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摸清牌局,看清底牌,(1)
宋國文的用心
昨天他還是一個騎着自行車每月賺2000塊的平頭百姓,今天搖身一變就成了百萬富翁,如果接下來的事情運作成功的話,億萬富翁也只是時間問題,而且還有遠思集團董事長的寶座等他入座,人生,仿佛在轉眼間突然就為他打開了一扇通向人生頂峰的大門。
還好,倪流沒有被突如其來的巨額財富砸得暈頭轉向,擺在他面前的道路還很艱難,甚至有可能還很漫長,他要做好打持久戰的準備。幸好,他有吳小舞相助,還有宋國文臨死之前從王樹斌手中要到的五百萬。
對,就是剛才吳小舞打賭時所提的五百萬!
如果不是吳小舞提及,倪流幾乎忘記了宋國文死後除了留下一紙遺囑之外,還有一張五百萬的現金支票——沒錯,也不知是王樹斌的疏忽還是宋國文的疏漏,王樹斌交給宋國文的支票不是公司之間常用的轉帳支票,而是只要誰拿到手中就可以随時提取現金的現金支票。
宋國文死時,車上只有倪流和吳小舞在場,宋國文的遺囑只提到了他名下股權的歸屬問題,五百萬的現金支票也不知是忘了還是有意遺漏,提也沒提,換句話說,如果倪流不說,吳小舞也瞞下,這筆五百萬的巨額還真有可能就成了一筆糊塗賬。
當然,話又說回來,倪流也不是會暗中昧錢的人。
對了,宋國文死後,被送到了醫院進行屍檢,肯定被搜身了,那麽毫無疑問,現金支票不在宋國文身上。不在宋國文身上,就只能在吳小舞手中了。
不過吳小舞幾天來一直和他形影不離,而且她的随身物品在看守所時也被警察扣下了,五百萬的現金支票又不可能随身攜帶,她藏哪裏去了?
這麽一想,倪流才知道他還真是小瞧了吳小舞,當時見吳小舞驚惶失措的樣子,以為她六神無主亂成了一團,卻原來她還急中生智,居然悄無聲息地藏好了五百萬的現金支票。
站在路邊雪中的吳小舞,頭發被北風一吹,微有淩亂,她的背影在雪景和遠處白茫茫的原野的映襯下,生動而美好,猶如一副靜物畫,在暖暖的冬日陽光下,她瘦削的雙肩、盈盈一收的腰身以及渾圓的臀部,忽然間讓倪流生發出要将她擁入懷中的沖動。
還好……冷風一吹,倪流又恢複了冷靜,吳小舞是他向往的夢中情人不假,但現階段他的主要任務不是感情,而是完成姐夫的遺願。這麽一想,他豎了豎了衣領,來到吳小舞身後:“小舞,你告訴我,現金支票你藏在了哪裏?當時情況那麽緊急,場面那麽混亂,你怎麽就能記得藏好了支票?”
“不告訴你。”吳小舞回身沖倪流淺淺一笑,“你先告訴我你回石門到底想幹什麽,到底想從哪裏找到突破口,我才告訴你為什麽我會及時藏好現金支票,還會告訴你我藏在了哪裏。”
倪流哈哈一笑:“你也太會講條件了……算了,我不問了。”回石門的真正用意,他不是不想告訴吳小舞,而是他還沒有完全考慮成熟,并且他也不敢肯定他的計劃能否順利實施,他打算等到了石門,打開了第一步之後,再告訴吳小舞也不遲。
萬一計劃失敗,就讓他一個人承擔失敗的風險好了,不必非要讓吳小舞也牽涉進來,畢竟,吳小舞是局外人,只要确定宋國文不是死于中毒,她洗脫了嫌疑之後,完全可以抽身而退,跳出遠思集團遺産歸屬的是是非非,不用非要在這灘渾水中打滾。
以倪流推算,在遠思集團百分之七十的股份歸屬問題前面,親情友情都會不堪一擊,畢竟是幾億甚至十幾億的巨額財富,除非是傻瓜,否則誰都會動心。因此,遺産争奪戰的戰況可能會非常激烈,甚至會上演刀光劍影,說不定還會有生命危險,吳小舞在遺産争奪戰中又沒有太大的利益,實在沒有必要置身其中,以身試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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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想得入神時,一陣急促的汽車轟鳴聲傳來,一輛大紅色的寶馬跑車風一樣沖了過來,直沖倪流開來,速度飛快,聲音轟響,看樣子似乎要撞飛倪流。
倪流大吃一驚,下意識向旁邊一閃,想要躲開寶馬跑車的死亡襲擊——也是,國內太多寶馬汽車撞人的負面新聞,寶馬似乎成了暴發戶、富二代的專屬用車,一旦出事,仿佛開了寶馬汽車就高人一等就可以騎在別人頭上作威作福一樣。
吳小舞也吓得驚叫出聲:“倪流,小心!”
