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15】

神棍清了清嗓子, 很是鄭重其事地咳嗽了兩聲。

成功地将兩人的注意力吸引過來之後, 他慢條斯理地開口:“這件事吧,孟小姐說得不詳細, 欲知具體情形,還得問我。”

孟千姿有點意外:“這你都知道?”

神棍很是傲然地挺了挺胸膛:不管是誰, 也不管對方對他的第一印象如何, 只要和他相處了一段時間,勢必被他的才學折服——這種情形發生過太多次了, 以至于他都有點見慣不驚、接近疲勞了。

他說:“這個事兒吧, 有人把它稱為‘山海經石室殺人事件’,流傳下來有很多版本,有說是地陷、露出一個洞穴的,有說是開山采石的,下面,我就講一講最接近孟小姐說的這個版本。”

說到這兒, 略作停頓。

這是他的講述習慣, 總喜歡在關鍵處停一下,收獲點急切的催促、專注的表情, 或是傾羨的目光什麽的,很有成就感。

然而孟千姿是個急性子:“那你講啊,你在這喘什麽氣?”

神棍悻悻。

不過他如今身為三重蓮瓣,不便頂撞孟千姿, 于是繼續。

“具體是在漢宣帝的時候,派人在上郡‘發盤石’, 發就是采掘,盤石通磐石,翻譯成白話,就是在那開采大石塊,采着采着,突然之間,出現了一個石室。”

“請注意,這裏是石室,而不是洞穴,但确實是全封閉的。也就是說,山腹中本來有這麽一處類似于氣泡的空心所在,有人在裏頭鑿鑿敲敲,大致修成了個石室的樣子——這是疑點一,人是怎麽穿過山壁、進入山體,把裏頭的天然空洞鑿成石室的。”

“這個疑點,我們先擺在一邊,繼續聽故事。”

“有膽子大的人進去一看,這個石室還不是空的,裏頭有個人,死人,死了也不知道多少年了,差不多石化了。更詭異的是,這人右腳上帶着鐐铐,頭發很長,雙手是被頭發反綁在身後的——這是疑點二,關在這種封閉的石室裏,根本就是逃不出去的,你還把人腳戴鐐、手反綁,這不是多此一舉嗎。”

“發生了這麽怪異的事,大家當然都很害怕,事情也很快傳到了漢宣帝耳朵裏,漢宣帝也很奇怪,就召集大臣,問誰知道那個石室裏的死人是什麽來歷,大臣麽,那都是很有學問的,其中有個大學者,叫劉向的,給出了答案。”

江煉喃喃了句:“劉向,這人挺有名啊,好像是個……文學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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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棍很贊許地看他:“小煉煉,我的朋友中,就屬你有文化!我的那些朋友,不是我說他們,人是很好,就是不愛讀書,跟他們,真是沒法互動!劉向,是很有名的,他撰錄過《列女傳》、《戰國策》,編訂過《楚辭》,據說《山海經》也是他和他兒子共同編訂的。”

江煉汗顏,覺得自己這“有文化”實在虛得很:他只是耳熟劉向這名字而已,至于有什麽作品,還真說不上來。

孟千姿追問:“那劉向給出了什麽答案?”

“劉向說,石室裏的那個人是上古時代的人,名叫貳負,是個殺人犯。總之就是,貳負謀殺了人,黃帝很生氣,就命人把他囚禁在疏屬山中,右腳上了刑具,頭發反綁雙手——整件事在《山海經》中有記錄。”

“漢宣帝聽了還不信,讓人把《山海經》找來看,果然翻到了這條記錄,大為嘆服,從那之後,《山海經》在漢代的地位就很高,東漢的時候,治水專家王景被派去治理黃河,漢明帝還專門賜了他一本《山海經》做地理參考呢。”

“本着科學研究的精神,我也去翻了《山海經》,其實書裏是這麽說的,‘帝乃梏之疏屬之山,桎其右足,反縛兩手與發,系之山上木’,所以有人理解為,貳負被枷鎖在疏屬山上,系在一棵大樹上——這就不合理了,你關一個殺人犯,怎麽會把人露天拴在樹上呢?而且漢宣帝時的發現也證實了,人是被關在石室裏的。”

