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十八.救贖
真是吵鬧啊……
好黑……好冷……
被眼罩蒙住了視線，索性閉上了眼，卻沒有辦法賭上耳朵。聽着臺下嘈嘈切切的污言穢語，王馬仿佛能感受到那些惡心的視線黏在身上爬來爬去。
不過現在的自己看起來想必也挺狼狽的。他甚至有些釋然地這樣想。
畢竟之前為了作為商品上臺被迫做了身體檢查，他就再也沒有得以穿回他的上衣，此時在冷氣大開的大廳裏赤裸着上身，在已經步入盛夏的日子裏還是會覺得冷。後臺那些人為了避免自己的話語擾亂了人心，還給他帶上了口球這種東西，講道理，自己的言語有這麽值得避諱嗎？
鐵鏈穿過鎖住雙手的鐐铐之間直接固定到了房梁上，鐵鏈的長度讓手也只能蜷在胸前，不過這樣已經非常值得感激了。這些天，他的雙手一直都被手铐禁锢着吊起，直到剛才上臺前才能把手放下來，胳膊到現在還是異常酸痛……明明自己也沒打算就這樣跑了，也不知道他們在擔心什麽。
“王馬君……”
最原喃喃着，盯緊了臺上那個已經許久沒見的身影。雖然對于王馬的出現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看到他受到那樣的對待，最原還是不由得心頭一緊。
與先前那些或坐或跪坐的女性omega不同，從一開始王馬就是站在那裏的，似乎是在用驕傲證明他的自尊心還沒有被這個充滿污穢的地方消磨殆盡。然而對這個地方來講，商品沒有人權，自然也不會需要什麽自尊。
拍賣會沒有辜負這群人的期待，他們像之前一樣，拿出了一瓶誘導劑給王馬注射。尖銳的針頭刺進手臂上的皮膚時，王馬也只是安靜地站着，一丁點的反應都沒有，若不是赤裸着的白皙胸口還在緩慢地起伏，最原甚至要懷疑他是否已經死了。
“好了，那麽接下來就是我們的最後一件商品。衆所周知，omega身為能夠輕易懷孕并誕下具有優秀基因下一代的體質，一直為大衆所垂涎，然而，這除了要求父方的基因足夠優秀外，母方的基因也同樣是關鍵因素。眼下這名omega，正是滿足這種需求的最好載體。他的體能、智能都不亞于大部分的alpha，作為素質極其優異的個體，這位DICE的總統一定會是最好的選擇。”
如同推銷商品，接下來主持人詳細介紹着王馬的信息，他優秀的能力和出衆的地位此時都變成了能夠得到更高價格的資本。最原發現，黑市在這方面可算是做足了功夫，他們說出的信息之詳細周到，有許多是連最原都并不知道的。
然而在主持人說出“未曾有伴侶，為處子之身”這樣的話時，最原還是下意識地皺了皺眉。先前的臨時标記已經淡化甚至消失，現在說王馬沒有伴侶也是無可厚非的，只是最原突然想起王馬在離開他的前一晚對他說的話，那又是什麽意思呢？
介紹信息的時間似乎過長了些，或許這也是他們刻意為之，最原注意到王馬白皙的皮膚已經逐漸變得胭紅，呼吸的幅度也在變大，雙腿有些顫抖着快要支撐不住慢慢步入發情期的軀體，他卻還在努力強忍着，這一切看在眼裏都讓最原心焦不已。王馬上一次的發情期過去還不到一個月，那險些要了他的命，這次又強行讓他進入發情期，即便他們說這個藥物的副作用很小，但不知道對于王馬這樣的特殊情況是否通用，會不會對身體産生什麽影響。
“那麽這件商品的底價是100萬，10萬一加，現在開始競拍。”
盡職盡責的主持人在經過漫長的介紹後終于宣布了開始競拍。臺下人們迫不及待地出價，有時還有最原看不到的其他包廂的人出價。起初價格的提升極為頻繁，能看出有不少人就是沖着王馬來的，到後來，在愈來愈高的價格下，雖然頻率還沒有變低，但出價的人已經越來越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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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頭瞥了一眼手機，救援的人依舊沒有消息，最原咬了咬牙，看了一眼臺上，望向九頭龍：“九頭龍前輩，我能不能參與競拍？”
