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就揪着不放
關雎到了警局才知道夏銘遇到的事情有多倒黴。
夏銘去給人補習的半路上, 遇到一個醉漢突然撲上來無故糾纏。
他因為趕時間,情急之下推開醉漢的時候就用力了些,就把本就醉得腳下虛浮的醉漢他推倒在地,得以脫身就匆匆地走了。
但沒料到, 那醉漢這一倒就沒能再起來。
他後腦勺磕到了尖銳物, 當時就昏厥了過去。而那個小巷子平時又少有人往來, 所以等有人路過的時候,那醉漢腦後已經流了一大攤血!
那路人吓一跳,趕緊叫救護車報警, 可醉漢送到醫院搶救無效, 死了。
本來還以為是醉漢喝多了自己摔的,但醉漢家的小孩躲在樓上透過窗戶看到了, 說是有個大哥哥推的。
這下,意外就可能變成了兇殺案。
警察趕緊調了那附近的監控查看, 确實清晰地看到醉漢是夏銘推倒後就沒能再起來的。
關雎聽到這裏皺眉,“那他家小孩怎麽不早叫救護車,說不定還有救呢!”
不然, 一個好好的、努力上進的清貧學生,也不會莫名其妙地沾上了人命案, 整個人生都蒙上陰影了。
賀洲雙手交握地擱在桌子上, “那小孩才三歲,他并不懂那可能會致命。而且,那男人有家暴現象,喝醉了回家就經常打老婆孩子, 那小孩并不喜歡他的父親回家。”
關雎:“這倒黴催的。”
夏銘這也太倒黴了, “那現在是什麽情況?夏銘應該算是無辜的吧?”
賀洲卻說, “他這是過失致人死亡, 刑罰在三年以上七年以下。”
“可那是醉漢自己撞上去的啊!”關雎為夏銘感到冤枉和郁悶,“這喝得醉醺醺的人突然撲上來,誰不會下意識地把人推開跑掉啊?這算是正當防衛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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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賀洲也點頭,“基于這一點,量刑會減輕很多,應該會在一年左右。”
關雎還是覺得冤枉死了,“他就一無辜路過的,是醉漢他自己……”
“可畢竟死人了。”賀洲跟他強調這個事實,“而且确确實實是被夏銘推倒磕到石頭的原因死的,這就是過失致死。最重要的是,死者家屬很計較。他們若是揪着不放的話,夏銘他很難全身而退。”
關雎頭疼地揉揉額頭,他擔心的就是這一點,“怎麽個計較法?”
這人都死了,總不會是讓夏銘賠命。
更何況,這責任又不全在夏銘,就是法律上也不會支持。
死者家屬揪着不放的話,怕不是為了賠償?
果然,賀洲意有所指地說道,“死者的工作收入,是他家裏唯一的經濟來源。而且死者家裏上有老,下有小。”
關雎聞言立馬就問,“那是不是可以協商賠償諒解,不用坐牢?”
不然清清白白、前途無限的大學生突然有了案底,對以後的生活和工作都有影響,那該有多冤枉啊!
再說夏銘也不能好好地上着學,突然去坐牢啊!那前途都毀一大半了好嗎?
“應該可以。”賀洲颔首,“可以請律師跟對方談判協商,怎麽賠償。如果死者家屬諒解不計較的話,可以免刑。”
“那就行。”關雎松了口氣,“到時候我們會讓律師出面來處理,現在我可以先保釋他走人嗎?明天還要上課呢。”
“可以的。”賀洲起身,親自陪他去給夏銘辦保釋手續,看他在擔保人上面簽名,“你不是今天才去學校報到嗎?跟室友第一次見面,就願意給他做擔保人?倒是挺熱心的。”
關雎擡首斜睨了他一眼,“誰碰到這種倒黴冤枉的事,不順手幫一把?誰還沒有個倒黴的時候?”
這個賀洲倒是認同,夏銘這事确實倒黴得讓人忍不住同情,見他簽完字問,“是直接回學校嗎?”
關雎點頭,看了眼外面天都黑了,“學校裏有門禁。”
“那走吧。”賀洲轉身擡腳邁步,“我帶你去領夏銘出來。”
關雎跟着他一起走,“對了,我想問一下,我們學校尤清失蹤案是不是你們這個警局負責的?”
“尤清失蹤案?”賀洲想了想,腦子裏沒這個案件,就問,“什麽時候的事?”
