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寶藏的歸宿,雪天古董羹◎
針是不能繼續紮了。
陸見微将人體模型收回系統背包, 推門而出,站在欄杆處往下看。
藍鈴左手捂着右臂,鮮血從指縫汩汩而出,豔麗的面容慘白一片, 整個人狼狽不堪, 不複往日光鮮。
另有兩人追至院門外, 卻遲遲不敢入內。
是黑厚黑重兩兄弟。
這倒是稀奇, 黑風堡和千裏樓幹起來了。
黑氏兄弟在客棧踩過坑,心裏留下濃重陰影,一時不敢上前, 只在院外叫喊。
“妖女, 你害了柴長老, 有種出來決一死戰, 躲在裏面算什麽本事!”
藍鈴擦了擦嘴角的血,哼笑道:“我說過多少遍了,柴昆不是我殺的,你們追我一路,簡直蠢得沒邊!”
她擡頭看向陸見微,嬌聲嬌氣道:“陸掌櫃, 奴家被那兩只蠢熊傷了,他們又不聽解釋,非要致奴家于死地,能不能救救奴家?”
陸見微笑道:“只要付得起錢,一切好說。”
“此乃我千裏樓的信物,憑此可到各地錢莊換取十萬兩。”藍鈴掙紮起身, 從腰間取出一枚精致的玉牌, 扔向三樓。
陸見微暗暗挑眉, 在千裏樓當長老這麽賺錢的?
她伸手接住,吩咐樓下:“關河,扶藍姑娘入內。”
客棧其餘人驚異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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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昆死了?黑風堡認為是藍鈴殺的?平蕪呢?
“陸掌櫃,你別聽那妖女胡扯,她殺了柴長老,消息已傳遍江湖,此事是我黑風堡占了理,千裏樓都不管她了,那信物已成了死物!”黑厚在院外大喊。
陸見微手一頓,俯視藍鈴:“是嗎?”
“放屁!”藍鈴氣得口不擇言,已顧不得形象,“我在涼州連柴昆的面都沒見到,怎麽可能殺了他?你們蠢成這樣,我看黑風堡以後落到你手上,祖宗基業都要敗光!”
“柴長老是被極細的絲線割去了頭顱,江湖上等級與他相當,擅長絲線殺人的,除了你還有誰?!”
“笑話,難道有人死于樸刀,就是你殺的?”
黑重道:“你故意命男仆接近柴長老,再趁機合力殺了他,他死前全無掙紮,定是被催眠了,你真以為我們查不出來?”
陸見微聞言插了一句:“藍姑娘,你與平蕪在客棧确實合作催眠過,此事當真是你所為?”
“不是!”藍鈴氣得要吐血,“平蕪分明是柴昆自己要去的,他無非是想借平蕪之口挖出千裏樓的情報,呵呵,真是癡心妄想。我早知那平蕪不簡單,那日借宋閑自爆扔下他,誰知柴昆那蠢貨反要了去,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妖女爾敢!”黑重怒道,“你信口雌黃,殺了柴長老又污蔑他,你該死!”
“我再問一個問題,”陸見微神色微斂,“千裏樓當真不管你了?”
藍鈴搖首道:“他們這麽說,無非是想騙你不要賺我的錢,陸掌櫃這般冰雪聰明,怎會相信他們的鬼話?若樓內長老稍稍出了事,千裏樓就直接放棄,日後還有誰願意賣命?”
“有道理。”陸見微喚來燕非藏,抛下信物,“你去一趟望月城,兌換十萬兩。”
燕非藏:“……”
行吧,掌櫃最大。
“陸掌櫃,她殺了柴長老,此仇我黑風堡不能不報啊!”黑厚滿心不甘。
陸見微輕笑:“并非不讓你們報仇,只不過我這人不喜歡打打殺殺,更見不得血腥。此事尚有疑點,你們與其在這死纏爛打,不如先去找到平蕪,至少他也算個證人。”
“他們這些蠢貨若能找到,何必逮着我不放?”藍鈴諷刺道,“說是為柴昆報仇,其實不過是找不到兇手,随便找個人頂罪,好全了黑風堡的面子罷。”
黑氏兄弟:“……”
二人不敢得罪陸見微,只好暫時放棄,派人守住客棧周圍,不給藍鈴逃脫的機會。
藍鈴見他們不敢入內,心下稍安。
等陸見微下樓,仿佛有了主心骨,不由細眉微蹙,我見猶憐。
“陸掌櫃,幸好有你護我。”
陸見微:“咱倆就是單純的金錢關系,談感情傷錢,你不必如此。”
藍鈴:“……”
她可憐兮兮道:“我受了傷,想跟你求些藥,可否?”