似乎早就預料到會有這樣的情況，九頭龍坦然地将手邊的牌子遞給了最原。
“……謝謝。”
接過輕薄的牌子，最原盯着主持人手中的木錘，感覺手中拿着的是王馬的性命，而那裏敲下的将會是王馬的未來。
競價已經縮小到兩個人，在又一輪的對抗下，還是有人退出了這場競争。
“四億一千萬一次——四億一千萬兩次——”
這樣的價格在黑市的omega販賣歷史中已經是相當高昂了，很多人都覺得稀有的omega雖然難得，卻不是絕無僅有，能得到這樣的價格，臺上的omega應該感恩戴德了。
給出這個價格的是另一個包廂中的一名富豪，此時正安然地坐在沙發上翹着二郎腿等待着收獲勝利的果實——他曾被DICE狠狠戲弄過并被竊取了他珍藏的名貴壁畫，起初聽說DICE的總統被黑市抓獲并準備拍賣時他是抱着幸災樂禍的心情接受邀請的，但是看到臺上的王馬時他卻改變了主意，比起看着他出糗，如果能親自羞辱他豈不是更好？
富豪有着一個外界都知道的癖好——他喜歡年輕又長得好看的男孩，仗着有錢，包養了不少年輕漂亮的男性omega。而他沒想到，年輕有為的DICE總統居然也是這樣一個好看的男孩子，偏近幼齡的身高和身體讓他想親自摘下眼罩看看那是一雙怎樣好看的眼睛。
最原自然不會知道給出這樣高價的人背後會是如何龌龊的思想，但他能料想到那些放棄了競價的有錢人無非是湊湊熱鬧，或是覺得不值。
或許你們覺得有能力的omega甚至是男omega算不上多稀有，以前的我甚至現在的我也是這樣覺得的。但不一樣的是，你們不認識他，而對我來說，那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王馬小吉啊。
手中的牌子毅然舉起，拍賣繼續。
臺下的人們驚訝地擡頭，想看看是什麽樣的有錢人還能做出這樣瘋狂的舉動。他們自然是什麽都看不到，因為只有臺上被照得亮堂，臺下乃至包廂中只有暗紅色、只能照亮道路的燈光和出價牌隐約的熒光。
富豪也有些驚訝，他不知道有什麽人會等到這個時候才跳出來出價，但主持人确認的信號已經給到第二次，于是連忙再舉起牌子出價。
對于最原來說，他的目的本就不是拍下王馬，而是盡可能地拖延時間，有人與他競價才是他最需要的，于是他耐心地等着，直到主持人再次發出第二次的确認信號時才舉起牌子。
富豪卻不同，他知道有人與他競價後便起了屬于有錢人炫耀資本的好勝心，迅速地給出了更高的價格。快速的提價讓最原不禁在心裏深深嘆息，依舊慢吞吞地以最低的要求一點點地提高價格。
拖延時間明顯是有成效的，王馬卻是經不起長時間的折騰，在這漫長的競價中已然撐不住地跪倒在地，鐵鏈發出一陣的響動，那長度顯然是精心設計好的，能讓他高舉着手臂跪在地上，卻拖曳着他讓他無法倒下。而王馬只能垂着頭喘息，除了聽着自己的身價在節節攀升，什麽也做不了。
這一插曲讓最原險些分心沒能繼續他的計劃，在最後一刻才猛地舉起牌子。訓練有素的主持也只是看了包廂的方向一眼，并沒有流露出什麽不滿的神色，再次讓這場拍賣繼續進行了下去。
直到後來，富豪已經不是為了王馬，僅僅是為了賭一口氣在參與競價。即便是賭氣，富豪也不是傻子，慢慢地他發現，對方雖然出價又低速度又慢，但卻完全沒有要停下來的跡象，如果是惡意擡價的話，自己豈不是要成了冤大頭。
反應過來時，價格已經遠遠超出了他的預料，在最後試探性地再出了兩次價格後，對方還是沒有停止出價。富豪最終還是退出了這場角逐。
“十六億三千一百萬一次，十六億三千一百萬兩次，十六億三千一百萬三次。成交！恭喜A5包廂的客人拍下這件商品。”一錘定音，拍賣終止。