因為他來警局也不過才大半年,以前很多案子他都不清楚。而且,自從他來警局就一直有案子忙着,他也沒空去翻看以前的卷宗。
關雎算了算,“大概一年半前吧,就我父親出事的半年前。”
賀洲聽得神色微肅,“那失蹤案跟你父親的車禍有關?”
關雎點頭,“有一點七彎八拐的關系,她是張偉的女朋友。”
“張偉?”賀洲怔了一下,随即反應過來張偉就是他父親那場車禍的導火線,因為就是他突然變道,汽油罐車司機急于避開他,車子才會發生側翻爆炸,“可張偉的女朋友貌似很多,她是哪一個?”
關雎:“……”
難道這就是賀洲沒有注意到尤清的原因嗎?
“張偉剛上大一不久交的女朋友,好像處了半年就分手了。”關雎解釋,“然後那女孩子在大一暑假期間失蹤了,不過這事是在大二開學後才發現。”
關雎簡略地說了一下時間線,“而張偉就在發現尤清失蹤後的兩個多月後,出的車禍。”
賀洲聽得不是很明白,“那張偉的車禍,跟她的失蹤有什麽關系?”
就算受「前女友失蹤」影響,也不至于被影響得出車禍吧?那都兩個多月後了,就算受影響也應該是剛發現她失蹤的時候吧?
再說,就張偉一兩個月就換一個女朋友的頻率來看,那都是多久前的前前...前任了,能有多少在意?
關雎就把前不久石南跟他講的「故事」,大概跟賀洲說了一下。
不過對于張偉和尤清的故事,關雎自己意見保留,“這是旁觀者眼裏看到的情況,但事實具體如何,那就不得而知了。”
賀洲聽得直皺眉,“這個我在查張偉資料的時候,倒是沒查到。”
主要是張偉的女朋友太多,他沒怎麽往這方面多想。
而且張偉有賽車飙車的愛好,仗着自己車技好,開車一向都很任性嚣張。突然便道這種事情,他又不是沒做過。
所以那車禍看上去,好像真的是挺正常的一個意外。
“可能是這裏面涉及到封建迷信吧,學校裏有意把消息給壓了下來沒向外透露。”關雎猜測,“而當時調查失蹤案的警方,應該也不可能往這方面猜想。”
賀洲聽得沉吟了一會,“那女學生到現在還沒找到?”
關雎微微點頭,“據說是。”
“那我回頭打聽一下這案子。”賀洲說完,有些懷疑地側首看了看關雎,“你是不是懷疑,這女生的失蹤案、以及張偉的車禍案,都跟你們學校裏那個姓姜的學生有關?”
“沒有哇!”關雎一臉無辜地否認,媽蛋,這狗男人怎麽這麽敏銳?他就在心裏悄悄地想了一下的事情,他怎麽就猜到了?他是他肚子裏的蛔蟲嗎?!
“我懷疑他幹嘛?沒有證據的事我怎麽會瞎胡亂猜想?你該不會真的相信所謂的冤魂索命吧?你可是社會主義裏的人民警察!”
賀洲看他一臉義正言辭地譴責他,突然停下來彎唇笑了笑,然後擡起下巴指指前面,“到了。”
關雎轉眼看前方,坐在那裏等着的石南和夏銘看見他過來,正一臉驚慌地站起迎上來,“怎麽樣了?”
之前一來警局,關雎就讓石南來陪陪夏銘寬慰他,說他去看看怎麽處理。畢竟,他跟夏銘不熟,夏銘怕是也不會被他這個陌生人安慰到。
現在見夏銘的情況似乎并沒有多好,關雎就趕緊把情況跟還是很慌張無措的夏銘說了一下,然後保證,“只要賠償就沒事了,放心吧,不會坐牢的。”
可夏銘卻并沒有多放心,依舊臉色蒼白微微冒冷汗,嘴唇有些哆嗦,“要、要賠償多少?”
一條人命,那應該要賠很多錢吧?
想想自己家裏的情況,夏銘的臉色更慘淡了。
這個關雎也說不準,“看雙方協商吧。咱們回頭找個好點的律師去跟對方談判,會盡量維持在合理合法的範圍內。”
“那、那請個好律師……”夏銘忍着羞臊,不好意思地開口問,“是不是也要花很多錢?”