陸見微打量她的傷勢。
右臂被利器劃開一條口子,除此之外,不見其餘外傷,有無內傷外表看不出來,需要把脈。
這不就是現成的病例嗎?
陸見微坐到她對面,柔聲開口:“你若信得過我,不妨讓我診個脈,再對症下藥。”
“奴家自然是信得過你的。”藍鈴伸出手腕,“你連‘群芳妒’都能解,我這點小傷,倒是配不上了。”
陸見微沒接話,探手過去,凝神搭脈。
黑家兄弟等級不賴,藍鈴一對二,受了些內傷,需要喝藥靜養幾日。
她收回手,正色道:“每日服用三次藥,藥我會讓廚房煎好,你若不信我,也可自己煎藥。”
“信,奴家信得過陸掌櫃。”藍鈴忙道。
她閱人無數,自然相信陸見微的品性。
除了愛財,其餘無可指摘。
陸見微想吩咐人去取藥,又思及岳殊他們不認得藥材,遂叫來阿耐。
“陸掌櫃,不是我不想幫您,”阿耐氣鼓鼓道,“只是她一進院子就說公子害了她,我可不想給仇人抓藥。”
陸見微當然記得這事兒。
不僅僅是她,薛關河他們都記着。
衆人目光灼灼,等待藍鈴說出她的故事。
藍鈴美目一瞪:“你家公子本就害了我!我出十萬兩買了寶藏位置和機關圖,誰知竟是一座空墓!”
這些人知道她闖過重重機關後,見到墓室空無一物的憋屈與憤懑嗎?
更別提她一出墓室,就被黑家兄弟追殺的辛酸事。
岳殊驚奇道:“墓室真的什麽也沒有?”
“也不是。”藍鈴恨恨道,“是我去遲了,墓室裏有很多箱子留下的灰塵印記,也有搬運留下的痕跡,財寶一定被人提前搬走了!”
衆人:确實讓人同情。
阿耐冷哼:“那與我家公子有什麽關系?我家公子又不知道有人提前搬走。你要是早幾天跟公子做交易,說不定財寶已經是你的了,誰讓你之前猶豫不定。”
“你——”
“你還算幸運,”阿耐可不饒她,“柴長老可是連命都丢了。”
“……”
“我家公子提供的位置和機關圖都不是假的吧?你怎麽能說是公子害了你?你這樣是非不分的蠢人,我才不給你抓藥!”
藍鈴本就郁悶至極,被他話語一激,胸口悶痛瞬間化為一口血,噴湧而出。
暈倒前,她還費力翻了個白眼。
阿耐猛地退後:“這可不關我事!”
“自然關你的事。”陸見微笑道,“若非你氣她,她這口淤血還吐不出來。”
阿耐拍拍胸脯:“那就好,我可不想害死人。”
“我知你嘴硬心軟,不如就替我抓了藥,交給關河去熬便可。”
阿耐擰着眉毛應了。
“罷了,就當我氣暈她欠她的。”
與此同時,朝廷突然布告,消息迅速傳開,引起江湖一片嘩然。
藍鈴喝了藥醒來,聽到消息,只覺腦袋又開始暈了。
“你說什麽?寶藏是被涼州軍搬走的?玄鏡司審問宋閑得到藏寶圖的線索,破解了涼王墓的機關圖?朝廷打算用這批財寶救濟永州災民?”
陸見微颔首:“朝廷憐惜岳氏一族,還給了阿岳一方玉牌,憑此信物,可以在天啓錢莊換取錢財,十萬封頂。”
十萬已經夠多了,重建永州,赈濟永州災民,需要耗費無數錢財。
涼王從民間攫取搜刮的財寶,能夠返還于民,也算是最好的歸宿。
藍鈴:“……”
所以她這段時間勾心鬥角、忙裏忙外是為了什麽?
簡直賠了夫人又折兵。
“玄鏡司竟也有能人破解了藏寶圖。”她哂然笑道,“要是我能早點同意溫著之的交易,寶藏是不是就不會被朝廷發現?”