倪流向旁邊一閃,以為可以躲開寶馬跑車的致命一擊,不料身後竟是廣告牌,身子貼在了廣告牌的柱子之上,再也不能後退一步,只能眼睜睜看着跑車朝他直直撞來!
驚慌之中,他腦中還閃過一個強烈的念頭,莫非是宋國武派人來害他不成?有可能,宋國武為了得到遺産,為了合法地拆分遠思集團,只要除去他,一切問題就都迎刃而解了……
眼見跑車距離倪流越來越近,只有不到幾米之遙時,突然來了一個急剎車,伴随着一個漂亮的甩尾動作,寶馬車橫着車身穩穩地停在了倪流的身前一米之外!
車門打開,一個一身黑色風衣的女子下車,她戴着黑色墨鏡,長發披肩,肌膚勝雪,摘下眼鏡後,露出一張清秀脫俗的面容,微圓的鵝蛋臉,大眼睛,厚實的耳垂,肉感而性感的嘴唇……
倪流正想發火,一見來人頓時愣住了——怎麽是林凝歡?林凝歡不是市醫院的護士嗎,什麽時候護士的收入高到可以開寶馬跑車的地步了?
讓倪流驚奇的不僅僅是林凝歡開着寶馬跑車的誇張出場,而是她脫了護士服之後一身輕舞飛揚裝扮的驚豔亮相,當然,他也要佩服林凝歡堪稱出神入化的車技,剛才的急剎加甩尾動作,以他自诩為高超的車技也做不出來,沒想到平常只有在電影或專業車手身上才能見到的高難度甩尾動作,卻被一個大眼睛小護士玩得如此娴熟,不得不令他對林凝歡刮目相看。
倪流心中就更加納悶了,林凝歡真是他的小學同桌,他怎麽一點兒印象也沒有了?小學的時候好歹也有十歲了,就算記不清全班同學的名字,同桌的名字肯定可以記得清楚,林凝歡……他又用心想了一想,怪了,還是想不起來,難道說林凝歡會冒充是他的小學同桌?
“喂,倪流……”林凝歡快步如飛來到倪流身上,“剛才沒吓着你吧?開得快了一點,不是故意要表演車技。”
“林凝歡,你的車技不錯,可以媲美專業的賽車手了,是不是平常經常參加賽車?”倪流呵呵一笑,上下打量林凝歡幾眼,“這一身打扮,像一個賽車女郎。”
林凝歡卻不笑,一只眼鏡腿放到嘴裏,露出了一口整齊而潔白的牙齒,斜着眼睛看着倪流,一臉似笑非笑的表情,大眼睛中寫滿了疑問和好奇,似乎有許多問題不明白一樣。
“怎麽了,是不是我比小學的時候帥多了?”倪流見林凝歡急急趕來,見了他,卻又不急着說事,也就有意逗逗她,“又或者說,你終于發現認錯人了,我并不是你的小學同桌。”
“倪流,你怎麽會是宋國文的遺産繼承人?真是天大的怪事。”林凝歡沒理會倪流的說笑,将眼鏡戴在了頭上,伸手一搭倪流的肩膀,“走,到車裏說。”
吳小舞本來以為倪流真要被汽車撞上了,差點沒吓個半死,小臉慘白,雙腿發軟,等她飛跑過來時發現車上的人竟然是林凝歡時,她的震驚比倪流有過之而無不及。
不過等林凝歡和倪流上了寶馬跑車後,她又停下了腳步,咬了咬嘴唇,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眼神,神情倔強地轉身上了停在路邊的奔馳車上。
“什麽事情這麽神秘,還非要在車上說?”倪流坐在副駕駛上,鼻中傳來淡淡的香氣,也不知道是車內的香氣還是林凝歡身上的香水,他一邊感受寶馬車微硬的座椅和奔馳車柔軟舒适的座椅的不同,一邊說道,“你不是一個護士,怎麽買得起寶馬?”
