精修煉每一千年則有一場劫,修煉至九千年則将有一場大劫,若得幸渡劫成功,則修成正果。九哥快要渡劫時便找到了立春樓,因為你們立春樓怨氣沖天污濁無雙,可将天劫化解一部分給你們。你們的業障越深,化解出去的越多,九哥才能安全渡劫。”紅绫冷笑着全盤托出,“雖然你們立春樓該死,但裏面總有一些無辜的人和物,要不是九哥渡劫,天下的污濁之地多了,老天才顧不上管你們呢。”

是那只狐貍,是那只看起來無害可憐又膽小的小狐貍,居然就是它害得自己無家可歸舉目無親,是它,小草難以置信地擡頭向白九看去,她希望得到白九的否定,但白九躲開了小草的眼睛,十萬個草泥馬飄過,居然躲了,難道就沒點解釋嗎?啊?啊?啊?

小草瘋狂地撲上去,開始撕打白九,“我說哪裏跑出來的小狐貍,原來是你!是你害死了我娘,害死了姐姐們,害死了所有人,你這個王八蛋,我要殺了你,你快說,不是你,快說!……”

“小草,小草,”白九緊緊将小草擁進懷裏,一個凡人跟妖精打架,小草會受傷的,“這是我欠你的!我這條命就是欠你的,你想要我命,我給命,你想要什麽,我就給你什麽,我保你一生平安,一生榮華富貴,還你一生虧欠……”

就在紅绫剛來的時候,小草也聽到了這段話,小草承認,當時,很沒原則地芳心亂竄,很沒原則的決定要與白九一生厮守,很沒原則地驕傲得意,但此次,卻覺得如此刺耳。原來。白九一開始就是有目的地接近自己,不是因為好騙,不是因為喜歡自己,不是因為真的想要跟自己過一生,而僅僅是因為還債,該死的還債,答應娶自己也是還債,任自己欺負也是還債,一個喜歡一個愛字都沒有說出來。原來他不喜歡自己啊,難怪這幾天活脫脫一個柳下惠,活脫脫一個正人君子,原來沒有愛只有債啊……

小草忽然覺得不想打白九,也不想殺白九了,殺母之仇也不想報了。其實仇恨是有的,但立春樓原本就作惡太多,怨不得白九,這個恨小草可以化去,但這個不愛卻是小草萬萬不能忍受的。

小草覺得自己再也無法面對白九了,更不想在白九的面前掉下眼淚,她的腦子裏又一次只想到了逃,對,逃,快逃,已經體無完膚了,誰知道白九那漂亮的薄唇還會說出什麽讓自己萬念俱灰的話來,趁他清晰地說出不愛不喜歡之前趕緊逃。

小草一直是一個利落的人,她掙開白九的懷抱,只扭臉狠狠說了一句,“草泥馬,以後別讓小爺他媽的再見到你。”轉身,沖入夜幕。

紅绫知道自己的目的達到了,她也被小草最後那悲痛欲絕的眼神及狠絕的話深深觸動了,但內疚之心跟九哥的未來相比根本不算什麽。她看着呆若木雞,甚至忘記追小草的白九悠悠一聲嘆息,“九哥,我們是妖,你已經修煉了九千年,我不能看着你眼睜睜自取滅亡。既然生來是妖,那九哥就認了吧。”

☆、一切都還在原地

好冷啊,從內到外的冷。小草一直很抗折騰,三年的寒冬都冷過來了,居然才幾天就已經貪戀上了溫暖,冷得刺骨,冷得了無生趣……

小草茫然在深沉的夜色裏高一腳低一腳地走着,摔倒了爬起來,樹枝刮壞了衣衫,茫然未覺,滿臉的淚水早已凍成了冰淩,臉上像刀子割一樣疼,但比不上心疼。難怪樓裏的姐姐遇到負心漢總是想着以死明志,原來與這樣的疼比起來,死根本不算什麽。但小草是不會死的,小草是死人堆裏爬出來的奇跡,之所以取名石草,是希望在沒有了立春樓之後,自己可以像石頭一樣硬朗,像小草一樣堅強。罷了,痛過了就算了。娘早都說過,莫要抛出自己的心,莫要戀上一個人,人是最危險的動物,原來都是真的。娘一定也是這樣痛過之後才知道吧,可惜自己沒有聽娘的話……