衆人驚嘆，這已經變成了第一次險些成交價格的四倍，雖然這些錢對他們來說也算不得什麽，但是砸在一個omega身上，實在是不那麽值得。
而包廂內，還沒等主持人說完，最原就轉身開門對待在門口的工作人員說：“我現在可以去看看拍下的……商品嗎？”
“抱歉，先生，按照規定我們這裏是要等拍賣會結束後交完錢簽過單子才能讓您看貨的。”
可是好不容易看到他，如果一會升降臺再降下去……不行，不能讓王馬離開視線，以他現在的狀态來看實在太危險了。況且最原并沒有那麽多錢，他抱着魚死網破的心參與這場拍賣，本就不打算全身而退，如果現在讓王馬離開臺上說不定就真的再也見不到了，現在說什麽都必須去接近他。
邊谷山邁出一步，本打算上前阻止最原，卻被九頭龍伸手攔下。
“這麽貴重的貨物，我們在這裏看得也不是很清楚，為了避免你們動什麽手腳，現在想上去看看這個要求不過分吧？這位可是我重要的客人，你們不會不通情理的吧？”九頭龍悠哉地坐在沙發上發話。
“這個……”女工作人員顯然沒碰到過這種要求，即使想按照規定拒絕他們，但這裏又都是得罪不起的人，“麻煩您稍等一下，這件事我需要請示一下。”
在通過對講機一陣小聲地詢問後，工作人員面帶笑容地上前說道：“先生請跟我來，因為這是最後一件商品，破例允許您可以進行現場驗貨。”
最原對九頭龍感激地點了點頭，随即跟上了工作人員前往舞臺。
“少爺……”
“你讓他去吧，在這種生死攸關的情況下，任何機會都不能放過，換做是我也一樣。”九頭龍擺了擺手招呼着站在一邊的男人，“Jim，做好準備。”
iiiiiiiiii
“哦——現在我們拍下這名omega的客人需要上臺看貨，那麽目前拍賣會已經結束，先前拍下商品的客人可以在工作人員的引導下到後臺進行确認，其他客人可有序退場。”
主持人在耳麥中得到指示，這樣解釋着，但臺下的人只有些許零零散散地離場，大多數人并沒有離去，似乎大家都對這個以超高價格拍下總統的人抱以強烈的好奇心。
最原就這麽在衆目睽睽之下走上了舞臺，來到王馬的面前居高臨下地看着他。
聽到剛才主持人的話，感覺前面走過來一個人，王馬稍稍擡起頭。他沒辦法透過厚實的眼罩看到眼前的人，只知道他接下來的命運就要看這個「主人」的作為了。
長長的劉海似乎被撥動了一下，王馬有些疑惑，也有些抗拒，他明白這人要「檢查」他的身體，但他并不願意在這樣一個發情的狀态下和別人接觸。
同樣感受到對方或許下一秒就要反抗起來的情緒，最原單膝跪下來，一邊用手指撫上王馬的後頸，一邊小聲地暗示。
“王馬君，是我。”
王馬的身體一瞬顫了一下，随即恢複了平靜。銜着口球的嘴張了張，不敢相信地發出了模糊不清的音節。
“小……zhui…原？”
為了避免穿幫，最原低低地“嗯”了一聲，指尖作檢查般地一寸寸劃過王馬裸露的皮膚，實則在克制地散發自己的信息素。如果是自己的信息素的話，大概能讓王馬此時不會那麽難以忍耐。場內沒有其他omega，alpha都帶着面具，沒有人會發現他的小動作。
在聞到熟悉的香醇帶着苦澀的氣味時，王馬确定了眼前的人的确是最原，在驚訝他怎麽會到這種地方來還拍下他的同時，他更不知道該如何讓最原從這裏離開。
身體的狀況并不允許他做太多的思考，最原散發的信息素對現在的他來說可是雙面刃，雖然能暫時緩解目前發情的狀況，卻又同時誘導了發情期，讓身體變得更加渴望alpha。視線被遮蔽讓他變得更加敏感，最原的觸摸讓他不由得低下頭加重了喘息，身體有意識地想閃躲。
最原自然不會允許他躲開自己，背後有許多雙眼睛盯着，他必須把這個「對總統有特殊執念的有錢人」的形象貫穿到底。瞥了一眼臺上其他正看着自己的工作人員，最原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挑起他的下巴看了看，又撫摸起他細瘦的腰身，在褲子的邊角勾了勾，似乎還有往下的趨勢。