“你不是一個市政公司的設計員,怎麽開得起奔馳?”林凝歡不客氣地反駁了倪流一句,随後又吃吃地笑了,“我申明兩點,一,我沒認錯你,你确實是我的小學同桌,二,我是護士,但我就是有寶馬,誰規定護士就不能開寶馬了?”
“好吧,我不問了。”倪流搖搖頭,如果說吳小舞身上的秘密是人生經歷的小秘密,那麽林凝歡身上的秘密則是身世的大秘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隐秘,不問也罷,他就笑道,“不知林同學有何指教?”
“倪流,你到底是怎麽想的,是想繼承了宋國文的股權然後入主遠思集團,還是為了親情,繼承了股權後轉手交給倪芳?”
倪流不免心驚,如果說林凝歡一身黑色風衣開紅色寶馬跑車的形象颠覆了他的想象,那麽她對宋家的變故了如指掌更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宋國文之死雖然在襄都引發了軒然大波,但關于宋國文的遺囑內容還處在嚴格保密階段,相信即使宋國武也不會傻到主動對外公布,那麽林凝歡又是從何得知宋國文留下遺囑要将股權由他繼承?
“你到底是什麽人?”倪流扭頭去看近在咫尺的林凝歡,淡淡蛾眉淡淡施的她容顏清新脫俗,若論漂亮,她不比吳小舞差上半分,甚至比吳小舞更有清麗曼妙之色,特別是她厚實的耳垂和性感的嘴唇,頗有旺夫相。
只是倪流無心欣賞林凝歡絕美的臉龐,而是對她的身份産生了深深的懷疑,護士身份和寶馬跑車的強烈對比,小學同桌再加上她對他的過度關切,一切的一切表明,林凝歡不但大有來歷,而且她對遺産争奪戰也大感興趣,她的出現,恐怕不是什麽好事。
“你又怎麽知道宋國文的遺囑?”不等林凝歡回答,倪流又追問了一句。
宋國文意外死亡,确實是轟動整個襄都商界的重大新聞,但外面流傳的傳聞是宋國文死因不明,有被人謀害的可能,現在經家屬同意,取了身體內的主要器官送到了京城公安部進行屍檢,正在等屍檢結果出爐。而有關宋國文的遺囑問題,由于各方不約而同地保守了秘密,迄今為止,遺囑內容應該還僅限于有限的幾個人知道,除了倪芳和宋家家人之外,就是孟岩以及遠思集團的幾個高層,這些人中,不管是誰,都沒有透露消息的可能,也沒有透露消息的動機。
“我到底是什麽人?”林凝歡伸手推了倪流一下,“我是你曾經的小學同桌、現任市一醫院的大眼睛護士林凝歡,你說我是什麽人?我怎麽知道宋國文的遺囑?拜托,襄都的商界圈子都傳遍了,都知道宋國文一死,平空殺出了一個名叫倪流的傻小子要繼承宋國文名下的股份,現在整個襄都的商界都在搜集你的資料,想知道你到底是哪根蔥哪棵蒜……你還問我怎麽知道?別說我,恐怕路邊一條狗都知道倪流的名字了。”
倪流被林凝歡逗笑了:“好吧,就算你說的是真的,但問題是,遺囑的事情,不應該傳得沸沸揚揚,不管是洪東旭還是宋國武,都不應該透露出去這個消息,怪事了,誰走漏了風聲?”
“誰?告訴你吧,是蘭姣,還不怕告訴你,蘭姣是我的朋友……”林凝歡微微皺眉,她皺眉時的模樣很可愛,三分調皮四分古怪,“蘭姣被遠思集團除名了,她一怒之下就說出了宋國文遺囑的事情,結果短短時間內就傳遍了襄都的大街小巷。”
蘭姣被除名了?倪流心中一驚,随後一想就明白了什麽,肯定是蘭姣主動向他彙報工作的舉動惹怒了遠思集團的某個高層,估計就在他轉身離開遠思大廈之後不久,蘭姣就被請出了遠思集團。
心胸未必太狹窄了,竟然容不下一個秘書?也不知是洪東旭、唐簡水還是王駿群三人之中的誰做出了開除蘭姣的決定,不過不管是誰,這是一步影響深遠的臭棋。蘭姣被開除之後,一氣之下透露出了宋國文遺囑的內容——先不管蘭姣是從何得知了宋國文的遺囑——結果消息傳開,引發了襄都商界繼宋國文死亡消息之後的新一輪地震。
倪流的對策
實話實說,宋國文遺囑內容的透露,對遠思集團極其不利,不但會引發外界對遠思集團能否平穩過度的猜測和擔憂,也會讓合作夥伴對遠思集團前景信心不足,從而導致遠思集團形象受損,從短期來看,連累遠思集團的部分業務和在建項目,在所難免。
同時,倪流心中暗暗為蘭姣叫屈,心想,如果有一天等他掌權了遠思集團,等着……
“你來,就是為了告訴我這件事情?”倪流點了點頭,又問,“是不是蘭姣有什麽話要請你轉告我?”