其實,那時候還是很美好的,小草反倒覺得小狐貍更像是自己最貼心的朋友,有些就連娘也不能說的話,她總是絮叨給小狐貍聽,“娘這麽恣意妄為遲早會有報應的……”“花魁姐姐又拿私房錢補貼那個窮鬼心上人了……”“我為什麽沒有姐姐們那樣的誘人身材,是不是假扮男人太久了就會變成真男人啊……”“裹胸老這麽勒着是不是會影響發育啊,你看,才這麽一點點……”後來,更美好,那個常年對別人不冷不熱的白裘男子,給了自己這三年欠缺的溫暖,可惜,這都是假象,自己算計來算計去,最後一切原來都是白九算計好的一個局,可笑自己在局中還得意洋洋……

漸漸地,小草的四肢凍得失去了知覺,最後,意識也失去了知覺……

小草做了一個美麗的夢,夢裏,一會兒是小狐貍溫暖的皮毛裹着自己,一會兒是白九抱着自己裹在懷裏,小狐貍舔着自己的臉,而白九也親吻着自己的臉,一切都是愛的氣息。

“你不是不愛我嗎?親我幹啥?”夢裏的小草這樣問着夢裏的白九。

“愛,很愛,愛到連命都可以不要。”

“少騙人,狐貍精是沒那麽容易死的,你是想償還我,想給我一世假的幸福,然後你再去心安理得地修煉。”

“不會,我舍不得你一個去輪回,我會陪你一直在輪回。”

“真的?你不是狐貍精嗎?”

“那就不做狐貍精了,只做永遠愛着你的人。”

“你又哄我?”

“這次,不會!”

天亮了,夢醒了,小草依然躺在寒冬的荒山野嶺裏,唯獨身上多了那件白九送自己的棉衣,身邊多了白九的荷包和其中的碎銀子。小草苦笑了一下,好吧,又來還債了。還完了跟紅绫去修煉了吧。也好,從此不想欠,也不要再相見。不過,這孫子,怎麽才給這麽點銀子?不是說保我一生榮華富貴的嗎?這麽點銀子怎麽榮華富貴,小草憤憤地開始大喊,“白九,我草泥馬,你個王八蛋,不是說要保我一世榮華富貴的嗎?再給我十萬兩銀票咱倆一筆勾銷。”喊了一遍又一遍,除了自己的回聲和寒風聲,什麽都沒有。這孫子,不愧是狐貍精,就這麽糊弄過去了。罷了,已經虧大了,就不要在乎再虧一世榮華富貴了。

“小哥,今天進賬不少啊,您還是少喝點吧,不然喝多了又該難受了。”萬家酒樓的小二又一次頭疼地看着坐在那裏傻喝的小祖宗。也不知道怎麽回事,這幾年,小祖宗的娃娃臉雖然稍微成熟了點,但還是沒有長出胡子和喉結,個頭也不長還是十二三歲的幹巴樣子,但酒一天比一天喝得兇了。現在小二有點相信這小祖宗真的有21歲了。就像城東劉大爺家的老兒子,因為營養不良又喜歡喝酒聽說得了侏儒症,這都30多了,看着還是10來歲的樣子,就是臉上比小祖宗多了很多皺紋。

“小哥今冬還不穿棉衣?”

“不穿,小爺過冬從不穿棉衣。”

這小祖宗,那件新棉衣見過那一面就再也沒見穿過,冬天還和原來一樣薄夾襖套着一件破舊儒衫。保不齊那件棉衣早當了銀子喝了酒,也不知道誰家養出來的敗家兒子,一年到頭除了喝酒就是混吃等死。

小二一直就沒想明白,三年前,那個富家公子,對,叫什麽白公子把這小祖宗背走之後,這小祖宗就失蹤了,集市上的人很多都看見小祖宗是和富家公子一起走的。大家都猜測小草實際上是富家公子離家出走的弟弟,這次尋到了接回家享福去了。誰知道當大家猜測了半個月,都懶得猜時,小草又原模原樣回來了,又開始在集市上晃晃悠悠,身上還穿着原來的破儒衫,一天沒個正經日子。

