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十七.拍賣會
“哈啊？地下黑市？”
聽到這個并不算太過陌生的詞彙，九頭龍用看瘋子的眼神看着突然登門拜訪的青年，眼裏滿是不解。
“你要去那種地方做什麽？一般人對于那種地方避之不及，你居然還想親自參與？”
“因為王馬君在那裏……拜托了，九頭龍前輩有辦法去那裏的吧？”最原雙手合十，顯露出極為誠懇的态度。
“王馬？啊，你說DICE的總統。”聽到這名字，九頭龍皺了皺眉，打開了辦公桌前的抽屜，拿出一張卡片狀的東西打開，仔細端詳了一會，“他們說今天的拍賣會中有一名男性omega，而且是放在最後一個，這樣來頭不小的話是他的可能性的确很高。”
“那個莫非是……”
“嗯，是邀請函，那個黑市背後勢力很壯大，也只會邀請有勢力的人去參加他們的拍賣會，不過我從來不去，他們做的那些見不得人的交易實在讓人惡心。”九頭龍思考了一下，擡頭看着最原道，“不過如果你是要去救人，我倒是有興趣看看。你一個人到底能做到什麽？你确定有足夠的資金把王馬買下？”
“不……我沒有那種狂妄的自信，所以我找了X市的警局來幫我。”
“……你可真夠瘋的。”九頭龍頓時無語。雖然黑市勢力龐大，但X市的警力放在全國也是數一數二的，因為不在同市，平時都是井水不犯河水，現在卻要因為一個邪惡組織的總統交鋒，聽起來着實是有些玄幻了。
“但是因為是不久前才得到消息，我的朋友先一步回去準備，而我必須在這段時間裏得到拍賣會的地址和具體時間，并要為他們趕來争取時間，這件事對我而言很重要，拜托您了。”
“救人可是要做好付出代價的準備的，最原，你真的有這種覺悟嗎。”九頭龍若有所思地撫摸着自己黑色的眼罩，直直地看向他。
“就算可能會死，我也——”
“別說的那麽慘，九頭龍組也不是吃素的。”打斷了最原的決心宣言，九頭龍擺了擺手，黑暗中走出一個人影，那名面容冷峻的少女站定在九頭龍的身後，“這位是我的屬下邊谷山佩子，一會會向你說明一些基本情況。今晚你就是我招待的客人，我會帶你去那裏。這是看在我拜把子兄弟日向的面子上，你可別誤會。”
“非常感謝！”
“要趕去那裏的話只剩半小時我們就得出發，你也得去準備一下，佩子，去給他拿套衣服。”
“是，少爺。”
Advertisement
趕緊向日向通知了時間和地點，最原有些擔憂地跟着邊谷山，X與Y市并不近，雖然據九頭龍說王馬是壓軸，卻也不知道警方的人趕來是否來得及。
“喂，別發呆。”
“抱、抱歉……”回過神來的最原接過邊谷山遞過來的衣服，那是一件黑色的西裝，在黑道中似乎非常常見，然而最原卻是沒怎麽穿過的。
正打算去換上衣服，邊谷山卻突然開口了：“雖然我們此去目的是救人，我也能理解你迫切的心情，但是我勸你還是不要被一時的感情沖昏頭腦比較好。”
“嗯……這個我當然知道。”
“……就算你再理智，如果事情到了關鍵的時候……誰知道呢。”
“？”
看到最原疑惑的表情，邊谷山冷峻的面孔出現一絲動容：“最原，你覺得少爺是理智的人嗎？”
“九頭龍前輩嗎？我認為他能年紀輕輕坐上這種位置，一定是相當理智的吧。”
“可是少爺的眼睛是為了救我才失明的。”
“……诶？”
“我并不是想阻止你去救dice的總統，畢竟能讓你這樣奮不顧身，他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人吧……我只是希望這樣的事情不要在你們的身上重蹈覆轍。”
“……謝謝你，我會注意的。”
可是邊谷山，九頭龍不但沒有阻止自己，反而表示了支持，這難道不也說明他并沒有為當時救你的行為感到後悔嗎？
