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摸清牌局,看清底牌,(2)

的氣氛。老兩口心疼女兒中年喪夫,更不願意看到倪芳和倪流姐弟二人因為遺産問題反目成仇。

雖是冬天,倪春雨還是站在院子中,背着手,在一棵光禿禿的蘋果樹下閉目養神,陽光曬在他寬闊的臉龐上,花白相間的頭發微微顫抖,方正的臉上流露出無法言傳的悲傷。

院中的角落裏,随處可見積雪。

“爸,我回來了。”

一聲呼喚将倪春雨從沉醉中驚醒,他睜開雙眼,見倪芳和宋家斌推開院門進來,開口問道:“芳兒,你怎麽來了?國文的後事處理得怎麽樣了?”

聽到女兒回來,正在廚房忙着做飯的木錦年也圍着圍裙出來了,見倪芳一臉悲容,她忙關切地問道:“又出什麽事情了,芳兒?小流呢,他怎麽也沒你一起回來?”

“爸,媽……”倪芳忽然覺得悲從中來,到頭來,丈夫也好,兄弟也好,終究不如爹娘親,丈夫離她而去,卻将股份留給弟弟,弟弟為了巨額財富,也和她割裂了親情,置姐弟情分于不顧,而宋國武更是翻臉不認人,居然還提出了要求繼承宋國文一半遺産的無恥要求,她現在唯一指望和信任的人,還真的只有父母了,想到此處,不由淚如雨下,“我,我真的頂不住了,你們勸勸倪流,別讓他和別人一樣和我搶遠思集團。”

“到底怎麽回事?”倪春雨冷哼一聲,“哭能解決什麽問題,你有話不能好好說?不要哭了,坐下。”

倪芳聽話地坐在了院中的椅子上,她擦了擦眼淚:“一開始倪流說好要把股份轉交給我,後來不知道為什麽又變卦了,非要繼承了股份再掌管遠思集團,他、他、他財迷心竅了,六親不認,連姐姐的錢也搶!”

“倪流現在在哪裏?”倪春雨一臉怒氣,“讓他回家一趟,我和他當面談談。”

“他……他一出看守所就先去了家裏,從家裏出去後,就去了公司,現在應該是辦理股權交接手續去了。”

“看守所?”倪春雨十分吃驚,“他怎麽進了看守所?”

倪芳臉色微微一曬,她只告訴了父母倪流一路護送宋國文回襄都,宋國文留下遺囑讓倪流繼承股份,宋國武為了争奪遺産,非要解剖屍體,現在鬧得不可開交,卻沒有透露倪流為了證明自身清白昂首走進看守所的事實,當時她是不想讓父母為倪流擔心,同時,也有不可告人的小小心思。

“當時的情形是,宋國武逼得緊,報了案,為了表明清白,倪流主動走進了看守所,一直等屍檢報告出來,他才出來。”倪芳知道瞞不住了,只好實言相告。

“有種,有骨氣!”倪春雨一拍大腿,交口稱贊,“這才是我的兒子,坦蕩做人,無愧于心。”

“我也不相信國文是被倪流害死的,所以宋國武非要再送國文的屍體到公安部屍檢,我就不同意,但宋家非要複檢……”倪芳無奈地說道,“國文死了也不得安生,屍體被解剖了一遍又一遍,怪都怪他非要立一個什麽讓倪流繼承股份的遺囑,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麽,他為什麽不把股份留給我和家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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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兒,你說實話,你信不信國文是被倪流害了?”倪春雨問道。

“不信,倪流的性格我了解,他沒壞心眼。”倪芳篤定地答道。

“國文的遺囑,你認為是國文主動想留給倪流股份,還是倪流想了個什麽法子,讓國文上當才立了這麽一個遺囑?”倪春雨人老成精,教了一輩子書,雖然沒有經歷過大風大浪,但書讀得多了,自然眼界就開了,問問題,一問就問到了點子上。

“……”倪芳猶豫了一下,平心而論,她對倪流還是信任多過懷疑,既沒有想到倪流會害死宋國文,也不認為宋國文是受了倪流的蒙騙才立了一個讓倪流繼承股份的遺囑,以她對宋國文和倪流的了解,宋國文沒那麽容易會被倪流蒙騙,而倪流也沒那麽壞,更沒有那麽多心思,“應該是國文主動要留股份給倪流,不是倪流提出的要求,也不是倪流想了什麽法子讓國文上當。”