成紀人猜測,小祖宗這麽張牙舞爪,兄長帶過去的路上一定沒少惹白公子生氣,白公子再脾氣好也有生氣的時候,最後吵起來鬧翻了臉分道揚镳了,其實,過不了多久白公子氣消了還會來接他。

于是,大家又開始每天猜測小祖宗什麽時候會被家裏接走,後來都壓上了賭局。半年後,押接的人輸了不老少,也氣急了,開始猜測白公子怕小祖宗回去搶家産不打算接了,幸虧白公子善良,遇到狠的早殺了他完事……江湖猜測不斷,賭局不斷,但事實是小草和原來一樣,渾渾噩噩寫字跑腿喝酒混日子,跟白公子出現之前一樣,漸漸猜測少了,傳說少了,最後,大家仿佛都忘記了白公子這檔子事兒,好像白公子沒有出現過小祖宗也沒有失蹤過,一切還是原來的樣子,只是茶餘飯後人們偶爾提起那些時間的豪賭罷了。

在小二以為小祖宗今天又得喝多了睡酒樓時,小祖宗卻站起來拍拍屁股搖搖晃晃地走了。小草不得不走,因為她忽然發現身上來了,必須回去處理一下,看來這幾天又要少出攤了。

一陣凜冽的北方卷着雪花撲面而來,又是一個冬天啊,下雪了,風吹得小草酒氣上了頭,腦袋暈暈乎乎,東倒西歪,爬回窯洞時渾身癱軟無力,處理完身上直接倒頭便睡了。

這一宿,腰疼肚子疼,整整輾轉了一夜,睡得很不踏實。迷迷糊糊中,忽然覺得很悲哀,徹骨的冷,揪着腸子的疼,如果自己就這麽疼死了,或者不出攤餓死了,很久很久都不會被人發現吧?這窯洞在人煙罕至的南山下,當初選擇這裏就是為了躲開人家。南山樹林茂密沒有耕地,很少有人來,山腳下也沒有人家,但去集市也僅比城裏多走一柱香的路程,也還算方便。

其實白九留下的碎銀子小草根本沒用,每次揭不開鍋或者病得要死的時候,伸過去拿銀子的手總是被心底的哀傷扽了回來。白九存在過的痕跡只有幾兩碎銀子和一件棉衣,一旦銀子花完了衣服穿破了,白九就真的沒有了。她,還是想留下白九曾經出現過的痕跡……

未來該怎麽過,小草從來沒有想過,也許就這樣一輩子扮成男人,像城東劉大爺家的老兒子一樣,作為侏儒症患者渾渾噩噩活一世直到終了,也許明天早上就已經撒手人寰,都是說不準的事情,未來,是一個過一天算一天的詞,小草是一個沒有未來的人。

一個沒有未來的人已經就很苦了,總得留點記憶吧。但大多數時候,小草連記憶也沒有,只是渾渾噩噩簡單地活着……

其實,對于成紀人來說,小草一直是透明的,不出攤也不會有人在意,以為這個晃晃悠悠的小孩要麽去哪裏玩了要麽晃到別的地方謀生計了,小草就是這樣一個沒有根的孩子,多招人喜歡,也沒有人整日牽腸挂肚。小草當年用仨月的時間讓成紀人記住了自己,估計被遺忘連一個月也用不上。

其實小草一貫是很抗折騰的,食不果腹的日子哪裏能有福氣讓你生病?但最近幾年可能喝酒太多了,小草每次月信總是疼得死去活來,小草只能裹緊單薄的中衣,鑽進破舊但還算幹淨的被褥裏盡量縮成團,嘴裏默默呢喃着小時候聽過的車轱辘故事來避寒——從前,有座山……

明天一定要好起來,不出攤會餓死,其實,不用餓死,今晚上就很有可能直接會凍死……太冷了,可能要下雪吧……小草,就跟小草一樣,取暖靠抖,不舒服也只能靠抖……

☆、終章

攝影:王小志

當小草在清晨睜開眼睛的時候,看到了在窯洞裏晃動的人影,瞳孔因驚慌而放大。“滾——”一聲怒吼響徹寒窯。

白九一襲白裘淡定而溫和,無論小草如何大吼大叫“不要過來”,他仍是邁着穩健的步子來到炕頭,挨着小草坐下,“就這麽不想看到我?”