反複琢磨着邊谷山話中的意思，最原去更衣室換上了西裝。照了照鏡子，看着有點陌生的自己。無論是作為一名黑道還是作為一名alpha，他的身形無論如何來看都瘦削了些。摸了摸長度剛好卻有些空蕩蕩的袖子，最原決定回去之後一定要好好鍛煉身體。
一切準備就緒，來到總部樓底下的接送車前，最原發現去的也總共只有他們加上一個高大的男人總共四人。
“九頭龍前輩不需要帶更多下屬嗎？”
“黑市那邊為了防止有人有意砸場子，限定了每張邀請函只能攜帶最多四人進入。”九頭龍如此回答着，表情倒是很輕松，“佩子擅長近戰，而這位擅長射擊，有這兩位就夠了。”
最原點了點頭，正準備上車，卻突然看到一個戴着黑白格子領巾和半張小醜面具的雙馬尾少女消失在街道的拐角處。
“抱歉，請你們稍等我一下。”最原撇下這句話便追了上去。
少女似乎意識到了身後有人追她，加快了腳步迅速地又越過一個街角，最原追過去時突然被伸出的腳絆了一個趔趄，險些沒站穩。
“喂，我說你，為什麽追我。”少女叉腰站在那裏，本蠻橫地準備指責他，卻在最原一邊道歉一邊擡起頭來的時候愣住了，“你不是……”
方才趕路路過九頭龍組大樓下的時候，花遊就注意到有四個人站在那，其中有一個便是九頭龍組的老大，但注意力完全被吸引走的她完全沒想到最原居然就站在他的旁邊。
“你應該是DICE的人，對吧？”最原直起身，有些喘地問道。
“那又怎麽樣？”
“抱歉，我無意冒犯。我只是想問問，你們的成員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你怎麽知……”意識到自己的失言，少女輕咳了兩聲企圖掩飾過去，“這不關你的事吧？”
如果是真的，那麽王馬筆記本中的信息就是可信的，也如他所料，DICE的其他成員成為了威脅王馬的人質。雖然不知道時機是否妥當，但最原覺得他必須弄清楚這些事情的真相。
“喂，花遊，還不快些跟上，怎麽了？”少女的身後又傳來一個聲音，最原向她身後看去，一名穿着同樣的服飾但具有強大氣場的女性正向他們走過來。
看到最原的時候，那女子頓了一下，開口便道：“最原先生，你在這裏做什麽？”
絲毫沒有掩飾她們知道他身份的事實，她坦然的樣子好像很久以前就是最原的熟人了一般。然而最原确确實實是第一次如此直接面對着dice的成員。
“我……”說是來救王馬的？他能這樣說嗎？
“桃姐，他出現在這裏肯定是為了總統，我們要不要……”
“花遊，你不要說話。”
打斷了雙馬尾少女的話，大姐走上前一步将她帶到身後。
“最原先生，我不知道你對我們了解到什麽程度，也不關心你到這裏來是什麽意圖，但是如果你是為了總統，恕我直言，你的力量還是太弱了，勢力也并不在我們這一邊，眼下的情況我們無法相信你，也什麽都不會告訴你。總統既然已經做到了這種地步，也請你不要浪費他的犧牲，不要再參與這件事，離開W市吧。花遊，我們走。”
雖然隔着面具看不到對方的表情，但略顯清冷的聲音和語氣已經明顯表達出她的疏遠之意。
名叫花遊的少女看了最原兩眼，張了張口似乎還有什麽話想說，最終還是閉上嘴扭頭跟上了離開的大姐。
“不……我不走。”
停下了腳步，兩人回頭看向突然開口的最原。
“我……不會說什麽沒有保護好王馬君是我的錯這種太看得起自己的話，但是事情發展到這種地步，沒能及時發現他的意圖我确實有責任，我也不奢求你們能相信我，但我一定會盡我最大的力量去救他，希望你們不要阻止我，就是這樣。”
禮貌地對兩人點了點頭，也沒有提及拍賣會的事，最原轉身離開了。
“吶，桃姐，我好像明白總統為什麽這麽中意這個偵探了。”
“別瞎說，你又不知道他要做什麽，說不定他只是說說而已。專心點，接下來我們還有事情要做呢。”
“……真是的，明明自己就是個受害者，在那裏耍什麽帥呢。剛才我還看見他跟九頭龍組的人在一起，桃姐你說他不會勾結上黑道想去救總統吧？”