神棍做總結陳詞:“這就更加堅定了我的一個看法:《山海經》這本書,是曾被人打亂結構、半真摻假以混淆視聽的,目的在于掩飾什麽秘密,當然,這秘密是什麽,我目前還不知道。”

說到這兒,他看向孟千姿:“但是孟小姐,如果人是你們關進去的,那山鬼家的歷史可就長了,可以追溯到黃帝時代了,你記不記得你之前提到過‘動山獸’,當時我說黃帝戰蚩尤的時候,用過獸兵,各種熊罴貙虎上戰場,陣勢很大,一下子就把敵軍沖散了,跟你們的動山獸很像,山鬼祖上,說不定真是效忠于黃帝的。”

是嗎?

孟千姿蹙眉:山鬼的家譜和各種譜志确實可以往上追溯很久,但她印象中,從來沒提過什麽黃帝。

江煉笑了笑:“山鬼沒有斷過代,如果歷史上真有黃帝其人,那山鬼的祖宗輩人物跟他有交集也不稀奇,那年頭,當然不是在幫黃帝打仗,就是在和黃帝打仗了。”

他把話題拉回來:“那你們當初,是怎麽把人關進去的?”

孟千姿撸起衣袖,擡腳踩住一塊山石凸起,用力一蹬,上了一個身位:“待會,我把你們也給關進去——到時候,你就知道,那個什麽二貨,是怎麽被關進去的了。”

神棍腦子裏一突,吓得連退兩步:“哈?”

心悸之餘,還不忘糾正她:“人家叫貳負。”

孟千姿可不管那人到底叫二什麽,她身手極利落,蹭蹭幾下,又上了幾個身位。

神棍還愣在當地,江煉上前兩步,仰頭看了看孟千姿的背影,又拍了拍神棍的肩膀:“走啊,你不是說孟小姐不是盞燈嗎?咱們得時刻跟緊、待在光照範圍內,不然,待會什麽豺狼虎豹飛禽都沖着我們來了。”

也對,神棍回頭看了看身後的黑暗,不覺咽了口唾沫,但還是挪不開腿,他攥緊江煉的袖子:“但是……你不怕嗎?”

是有點心頭發毛,人被困在山腹中,有幽閉恐怖症的人大概能發瘋……

江煉說:“有點,但是你不覺得很刺激嗎?”

他喃喃:“人這麽大,怎麽穿過山壁呢?難道是把你分解成什麽億萬分子原子,從石頭的分子縫隙裏穿過去,進了洞再重新組裝嗎?”

我靠,這小煉煉,果然還是太嫩、太年輕,沒他老成,這當口了,還有興致在這兒展開科學的暢想,神棍急地跺腳,聲音又低了幾度:“不是,這兒是山鬼的大秘密,孟小姐會不會為了保住秘密,到時候,把我們像貳負那樣,關在山腹裏,自己走了啊?”

說到這兒,他近乎恐怖地看向石峰高處:“這真進了裏頭,喊破了喉嚨也聽不見啊,人家坐牢,還能挖地道,有挖山的麽?國家就算搞湘西大開發,也不至于到這兒來采石頭啊,那我……我到幾時才能被後人發現啊?”

江煉一愣,他還真沒想過這個。

他遲疑了一下:“孟小姐……應該不會這麽做的。”

神棍說:“是嗎,你很了解她嗎?她請客吃飯那天我才第一次見的她,你認識她很久嗎?”

江煉一時語塞,滿打滿算,他跟孟千姿認識……有七天了,這算久呢,還是不久呢?