“沒有,蘭姣不知道我來找你,我找你,也不是為了告訴你蘭姣被除名的事情,我就是想問問你,你到底是怎麽想的?是想繼承了宋國文的股權然後入主遠思集團,還是為了親情,繼承了股權後轉手交給倪芳?”林凝歡雙手抱住方向盤,頭枕在胳膊上,歪着頭看着倪流,咬着舌頭一臉嬌笑,重複了一遍剛才的話。
“你怎麽這麽關心我的選擇?”倪流隐隐覺得哪裏不對,總感覺林凝歡對他過度關切的背後,似乎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至于她的出發點是好是壞,他猜不到,也不願意去惡意猜測。
“作為老同學,我關心你一下,難道不應該?”林凝歡伸手拿出一份資料,遞到倪流手中,“你自己看。”
“什麽東西?”倪流不解地接過資料一看,原來是市一院的屍檢報告,翻看之後,裏面詳細地記錄了宋國文的屍檢結果,上面明确無誤地注明宋國文确實是死于酒精中毒。
“我雖然是個護士,可是我是醫學院畢業,而且我從頭到尾參與了屍檢過程,以我的專業知識判斷,宋國文的死,沒有疑點,就是死于酒精中毒,換句話說,喝死了,再換句不好聽的話就是,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
林凝歡的話不怎麽好聽,倪流皺了皺眉。
林凝歡才不理會倪流的不滿,繼續說道:“雖然市一院的技術力量比不上公安部,但對于酒精中毒的屍檢,還可以确保不會出現太大的偏差。所以,完全沒有必要再解剖了屍體送到公安部去屍檢。”
倪流無奈地搖了搖頭:“宋家非要送到公安部複檢,姐姐也同意,我是外人,沒有發言權。”
“有人就是想造成宋國文非正常死亡的事實,然後就可以以此為理由來合法地剝奪你的繼承權。”林凝歡秀眉微簇,“所以我才要問你到底是怎麽想的,你要如實地回答我,我才好決定下一步該怎麽做。”
“我……”倪流猶豫一下,又忽然覺得沒必要向林凝歡隐瞞什麽,盡管他并不認為林凝歡就一定會助他一臂之力,或許她是洪東旭或是宋國武的同盟也未可知,但他既然決定了要盡他所能接手遠思集團,他就要光明正大地說出口,“我會遵循姐夫的遺願,繼承他的股份,盡最大可能全面掌管遠思集團!”
“好。”林凝歡哈哈一笑,鼓掌說道,“敢作敢為才是男人,我支持你,倪流。既然你決定了,我也盡我所能幫你一幫,我來是要告訴你一件事情,有人在宋國文的屍體上做了手腳,送往公安部的髒腑,被人為處理過了。”
一開始倪芳并不同意宋國文複檢,畢竟每一次屍檢都要對屍體大動手術,她不想宋國文死後還不得安生,但在宋國武的逼迫之下,在宋家強大的壓力面前,還是妥協了。
複檢并沒有如宋國武提議送往省醫院,而是聽從了倪流的建議,直接送往了公安部。
宋國文死在襄都,屍檢可以直接就地解剖屍體,複檢要送往公安部,不可能拉着屍體上京城,就取出了主要器官送往了京城。
初檢和複檢,倪流都沒有直接參與,或者說,見也沒有見到,現在乍聽林凝歡說到有人在宋國文的髒腑上做了手腳,頓時大吃一驚。
“這麽說,公安部的複檢報告,一定會對我不利了?”一瞬間倪流就想通了其中的利害關系,如果複檢結果證明宋國文死于非酒精中毒,必然會再次引發軒然大波,讓他的繼承股權之路再起波瀾。
“如果沒有我的幫忙,應該會出現變故。但既然你想全面掌管遠思集團,我這個老同學不出手幫你一幫,就太不仗義了。你放心,只要我出手,公安部的屍檢報告,絕對不會出現意外。”說話間,林凝歡伸手打了倪流一拳,爽氣十足地說道,“怎麽樣,夠哥們兒吧?”
