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求取庇護◎
燕非藏在院中擺出起手式。
其餘人相繼躲遠,唯恐被接下來的刀勢波及。
陸見微吩咐薛關河搬來搖椅,坐在廊下悠閑喝茶。
“你的刀風若毀壞店內任何物件,我就将你的破綻公告江湖。”
燕非藏:“……”
店中還有外人,就算她不公告,其他人也會傳出去,更何況,他不認為自己的刀法存在破綻,即便有,她也不可能看出。
“你在想,在場之人無人能看出你的破綻,就算毀壞了財物也無所謂,反正沒人能打得過你,要是能打得過更好,正好圓了你想切磋的白日夢,是不是?”
燕非藏:“……”
他感覺自己的尊嚴被她狠狠踩在地上,順帶碾了碾。
“那又如何?”
陸見微輕笑:“原來燕大俠與人切磋,從來不管他人死活,果真濫殺無辜。”
“我從不濫殺無辜!”燕非藏深吸一口氣,“放心,我不會毀損貴店財物。”
他壓低了修為。
“此乃‘驚濤’第一式,風雲乍起。”一道凜冽的刀光刺向衆人眼睛,宛若驟然而來的狂風駭浪,威勢令人心驚。
陸見微眯起眼,這個“驚濤刀法”确實不錯,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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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有暗器刺你天宗穴,此式必敗!”
話音剛落,一抹極細的銀光刺破空氣,抵達燕非藏背後。
他耳朵微動,側身避開,揮刀擊落銀針,轉身怒瞪一旁。
“你幹什麽?!”
曹耗子:“……抱歉,曹某擅使暗器,聽了這位姑娘的話,不小心手抖了。”
燕非藏不再理他,轉而看向陸見微。
“我能擋住。”
“若你身前有人與你纏鬥,你還能避身格開暗器?”
燕非藏沉默。
見他神情,陸見微便已了然。
這人長這麽大沒被圍攻偷襲還真是幸運,又或者說,他有背景有靠山,沒人敢招惹他。
果然是欠教訓。
“還要繼續嗎?”
燕非藏不服氣,展開第二式。
“藏得深不代表看不見,哪位朋友試試他的懸樞穴?”陸見微悠然調侃。
呂蝴蝶咯咯一笑,手中帕子竟成一條細線,擊向燕非藏。
危機浮上心頭,燕非藏手忙腳亂,錯開手帕的攻擊。
“姑娘可真是個妙人兒。”呂蝴蝶收回手帕,朝陸見微眨了眨眼。
陸見微被他油到,挑眉道:“你也想試試破綻被人看出?”
呂蝴蝶:“……”
看戲的魏柳捂嘴偷樂,陶楊無奈,上前一步用身體擋住她。
不管呂蝴蝶想不想,燕非藏是不想繼續下去了。能輕易指出他兩道破綻,繼續下去只會自取其辱。
他思忖幾息,利落收刀入鞘,鄭重抱拳:“多謝前輩指點,敢問前輩尊姓大名?”
倒是能屈能伸。
陸見露出營業微笑。
“我姓陸,是這兒的掌櫃,無名小卒,不足挂齒。幾位客人,打尖還是住店?”
燕非藏本來只是為了切磋,眼下倒是想不起來切磋,只想着求指點,便道:“我住店!”
呂蝴蝶和曹耗子對視一眼,“我們也住店。”
至于陶楊和魏柳,兩人本打算解了渴就去望月城,但——
魏柳不敢多說,只扯扯陶楊的衣袖。
陶楊會意,朗聲道:“我們也住店,陸掌櫃,可否提供茶水?”
“關河,你招待客人。”陸見微轉向張伯和朱月,“你二人随我來。”
薛關河應聲領命,轉身去櫃臺。
“價目表在此,押一付一,幾位客人需要哪種房間?”
幾人看到價格,不由呆住。
“這也太貴了!”陶楊說出幾人的心聲。
薛關河微笑:“不住也可以,不強求。”
幾人面露難色,燕非藏尤甚。
他出門不愛帶太多錢,反正每到一個城鎮,都在錢莊取銀。
眼下兜裏唯餘五錢銀子,只夠住一晚次房。
不對,住店要押一付一,他根本住不起!
“可否賒賬?”他問。
薛關河:“不可。”
燕非藏無奈,只好掏出二百文,說:“我住通鋪。”
“好嘞。”
呂蝴蝶與曹耗子也有點心疼銀子,合住一間次房,付五百文,押五百文,一兩銀子就這麽離開了錢袋。
陶楊和魏柳男女有別,各要一間,二兩奉上。
二樓共八間,呂曹二人挑了最東側的屋子,陶魏二人住在最西側兩間屋子,相隔甚遠。
入住後,兩方都悄聲商議。
“師兄,方才陸掌櫃身旁站着的,是不是咱們要找的人?”
“之前線索指向望月城,我覺得很有可能,不過他裝扮成姑娘,我方才一時沒認出來。”
“那我們該怎麽辦?”