他又擡頭看孟千姿,她已經在十餘米高處了,再一低頭,看到手上纏裹得嚴實的繃帶,心好像也一下子也被纏裹得踏實了:“孟小姐為人是過得去的,她很少跟人玩心機,你別自己吓自己,再說了,我們是三重蓮瓣。”

不提蓮瓣還好,一提這茬,神棍更激動了:“馬上就作廢的蓮瓣,作廢了,正好關起來。”

又碎碎念:“孟小姐是女人,女人心海底針,你哪能知道她在想什麽,就像我們阿惠,我反正是做不出把自己活活釘死在棺材裏這種事的,想都沒想過……”

江煉哭笑不得,頓了頓,給他出主意:“你要真怕呢,咱們就這樣。”

“待會,緊跟着孟小姐,只要她有甩下我們自己逃走的跡象,咱們該抱胳膊抱胳膊,該抱腿抱腿,跟她鎖死就對了,總之,要走一起走,要關一起關,咱們是蓮瓣,死也要長在花身上。”

這主意不錯,神棍眼睛一亮。

沒錯,他是蓮瓣,跟孟千姿鎖死就對了,死也要長在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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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峰不是山,雖說其上也能長出點花花草草,但一個錐狀聳峙的石條兒,爬起來難度可想而知:孟千姿和江煉倒還勉強能對付,神棍那是苦不堪言,這時候,江煉帶的繩索就又派上用場了,牽拉引拽,實在不行就硬吊,這才确保了神棍也能跟上進度。

投桃報李,神棍的“小煉煉”也就叫得愈發親熱,還給他講起這石峰的偈子,解釋什麽叫“美人頭”、“瞳滴油”,江煉聽得仔細,時不時眉頭皺起,似是思量着什麽。

差不多用了近一個小時,才到達“脖頸”處,孟千姿一直開路,也就爬得快些,此時正坐在一塊斜出的石上,拿手扇涼,見江煉拖着神棍上來,她示意了一下高處:“大家商量商量,這一段該怎麽爬。”

江煉還沒來得及擡頭,神棍已經倒吸一口涼氣:“這可怎麽爬啊。”

循向看去,江煉也是頭皮發麻。

衆所周知,石峰再陡峭、哪怕是90度角拔地而起,也可以被經過特殊訓練的、有功底的人攀爬,因為它凹凸不平,有踩點有攀點,但“脖頸”這一段,顯然是被修鑿過,不但細了一圈、更加襯托出上面的“頭”,而且幾乎是個四面柱體,也就是說,壁-->>

面是豎直平滑的。

這可怎麽爬?猴都上不去吧,古人會用那種有密密麻麻小細鐵鈎的手攀,但即便是手攀,在這種純豎向的平面上也勾不住,大概唯有壁虎,才能駕馭得了。

孟千姿站起身,兩手插進頭發,很麻利地先綁了個馬尾,繼而繞成發髻:“讓讓,都讓讓,讓我游個牆。”

其實根本沒人擋在她的道上,她非造得聲勢滿滿,江煉說她:“你還缺個鑼。”

孟千姿還沒來得及回答,神棍已經失聲大叫:“游牆,壁虎游牆,我怎麽早沒想到呢!”

卧槽,壁虎游牆!

江煉也想起來了,是他學功夫時,教練閑聊時說起來的,據說這功夫又叫“仙人挂畫”,是少林一派的傳統輕功,極其難練,百人之中難有一二,非浸潤二十年以上才能有小成,練成之後,如同壁虎爬牆,可以上下随意。

孟千姿斜乜了一眼神棍:“你居然還知道壁虎游牆。”

神棍激動得喉頭發幹:“我當然知道,我有個朋友,她就會啊。”

孟千姿脫口回了句:“那不可能,除非梅花九娘傳了後人。”

神棍興奮得頭臉發熱,說話都顫了:“沒錯啊,她就是梅花九娘的弟子,我住的那個宅子,在雲南有霧鎮的,前主人就是梅花九娘。”

孟千姿幾乎忘了自己還在綁發髻,兩手攥着頭發擱于頸後:“梅花九娘……沒被打死?”

神棍幾乎要跳起來了:“你是不是說她搶軍饷那次?沒有沒有,只斷了腿!人沒死!”