陸見微:倒也不一定。
幕後主使尚未查出,但白鶴山莊案已告一段落。寶藏不複存在,江湖又恢複了平靜。
只是黑風堡和藍鈴的仇怨尚未消除。
藍鈴休養幾日,內傷痊愈,胳臂也結了痂。
她是愛美之人,手臂留了這麽長的疤痕,自是對黑家兄弟生了怨恨。
陸見微的日子倒是過得潇灑滋潤。
燕非藏那日果真帶回十萬兩,被她悉數收入客棧公賬。
如今賬戶餘額二十三萬兩。
陸見微沒急着升級攻擊道具。
黑風堡和藍鈴的事情未了,她得留份保險。
樓下幾人正在讨論此事。
岳殊遺憾道:“可惜朝廷沒提及靈藥,要不然我就懇求朝廷,用玉牌換取靈藥,送給溫公子。”
“就算有可解百毒的靈藥,朝廷也不會給的。”阿耐嘆息,“是人都惜命,有了靈藥便有了第二條命。”
陸見微聽了此話,心裏的猜測越發明朗。
世上存在巧合,但巧合多了,便是人為。
消息一開始是呂曹二人傳出的,但他們也只是在夜游閑雲山莊時聽到宋閑與人密談,知道有藏寶圖的存在。
寶藏裏到底有什麽,他們無從得知,在看到寶藏之前,也不可能有人清楚。
但江湖傳言卻提及靈藥。
看似是為了誇大寶藏引更多人關注,仔細一想,倒像是為了提供一個借口。
溫首富尋藥的大名衆所周知,聽到靈藥的消息,不可能不來。
從動機上來說,溫著之故意放出“靈藥”消息比呂曹二人為了博人眼球更合乎邏輯。
當初系統在評判其等級時搖擺不定,陸見微就已經留了個心眼。
寶藏被朝廷提前搬空,更是一個強有力的佐證。
表面上看,的确是藍鈴和柴昆的猶豫不定耽誤了尋寶時間,可玄鏡司恰好能審問出抄錄本,恰好能有人破解藏寶圖,實在太過巧合。
在此之前,阿耐時常跑去望月城施粥,這就給了他向外傳遞消息的絕佳機會。
所以從頭到尾,寶藏中有靈藥就是一個幌子。
它只是某人用來介入案件的借口。
當然,以上只是陸見微的推理,溫著之到底是什麽身份,她也不在意。
只要給錢爽快,管他是什麽人呢。
至于別人為何沒有懷疑,大抵是溫家主仆的形象太過深入人心。
一個弱不禁風的殘廢,一個刻薄咋呼的小仆,前者錢多短命鬼,後者說話招人煩,誰又會真正在意?
且旁人并不知曉溫著之的等級波動,沒有聯想的契機。
她下了樓,行至廳門外的走廊。
天色如鉛,暗沉沉的雲聚攏在一起,壓低了天穹。
寒風卷着沙土,在院牆外呼嘯肆虐。
“小客,是不是要下雪了?”
“我又不是天氣預報。”
“哦,那是我高估你了。”陸見微攏了攏鶴氅,壓實領口,漫不經心道。
小客:就很氣。
“陸掌櫃。”藍鈴依舊穿着輕薄的紗衣,身姿婀娜地靠近,伸出細膩白皙的手臂,苦惱道,“奴家這兒留了疤,有沒有藥可以去掉啊?”
陸見微挑眉:“這種藥很貴,你身上還有錢?”
藍鈴:“我十萬都給你了,你就從裏面扣嘛。溫公子一個月一萬兩,我這十萬總能抵上十個月吧?”
“也行。”陸見微點頭。
正好趁機試試能不能調制出祛疤藥膏。
藍鈴嬌笑着攙住她,“還是陸掌櫃待奴家好,不像那些臭男人,要麽別有用心,要麽蠢笨如豬。”
“并沒有。”陸見微抽出手臂,退離一步,“我只是看上了你的錢。”
藍鈴忍俊不禁。
“還是陸掌櫃坦蕩,跟外面的僞君子一點也不一樣。”
陸見微:“……”
“你有內力護體,為何還要穿這麽多?”藍鈴好奇拽拽她的大氅,“不嫌累贅?”
陸見微笑了笑:“一年四季都有不同的衣裳,每一季的衣裳可以做成不一樣的款式,這樣我每天就可以換一套新的穿,若是下雪,自然是這樣的鶴氅與雪天更配。”
她其實也在告誡自己,就算擁有了絕頂的武功,也不要忘了另一個世界的普通人生活。
不能迷失在這裏,忘了回家的路。
藍鈴聞言,若有所思。
雪景與美人的畫面浮現在腦海中,她轉頭去瞧陸見微。
鶴氅白色為底,衣袂處繡幾支朱紅臘梅,領圈籠着一層潔白絨毛,托着女子昳麗的面容,高潔而端雅。
确實好看。
藍鈴不禁揚起唇角。
她已經很久都沒有體會過這樣的寧靜了。
自從踏上習武這條路,她所面對的,不是生死瞬間就是勾心鬥角。
适時,一片潔白的雪花飄然而至,落在陸見微伸出的掌心上,很快化為水跡。
藍鈴笑着往她身旁一縮。
“下雪了,好冷啊,陸掌櫃,能不能借套冬衣避寒?”
