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新婚當晚的那頓飯，兩人吃的并不愉快。
高夏整個身體呈大字形，攤躺在極度柔軟的席夢思上，眼睛轉了轉，有些不敢相信白天自己幹的這事兒，嘴裏不自覺地冒了一句：“真夠傻逼的。”
一個起身正想去淋浴間沖個澡，蘇小明的電話就打來了，“兔崽子，知道今兒什麽日子麽？”
高夏嘴一扯，“不想猜。”
蘇小明怒氣沖沖地提醒道：“今天是你老娘的生辰！”
高夏頓時心生歉疚，以往再忙再渾娘親的生日還是知曉的，都是讓王澍這小崽子給鬧的~可轉念一想，今天還是我大喜的日子呢！
蘇小明以為閨女還為上次那事兒記着恨呢，口氣也不覺軟了許多，“今天廠裏事情多，沒來得及跟你吃上飯，明天補上~明天給我騰出空來啊！”
高夏換上睡衣，熟練地盤起長發，細長精致的桃木簪子輕輕一送，“不叫上你女婿麽？”
蘇小明故意裝糊塗，還有心情打起趣兒來：“哪個女婿？暗戀你的小崽子那麽多，你娘知道是哪個？”
高夏輕哼一聲，“送你八十萬的那個！”
蘇小明反問：“你不是不同意麽？”
高夏速回：“你不是不還人家錢麽？”
蘇小明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驚訝了好一會兒，打結道：“你把他給上了？”
高夏有了點想摔手機的沖動，她蘇小明哪還有一點為人母的樣子？她懶得再繞彎子，可也不想立刻否定掉蘇小明的猜想，她就是想讓她着急，懶懶道：“下午領的證兒，還熱和着~”
“你個龜兒子~這麽重要的事情為何不跟你娘我商量一下！”
高夏調好熱水器的溫度，打開蓮蓬頭，嘩啦啦的水流聲立刻充斥在耳邊，“你收人聘禮錢的時候，不也沒跟我商量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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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小明試圖解釋：“我那是江湖救急！公司的帳一收回來，這錢就能還他們！誰讓你自作主張跟人去領證的？你這龜兒子是想氣死我呀？”
高夏心中有氣，但不忍發出來，口氣卻依舊生硬：“明天你就安心準備跟你姑爺見面吧！”
蘇小明那邊正要發作，高夏就已經把電話給撂了。
王澍那邊不知道怎麽跟家裏說道的，他爹從省裏回來，從家裏這一老一少的兩女人口中得知這一已經板上釘釘的事實時，氣的差點犯心髒病，緩過神來的時候，拿過桌子上的那紅本子啪的一下摔在了王澍的臉上，怒其不争，“胡鬧！”
宋老太沒料想兒子得知這事的反應會如此之大，只得在旁說盡好話，“兩孩子要好的很，夏兒那孩子我跟澍兒他媽也都滿意，女方家條件不差，配你兒子綽綽有餘，你這紅臉唱的差不多也就得了~”
他爹那心裏窩着四個字婦孺之見，看在一個是他媳婦兒一個是他親娘的份上，硬是給憋回去了，再擡頭看他那立在沙發前，揉着額頭被自己的結婚證給打着的地方那不争氣的兒子，冷着張臉，問道：“結婚前是不是對人家做了不該做的事情？”
王澍見他爹這口氣裏還有回轉的意思，立刻誠實作答：“絕對沒有！我們倆都是純潔的男女關系，絕對沒做不該做的事，她是處女，我是處男！”
他爹此刻很有想把這兒塞進他娘肚子裏回籠重造的沖動，他娘見他爹臉色又難看起來，立刻解圍道：“兩小孩都是受過大學裏高等教育的，婚前性行為孩子們指定不敢亂來的！”