“這就好,這就好。”倪春雨點了點頭,老懷大慰,“你這麽想,證明你還很清醒,沒有昏了頭腦。宋國武要鬧,就讓他鬧去,他撲騰不了多大的水花,他不就是抓住國文死因不明這件事情不放?打死我也不信倪流會害了國文。既然倪流身上沒事,股份的問題,就是他和你的問題了,我打個電話給他,讓他回家一趟,只要他回家,我就讓他當面保證把股份還給你,你們姐弟,一奶同胞,一筆寫不出兩個倪字,他也得聽我的話。”

倪芳心下大喜,正要給倪流打電話時,就接到了沈學良的來電。

“倪姐,倪流回石門了,他在遠思集團只坐了不到一個小時,沒有辦理股權交接手續,沒有見到洪東旭,遠思集團除了孟岩出面之外,沒有別人出頭了,倪流沒什麽收獲。”

沈學良又簡單地通報一下洪東旭采取的堅壁清野的政策,遠思集團上下一心,緊閉大門,将倪流拒之門外,倪流想要登堂入室,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不過,也不知是出于什麽原因,他并沒有告訴倪芳洪東旭提出以三億元現金收購倪流手中股份的交易。

“好的,我知道了,辛苦了,學良。”倪芳淡而威嚴地說道,在沈學良面前,她要保持應有的姿态,不能讓沈學良對她有絲毫不敬之心,現在整個遠思集團,她最信任的人只有沈學良一個了。

如果什麽時候沈學良對她失去了信心,她将完全失去對遠思集團內部動向的掌握。

沈學良是宋國文一手提拔的嫡系,如果不是宋國文對他的賞識,他現在或許還只是一個騎着自行車上下班的小市民,哪裏有現在年薪幾十萬的優渥待遇?倪芳有理由相信,為了報答宋國文的知遇之恩,沈學良會一直站在她的一方。

倪流怎麽突然回石門了?倪芳心中一陣疑惑不解,難道說倪流在遠思集團遭遇了冷落,心灰意冷之下放棄了繼承股份,回石門上班了?不對,如果他放棄股份的話,至少也要對她說一聲才對。懷着不解和不滿,倪芳又撥通了倪流的電話。

倪流當然不知道背後發生了什麽事情,聽到姐姐上來就是一番質問,不由無奈地說道:“姐姐,股份的事情,等我回襄都再和你當面說個清楚,好不好?我回石門,有事情要處理,現在正在開車……”

“不行,必須現在說清楚!”倪芳見倪流想敷衍她,愈發生氣了,“我在家裏,爸爸媽媽就坐在我的對面,你有話當着他們的面說……”

倪春雨從倪芳手中拿過電話,對着話筒說道:“倪流,我是爸爸。”

倪流只好靠邊停車,見吳小舞已經醒來,就示意她不要說話。

“爸,現在的問題不是我和姐姐誰繼承股份,而是我和姐姐該怎麽樣一致對外,防止外人趁機侵吞遠思集團的陰謀得逞。如果姐姐非要讓我把股份轉讓給她,而我真的把股份轉讓給她,最後很有可能會被別有用心的人從姐姐手中又把股份騙走。”倪流耐心地向爸爸解釋,也是說給姐姐聽,“襄都現在打姐夫股份主意的人有很多,商業上的許多詐騙手法,姐姐又不懂,很容易上當受騙。她是襄都的名人,認識她的人又多,如果她接手了股份,會有許多人聞風而動,圍在她的身邊,以各種名義來騙取她的信任。而我在襄都認識的人不多,我接手了股份,一些別有用心的人想打股份的主意,也不容易接近我,這樣,可以确保遠思集團的順利交接,可以讓姐夫的心血不落到別人的手中。”

路還很長

應該說,倪流的解釋合情合理,但讓他失望的是,父親卻絲毫聽不進去。

“倪流,你說一千道一萬,我就問你一句話,你覺得你應該拿你姐姐的財産嗎?”倪春雨思想傳統,認為什麽事情都講不過一個理字,夫妻的共同財産,丈夫死後,必須要由妻子繼承,“如果你當我是你的爸爸,你馬上回襄都,簽一個轉讓股份給你姐姐的協議,我就還認你這個兒子。如果你為了錢六親不認,那好,你以後永遠別進這個家門,我也當沒你這個兒子。”

“……”倪流心中一陣悲哀,爸爸一生耿直,但有時也因為過于耿直而不知變通,商場的事情,利益糾葛,人性沖突,瞬息萬變,不是書本上的道理可以一言以蔽之的簡單,大道理他也懂,而且他也相信,除了遠思集團內部有人對宋國文的股份有所想法之外,說不定襄都的其他商界人士,也有意借此機會染指遠思集團,想要吞并或兼并了遠思集團。

爸爸只認死理,非要以父親的權威壓他一頭,他又該如何應對?

