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熱風群島坐落在塔文帝國東部, 有着遼闊的海域以及富饒的島嶼, 威爾斯家族數千年來管轄着這片土地。
傳說中, 威爾斯家族有着烈焰龍蜥的血統, 因此盛産火系魔法師, 而且許多人都有着大型飛蜥作為坐騎和夥伴, 這種高階魔獸并不容易被馴服，哪怕是從小飼養, 依然可能會拒絕與人完成契約, 有着血統的影響就不同了。
熱風群島的主城島嶼周邊環繞着強力的魔法壁障, 據說可以抵禦禁咒的連環沖擊, 除非是神祇出手，否則它就是牢不可破的存在。
城市的街道上一派繁榮，內外城都沒有貧民窟，中階魔法師們随處可見, 與所有的城市一樣，商業街中心的廣場上是魔法公會, 然而, 隔着水流清澈雕像氣派的大理石噴泉，對面已然新修起一座教廷風格的光明神殿, 白色的教堂尖塔伸向天穹, 精致的扶壁和鑲金的花窗奢華無比。
神殿前面是兩排大天使的雕像, 他們羽翼舒張，一手擎着盾牌，另一手高舉長劍, 劍刃直指東方的海域，他們的塑像下面都有石碑，上面镌刻着他們的名字和戰争中的光榮事跡，城市的居民們在這些塑像面前伫立，有些人竊竊私語着，有些人低頭祈禱，還有的人面露厭惡，卻也不敢表露得太過明顯。
索菲在家族城堡的陽臺上眺望到這一幕，她是混血惡魔，但是覺醒血統之後，和純血們的區別就逐漸縮小，而且在東大陸的三日游裏，她完全沒有體會到來自任何黑暗種族的惡意——當然是關于血統的嘲弄。
至于那些嫌棄的眼神和觀衆席的噓聲，他們只是覺得她很弱而已，這毫無針對性。
“索菲·威爾斯！”
大廳裏傳來一聲怒氣沖沖的呼喚，金發少女回過頭去，正看到親王夫妻倆走進來，威爾斯親王用秘銀手杖支着地面，臉上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疲倦，他輕輕地喘了口氣，旁邊的王妃不着痕跡地扶住他，眼中光芒一閃。
大廳裏的家族成員們紛紛起立，除了迪恩王子和蒂娜公主依然在聖安蒂斯學習之外，其他重要的貴族和爵位繼承着幾乎都到場了。
索菲低着頭從陽臺上走回來，沐浴着親戚們憎惡的目光，以及親王震怒的眼神——
“你失蹤了三天！你究竟有沒有意識到自己姓什麽？這些日子你去哪了？”
金發少女還是一貫低眉順眼的姿态，她收斂了犄角和尾巴，很無害地站在大廳中間，不過，無論她表現得如何，這是一個有惡魔血統的魔導師，人們再讨厭她，也總有點忌憚的意思。
當然這不包括親王夫婦。
威爾斯親王拄着手杖，秘銀的杖身上魔力氤氲，在地板上敲擊出令人驚心動魄的節奏，聖魔導師的威壓隐隐擴散出來，空氣似乎都變得沉重了。
他冷着臉走到少女面前。
“你是瞎了沒有看到我們的存在嗎？跪下。”
索菲幾乎咬碎了牙齒，她很想說“我不”或者幹脆就是“去你媽的”，但她瞥見親王妃微笑着走近時，還是屈膝跪了下去。
“親王殿下，日安。”
接着，她稍微側過頭，“……王妃殿下，日安。”
威爾斯王妃眯起眼睛看了過來，她衣裙華麗、容貌美豔，卻有一絲老态，畢竟已經二百多歲了，卻依然沒有進階魔導師，很多人都猜測七階對她而言恐怕終生無望。
不過，她有一對出色的雙胞胎兒女，他們都在一百歲出頭的年紀成為了魔導師，足夠她在大貴族圈子裏驕傲萬分了——
只可惜，她還有一個讓她備受嘲笑的私生女！
這個雜種讓卡塔琳娜丢盡了臉面，倘若是一個天賦平庸的家夥，暗中弄死或者送給某個又老又瘸的貴族也就算了，然而，這是一個混血惡魔，惡魔和天使這樣的種族，生而淩駕人類和絕大部分大陸種族之上，一個普通的惡魔在魔法上的天賦，也勝過人類中的天才數倍。
索菲就是這種普通的惡魔，興許比普通還要好一點，把她丢進惡魔堆裏毫不起眼，然而，在塔文帝國的魔法世家裏，她雖然算不上鳳毛麟角，卻也是比較罕見而值得被保護的對象了。
