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相認

竹林小道，深嗅青竹幽香，撫摸淡淡清光。身後小太監嗫聲道：“爺，該回去了。”

禦元朗并不理會，仍舊緩步前行，走至一挺拔翠竹前，伸手摘下一片綠葉，拿在手中把玩一番，便要吹奏，小太監又道：“爺，今兒還有兩篇詩文沒寫呢。”

禦元朗仍舊不理，自顧自吹奏起來，清脆悠揚，穿竹奪柳而去。禦元祁帶着一群人浩浩蕩蕩往清心池走去，聽見竹音，腳步一轉，循音而來。

清風竹影下，人影自相伴，小太監回頭瞧見禦元祁，正欲出聲，禦元祁眨了眨眼睛，小太監默聲不語，禦元祁揮退身後太監，蹑手蹑腳上前，及至禦元朗身後，胖乎乎的小手猛然拍在其肩上，口中大喝：“難聽死了。”

禦元朗投情入懷，忘乎所以，受這一吓，渾身一顫，周遭竹林也跟着窸窸窣窣。禦元朗回過神來，見禦元祁這小胖子眯着雙眼，擒着奸笑站在眼前，心下立刻倒騰上一股火氣，立眉呵斥：“你幹什麽！”

禦元祁笑道：“春日需及時行樂，皇兄怎麽反倒奏此悲涼之曲。不如随弟弟一同去清心池如何。”

禦元朗蹙起眉頭：“你要去清心池？那池子裏有水怪，宮中人人避之不及，你怎麽反倒要去哪裏。”

禦元祁搖扇道：“哪裏就有水怪，子不語怪力亂神，皇兄怎麽也相信這些謠言？”

禦元朗冷哼一聲：“子不語怪力亂神，不過是不談論鬼神罷了，你倒是滿口胡言，張口便來。”

禦元朗道：“皇宮之中，天子真龍栖息之地，哪裏會有什麽鬼怪，皇兄怕是不敢吧。不敢便直說，何必找借口托詞。”一面說，一面上下斜視。

聞言，禦元朗微擡下颌：“本皇子怕過什麽，去便去。”

于是二人相攜至池邊，只見池中柳葉點點，落花片片，池邊雜草探頭。

這幾日無人敢來打掃，周圍森然寂靜，清冷浸骨。見到此等荒涼景象，二人閃過害怕，卻又不能失了面子，只好強撐着。

禦元祁率先站到池邊，禦元朗也跟着站了過去。五個太監如臨大敵，左右護着，雙目直直盯着池面，一有風吹草動便欲逃走。

半晌，池中沒有動靜，禦元祁漸漸不耐，大着膽子道：“這池中哪裏有什麽水怪，本皇子說了是騙人的，你們非不信。”口中雖如此說，腳步卻往外邊移去。

突地，被禦元朗扯住衣袖，禦元祁随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見一條通身金黃，頭頂一抹紅點的錦鯉慢慢游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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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人一時怔愣，屏住呼吸，只見那魚兒越游越近，禦元祁深咽口水，顫聲道：“這不過一條魚，不用害怕。”

口中叫着不用害怕，臉色愈發青白，衆人一時間也忘了逃跑，只是緊緊盯着錦鯉，不敢動彈。

那錦鯉繞着池邊轉了數圈，突地躍出水面。衆人皆驚，或掩面逃走，或跪地求饒，或目瞪口呆。

小桌子跪地磕頭不止，口中念念有詞：“求魚仙高擡貴手，不對，高擡貴口，奴才的肉不好吃，我家爺的肉也不好吃，我家爺是三皇子，吃了皇子的肉可是要折福德，若是魚仙能放過我家皇子，回去之後奴才一定給您立個長生碑，整日為您祈福，祝您早日功德圓滿，早日飛升成仙，皇天在上，厚土為證，奴才不敢打嘴。”

禦元祁先是心中鼓跳如雷，生怕小雨變大魚，張開血盆大口，卻見錦鯉只是在空中翻轉一圈，仍舊落回水裏，漸漸平下心來，又聽見小桌子口中連串珠炮，求神告佛的，又感動又好笑，實在憋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禦元朗反應過來，跟着一起笑出聲來，小桌子初時猶未察覺，後來笑聲越來越大，一發不可收拾，連忙擡起頭來，見兩位皇子笑得前仰後合，怔愣半晌方才明白過來，連忙站起身來嗐聲道：“爺，你怎麽也不告訴奴才一聲，白白看奴才笑話。”