“陸掌櫃顯然不簡單,我們想強行帶走他們不可能,更何況你我都是四級,張管家是四級巅峰。”
“那就将消息傳回去?莊主一直很擔心他們。”
“也好。”
東側房間。
“你确定沒錯?”曹耗子問。
呂蝴蝶白他一眼:“你要相信我的小可愛,方才在院中,它可高興了。”
“這個客棧不簡單,直接擄人恐怕不妥。”曹耗子說,“在弄清楚客棧底細前,不可輕舉妄動。”
呂蝴蝶哼笑:“閑雲山莊那兩個愣頭青也發現了,恐怕他們會傳消息回去。”
“這有何難?”曹耗子不屑道,“他們無非要用鴿子傳信,送一個我殺一個。”
呂蝴蝶忽道:“本姑娘竟然看不透陸掌櫃的修為。”
他已經是五級武師,能清晰察覺到燕非藏的六級修為,卻摸不準陸見微。
曹耗子皺眉:“她看上去不過二十出頭。”
世上真有如此年輕的頂尖高手嗎?
三樓。
陸見微帶着兩人進了隔壁房間。
房間久無人住,但朱月每天都打掃,倒是幹幹淨淨。
她挑了一把合眼緣的椅子坐下。
“剛才在院中,他們看你們的神色有異。”
張伯踟蹰片刻,才開口。
“那對師兄妹是閑雲山莊的弟子,應該能認出我和阿月;穿着花衣裳的人綽號‘呂蝴蝶’,喜歡玩蟲子,他養的一只蝴蝶能夠尋蹤追跡,另一個人稱‘曹耗子’,擅使暗器,喜歡躲在暗處偷襲,可能也是沖着我們來的。”
“你們是什麽人?”陸見微緩聲問,“他們又為何追到這兒來?”
朱月慚愧低頭:“對不起,掌櫃姐姐,我以為已經沒人能找到我們了。”
“道歉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們願不願意坦誠相待。”陸見微神色淡淡,“這将決定你二人的去留。”
朱月眼眶微紅,扯扯張伯的衣擺。後者從他眼中瞧出期待和堅定,暗自嘆息一聲。
他下定決心,問:“陸掌櫃可聽過白鶴山莊?”
“沒聽過。”陸見微實話實說。
張伯:“……”
不知為何,傷感的情緒突然一掃而空。
“有人屠殺白鶴山莊滿門,我和少莊主僥幸躲過一劫,其餘人都慘死劍下,我只能帶着少莊主喬裝改扮,東躲西藏,從江州來到豐州。”
他邊說邊觀察陸見微神情。
相處一段時日,他确信陸掌櫃實力不俗,為人雖有些愛財,但行事頗有底線,不會謀財害命,但吐露實情終歸有些不放心。
所幸,陸掌櫃一如既往地淡定。
“兇手是誰?”陸見微眯起眼,“今日來的那四人,是要滅你們口?”
張伯面露慚色。
“兇手至今未能查明。那四人目的為何,我不知曉。”
“閑雲山莊與你們什麽關系?”
“閑雲山莊的莊主與老莊主是至交好友,興許是為了找到少莊主提供庇護。”
陸見微笑了笑,她只信半分。
白鶴山莊被滅,肯定是因為藏着秘密,按照江湖文的套路,要麽是寶藏,要麽是武功秘籍。不管是哪一種,都不會輕易洩露。
那麽,最有可能得知這個秘密的,會不會是那位至交好友呢?
陸見微問:“你們不想去閑雲山莊?”
“不想。”朱月果斷搖頭。
“為什麽?”
“就是不想。”
陸見微沒有刨根問底,轉而問:“不打算找出兇手?”
這麽多天,也沒見兩人付諸實施。
張伯恭敬道:“逃亡路上,我已經打聽到,山莊被滅案,玄鏡司已經接管受理,我和少莊主如今這般,根本無從插手。”
“玄鏡司?”陸見微好奇。
張伯詫異:陸掌櫃似乎對江湖事知之甚少。
“此乃朝廷特設機構,專門處理江湖紛争。曾經有個采花賊,專采高官千金,此人輕功卓著,官府一直未能抓到。此事在朝堂引發軒然大波,朝廷不得不特設玄鏡司。”
“然後呢?”
“玄鏡司指揮使領命上任,親自出手,将采花賊捉拿歸案。”張伯随後感慨,“據說他當時才十三歲,武功已然不俗。”
“這是多少年前的事?”
“大約十五年前。”
“如今也才二十八歲。”陸見微暗嘆一句年少有為,又道,“既然有玄鏡司,為何江湖依舊不太平?”
若是太平,她就不會被綁到這裏。
張伯道:“玄鏡司建立不過十五年,人手不足,且修為達到六級的也寥寥可數,偌大的江湖,每天都會産生無數紛争,想管也管不過來,只能處理一些大案要案。”
陸見微了然。
白鶴山莊被滅門,屬于重大案件的範疇。
“可玄鏡司不是神,”她眸色轉深,“案件中少了最關鍵的一環,他們很難查出兇手。”
張伯一怔,在陸見微洞徹的眼神下,他之前的小心思無所遁形。
愧疚将他淹沒。
他陡然雙膝跪地。
“陸掌櫃,我之前的确是存了利用客棧的想法,請您原諒我的魯莽,但阿月是無心的,您能否看在他心思純真的份上,庇護于他?日後小老兒定當為客棧鞠躬盡瘁,肝腦塗地!”
他知道這是強人所難,可他已經沒有其他信得過且靠得住的人。
至少目前看來,八方客棧絕對不容小觑。
陸見微不由輕笑。
“我是做生意的,我更喜歡明碼标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