因此，這個肮髒的雜種才能活到現在！
卡塔琳娜在心裏冷笑起來，不過她的好日子很快就到頭了，威爾斯親王太想要成為半神，在外域的試煉中受了重傷，恐怕時日無多，下一任親王不是她的兒子就是她的女兒，到時候她就可以随意處置這個卑賤的混血。
她一定要索菲死得比那個賤人魅魔還要難看。
親王妃收斂起眼中刻骨的厭惡，“你失蹤了三天，你父親和我都很擔心你。”
索菲低下頭，按照禮節執起王妃的手，輕輕地吻了下去，“抱歉，殿下。”
“……”
塔文帝國。
巨龍兄妹倆一時不好返回東大陸，因為他們的身份已經暴露于光明神的勢力，至于他們還在外域的母親，很快就被黑暗神開傳送門直接拉到了神殿裏。
蘇玟沒有機會去看他們一家人的團圓了，她急着去報名試煉。
其實她一直有點好奇，假如馬修希望她去外域走一趟，為什麽要繞彎子讓她先去上學——
咒術之神說的讓她圓夢體驗學校生活的鬼話，她一個字母都不信。
不過，在元素學院城堡的報名處辦公室裏，與那些魔導師們對話的時候，蘇玟倒是隐約想明白了一點。
“我們的建校人之一艾娃閣下就是最偉大的龍裔之一。”
負責報名的魔導師之一這麽說着，結果符文石給她做等級，“她的父親安東尼奧·風語閣下是服侍風暴掌控者冕下的從者之一，在原大陸崩潰之後，艾娃閣下将我們的傳送陣與毀滅的聖殿對接，我們學校擁有這世上唯一能直傳遺跡的魔陣，我不得不說，那東西可是古董。”
這裏聚集了不少報名的人，很多人都聽見魔導師說的一大串話，旁邊的同行才反應過來，暗中踹了他一下，有些學生在後面交頭接耳地議論着那些名字。
“謝謝，”蘇玟接過符文石，她能聽到後面那些人的談話，因此故意說：“我知道她，風暴掌控者冕下是霜風之歌冕下的母親，對吧？”
報名處的魔導師們還沒說話，後面有個學生不滿地大聲說：“霜風之歌那頭惡龍也配被稱為冕下？！”
蘇玟根本不用回答他，就有其他的人對這言論報以還擊，“他是古龍，你這蠢貨，他只是殺了一群光明神和教廷的奴隸而已！”
“去當教廷的舔狗吧！”
“滾出塔文！”
幾個脾氣火爆的年輕人沖上去，直接把那個人拖了出去，走廊上甚至還回蕩着吵嚷聲，房間裏的學生們議論聲更大了。
蘇玟裝出一臉茫然：“……發生了什麽？”
“沒什麽。”
魔導師揮了揮手，只以為她是個閉門不出修煉、因此消息毫不靈通的人。
“之前有些學生上課的時候吵起來了，然後不知道怎麽回事，兩個人約了決鬥，這事逐漸就鬧大了，現在到處都在議論這個……順便，你最好還是去考個階位，不然比賽的時候會很麻煩。”
“謝謝，我會的。”
蘇玟心滿意足地離開了。
事實上，階位考核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雖然說如果能有七階的徽記，就可以跳過試煉的初選——許多人也許會認為這是個難得的實戰機會，然而對于她來說，這種級別的戰鬥純粹就是浪費時間，畢竟與高階魔法師們戰鬥，她都要刻意控制力量，否則一不小心連賽場周圍的防禦壁障都能震碎。
魔法公會在元素學院的城堡裏獨享了一層樓，裏面有人負責階位晉升的考核，避免這些學生專門再跑一趟帝都的公會總部。
這一層樓永遠都特別熱鬧，那些設有魔陣和桌椅的房間裏，幾乎總是有很多考核者的身影，哪怕每一次都要交費，但許多人還是對此樂此不疲——
至于為什麽會失敗，原因太多了。
“您是認真的嗎？”
蘇玟舉起長長的羊皮紙，她将下面卷起的部分完全拉開，這份卷子簡直比當初的空間戒指契約書都要長，“這些理論題……是學徒也就是一階必須掌握的知識？”
負責考核的魔法師一臉你有什麽毛病：“如果您沒有逃掉所有的魔咒理論和魔法史課程，您的導師們應該專門為所有沒有通過考核的人标記過必須記憶的知識。”