他知道這個時候自己問這個不合适,但是自己家裏的條件實在不允許。
好在他室友石南熱心,“沒事,你要是不方便,我借給你。”
夏銘明明是向他求救,可從小到大也沒抗過什麽事情的他,一時之間也慌得手足無措,還是關雎這個新室友忙上忙下地去處理。
他沒幫上什麽忙,已經很不好意思了。
這會聽到夏銘愁錢的問題,家裏還算富裕的他就立馬開口攬過去了。
關雎見石南拍着胸脯保證了,就也沒多攬事,“費用的事先不急,咱們首先要把這事給協商解決掉,才是最重要的。千萬不要坐牢留下案底,不然對你以後的生活工作都會有很大的影響。”
石南也重重地點頭,确實,殺過人、坐過牢多難聽啊!
夏銘也知道,非常感激地看了看關雎和石南,“謝、謝謝!真的是太謝謝你們了!不然,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辦。”
之前自己好端端的在雇主家裏教小孩學習,突然被警察找上門說自己「殺人」了,從來沒遭遇過這麽嚴重事情的他,當時就被吓得有些六神無主了。
倒沒想到,他這個沒怎麽說過話的室友石南會願意幫忙。而且,這個只有一面之緣的的新室友也會這麽熱心幫他跟警方交涉,還這麽快就把事情處理好。
夏銘感激得都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都有些熱淚盈眶。
“沒事兒。”關雎拍拍他肩膀安慰他,“這事兒又不是你的錯。咱們先回去,回去了可以跟學校報備一下,說不定學校裏會讓律法方面的導師幫你出面處理。但不要跟不相關的人說起,以免被傳起什麽不好聽的流言。”
因為流言一旦傳起來,傳到後面就容易面目全非。
畢竟,常人一聽說「殺人犯」,都會避之不及。還有些好事者會八卦議論或指指點點,可不會管有什麽內情。
夏銘和石南也想到了這一點,都謹慎地點了點頭。
賀洲在一旁看得不由有些微微莞爾,實在意外關雎這個人看着老沒個正經樣,性格還有些惡劣,但沒想到處理起正事來,倒是靠譜又溫柔。
對,就是溫柔。
不是脾氣性格溫柔,而是品格。
這讓賀洲心裏莫名地有說不出的歡喜和動容,走上前道,“我送你們出去。”
怕夏銘和石南這兩個沒怎麽遭遇過事情的學生慌亂無主,路上還安慰他們說這事兒若是處理得好,不會很嚴重,讓他們放心。
法律上也會看他确實無辜、且又是清大的學子上,會酌情放寬處理。
關雎在一旁看賀洲耐心又溫和地回答夏銘和石南的各種問題,不由有些側目:這狗男人在他們初初相識的時候,對他不是閑雜人等,就是黑臉,甚至是懷疑看嫌疑犯的兇眼神。
可從來沒有這麽「溫柔」過。
關雎有些不服氣,憑什麽區別對待啊?他又沒得罪過他,而且還幫過他呢。
所以在告辭上車之前,關雎沒忍住陰陽怪氣,“沒想到賀警官也有這麽溫柔的一面?怎麽對我就兇巴巴的啊?難道是因人而異?”
賀洲定定地看了看他,忽而突兀地笑了笑,頗有雲開陽綻之感,“因為他們老實本分,不像你。”
狡猾得像個詭計多端的狐貍。
關雎頓時眼睛一瞪,“你這什麽意思?我哪不老實了?我這麽一乖巧守法的良民。”
賀洲好整以暇地抱胸挑眉,“那你倒是老實交代一下,你到底為什麽沒有上那失事的飛機?沒被綁架,那幹嘛去了?”
關雎:“……”
呔,他怎麽就揪着這個不放呢?!
前幾天賀洲問起他這個事情的時候,關雎心累得不想編造謊言。
因為一個謊言,就需要無數個謊言去圓。
尤其是,對這個工作這個職業的賀洲,這狗男人可是敏銳得不行。
所以當時賀洲說他拜托國外的朋友查一下,發現他并沒有被綁架的痕跡,關雎就很幹脆地承認了自己并沒有被綁架,只說自己有點私事沒上飛機。
賀洲大概是察覺出了這裏面的事情可能非同小可,非常想知道,就問他什麽事。
關雎借口說是個人隐私,醜拒拒絕回答,可把賀洲給郁悶得不行,耿耿于懷到現在還揪着不放。
關雎看了看賀洲對着他就一副欠揍的兇臉,又回頭看了看已經鑽進車裏的夏銘和石南,突然湊近賀洲跟前,眉眼彎彎地惡劣笑起——
“如果我說,我上飛機了,身體已經被炸成了灰燼,現在站在你面前的是鬼魂,你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