桃輕嘆了口氣沒有說話，面具下的嘴角卻微微勾起。
總統，你還真是盯上了一個很有趣的人啊。
iiiiiiiiii
坐在車上不知過了多久，車窗外的天色也逐漸暗了下來，現在才六點半，在這樣的夏日裏，這個時間本不應該這麽快黑下來的，大概快要下雨了。看着密布的烏雲，最原的心情也逐漸陰霾起來，有緊張，有不安，更多的是一種不好的預感。
車子終于停在了拍賣場的門口，這是一個再不起眼不過的地下室一般的入口，能看到長長的階梯通往地下。門口站着一個戴着化裝舞會一樣半面面具的人，身邊放着一個箱子。
最原謹慎地跟在九頭龍旁邊，在九頭龍向那人出示邀請函後，那個人突然問道：“你們當中有alpha嗎？”
最原和那名擅長射擊的男人舉了舉手，門童便一副了然的神情，依次從身邊的箱子中拿出四個和他戴着的類似的面具遞給他們：“拍賣會期間請務必戴着不要摘下，以确保你們的安全。”
雖然心裏懷着許多疑問，最原還是将面具戴在臉上，随即聞到一股清涼如同薄荷的氣味。
沉默着跟着帶領的工作人員來到一個房間內，正對房間大門的那面原本應該是牆的地方是半面用作防護的玻璃，站在玻璃前能清楚看到下面明顯地分成了幾個區域的座位，每個區域也同樣只有三四個人稀稀拉拉地或坐或立。前方最為明顯的舞臺此時拉着帷幕，看不到裏面的情形，最原才意識到這裏是所謂的VIP包廂。
等到工作人員離開，九頭龍才開口道：“現在你有什麽問題可以問了，這裏沒有監控。”
“……這個面具是？我好像聞到裏面有味道。”
“你也知道這個拍賣會都是黑道或是各類有錢有勢的人才能參與的，互相之間難免會有仇人，面具也是為了保留一定的隐私。你說的味道那也只是針對「你這類人」，這裏會拍賣omega，你聞到的味道大概是吸入型抑制劑。”
最原皺了皺眉，難道還會有omega是以發情期的狀态拿來拍賣嗎？
還在思考中，外面的燈光便暗了下來，看來是趕來的時間剛好，拍賣會已經要開始了。
最原盯着臺上，一直攥成拳頭的手心裏微微出了一層汗。雖然知道王馬并不會這麽快出現，但第一次來到這個他本一輩子都不大可能接觸到的地方還是讓他不由自主地緊張着。
帷幕拉開時，與所有人同樣戴着只遮住上半張臉的主持人出現在臺上，極其專業地講着開場詞，就好像這裏真的只是一個普通的買賣書畫寶石的拍賣市場一樣，一開始也的确是這樣，他們拿出了一些珍貴收藏品、珠寶、藥材進行拍賣，簡直把拍賣會假模假樣的套路做了個足。
即便如此，最原也在仔細觀察着，舞臺上的一切細節、拍賣的流程和臺下的參與者的行動都沒有被放過。他也發現了，這些參與的所謂上流人士對于黑市所拍賣的東西真的是毫不在乎地一擲千金，像自己這種衣食無憂就能滿足的富二代對他們來說大概就如同蝼蟻一般不足挂齒。
拍賣會在持續十五分鐘後才進入他們所謂的「正餐」，主持人的語氣也微妙地變得興奮起來，在他描述着接下來會展示的美妙商品的同時，最原看到舞臺中的升降臺緩緩地升了上來，上面跪坐着一位女性，臉上戴着一副黑色的眼罩，雙手在身前被捆綁在一起，隐約可以看到雙腳的腳踝也被束縛着，所幸還好好地穿着一件無袖的連衣裙。
雖然看不到臉，最原心裏還是猛地一突。并不是因為黑市對于omega的這種做法，而是因為那名女性有些眼熟。
其實最原早就開始懷疑，只是那個猜測到現在才被證實而已，所以他很快就在腦中搜索到了答案——這正是他看過了許多次資料，卻一直沒能找到的失蹤的三名omega之一。
在确定了之前所抓到的犯人并不是Z之後，最原就開始深深懷疑那些失蹤者跟王馬一樣，被帶到了黑市中。但是沒有百分百的證據證明，最原也不敢用這種猜測來做僞證促使日向出動警力圍剿黑市。如今親眼見到其中一位，最原更加确定，三名失蹤者包括王馬，此時确實都在這裏。這無疑讓此次行動的壓力倍增，成敗在此一舉。