“是的，他們這麽做了，我也看過了。”
蘇玟心情複雜地說，實際上她幾十年前就看過那些理論，馬修說她有人類的血統，因此也要了解人類對于魔法體系的認知，“但是這不代表我能把那些東西……我是說，我可以用自己的話回答這些問題，不一定要引用吧？”
魔法師司空見慣地聳了聳肩，“東大陸，是嗎？”
一般的塔文帝國的魔法師都是從一階開始考核，他們通常是邊學邊考試，等到他們對于這些問題能寫出自己的理解的時候，早就已經通過了很多次的階位考核。
只有來自東大陸的混血們，實力至少碾壓中階魔法師，然而連一個學徒的階位都沒有。
果然，對面的少女無奈地點頭：“……是的。”
“不，你不能，基本上來說，”魔法師冷酷無情地回答，“這是塔文帝國，我們是魔法公會，如果你想要取得我們的承認，僅有力量還是不夠的，你要按照我們的标準來，哪怕你是哪位神明的女兒也不行。”
蘇玟：“……”
她受夠了這個說法了！
“好吧，謝謝你，我這就回去背過那些愚蠢的理論知識，盡管我更想和它們的作者決鬥，看看我們誰對魔法的理解更恰當一點。”
少女滿懷諷刺地說着，離去前慢吞吞地帶上門，“順便，我不是哪個神族的女兒，不是任何一個。”
“……”
魔法師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搖了搖頭繼續忙手邊的事了。
蘇玟幾乎是氣急敗壞地回到了藍湖鎮，她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忽然就變得很憤怒，剛才有一瞬間，她簡直想原地表演一個冰系禁咒。
“……然後那些腦子進水的魔法師就會知道，我究竟有沒有資格得到一個魔法學徒的階位。”
她惱火地一甩尾巴，木門撞在門框上，懸挂的風鈴發出清脆的響聲，在詭谲的精神威壓中，花園裏歌唱的鳥雀們似乎都被吓到，戰戰兢兢地團在一起不敢開口了。
真正的神明還倚在窗邊，再次喝空了一個酒桶，現在他有些詫異地看過來，燦金的眼眸中流光熠熠，似乎還帶着一點有趣的興味，似乎是沒想到對方進門就發脾氣。
少女在他的目光裏有些不自然地扭過頭，“呃，抱歉……我不該沖你大喊大叫的。”
火炎之神低沉地應了一聲，似乎接受了這個道歉，又似乎是并不覺得她需要道歉，“你為什麽不催眠他？”
……咦？
蘇玟感到驚訝的是，他居然真的在聽自己說話，而且是抱怨這種似乎很弱智的小事，緊接着，她發現對方的提議好像真的很有可行性。
“因為，”半神姑娘糾結地說，“也許那些卷子要被錄入，也許還會有人去查看……”
“讓他給你寫，或者控制所有人，”伊利亞斯滿不在乎地說，“反正你都能做到。”
“沒錯，我确實都能做到。”
蘇玟忽然意識到這大概真的沒問題，她又不是那種過目不忘的天才，她才不要浪費時間去背一些兩天之後就會忘掉的愚蠢理論。
少女驚喜地擡起頭來，她兩步走近過去，踮起腳湊近了看着對方，“你是不是馬修變的？”
伊利亞斯：“……”
火炎之神十分不滿地看了她一眼，猛地伸開尾巴纏住了少女纖瘦的腰肢，把人直接卷起來按在了窗臺上，一手撐在她的腿邊，然後微微俯身。
兩人近在咫尺，他凝望着那雙明亮的霜藍色眼眸，女孩眼中的戲谑尚未退卻，就湧上了驚訝和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如同湖面的冰層破碎，綻裂出一汪澄澈的碧水。
“你是想打架嗎？”
蘇玟：“……”
少女微微側過頭去，神明英挺俊美的臉容近在眼前，輝煌的金色眼眸亮得驚人，熾熱的氣息燒灼着空氣，滾燙的觸感透過單薄的衣料在皮膚上燃燒着，如同烈火和硝煙将她環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