“爸,姐夫當時再三強調,一定要讓我接手他的股份,我想他這樣安排,一定有他的長遠考慮,我不是想吞并姐夫的遺産,是想遵循姐夫的遺願,以告慰姐夫的在天之靈。而且我還可以保證,我接手了股份之後,一定會把遠思集團發揚光大,也會照顧姐姐一輩子。”倪流言語懇切,發自腑髒,想盡最大努力說服爸爸。

“股份在你姐姐手中,她也一樣可以把遠思集團發揚光大。我不管國文出于什麽考慮留下遺囑,我要的是你的一句話,你是不是會把股份還給芳兒?”倪春雨怒氣沖沖地說道,“人生在世,仁義當頭,不仁不義,不配為人!”

“我……”倪流從小就對爸爸的固執畏懼三分,爸爸嚴厲有餘溫情不足,有時刻板得不近人情,長大後他選擇留在石門而不回襄都,未嘗沒有要遠離父權陰影籠罩的考慮,但現在,他知道他不能向爸爸妥協,爸爸老了,他的眼界有限,眼中只有親情只有死理,卻沒有全局的眼光,他就一咬牙說道,“爸,從法律上講,我是姐夫股份的唯一合法繼承人……”

“倪流,你不要跟我冠冕堂皇地講法律,我不聽,從現在起,我沒有你這個兒子!”倪春雨震怒了,“你以後永遠不許再踏進家門一步!”

電話斷了,一聲聲短促的忙音就如一陣陣鑼鼓一樣敲打在倪流的心上,每一下都讓他的心口收縮着疼痛。

真是一次人生的豪賭,倪流一臉落寞地靠在了座椅上,無助而悲傷。宋國文留下一份遺囑,不但挑起了襄都商界的軒然大波,也讓遠思集團陷入了混亂之中,還讓宋國武失去了理智,讓姐姐失去了判斷,讓父親失去了公正,更讓他的整個世界失去了秩序!

表面上看,姐夫的遺囑是一筆意外之財從天而降,讓他從一名窮小子一躍成為遠思集團百分之七十股份的唯一繼承人和遠思集團的未來掌門人,讓他搖身一變青雲直上,華麗的轉身變成襄都乃至中省,不,應該是全國最年輕的億萬富翁!

但誰能料到,風雲變幻之間,未來的美好似乎觸手可及,卻又無比遙遠,現在的他,股份尚未到手,通往遠思集團董事長寶座的道路上更是荊棘遍地,而他已經成了衆矢之的,宋國武不惜一切代價要對付他,洪東旭則視他為最大的敵人,姐姐對他誤解并且防他如賊,就連爸爸也以斷絕父子關系相威脅,倪流現在才知道,生前就不喜歡按常理出牌的宋國文,臨死時的遺囑,是他最後打出的一副怪牌,也是他為世人開的最後一個玩笑,留下的最後一道難題。

“好了,不生氣了,倪流,想開點兒,總有一天,家人會理解你的選擇。”吳小舞搖了搖倪流的胳膊,輕聲安慰,“你不是還有我?我會一直堅定地和你站在一起。”

“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者謂我何求?謝謝你,小舞。”吳小舞的鼓勵對倪流來說,不啻于雪中送炭,他心中一陣溫暖,心情激蕩之下,伸手抱了吳小舞一下,“風雨同舟,風雪兼程,一路有你,三生有幸。”

吳小舞被倪流一抱,臉一紅,用力一把推開倪流:“你怎麽能這樣,動不動就抱人?我可告訴你,倪流,你有女朋友,我有男朋友,一定要注意保持友誼和安全的距離。只此一次,下不為例,下次再抱我,我就對你不客氣了。”

吳小舞既嬌羞又氣憤的神态十分惹人愛憐,倪流才不怕她的愠怒,一時心情舒展了不少,呵呵一笑:“說說看,對我怎麽個不客氣法?”