“你這個騙子!!你還欠我十萬雪花銀!快快還出來!”這一定是夢!不過不要緊,即使是夢,也要讨回一生榮華富貴出口惡氣,這樣就能徹底忘記他了。

“十萬雪花銀,我現在真沒有,不過還你生生世世如何?”白九溫暖而幹燥的手覆上小草的臉頰,他的手指修長而有力,貼在小草臉上如同岩漿一般灼熱。

什麽意思?什麽意思?小草愣愣地想了一會兒,自嘲地大聲笑出了眼淚,“白九呵~白九,你這個死狐貍精,就連在夢裏,都是變着花樣來哄我。”

白九的手依然貼着小草的臉,他那張傾倒衆生的狐貍臉近在咫尺,聽了小草歇斯底裏的笑,眸色漸漸加深,最後深成一灘泓水,帶着魅惑人的漩渦向小草席卷來。

等小草反應過來的時候,白九的溫熱柔軟已經貼上了她那常年酗酒、幹裂蒼白的唇。小草本能地想要躲開,卻被白九輕輕吮住,卷着她一起陷入一片璇旎。此時的白九不再清冷淡然,而化身成了一團火焰,緊緊将小草揉在胸前,修長的手指□□小草的發間,霸道地掠奪,吮住了她的靈魂……

此時,她的心和她的靈魂在白九的輾轉誘惑中慢慢溫暖蘇醒融化,此刻,小草徹底相信白九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狐貍精,就連夢裏也讓自己軟成一灘春水,寧願陷入其中不願醒……

當小草眼前迸發出一片片燦爛時,白九改用舌尖細細潤濕她幹裂蒼白的唇,帶着濃濃的傷悲,這份傷悲徹底打垮了小草最後的防線,眼淚如同斷線的珠子擲地有聲地砸了下來,“你這個王八蛋,你不是不愛我嗎?你親我幹啥?”

“愛,很愛,愛到連命都可以不要。”

“少騙人,狐貍精是沒那麽容易死的,你是想償還我,想給我一世假的幸福,然後你再去心安理得地修煉。”

“不會,我舍不得你一個去輪回,我會陪你一直在輪回。”

“真的?你不是狐貍精嗎?”

“那就不做狐貍精了,只做永遠愛着你的人。”

“你又哄我?”

“這次,不會!”

忽然,小草覺得這段對話非常熟悉,仿佛很久之前也有過這樣一個絢麗的夢。

白九近在眼前的俊顏綻放出了絢麗的笑容,“傻丫頭,這不是夢,那也不是夢!”

好一陣子,小草才想明白是什麽意思,伸手掐了自己一把,鑽心的疼,難道真的不是夢?

“九哥,你瞧你什麽眼神?挑了九千年就挑上這麽一棵笨豆芽菜!”紅绫嘲諷的聲音打破了一室璇旎。

白九多少有些惱羞成怒,彈指一道白光向窯洞門□□去,“非禮勿視,師傅沒有教過你嗎?”

紅绫輕松躲過白九的襲擊,直視着仍面帶桃花嬌喘籲籲的小草,“小豆芽菜,我可警告你,你若敢對不起九哥,看我怎麽收拾你!”

“你敢!”白九轉身将小草藏在身後,警告着紅绫。

“喂~~~紅狐貍精,咱倆井水不犯河水,今日小爺高興,不想罵你,知趣的趕緊滾,少耽誤小爺銷魂。”小草不依不饒地從白九身後露出頭來,不要以為小爺美色當前會饒了你。

“九哥為了你在南天門前跪了三天三夜,交出內丹,用九千年的修行換了與你生生世世相守……”

“紅绫!”白九呵斥,試圖打斷紅绫。

“閉嘴!”小草惡狠狠地一把将白九推開,“女人家說話男人少插嘴!小爺也是遇神殺神遇鬼殺鬼的硬漢子,躲你後面算啥?”