他爹冷笑：“這世上還有你兒子不敢來的事兒？”
王太太一聽這種話就上火：“合着這不是你兒子啊？我一人生出來的啊？”
王澍看的迷茫，不是一家人開會商量他辦婚禮的事兒麽？怎麽還打起內戰來了？宋老太一聲：“都給我住嘴~”
客廳裏立刻消停了，王澍眼看着一會兒阿根廷就要出場，實在沒那閑心跟這幫老頭老太太們繼續墨跡，“反正，這結婚證我已經領了，媳婦我媽我奶奶也同意了，我自己個兒也認定她了，您也別上火~有這上火的功夫，還不如想着出多少錢把您這兒媳婦的婚禮給辦了呢！”
說完兩步并一步地上了樓，一頭紮進自己房間裏看球去了。電視上阿根廷隊踢着正帶勁，身後床頭櫃上手機又響了，剛要罵人轉頭一看是高夏的電話，還是乖乖接了起來。
“嘛事兒？”
“明天下班後有事麽？”高夏頭上裹着毛巾，一手擦着滴水的頭發，一手接着電話。
王澍轉了轉眼睛，“吳平拉我打臺球去~”
“取消掉。”
王澍不同意，正欲開口，高夏淡淡然：“我媽生日，明天叫你吃飯。”她的聲音裏聽不出任何表情。
王澍故作考慮狀，道：“盡量~”
高夏不耐煩地扔掉了手中的毛巾，“我媽請你吃飯，你還跟我盡量？不想去就直接跟我說，這結婚證今天能領，明天就能去換本綠的！”
王澍也急了，“我他媽說不去了麽？你就跟我吼！！！！”
高夏熄了熄火氣，沒好氣地說了個酒店名字，然後就沒聲了。
王澍以為她把電話給挂了，遲疑地叫了聲：“高夏？”
幾秒鐘後，聽見高夏有氣無力地在電話裏應了一聲，“昂~”
“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啊？”王澍想跟她好好說話。
高夏握着手機躺在沙發上，還未完全幹透的頭發懸空拂在沙發的一端，“跟蘇小明嗆嗆了~”
王澍不大會安慰女人，低低“哦”了一聲，便沉默起來。
不想鮮少主動搭茬的高夏，又問了句：“你那什麽情況？這事兒怎麽跟你家裏說的？”
“我媽我奶奶沒什麽意見，老爺子有點接受不了，剛在樓下遭了一頓熊上來~”王澍實話實說道。
“你爸不同意？”高夏又問。
王澍把電視聲音調了靜音，一頭仰在了床上，不想因為他爹的反應，給他媳婦帶去壓力，“也不是不同意，就是覺得咱倆這事倉促了點兒~以為……”
“以為什麽？”
王澍翻了下身，神情略帶些尴尬，“以為我跟你做過了~”
高夏忍不出噗嗤一聲，笑了起來，“蘇小明也這麽認為~”
王澍躺在床上，一手當做枕頭擱在頭底下，一手握着電話，腦子裏浮出一張漂亮的臉，“你以後別虎着張臉老吵吵，多笑笑，你笑起來那樣兒挺好看的~”
高夏覺着這是好話兒，也沒覺着肉麻啥的，低低地：“嗯。”
王澍又說：“也別老提離婚這茬兒，我這可頭婚~你就不想念着點咱好？”
高夏沒啃聲，心裏想什麽情況啊這是？你不是不在乎二婚啥的嘛~想完嘴角又漸漸上揚，她忽的一下皺起眉，撕了下彎起的嘴角，不知又低聲罵了句什麽詞兒。
王澍一直不太敢确定高夏對他什麽感覺，反正這會兒他确實總想見上她一面，跟她說兩句的。高夏的電話一來，他心跳就莫名地加快起來，這種感覺挺怪異，以前沒有過。
這兩天王澍老琢磨一件事兒，以前那些姑娘跟主動他示好的時候，他就提不起興致，這高夏不但不主動理他，甚至挺好看的一張臉還總兇巴巴地對他，一張口就沒好詞兒，可他就是樂意對着她~王澍恍然大悟一拍腦門，這不犯賤嘛？
對于準丈母娘的壽辰邀請，王澍自然不敢吊兒郎當，心存敷衍，早早來到了出席地點，才發現高夏已經在此等候他多時。
高夏搖着頭拒絕他遞過來的煙，“這酒店禁止抽煙。”