別說,林凝歡的力氣還不小,一拳下去,打得倪流胸口隐隐作痛,不過他挺喜歡林凝歡的直爽,給人的感覺很真實,就笑着說道:“那我得謝謝你了,老……同學。不過我想不明白,你為什麽要幫我?”
“為什麽要幫你?”林凝歡伸出右手食指在鼻子下面一刮,樣子有三分痞氣三分好笑外加四分美豔,“不為什麽,就因為我樂意,也因為我讨厭宋國武,更讨厭洪東旭。”
話一說完,她就右手一伸,做了一個請的姿勢:“好了,我的話說完了,你可以走了,我還得趕緊回去上班。”
倪流下車,正要沖林凝歡揮手再見,再說幾句什麽,不料林凝歡說走就走,連一句再見也欠奉,猛然提速,車輪原地打滑,一股黑煙冒出,随後箭一般蹿了出去,片刻間就跑得無影無蹤了。
倪流搖搖頭,他發現他越來越看不懂林凝歡了,先不說她畢業于醫學院不當醫生,偏偏去當一個沒有前途的護士,姑且就當她喜歡護士工作好了,當了護士卻開着價值百萬的寶馬跑車,而且車技高超如賽車手,在她身上,謎團一個接一個,讓人目不暇接。
好吧,暫且不管林凝歡寶馬跑車的來歷,只說她對他過度的熱心以及她對遠思集團密切的關注,就不符合她的護士身份,尤其是她最後一句——讨厭宋國武,更讨厭洪東旭——的話,更是暴露了她和一個小護士身份大不相符的神秘之處。
一個小小的護士怎麽會讨厭宋國武,怎麽會讨厭遠思集團的副董事長兼執行副總裁洪東旭?不管是宋國武還是洪東旭,都不是一個小護士所能接近的高高在上的頭面人物,如果林凝歡真的只有一個沒有來歷的小護士,她根本就沒有機會接近宋國武和洪東旭,也就沒有理由去讨厭宋國武和洪東旭。
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和恨。
一邊想,倪流一邊上了自己的奔馳,發動了汽車,見吳小舞坐在副駕駛位發呆,笑問:“怎麽了小舞,想什麽心事?”
“什麽都沒想,就是在發愣。”吳小舞笑了笑,露出了一絲疲憊,“倪流,我先休息一會兒,路上……就辛苦你了。”
倪流沒再多說,幾天來,吳小舞也是心力交瘁,讓她休息一下也好,他沉默地點了點頭,然後發動了汽車。
高速公路上的積雪已經全部清除完畢,一路向北疾駛,沐浴在大好的陽光之下,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視線所及之內,公路兩旁的田野中,厚達一尺的積雪還在,又讓倪流不由自主想起了幾天前的雪夜。
改變了他一生命運的雪夜,現在回想起來,歷歷在目,就如剛剛發生的一樣。雪夜作為他人生的分水嶺,将永遠銘刻在他人生的歷程中,成為他人生道路之上一個接近九十度的急轉彎。
雪夜之前,他有一個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的工作,有一個若即若離的女友,當時的他,正努力想和領導處好關系,偶而調戲一下肖米當成生活的調劑,并争取讓若即若離的女友梁米對他死心塌地,希望她答應在他沒房沒車的時候嫁給他,等等,生活在平平淡淡中仿佛充滿了希望……
然而平靜的生活就在一個風雪之夜突然發生了險些失控的巨變。
雪夜之後,他從一個無名小卒一躍成為襄都商界萬衆矚目的人物,先不說從心理上是不是能夠适應,只說他成為姐姐、宋國武以及洪東旭三方争奪股份的支點,就讓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關鍵還在于,當時以為只是宋國文的一句戲言的遺囑,現在鬧到了刀光劍影的地步,而他身不由己被迫卷入了巨大的旋渦之中,被姐姐誤會,被宋國武恨之入骨,被洪東旭視為眼中釘,他何其無辜?