“呵呵,還算有點血性!”紅绫嘲諷一笑。

“妖精要是沒有了內丹和修行不就變成原型了嗎?”小草摁住白九,問紅绫。

“這都是聽誰胡說八道的?九哥可是天生靈物九尾靈狐,哪那麽容易出原型?原本人妖殊途,一旦有惡茍且,你的性命不久不說,九哥也會被打入地獄,更不用說長相厮守生兒育女了。為此,九哥苦苦守着你卻不敢越雷池一步,原本想與你私自成親,打算用一生修行幫你續命,但你的身體也終将一生病痛。九哥還是舍不得的,如今九哥跪求天神三天三夜,主動交出內丹和畢生修行與天神做了交易,從此墜入輪回,僅為了你這個豆芽菜。”

“喂~~紅狐貍精,你要是再敢叫我豆芽菜,我就要問候你家十八代祖宗了。”

“得,看在你将是我九嫂的份上饒了你。”紅绫孩子氣地撇撇嘴,對于打嘴架自知不是小草對手。。

“那白九現在是狐貍還是人?”

“笨豆……女人,九哥此生還是九尾靈狐。但自從與天神做了交易開始,他以後就只能靠你的愛來活着,你死他死,你輪回他輪回,再輪回時,你是人他便是人,你是畜生他便是畜生,你與他已是同命。若有一天你的愛不在了,他将魂飛魄散。所以,你要是敢對不起九哥,我一定也讓你魂飛魄散,即使下地獄,我也要讓你陪着九哥。”紅绫的眼中露出紅色的兇光。

“切~~白九是我的,誰也搶不走!”小草得意地勾過白九的頭,在他唇上狠狠親了一口,以示所有權。

紅绫輕輕一聲嘆息,思索了很久,才幽幽說道,“石草,九哥雖然此生是妖,但卻不能對人類使用神通,所以,請你保護好九哥,也希望你好自為之!”轉身,跺腳,離開。

小草回頭,白九用一雙勾魂眼就那樣直勾勾地看着小草,有些像讨要糖果的小狗。

小草慌忙裹緊衣衫,“你休想耍流氓,人家還沒答應與你成親呢。”

“那等你月信過去,我們就成親如何?”白九寵溺地輕啄小草幹裂的唇。

“你明明只用了三天求天神,為何三年才來找我?”

“天上一日人間一年,傻丫頭!不說心疼相公,還怪罪上了。”

興許是白九剛失去內丹和修為,兩個人親昵地鬧了一陣,白九便歪在炕上睡着了。

小草看着那張疲倦又蒼白的臉,心中五味雜陳。就是這個狐貍精呵,居然放棄了九千年的修行……

小草步出窯洞,迎着冬日的暖陽伸展着四肢做着拉伸運動,心裏說不上是感動還是沉重,無意中救了一只狐貍精,卻又在無意中毀了狐貍精的修行,是功是過,已難以評說了。

“九嫂有禮了。”

“喲!怎麽轉性了?”小草直視着紅绫,嘴角勾起,嘲笑着。

“其實,九哥還有救!就看九嫂願不願意了。”明顯,紅绫是想躲開白九。

“什麽?你說什麽?”

“九哥是難得一見的靈狐,天神憐惜,便給九哥留了一條回頭路。若三日內,九嫂去上次的山神廟誠心懇求天神收回成命,便可助九哥度過這次劫修得正果,也是九哥修行路上的最後一次劫。”

“什麽?最後一次劫不是立春樓嗎?”

“我才知道,那不是九哥真正的劫,而是立春樓的劫,也是九哥的天劫開始。九尾靈狐修行路上會有九次劫,一劫長一識,第九劫是最大的劫,卻是情劫,長的是情識。其實,九哥也是算錯了的,他以為那次是自己的劫,卻不知命中注定會遇到你,會遇到因天劫而一無所有的你。九哥在避劫的時候動了情劫,最終選擇了放棄修行。我今日叫你一聲九嫂,只為求你,求你放了九哥,幫他修成正果。”紅绫神淚俱下,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小草不動心是假的,自己的一生只有短短幾十年,何苦要壞了所愛之人的修行呢?原來,自己才是虧欠的那個,是害了別人的那個……

小草不由自主地回頭向窯洞望去,卻看見白九一身白衣,站在烈烈風中,清瘦又哀傷,他的嘴唇蠕動,小草的心卻聽到了,他說,“不要答應,不要!求你,不要!”原來他早上那個哀傷之吻源自對自己的不确定,怕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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