陸見微伸出手。
“好吧好吧,我買,從十萬兩裏面扣。”藍鈴故意搓了搓手臂,一副很冷的樣子。
她的個子沒陸見微高,身形豐滿婀娜,陸見微目測她的尺寸,從商城裏買了一套紅色冬裝,放入三樓衣櫃。
衣裳做工精美,紋繡繁複,赤紅的顏色絢麗如火。
藍鈴見之欣喜,連忙換上。
她皮膚白,本就喜愛着紅裝,但她的衣服大多輕薄,不像冬裝這般質地厚重,将全身包裹在內,只留明媚嬌豔的臉在外頭,襯着這般亮眼的色澤,真是人比花嬌。
“太好看了!”藍鈴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站在鏡子前不斷擺弄。
陸見微:“……”
銅鏡不大,很難照出整體效果,也不知她是怎麽看出來好看的。
藍鈴穿着新衣服下樓顯擺,可惜客棧內的男性要麽太老,要麽太小,中間幾個又極為木讷,根本沒人關注。
“都是呆子!”她翻了個白眼,坐到板凳上,看院中金破霄、燕非藏兩人練刀。
大雪紛飛,刀光寒冽森然。
阿耐忽然跑進來,問:“陸掌櫃,公子的房間裏能不能添個炭盆?”
“溫公子受寒了?”陸見微自從能給人看診,有些愛上這樣的感覺,老想着給人診脈。
阿耐:“……還沒,不過公子有些輕咳,繼續下去怕是受不住。”
“行。”陸見微喚來岳殊,“去庫房給溫公子拿個炭盆,哦,他要什麽樣的炭?”
“自然是銀絲炭。”
“阿岳,炭盆應該放在倉庫東南角,靠裏面,你進去找找,炭放在一起。”
岳殊應了聲,跑去地下倉庫。
“陸掌櫃,你這倉庫真像個百寶箱,怎麽什麽都有?”藍鈴貌似不經意地調侃。
陸見微神色不變:“開店嘛,總得未雨綢缪,想客人所想,思客人所思,客人的需求一定要及時滿足,要不然怎麽賺錢?”
衆人:“……”
您還想怎麽賺錢?一個月幾十萬兩還不夠嗎?
不消片刻,岳殊取出炭盆和炭,同阿耐一起送去通鋪房間。
“公子,突然下雪,咱們又得耽擱幾天。”阿耐燃起炭盆,小聲嘀咕。
大雪封路,不好走啊。
岳殊驚訝:“你們要走?”
“對啊,”阿耐放下火鉗,“寶藏都被人取走了,還留在這幹嘛?豐州靠北,冬日苦寒,我們本打算回南州,誰料被大雪困住了,還不知道什麽時候能離開。”
岳殊有些不舍,“我覺得這兒挺好的,下的雪比南邊大,我從小在江州長大,還沒見過這麽大的雪,等雪厚了,咱們還可以一起堆雪獅子。”
“反正我和公子暫時走不了,那就一起堆雪獅子吧。”阿耐笑着應下。
臨近午時,薛關河練過功,出了房間問陸見微:“掌櫃的,今天中午想吃什麽?”
陸見微想了想,大雪天吃火鍋,絕配。
“古董羹如何?”
啓朝也有火鍋的吃法,叫古董羹,因食物投入沸水時發出“咕咚”聲而得名。
這裏的食材很豐富,一些在她那個世界遲遲才傳入的吃食,比如土豆、紅薯、辣椒、西紅柿等,全都已經盛行餐桌。
就是烹饪手法稍稍單調了些。
不過,在她的提點下,薛關河改良和創新了許多菜色,廚藝越發精湛。
“雪天用熱羹,好哎!”薛關河舉雙手贊同,“我這就去準備。”
張伯:“我也去。”
“還有我!”岳殊不甘落後。
阿耐傲嬌道:“我也幫你們一把,省得你們手腳慢,耽誤了我給公子做飯。”
“阿耐,我做個清湯的,裏頭加些藥材,不如叫溫公子與我們一起吃,吃古董羹,人多才熱鬧嘛!”薛關河勸道。
岳殊狠狠點頭:“是啊是啊,阿耐哥,我看溫公子每日都一個人用餐,沒人陪着,豈不是很孤單?”