不過……既然他被命運不可避免地推到了潮頭,不迎風搏擊一番風浪,也不是他的性格。
只是事情發展到現在,倪流越來越發現宋國文不簡單,他本來一直以為宋國文留下遺囑,只是酒後的醉話,沒想到,從目前事态的發展來看,姐夫之所以臨死之前留下将股權由他繼承的遺漏,應該是深思熟慮的結果。
而且如果再深入一想的話,姐夫從王樹斌手中要來的五百萬欠款,為什麽是現金支票而不是轉帳支票?要是轉帳支票,就必須入了遠思集團的公司賬戶,在個人手中就如同廢紙一張。但是現金支票就完全不同了,不管是誰,只要拿在手中,随時就可以提取出來,轉化為現金。
再者在遺囑中,宋國文提也未提現金支票的事情,他應該不是忘了,而是有意的疏忽,要的就是想暗中留下一筆活動資金,好讓他度過最初的難關。
難關是什麽?就是眼下他懸在半空上不去下不來的狀态。
誠然,當時在遠思集團,如果倪流非要強求孟岩為他辦理了股權交接手續,以倪流對孟岩性格的分析,孟岩有七成可能會以一個律師的身份按照法律程序為他辦理了交接手續,但他經過深思之後,選擇了以退為進,沒有為難孟岩。
倒不是倪流心軟,在商場中,心軟是成功的大忌,而是他意識到了一個嚴重的問題,現階段,洪東旭主持遠思集團的全面工作,他就算合法地繼承了宋國文的股份,因為拒絕了洪東旭的提議,那麽下一步想要入主遠思集團,将會面臨着更嚴峻的考驗和更多的難題,甚至會因為惹怒了洪東旭,而出現更多不可預知的變數。
早一步或晚一步接手股份,其實并不重要,反正他現在是宋國文唯一的合法繼承人,他不接手,別人也接手不了。與其現在早早接手成為衆矢之的,還不如退後一步,遠離襄都的主戰場,以隔岸觀火的姿态,冷眼旁觀洪東旭怎麽繼續演戲。
既然洪東旭想挑起事端,那麽就他先和宋國武上演一番較量好了,倪流相信,一旦他不再急于接手股份,洪東旭就會着急,宋國武也會着急,一急之下,就有可能帶來意想不到的轉機。
畢竟,急中生智的只是少數人,大部分人會急中生錯。
而于他而言則是事緩則圓,現在不接手股份,等于是後退一步,就有了足夠的時間和空間來理順整個事件的前因後果。直覺告訴倪流,姐夫的遺囑背後,肯定大有深意,似乎是設了一個局,是想借讓他繼承股份的意外打亂一些人企圖吞并遠思集團的圖謀,莫非是說,姐夫在生前就對洪東旭有了提防之心?又或者姐夫早就預料到了在他死後宋國武會介入到遺産糾紛之中,而姐姐卻在面對宋國武的逼迫和洪東旭的老謀深算時,束手無策?
倪流明白一點,他必須先弄清姐夫的真實意圖,然後在準備充分之後,再重回襄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繼承了股份,再快刀斬亂麻,一舉拿下遠思集團董事長的寶座,從而完成全面掌管遠思集團的目标。
在倪流的設想中,等他離開襄都之後,洪東旭會因為摸不透他的想法而焦慮,唯恐夜長夢多,宋國武會因為找不到攻擊目标而坐立不安,畢竟他是指定的合法繼承人,宋國武想要瓜分宋國文的遺産,繞不過去他,而姐姐也會因為他不在襄都而心中恐慌,可以說,他一走,宋國文的遺産争奪戰,就由之前的四方混戰變成了三方争奪戰,但三方争來争去,最終會發現,沒有他參與的遺産争奪戰,最終不過是一場沒有主角的亂戰。
誰都不希望他繼承股份,但等他們明白過來的時候才會發現,只有他在場,股份的最終歸屬問題,才能最終在法律層面得到解決。
四方雲動
陽光融融,車內溫暖如春,吳小舞靠在座椅上,睡得香甜。她睡着的樣子很好看,嘴唇緊緊抿着,呼吸輕微,幾不可聞,她長長的睫毛輕輕顫抖,仿佛在做一個久遠而不願醒來的美夢,她側着身子,修長的脖頸潔白如玉,無形中為她增加了幾分高貴之态。
或許是車內太熱的緣故,她的衣領微開,露出性感而迷人的鎖骨。臉上紅潤如潮,耳朵如透明一般,白晳、精美如藝術品。
真是一個近乎完美的女子,和風風火火直來直去的林凝歡相比,吳小舞的性格柔中帶剛,韌性十足,屬于可塑性很強的一類,倪流心中明白一個事實,這一次的遺産之争,他離不開吳小舞的支持,從長遠看,就算他真能當選為遠思集團董事長,想要進一步全面掌控遠思集團,身邊也需要一個絕對信任的助手。
吳小舞就是當仁不讓的最佳人選。
襄都離石門120公裏的路程,上次雪夜走國道,足足走了七八個小時,現在走高速,一個小時就到了石門。
剛下高速,倪流正打算叫醒吳小舞,電話突然就響了,一看來電,他無奈一笑,是姐姐。
“倪流,你怎麽回石門了?”倪芳的聲音滿是質疑和不快,“你怎麽不和我說一聲就回去了,你眼裏還有沒有我這個姐姐?”
