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正好缺個劈柴的◎
薛關河做不了主,又下樓問陸見微。
“家遠,不便接受定制。”陸見微不着痕跡地轉移話題,“快晌午了。”
薛關河立刻道:“我先回了魏姑娘,就去做飯。”
說完轉身上樓。
陸見微掏出小銅鏡,在櫃臺的遮擋下,欣賞自己精致的妝容。
不愧是她,帶貨能力一流。
“你直接拒絕,不怕她真的不買了?”小客不解。
陸見微篤定:“不會的。”
“為什麽?”
“她眼裏并沒有購物欲,不會輕易放棄。”
“你說的話是不是前後矛盾?我怎麽聽不懂?”
“你不是碳基生物,聽不懂很正常。”陸見微收起銅鏡,斜靠椅背,“她沒有動心,卻又表現出癡迷,很違和。”
小客有些宕機,它真的看不出來。
陸見微不再理它,喚來岳殊。
“去問問店裏的客人,需不需要午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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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殊應聲領命,先跑去通鋪,敲了敲門。
“何事?”
燕非藏正在屋中琢磨刀法,越琢磨越糾結郁悶,他引以為傲的刀法竟被一個籍籍無名的客棧掌櫃看出那麽多破綻。
他不得不懷疑自己,真有這麽差嗎?
“燕大俠,可要用午膳?”岳殊在門外問。
燕非藏揉揉肚子,确實有些餓了。
他身上帶了幹糧,但既已在客棧落腳,能吃到熱騰騰的飯菜,沒有必要委屈自己。
“要的。”
“牆上有價目表,您可以挑選合心意的飯菜,等做好了給您送過來。”
岳殊說完這句,神情稍顯微妙。
他非常有預見性地後退幾步。
“一碗青菜面能賣到二十文?!”
驚呼聲驟然穿透房門,雷聲一樣炸在耳邊。
岳殊默默揉着耳朵。
果然。
燕非藏繼續怒瞪牆壁。
牆上釘着一塊木板,木板上用毛筆寫了幾行字,字跡工整清秀,倒是令人賞心悅目。
就是這個價錢,他瞧了很想砍上一刀。
一碗白米飯十文,一盤尋常的清炒白菜二十文,更別提加了油鹽香料的其它菜肴。
他常在江湖奔波,便是再不在乎黃白之物,也清楚這個價錢比別處高出一大截。
黑,太黑了!
燕非藏是個武癡,生有一副俠義心腸,行走江湖時經常鏟奸除惡,遂有大俠之稱。
鏟奸除惡的對象包括但不限于類似的黑店。
他立刻打開門,一副怒火叢生的模樣,高聲斥道:“荒郊野嶺只你一家客棧,房錢貴點便罷,怎麽吃食也如此高昂?客棧背後莫不是打家劫舍的匪賊吧!”
岳殊聽得一時無措,好在張伯來得及時,替他接了話頭。
“燕大俠有所不知,小店飯食雖貴,但貴有貴的道理。”
“你倒是說說看,這是什麽狗屁道理?”
燕非藏拇指抵住劍柄,仿佛張伯說錯一個字,他就要抽刀砍了這家黑店。
張伯絲毫不懼。
他撣撣衣袖,慢條斯理道:“方才在屋中,燕武師可尋到彌補破綻之法?”
燕非藏眼底生威。
“你休要顧左右而言他!”
院中的吵鬧引起二樓住客的注意。
魏柳被拒,心裏面依舊有些不甘,想下樓求一求陸見微,将漂亮衣裳和首飾賣給她,恰好聽到燕非藏的話,機智地賣了客棧一個好。
“燕前輩,客棧又不是強買強賣,你覺得貴,可以不買的。再者,陸掌櫃點出你刀法中的破綻,你和她打賭輸了,總不能再喊打喊殺吧。”
“師妹!”陶楊出聲提醒,燕非藏豈是好惹的?
魏柳倒不是托大,她聽過燕非藏的事跡。
這人性情正直,除了愛找人切磋,其餘無可指摘,不會因為這點小事就記恨于她。
更何況,他們閑雲山莊也不是紙糊的。
燕非藏受她一激,朗聲道:“燕某願賭服輸,陸掌櫃但有差遣,燕某不敢推辭,但一碼歸一碼,你這店要價太高,恕燕某不敢茍同。”
“确實高了些。”曹耗子站在二樓欄杆處,附和一句。
呂蝴蝶捂嘴笑道:“方圓十數裏只此一家,貴些實屬正常,你們這些大男人心眼小得很,欺負一個姑娘算什麽本事?”