“去去去,沒正經。”吳小舞又展顏一笑,素顏清冷月,寒冬獨自開,其美如冬月,清冷而高潔,她伸手一打倪流,“早知道你這樣,就不安慰你了,讓你自怨自艾算了。”

倪流發動了汽車,又想起了什麽,收起了笑容,眼中閃過一絲憂慮:“小舞,我先送你去辦事處,然後我去單位請個長假。”

吳小舞點頭“嗯”了一聲:“是該有個交待了……我在辦事處等你,另外,五百萬的現金支票,怎麽處理?”

倪流想了一想:“接下來要做的事情,需要一些錢,這樣,你先兌現了支票,然後你開個戶頭存起來,身上有三五萬的現金就夠了。”

“用我的名字存?”吳小舞眨動一雙靈動的大眼睛,好看而充滿疑問,“就這麽信任我,不怕我攜款私逃了?萬一我真的跑了,你的損失可就大了。”

也确實,宋國文遺留的五百萬現金支票,死無對證,如果吳小舞真的攜款私逃了,倪流還真拿她沒有辦法。

倪流笑了笑:“五百萬現金支票的事情,如果你不提醒,我都忘了。而且支票還被你藏了起來,你要是想攜款私逃,也不會等到現在。”

“就這些?”吳小舞似乎心有不甘,對倪流的回答不是十分滿意。

倪流不是愣頭愣腦的小年輕,對女孩心思多少能猜到幾分,何況幾日來和吳小舞朝夕相處,對吳小舞平和之中帶有幾分狡黠的性子,也算熟悉了,知道吳小舞是什麽心思,就哈哈一笑:“五百萬雖然也算是一筆巨款,但攜款私逃畢竟風險太大,相比之下,如果投注到我的身上,以後說不定會財色兼收。你是一個聰明的女孩,權衡得失,肯定會得出和我一路同行是最明智選擇的結論。”

“我呸,真自戀。”吳小舞嘴角上翹,笑意盈盈,“我留下可不是為了你,而是為了自己,為了遠思集團的明天。”

“好吧。”倪流不和她鬥嘴了,身為男人,要允許身邊的女孩保持一定的矜持,他一打方向盤,汽車駛入了青石巷,停在了位于56號的一棟辦公樓下面,“你自己上去吧,我不下車了。”

吳小舞點點頭,卻沒有馬上下車,而是打開了遮陽板,倪流以為她要照鏡子,不料她卻從遮陽板裏面拿出一張薄薄的紙,沖倪流揚了一揚:“沒想到吧,五百萬的現金支票被我藏在了遮陽板裏。”

倪流可是吓了一跳:“你可真膽大,萬一有人動車,發現了遮陽板裏面的現金支票,五百萬就有可能不翼而飛了,到時恐怕連誰拿走的都不知道。”

“人生就是一場賭博,賭一把,輸贏各一半。”吳小舞一咬嘴唇,“再說在當時的情形下,又能藏到哪裏?帶身上,顯然不可能。索性還不如放到遮陽板裏,最危險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而且宋總的奔馳雖說公司有權處置,但剛死了人的車,誰也不會去動。”

沒看出來,吳小舞的性格中也有冒險的一面,更讓倪流驚訝的是,吳小舞對人性的把握也有獨到之處,就點頭說道:“必須承認,你的決定十分英明。最後一個問題,你當時怎麽就想到要把支票藏起來,而不是拿出來?難道你早就猜到了我繼承股份的事情會不順利,就想留下五百萬以防萬一?”