然而臺上下一步的舉動再次讓最原的心揪緊了起來。
“各位請注意，這是本館近期最新的研發成果。”主持人如此說着，而他身邊負責展示的小姐手中則捧着極其小的一個玻璃瓶，就像是醫院的注射藥劑，從房間裏的大屏幕上可以清楚地看到裏面搖曳着偏淡粉色的透明液體。
“這是最新開發的omega發情期誘導劑，也就是催情劑，它可以讓非發情期的omega直接進入發情期，對身體的副作用也非常小，具體的成分如果感興趣的話可以向我們的工作人員詢問。這是我們第一次展示，也将會在未來投入販賣，這次的拍賣會上就由各位來親眼見證它的功效，也能讓此次參與omega拍賣的客人将「商品」帶回家後便可以直接享用。”
随着臺下一片不懷好意的哄笑，展示的小姐拿出一個注射器将瓶中的液體吸入，靠近了那名omega。
本看起來安靜聽話的omega在聽了主持人那番話後便開始掙紮起來，卻被一旁高大的安保人員一把按住，确保着針管裏的藥物一點點注射進體內。
Omega絕望地癱倒在地上，臉上黑色的眼罩也濕了一大片。最原目睹着這一切，突然明白了發給自己的面具底下的險惡用意。即使殘忍，他也不能偏開視線，作為偵探，他必須看清楚所有的犯罪現場。
在omega的身體逐漸進入發情期的過程中，主持人開始描述商品的「成色」，果真如同白銀說的那樣，被拍賣的人，她的身份、地位、成就、身體狀況，一切本應當是一個人一生所經歷的信息，如今都被當成了商品的數據被擺上臺面供人參考。
說起來也可笑，就好像是面試一樣，只不過是這些數據的主人沒得選擇而已。
很快，臺下的人開始出價，不過競争并不激烈。很明顯，如果只是當做「玩物」，那其價格本就不會過高，而如果是要當做「生育工具」，所有人，必定都是沖着最好的對象來的，他們不會在乎對象是男是女，性格是否合得來，只要足夠優秀，能讓下一代繼承最好的基因。反正只是「工具」而已。
九頭龍已經不想再看，将頭扭到了一邊。這個不存在人性的地方，若不是為了救人，無論如何都是不想來的。
接下來居然還有不少的omega，不過都是女性，倒也沒有産生流拍的狀況，甚至有兩位拍出了相當之高的價格。只是在第一個人之後，後面的商品在被注射誘導劑的時候都沒有再掙紮，最原不知道那是她們已經明白反抗沒有用的放棄還是經受了虐待無可奈何的妥協，如果沒有那層眼罩的話，恐怕是能在她們的眼中看到深深的絕望與恐懼的。
即使戴着面具，最原也能隐約聞到飄散于空氣中混雜的信息素的味道，在如此多個商品展示後，味道已經混亂得有些難聞，要不是面具裏還附有抑制劑，最原覺得此刻恐怕就要昏過去了。
時間一點點流逝，最原不時地望向手裏的手機，在互相确認進展的時候，百田發來的始終只有“正在前往”四個字，而拍賣會的進度，馬上就要到最後了。
“接下來就到了本日的最後一件商品，作為壓軸，本館內雖然拍賣過無數這樣的商品，但這件的成色無疑是迄今為止最好的。”
主持的發言正常得好像在描述一塊寶石一樣。然而最原的心卻被吊了起來。九頭龍看了一眼最原，沒有說話，将視線再次轉回臺上。他突然發現，不知何時，高高的房梁上垂下來一根鐵鏈。
“與其優秀的資質成正比，該商品也具有一定危險性，所以我們做了一些保護措施。”
随着主持人的描述和鐵鏈向上移動的一連串叮鈴嘡啷的響聲，升降臺升起了。
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的最原在看到那個熟悉身影的時候，還是不由自主地狠狠咬住了幹裂的嘴唇。
“……王馬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