曹耗子:“……”
你到底算哪一邊的?
“陸掌櫃,還請你給個說法。”燕非藏站在院子裏,不依不饒。
陸見微坐在櫃臺後暗嘆一聲,冷不丁問系統:“他的刀在商城能賣什麽價錢?”
小客張口就要答,突然反應過來:“先付鑒定費。”
呵呵,別想從它這裏薅一毫一厘的羊毛。
陸見微:“……”
系統真是越來越精明了。
她沒再問,從櫃臺走出,站在廳門前的廊檐下。
細碎的金芒無聲灑落,映照她的鬓發,斜斜插戴的玉簪瑩潤清澈,泛着令人驚豔的光。
她唇角含笑,目光溫柔而洞徹。
“燕武師,你若真的在意價錢,早在訂房時就會提出不滿。你鬧這一出,是因有所求,不如說出來聽聽。”
燕非藏頓時語塞。
他的皮膚曬得色如古銅,看不見紅暈,但羞赧顯而易見。
他确實不在意價錢,陸掌櫃指點他刀法的破綻,其價值遠超所謂的房錢和飯錢。
他只是——
“陸掌櫃,我身上盤纏不夠,貴店不準賒賬,我便留下當個夥計抵債吧。”
陸見微:???
其餘人:“……”
驚喜來得太快,陸見微都有些發懵。
“小客,我本來還想用寶刀或刀技引他留下,沒想到他只因為一點破綻,就要上門求職。我好像有點虧了。”
小客不理解。
“這樣不好嗎?客棧正需要一個高級武者當護院,他戰力還不錯的,在江湖上也威名赫赫,等閑人不敢招惹他。”
“可這樣一來,我就不好意思跟他做買賣了呀。”陸見微略感惋惜,“寶刀和刀技能賣不少錢呢。”
現在他直言自己沒錢,她還怎麽賣?
小客:“……”
真是得了便宜還賣乖。
陸見微試圖挽回一點局面。
“你今日房錢已付,沒有欠錢,不需要抵債。”
燕非藏心意已決。
“我要繼續住在客棧,今後的房錢和飯錢,我做工抵債。”
他有種敏銳的直覺,八方客棧會是他武道一途上的“貴人”。
如陸掌櫃所說,他的瓶頸停留已久,這裏很有可能就是他攻破屏障的風水寶地。
“你若不同意,盡管将我打出去。”
陸見微無語,她就沒見過強行欠債的。
“小客,你記住了,有的人看着濃眉大眼,實際心眼多得很。”
“什麽意思?”
“我若不同意,他就能達到與我切磋的目的;我若同意,他就能留在客棧,總能找到切磋的機會。”
小客恍然大悟。
“奸詐啊!真是人不可貌相!”
它又有些擔心:“那咱們還留他在客棧嗎?”
“放心,他目光平正,不是奸邪之徒。”陸見微看人的直覺很準,“頂多算是有幾個心眼,有心眼比沒心眼好。”
能修習到六級,絕非蠢笨之人。
“那就好。”
“好是好,但還得磨磨他的性子。”
陸見微望着燕非藏,收斂笑意。
“客棧正好缺個劈柴的,你若執意留下,以後店裏的柴火都由你負責。”
“可以。”燕非藏毫不猶豫,“柴在哪?我現在就去。”
陸見微神色淡淡:“不急,除了劈柴,還有重要的任務交予你。”
“陸掌櫃請講。”
“客棧內禁止鬥毆,你已是客棧的夥計,日後要以維護客棧秩序為己任,聽明白了?”
“不是太明白。”燕非藏目露困惑,“何為客棧秩序?”
陸見微直接拿他當反例。
“你今日上門嚷嚷着切磋,就是擾亂客棧秩序,妨礙我做生意,懂了?”
燕非藏:“……懂了。”
客棧內不可以,客棧外也是可以的嘛。
“懂了還不去劈柴?”
“哦。”他轉身走了幾步,又返回,“柴在哪兒?”
薛關河連忙回神:“我帶你去!”
堂堂六級武師在客棧劈柴,說出去誰能信?
掌櫃的簡直神了!
二樓呂曹兩人對視一眼,多了幾分慎重。
魏柳卻娥眉輕蹙。
“這樣一來,豈不是有很多老賴效仿?只要說自己沒錢,留在客棧當夥計抵債,就能一直住在客棧。”
張伯和岳殊背脊一僵,感覺有被內涵到。
“你以為人人都是燕前輩?”陶楊搖搖頭道,“倘若是你我二人,估計早就被掃出客棧了。”
魏柳:“……”
好吧,江湖真是複雜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