“确實,做個單獨的藥膳湯底又不費事。”張伯動作娴熟地和着面,“大家天南海北難得聚在一起,也是緣分。”
阿耐聞言心動,他低着腦袋,嘴角卻悄悄翹起。
“我做不了這個主,得去問公子。”
另三人互視幾眼,咧嘴笑了笑,沒有點破。
誰不知道溫公子從不挑剔,就是阿耐瞎緊張。
結果如衆人所想,溫著之沒有拒絕。
薛關河和阿耐合力準備了四個鍋底,清湯、麻辣、番茄和藥膳。
啓朝盛行吃古董羹,自然也有相應的配套工具。
張伯從倉庫搬出一張桌子,桌子正中挖出一個圓洞,底下燒爐,銅制的廣口深鍋放在爐子上,鍋內隔開四個方格。
四種不同的鍋底泾渭分明,散發出的香味卻混雜在一起,格外霸道。
香氣順着微開的窗縫,随風飄入院牆外。牆外黑風堡的弟子們聳了聳鼻子,肚子叽裏咕嚕一陣叫喚。
“好香!”
“是古董羹,他們一定在吃古董羹!”
“我也想吃。”
只可惜,他們奉命在此監視藍鈴,不能擅自離開,只能就着香味,混着雪水,啃着冷硬的幹餅。
嗚嗚嗚,太慘了。
客棧廳門緊閉,火鍋的熱氣萦繞在廳堂內,寒意悄然退散。
一共九人,坐一張桌子擠擠也能塞下。
廳堂內點滿蠟燭,燈火通明。
藍鈴毫不客氣,直接坐到陸見微身邊,緊挨着她說:“我才不要跟臭男人坐一塊兒。”
臭男人們:“……”
我們也不是很想跟你坐一起啊。
鍋裏的湯底咕嚕咕嚕冒着泡,陸見微拾起公筷,笑眯眯道:“都別客氣,一起下菜,想吃什麽吃什麽。”
衆人聞聲響應,紛紛拿起公筷。
“砰砰砰!”
院外忽然傳來敲門聲,打斷熱鬧的聚餐。
“燕非藏,你去。”陸見微吩咐。
燕非藏只好放下肉丸,起身走出廳堂,去開院門。
門外來客身着紫衣,腰間懸一彎刀,正是客棧的老朋友韓嘯風。
岳殊驚喜起身,迎了上去。
“韓大人,你怎麽來了?”
韓嘯風鬓發皆被白雪覆蓋,他抖了抖披風,碎雪散了一地,與院前的積雪融為一體。
“之前就說過,案子結束親自登門拜謝陸掌櫃,今日風雪大作,韓某冒昧來訪,陸掌櫃見諒。”
岳殊轉頭去看陸見微。
陸見微面對正門,含笑道:“來者皆是客,韓大人,請進。關河,添雙碗筷。”
“好咧!”
韓嘯風牽馬走進,親自栓了馬,抖落一身風雪,方踏步入內。
堂中火爐正旺,湯底咕嚕,鮮香撲面而來,剎那間驅散一路風寒。
末席已經坐着張伯、岳殊和薛關河。右席是燕非藏和金破霄二人,左席則是溫著之和阿耐。
韓嘯風不可能與坐輪椅的搶位置,便與燕、金二人同坐。
三人都是高大魁梧的漢子,擠在一條寬凳上尤為古怪,但又有種特別的氛圍。
這種熱鬧的煙火氣,他們已經很久沒感受到了。
“陸掌櫃,此乃韓某謝禮,請笑納。”韓嘯風不喜欠人人情,岳殊确實替他還了錢,但對他而言,那只是對玄鏡司的感謝。
于他個人而言,還得專門道謝。
陸掌櫃愛財一事盡人皆知,他送錢總歸不會出錯。
陸見微接過信封,裏面約莫有幾張銀票,她沒跟韓嘯風客氣,放入袖中。
“還有一事。”韓嘯風從懷中取出另一個信封,遞給岳殊,“你舅舅在涼州任職,得知涼王墓一事,特意寫了封信,托我帶給你。”
原來舅舅去涼州了。
岳殊接過信,忍不住好奇心,當場打開信封。信許是寫得匆忙,只薄薄一張。
他打眼一掃,微微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