江煉一會看這個,一會看那個,聽得如堕霧裏,終于忍不住插了話:“兩位不忙認親,能不能稍微幫我捋一下?”

孟千姿噗地笑了出來,頓了頓才說:“這事其實跟我沒關系,還是跟段太婆有關,我也是聽我大嬢嬢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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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花九娘是解放前京冀魯一帶有名的俠盜,輕功絕佳,借了燕子李三的名頭,自稱是燕子門下,經常劫大戶。

玩的花樣也新,不破門不硬搶,只盤着腿端端正正坐到人家房頂上,跟主人說,随便派人上來打,能讓她挪窩兒,一分錢不收,但若是奈何不了她,就得乖乖送上一千個銀洋。

多少家丁護院架梯子上去打她,都叫她踢了下來,主人家只能認栽,苦着臉把銀洋奉上,她取了錢,會留一塊瓦,瓦上雕的是只燕子立于梅花梢頭——主人家把瓦立在屋檐上,就表示這家已經被梅花九娘“關照”過了,同道要給面子,別再來薅二回。

那一次,也是湊巧,她“關照”到了山鬼在太行山一帶的歸山築,不過這也不稀奇:山鬼在哪兒都是大戶,畢竟從根兒上就富得流油了。

只憑當地的山戶,怕是制不住梅花九娘,但幸運的是,歸國游歷的段文希,那一陣子,也住在太行山的歸山築。

身為山髻,怎麽可能坐視別人欺上頭來,段文希旁觀了會之後,飛身掠了上去,十招之內,叫梅花九娘挪了窩,二十招之後,把她踢下了房。

那時候的梅花九娘,還是個剛出道的小姑娘,氣得眼淚都快出來了,但還曉得說話算話,朝段文希拱了拱手認栽,掉頭就走,段文希卻愛才,把她喊住,留她用了飯,還讓人封了一千個大洋送她。

……

孟千姿說:“梅花九娘不願白收我段太婆的銀錢,加上又聊得投機,就把練習‘壁虎游牆’的一些法門,擇緊要的幾個教了我段太婆,江湖規矩,屬于切磋,不能多教,所以我段太婆再怎麽研習,也至多只能游走個十來米——但這十來米,可幫了她的大忙了。”

說到這兒,她指向那段“脖頸”:“這一段,大概有八米,段太婆當年探山膽,如果不是學過壁虎游牆,到這兒,就得铩羽而歸了。”

原來個中還有這層淵源,神棍聽得怔住。

江煉問了句:“那後來搶軍饷、斷了腿,又是怎麽回事?”

孟千姿嘆了口氣:“我段太婆挺賞識她,分別的時候,曾勸過梅花九娘,說劫錢以濟世,好比以雪填井,不是良策,而且不管動機是什麽,劫搶終非正道,勢必出事,她一身本事,完全可以有更大作為,但是梅花九娘年紀還小,心高氣傲,聽不進去,擺擺手就走了。”

“我段太婆倒還一直關注她的消息,幾年之後,聽說她功夫越來越好,膽子也越來越大,居然單槍匹馬,去劫一個軍閥的軍饷,結果被亂槍打死了,我段太婆還惋惜了好一陣子呢。”

神棍接過話頭:“都以為是亂槍打死了,其實沒死,逃出來了,就是兩條腿都廢了。她自那之後就隐姓埋名,一個人在有霧鎮的大宅裏過着很平靜的日子,也收過一兩個徒弟,直到幾年前才過世。”

江煉沒吭聲,寥寥數語道盡百年一生這種事,向來都讓人感慨。

孟千姿也有點唏噓:“原來後頭還有這一節,回去了講給我大嬢嬢聽,老人家年紀大了,喜歡聽這種舊事。”

說着甩了甩手,拎了圈捆繩挎在肩頸上:“行了,我上了,你們都站開點,別礙事。”

江煉正想站開,忽然想起了什麽,問她:“段太婆的記錄是十來米,你呢?”