禦元祁咳嗽幾聲，止住笑意，正色道：“爺是高興有你這麽個忠心奴才。”

禦元朗環顧四周，笑道：“咱們等了這半會子，也沒見水怪出來，想必那癡魔的太監不過是看岔了什麽，當作有水怪罷了，倒是一個可憐人。”

望向池中，見那錦鯉仍舊在池邊停着，蹲下身來，将手伸入水中，戳了錦鯉一下：“小錦鯉，你剛才躍出水面可吓着我們了。”

小錦鯉仿佛聽懂一般，連忙用身子蹭着禦元朗手指。禦元朗輕笑道：“是在向我們道歉嗎？”

小錦鯉連忙點頭。禦元朗眸色微閃，回頭笑道：“三弟，你看，這錦鯉向咱們道歉呢。”

禦元祁連忙過來，水波中，這魚兒搖頭擺尾，魚鳍輕飄，煞是眼熟。垂頭思索一番，禦元祁沒好氣笑道：“原來是你這家夥啊。”

禦元朗連忙問：“你識得這條錦鯉？”

禦元祁輕笑道：“那天你把我踹入水中，你忘了？”原來是恩人，錦鯉一聽，動的愈發歡快，找到恩人了。

禦元朗見狀，急忙捂住禦元祁：“那天我并非故意的，誰叫你氣我來着。”說着，望了錦鯉一眼。

禦元祁拉下捂在嘴上的手，連呸幾聲，一面擦嘴，一面道：“剛摸過魚便來捂我嘴。”錦鯉聞言，魚尾右甩，我可幹淨了。

狠狠擦了幾下，方覺幹淨，禦元祁又道：“那日我不過正在興頭上，母妃答應我若是月考中撥得頭籌便獎我每日一杯綠豆羹，我心中高興，哪裏知道得罪了你。”

又望着錦鯉道：“這錦鯉魚鱗發亮，母妃向來喜愛錦鯉，這條正好可以叫禦膳房做了送去。”錦鯉聞言，倏地跑遠。

禦元朗喝道：“禦元祁！”

禦元祁冷不防聽見禦元朗當頭一喝，怒上心來：“禦元朗，你做什麽這般大聲，耳朵都要聾了。”禦元朗羞紅了臉，嗫嗫嚅嚅道：“誰叫你要吃這條魚來着。”

禦元祁沒好氣道：“玩笑話你也當真。”

小錦鯉早在聽見禦元朗三字時便渾身顫動，精神大振，連忙游了回來。恩人恩人，原來這才是我的恩人，我就說呢。

見恩人低着頭，小錦鯉發揮特長，不停甩動魚尾，劃開水面，不時跳躍出水面，金色的彈珠在水面彈來跳去，煞是令人發笑。禦元朗擡起頭啦，望着錦鯉道：“你知道我不開心了？”

小錦鯉連忙搖動尾巴。“不知道？”小錦鯉連忙點頭。“那便是知道了。果真是有靈性的小東西。”

見禦元朗與小錦鯉玩的這般開心，禦元祁側頭冷哼：“你既然這般喜歡這條錦鯉，不如拿回宮養去。”小錦鯉聞言停了下來，擡頭望着禦元朗。

禦元朗望着小錦鯉呸笑道：“母妃只怕說我玩物喪志。不能帶你回去。”見小錦鯉低下頭，又連忙道：“但是我每日都會來看你的。”小錦鯉稍感安慰。

卻聽禦元祁冷笑道：“這錦鯉這般小，說不定哪一日便被大魚吃了。”小錦鯉複又低頭。

禦元朗蹙眉欲言，忽見原先逃走的太監噗通一聲跪在面前：“主子，天快黑了，還是快回去吧，娘娘已經派人來找您了。”

聞言，顧不上許多，四人匆匆忙忙離去，禦元朗側頭見小錦鯉守在池邊，溫和雙眼道：“明日我一定來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