“不告訴你。”吳小舞調皮地笑了笑,“等我高興的時候,再告訴你。”

好,不說就不說,倪流也沒勉強,揮了揮手,開車走人。其實他大概猜到了吳小舞的心思,也許在她想來,如果他繼承股份的事情進展不順,或者最後流産,那麽她被集團除名的可能性會是百分之百,與其将全部希望放到股份繼承的成功與否上,不如多留一條後路才是明智之舉,五百萬的巨款,就算兩個人平分,也是許多人一輩子也賺不來的財富。

一路向西疾駛,倪流獨自一人駕駛價值百萬的奔馳ML350,心中豪情萬丈。

即使是在省城石門,ML350在周圍大多是十萬二十多萬的滾滾車流中,也如鶴立雞群一般,再加上ML350較高的車身和坐姿,就讓倪流有了一種高高在上的感覺。

人生,高人一等的感覺果然不錯,倪流一邊感慨,一邊告誡自己,現在高高在上的感覺只是錯覺,只是汽車坐姿比較高一些而已,并非是他的身份地位真比別人高上一等,相反,他現在還懸在半空,最後是上是下還未可知,或許會一腳踩空,摔一個鼻青臉腫也不一定。

最可悲的是首戰告捷先慶功,孤芳而自賞,得意而忘形,倪流雖然年輕,卻不會犯得意忘形的錯誤,他現在清醒得很,知道一個人借助汽車等身外之物感覺高高在上,其實是一種錯覺,下了車之後,就會被打回原形。

就如一個矮人非要穿高跟鞋自我拔高一樣,不過是自欺欺人的假象罷了,打鐵要靠自身硬,真正的高高在上是站在平地之上,依然在氣勢和能力上高人一等。

元旦放假三天,倪流超了兩天假期,也沒來得及向單位請假,在看守所裏是沒有辦法打電話,出來後,又忙着應付洪東旭和宋國武,再者他也覺得電話裏說不清楚,索性就想回到石門後再當面向領導說個清楚。

領導姓尹,雖說經常被人誤以為姓淫,倒也沒有什麽,但領導的名字卻叫小花,就經常被人笑噴了。往往在笑噴之後,總會有人将尹小花的名字引申解讀為一朵淫蕩的小花。

或許是領導尹小花的一雙色眯眯的眼睛過于引人注目了,每一個第一次見到他的人,總會被他一雙似乎永遠也睜不開的醉眼所吸引。等接觸之後,再聽到他張口閉口都不離女人的高談闊論,如果有幸再親眼見到圍繞在他身邊的肖米,就會讓許多人生發由衷的感慨,名如其人,真是一點兒也沒錯,淫蕩加花心的尹小花,和連名字都諧音小蜜的肖米,還真是天作之合。

尹小花的好色在市政一公司幾乎人人皆知,後來出過一次他和肖米被媳婦捉奸在床的醜聞之後,他的風流韻事就在石門整個市政系統無人不知了。不過也不知道尹小花怎麽就擺平了家中悍妻,捉奸醜聞之後,他依然和肖米保持了暧昧關系,似乎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背後到底做出了怎樣的妥協或是付出了多大的心血,外人就不得而知了。

別人或許不知道背後究竟發生了什麽變故,才讓尹小花的媳婦萬大紅對尹小花的繼續出軌忍氣吞聲,偏偏倪流對事情的前因後果了如指掌,原因在于倪流為人有一個優點,他善于和中青年婦女打交道。或許是他白淨的長相和和聲細語的說話方式很容易讓人對他産生信任,又或許是中青年婦女都願意相信面善的倪流會為她們保守秘密,所以倪流在市政一公司也有一個外號——婦女之友。

婦女之友倪流不但和肖米關系不錯,經常開幾句不傷大雅的玩笑,偶而打鬧調劑一下,而且他還和萬大紅經常談心,不,準确地講,應該是萬大花經常喜歡主動找他談心。于是,在幾次談心之後,萬大紅和尹小花之間發生的或龌龊或哭笑不得的家庭糗事,在倪流面前就毫無秘密可言了。

橫生枝節

不過,倪流卻沒有在尹小花面前流露出一絲他掌握了領導隐私的得意,開玩笑,尹小花再是一朵淫蕩的小花,再是小得不能再小的芝麻綠豆官,他也是倪流的頂頭上司,不宣揚領導的隐私是職場中人為人處事的第一條準則,這一點兒倪流不可能不懂。

市政一公司位于市政路8號,倪流一路西行,車行半個小時,從善良街向左一拐,就進入了熟悉的市政路。

市政路是一條小路,雙向兩車道,機動車道和自行車道不分,交通秩序一向混亂不堪,倪流幾年來一直開着單位的皮卡在市政路上橫沖直撞,習慣了車前車後會突然出現一個将公路當成自家後院散步的老頭或老太太,反正皮卡不怕磕碰不怕劃,現在開了奔馳,忽然間覺得畏手畏腳了,生怕被老頭或老太太在仇富心理的驅使下故意劃上一道,或是故意碰瓷。