孟千姿的記錄就比較飄忽了,九米十米都有過,不走心時,也有只上到七八米的——山桂齋那頭的訓練場裏,有個根據段文希的描述、全比例仿真的“脖頸”供她練手,總體來說問題不大。

她輕描淡寫:“八米多吧。”

卧槽,八米多,這是要吓死誰啊,這一段“脖頸”,已經有八米了,到盡頭處,還得往上縱翻,這麽高的地方,萬一手一松腳一滑……

江煉看着她扒住石壁,腦子裏靈光一閃,脫口說了句:“等會。”

他快步過去:“像之前爬樹那樣,你踩住我的肩,我送你上一個身位,這樣,你可以少爬一個人的高度,保險點。”

這倒是,之前居然沒想到:段太婆是一個人探山膽,不得不爬全這八米,但她現在,有人從旁幫忙啊。

孟千姿退開一步,看着江煉蹲下身子,說了句:“待會給你看看我的本事。”

江煉擡頭看她:“我膽子小,這麽驚險的場面,不敢看,待會我全程閉眼,你就是把壁虎爬成蝴蝶那麽輕盈,我也看不見——我承認你有本事,拜托你老老實實爬吧。”

多少人就是為了強行秀什麽漂亮身法,才會導致失手,孟千姿似乎有這想法,還是先扼殺的好。

孟千姿嘟嚷了句:“你不看,是你的損失。”

江煉心說:你掉下來,才是我的損失吧。

不過沒力氣回她,只是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肩膀,示意她上。

孟千姿扶住山壁踩上去,神棍也颠颠跑過來,殷勤攙扶:他剛跟孟千姿攀上梅花九娘這層關系,心裏踏實不少,覺得既是又沾帶了點故舊,孟千姿大概也不會那麽狠心、把他關留在山腹裏。

江煉兩手握住她的腳踝,慢慢站起身子,只覺得肩上沉沉的,她的腳踝好細,踝上的脈搏在他掌心柔柔跳動,而拂在手背的金鈴鈴片,很涼。

孟千姿上山壁了。

江煉退開一步,再一步,仰頭看着她爬。

孟千姿之前說得輕松,真上來了,還是半分都不敢懈怠:訓練場裏的那段“脖頸”是擱在地上的,這可是實打實的高處,失手只有零和一的區別,而只要有一次,也就永無補救的機會了。

神棍也仰頭看着她爬,他是個外行,反看不出每一個細小的動作有多驚險,看了會,嫌脖子酸,低頭來揉,忽然注意到,江煉的手不是垂在身側的。

他兩只手臂都不自覺地微微往上托兜,身子蓄着勢,像是要随時接住什麽。

神棍湊上來,好心提醒他:“小煉煉,你這樣是不科學的,一般高處墜物,雙手托舉,手臂會斷的……”

江煉喉結滾了滾,沒功夫看他,只說了句:“你閉嘴。”

……

終于目送着孟千姿的身形翻上崖口,上頭又抖抖索索垂下繩子來,江煉這才長籲一口氣,就勢坐倒在地上,覺得自己大腿兩側的筋都在跳個不停,後背上出了一層冷汗,濕癢得難受,想拽起領口晾晾氣,才想起後半幅衣服早磨沒了,現在是纏了繃帶。

孟千姿從崖上探出頭來,自覺是露了一手,很是志滿意得,再加上剛剛出過力氣,一張臉分外生動明豔。

神棍趕緊沖着她揮手。

孟千姿的目光落在一旁垂頭坐着的江煉身上,問了句:“江煉怎麽啦?”

神棍仰着腦袋回她:“膽子太小啦,看點驚險的場景就hold不住了,小煉煉不行啊,還需要歷練。”

孟千姿笑,笑着笑着,忽然想起,江煉扶住她腳踝時,掌心濕熱,有那麽一瞬間,還微微打了顫。

江煉恰于此時擡頭看她。

孟千姿回了神,沖他一仰下颌,睥睨着看他,說了句:“你不行啊。”

江煉笑,又點了點頭,然後極輕地說了句話,只給自己聽。

“是,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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