“……”王馬沒有發出聲音，只是擡了擡頭，最原仿佛能透過這副黑漆漆的眼罩看到他譴責的眼神，但是此時他絕對不能心虛。
最原知道自己借着驗貨的名義得以接近王馬并拖延了時間，但他在臺上并不能逗留太久，否則必然會引起懷疑。在他思考着下一步該以什麽借口先帶王馬離開時，意外突然發生了。
“我認得這個人！他是X市的偵探！”
本是一片安靜的臺下突兀地冒出一個大聲的呼喊，甚至有些歇斯底裏。
遭了！
萬萬沒想到在這種地方居然會被認出來。
最原沒有動彈，強裝着鎮定，他料定這裏的工作人員訓練有素，不會輕易地相信一個客人的突然指認，接下來只需要冷靜……
果不其然，那些工作人員面面相觑，一旁的保镖走過來拍最原的肩膀，企圖把他趕下去，于是最原在這時做出了證實那個人的話的舉動——一把拉住放在他肩上的手，最原以自己都沒想到的巨大力量一個背摔就把人甩到了臺下。在臺下人的一片喧嘩中迅速直起身時，眼睛的餘光卻瞥見一片漆黑的高處有些異樣的光。
砰砰—— 砰砰——
突然有序響起的四聲劇烈槍響伴随着隐約的驚呼聲回蕩在整個大廳內，在所有人都還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的同一秒鐘，大廳的燈光便啪的一聲全部暗了下來，現場即刻陷入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之中。
有人在燈光熄滅之前看到黑漆漆的舞臺燈架之上一閃而過的白色身影，大聲地喊着他剛才的發現：“DICE！是DICE！”
黑暗中連續地傳來燈管炸裂和玻璃碎裂的巨大喧嚣，現場更加吵鬧起來，幾乎亂成了一鍋粥。這裏的人都不能帶太多的保镖，大多數都是有錢卻沒什麽自衛能力的人，碰到這樣的緊急情況也只能求上帝保佑了。
沒過幾秒，拍賣場的門猛地被踹開，全副武裝的警察迅速闖入，瞬間包圍了整個場地。
“在場的人不要抵抗，你們已經被包圍了！我們是X市警局第一警力部隊，你們涉嫌參與拍賣我市市民、研究違法藥物，即刻實行抓捕！”
第一部隊的警察們行動迅猛，外圍舉槍的警察首先射傷了那些掏出槍來的保镖們，讓有危險的人失去反抗能力，迅速地造成威懾後抓捕便順利了很多。
黑市的大門被打開，外面陰霾的天正下着大雨，這是個不平凡的夜晚，W市正悄然發生改變。
聽到了熟悉的日向的聲音，最原松了一口氣地閉上了眼。
看來拖延時間的計劃成功，救援趕上了。臺下的抓捕工作在有條不紊地進行着。只是沒想到DICE也在這裏，讓大廳陷入黑暗估計是他們做的事，真是幫了大忙了——
完全看不到發生了什麽的王馬只聽到連續的變故，因為最原和DICE帶來的安心感和發情期的影響讓他放棄了思考，正為暫時脫離了危險而松了一口氣時，他突然感覺到一個重量壓在自己的胸前。
“小……小最原？”
“王馬君……還好……你沒事……”所幸聽到了小聲的回應，王馬稍稍放下了心。
镗啷啷的鐵鏈聲響起，一直吊着王馬雙臂的鐵鏈被在燈架上暗中行動的DICE成員偷偷放下。手臂依然酸痛無比，雙手還被拷在一起，于是王馬沒有來得及摘下眼罩順勢就環住了靠在身前的人。
然而手所觸及本應該是最原腰上的地方，此時卻是濕漉漉的一片。
“唔——”不好的預感讓王馬努力擡起快失去知覺的胳膊一把扯下口球和眼罩，在依然一片黑暗的舞臺上看不到什麽東西，王馬卻能夠聞到除了最原越來越淡的信息素之外的，自己手上傳來的——血腥味。
血？為什麽？剛才的槍聲……
“喂……”
這一次，沒有了回應。
“小最原……哈……你說話……啊……”雖然想大聲斥責這個救了他卻自己昏迷過去的不負責的人，然而越來越明顯的藥效讓王馬的意識也在逐漸遠離。
可惡……好不甘心……為什麽又被他所救贖了呢……
明明……都還沒能再看他一眼……
耳畔還依稀傳來呼喊着最原名字的聲音。
真是吵鬧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