王澍蹙眉起笑，口氣中帶着幾分驚訝，“你可不像是守規矩的人哪？”
高夏輕啐了他一口，“我像不規矩的女人？”
王澍這才聽出了她的誤解，連忙否認：“不能不能~我媳婦兒這臉長的就規矩~”
高夏想笑來着，嘴角剛一咧，伸腳就是重重一踹，“滾犢子~你臉才長的規矩呢！”王澍這會兒已經抱着肚子笑成了一團。
蘇小明踩着高筒皮靴剛一進酒店大堂，就瞧見她那倒黴催的閨女一臉怨恨地瞅着她這位笑的正歡暢的準女婿，還沒見過哪個人能把她高夏的臉給整綠過~新鮮道：“姑爺這是在講啥段子呢？瞧把我閨女這俊臉給拉的~”
高夏瞪她一眼，“一把年紀了還遲到？”
王澍有些不确定地問了聲好：“阿姨好~”
蘇小明咂嘴以示不滿，“這結婚證都領了，咋還不改口？”
高夏在一旁嗤笑，“你給人改口費了麽？”
蘇小明恍然大悟，立馬從手腕上的鱷魚包裏掏出一裝了厚厚一沓鈔票的紅包推到王澍懷裏，嬉笑道：“叫媽！”
王澍這是頭一回見着如此平易近人的丈母娘，以前聽那些已婚的哥們說，頭回兒見丈母娘的時候老嚴肅了，都跟玩闖關似的，得一關一關地過，沒見過這麽随意就把自個兒閨女給嫁了的，接過這沉沉的紅包，王澍有些拘謹道：“媽！”
蘇小明笑得開懷，“好兒子！”
今兒的這頓飯總算是吃舒暢了，蘇小明對王澍應了一句老話，丈母娘看女婿那是越看越順眼，說話帶到王澍的時候，開口就是我兒子咋的咋的~弄得高夏在邊兒不停地撓膀子上的雞皮疙瘩。
“澍兒，你腦袋上這紅包是咋整的？”蘇小明往王澍碗裏添了塊蝦肉，關心道。
王澍一陣支吾，着實不能将昨晚老爺子發火這事給抖落出來，高夏自顧自地喝了口清湯，接過話茬：“我揍的。”
蘇小明本來有點心疼姑爺的，可轉眼一瞅王澍那吃癟樣兒，又忍不住笑了起來，她問王澍：“你就沒還手？”
王澍瞥了一眼自以為是幫她解圍的高夏，嘴角勾起一絲壞笑，“媽~那會兒太困了~再起床揍她閑太折騰嘛！”
一句話惹得高夏在桌子底下又是一個橫踢過去，蘇小明不給高夏解釋的機會，卻也被這話題弄得幾分尴尬，只得善意提醒兩個小孩兒：“恩~年輕人還是要多注意休息！”
高夏終于沉不住氣，“蘇小明，你聽他扯淡？”
蘇小明只是笑，彼時一個電話進來，她趁機借口暫時逃離，待蘇小明走出包廂之後，高夏看着一臉痛苦正擱那揉着傷腿的王澍，幸災樂禍道：“腦門上這包，是挨老子揍的吧？”
“你怎麽知道？”
“你姥姥八十多歲了下不去手，你媽是慈母多敗兒，這不就剩你爹了麽？”
王澍眉頭蹿起怒意，“我發現你是真不會說人話！”
高夏悶笑不語，蘇小明打完電話重新回到包廂的時候，兩人已經吃的差不多了，起身離桌的時候，蘇小明遞了兩禮品盒給王澍：“我家特産，胸罩~給你奶奶還有夏兒她婆婆的~也不知道具體胸圍多少，就多拿了幾個號~到時哪件合适穿哪件~也幫我問下他們好，說我這兩天一定親自過去拜訪！”
高夏倒在一邊的牆上，瞧着這一幕忍不住插嘴道：“八十歲的老太太，這玩意兒還管用麽？”
王澍臉上一陣紅白，這要他拿回去給老人家，可讓宋老太情何以堪？只好禮貌婉拒：“媽，您也太客氣了~再說這些東西她們都有的！我看還是算了吧~”
蘇小明一臉不樂意，“咋？你現在出門拽一女的問問，她穿的啥牌子胸罩？人一準告訴你是我家這牌子，又軟和又聚攏~那塑胸效果仨字形容，立，挺，美……”
高夏不等蘇小明說完，轉眼就瞧見王澍臉上那小表情給臊的，立馬上去捂住她娘的嘴，“趕緊回去賣胸罩~別擱這吓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