“……”倪流并非是有意瞞着姐姐,而是不想節外生枝,他很清楚如果他告訴姐姐他要回石門,姐姐會想方設法攔下他不讓他離開襄都,“姐姐,我單位有點事情,要回來處理一下,走得急了點,打算回頭再告訴你。”
“我不聽你解釋,我現在就問你一句話,你是不是鐵了心要和姐姐搶遺産?”
倪芳在倪流離開陽光別墅之後,一個人在房中愣了半天,後來對着宋國文的遺像和兒子宋家斌一起又哭了一場,最後又和兒子一起回了一趟娘家。
其時倪芳雖然大概猜到倪流可能和孟岩去了遠思集團,她本來也想去遠思集團攔下倪流,不讓倪流順利繼承宋國文的股份,但還沒有動身,一個神秘的電話讓她停下了腳步。
“倪芳,你聽我一句話,你現在去遠思集團不但對事情沒有幫助,反而會更加添亂,你要明白一點,不止是你不想讓倪流繼承遺産,洪東旭也不想。現在遠思集團支持倪流的人只有孟岩一個,孟岩只是法務部的副經理,他是律師不假,但也要聽命于公司。所以我判斷,孟岩也不會冒着自身的前途風險去幫助倪流,倪流去遠思集團不會有任何收獲……”
“那我該怎麽辦?”倪芳病急亂救醫,以為對方真是為她着想,就真心請對方為她指路。
“你回娘家。”對方一字一句地說道,“正面戰場,由洪東旭出面對付倪流就足夠了,背面戰場,有宋國武搗亂也足夠了,你從側面牽制倪流,用親情的力量打動他,讓他在洪東旭的利誘和宋國武的威逼面前,最終因為親情而做出明智的選擇。”
“謝謝你,真的謝謝你。”倪芳激動地說道,“如果倪流最後回頭,把股份還給我,我一定好好感謝你,林叔叔。”
“不用感謝我,倪芳,我和國文關系一向不錯,也不想看到他的心血落到別人手中。好了,現在你趕緊回家……”
放下電話,倪芳就急急忙忙回了娘家。
倪家住在襄都市郊,位于城鄉結合地帶,本來屬于郊區戶口,後來舊城改造時并入市區,算是成了市民。倪芳在家中排行老大,下面只有倪流一個弟弟。
父親倪春雨原本是一名中學教師,現在退休在家,教政治和歷史的他,脾氣耿直而原則性強,用倪流的話說是一個頑固分子。母親木錦蘭是音樂老師,教樂曲和演奏。
雖說倪家并不富有,卻是詩書傳家,家中家具簡單而實用,沒有太多奢華的裝飾,最值錢的家具就是幾個實木書櫃,裏面滿滿當當全是倪春雨一輩子珍愛的各類藏書。
倪家位于市南的倪家村,幾年前,倪家村還是一片村落,現在村落已經消失,取代的是一片類似四合院的小區,家家戶戶都有一棟占地約半畝的院子和一棟兩百多平方米的兩層小樓,比市區一家幾口擠在幾十平方米的鴿子籠一樣的蝸居強多了。
宋國文出事的消息已經傳到了倪家,平常平靜和諧的倪家小院,現在也充滿了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