人真是奇怪,倪流搖頭自嘲地一笑,一無所有的時候,百無禁忌,現在終于開上了夢寐以求的奔馳,卻又束手束腳擔驚受怕了。

快到市政一公司的時候,倪流将車一拐,駛到了公司對面麗華酒店的停車場,他可不想招搖過市開着奔馳到公司,尹小花的專車才是桑塔納,他開一輛奔馳,讓領導的臉面往哪兒擱?何況誰不知道尹小花好面子,心眼小,眼裏容不得沙子。

倪流哪裏知道,幾天前他坐上奔馳的一刻,就被尹小花、肖米等人看得清清楚楚。

穿過鏽跡斑斑的市政一公司的鐵門,倪流沖門衛老張熱情地打了一聲招呼,和往常老張必定積極回應不同的是,老張只是擡起眼皮,漫不經心地看了他一眼,又低頭看報去了,仿佛他是無關的路人丙一樣。

怎麽了這是?倪流心裏納悶,他一直對老張很好,和肖米見到老張連眼皮都不擡的輕視相比,他對老張可是禮貌有加多了。毫不誇張地說,放眼整個市政一公司,誰也沒有他對老張态度友好,老張一個看門老頭,怎麽也端起了架子?

帶着疑問,倪流邁開大步朝辦公樓走去,沒走幾步,迎面開來一輛皮卡,直直朝他正面撞來,定睛一看,開車的不是別人,正是劉松。

劉松比他小上兩歲,是他帶出來的徒弟,畢業才一年,一年來,一直跟在他的屁股後面跑東跑西,等于是他的助手。劉松很喜歡開車,總想開皮卡過瘾,倪流嫌他開車技術太差,每次都不讓他動車。

現在倒好,他才兩天沒有上班,怎麽他的專用皮卡讓劉松開上了?

以劉松的資歷,就算倪流不在單位,皮卡也輪不到他開。

眼見皮卡就要撞住倪流時,劉松猛地一打方向,皮卡擦着倪流的身子堪堪停下,劉松從車窗探出頭來,露出了幸災樂禍的笑容:“倪哥,聽說你出國旅游了?你可總算回來了,怎麽樣,是不是國外風光獨好,樂不思蜀了?車我開了三天了,尹頭說,這段時間車先歸我開,你沒意見吧?”

出國了?倪流盯着劉松皮笑肉不笑的圓臉,心想誰在單位造他的謠,恐怕是不安好心,再聯想到老張對他的态度和劉松的嚣張,心裏愈加明白了幾分,就拍了拍車門說道:“沒意見,你開和我開不都一樣……這是要去哪裏?”

“去長青路測量施工。”劉松嘿嘿一笑,“尹頭說,長青路段的測量,也由我全權負責了。”

長青路工程是市政府今年的重點工程,測量和監控,一直是倪流直接負責,誰負責,就證明誰在市政一公司是技術骨幹,怎麽他跟了一年完成了三分之二工作量的項目,才晚了兩天上班,就轉手交給劉松了,豈不是說,他前期的努力都等于為他人作了嫁衣裳?

看來,尹小花是要故意整治他了。

想想劉松跟了他一年,一年來,他毫無保留地教會了他許多專業知識和為人處事的道理,結果在事關切身利益之時,劉松還是毫不猶豫地站在他的對立面……

倪流心中一陣無奈,搖了搖頭,沒再多說什麽,其實他很想朝劉松一臉賤笑的圓臉上打上一拳,然後鄭重其事地告訴他,做人不能忘本,敬重人生的領路人,不管在哪個行業,一個不知道心存感恩的人,路注定走不長。

等倪流轉身一走,劉松得意地一笑,猛然一腳油門踩下,皮卡轟鳴着開出了市政一公司的大門,嚣張和得意洋洋的姿态,暴露無餘。

倪流頭也沒回,經過遺囑引發的一系列變故之後,他對許多事情都看開了,現在,劉松在他的心目中已經被他畫上了句號,他不會為一個無關的路人丁而生氣。

等他剛邁上辦公樓的臺階,突然聽到身後傳來“砰”的一聲巨響,回身一看,劉松的皮卡撞在了門口的大樹上,車頭水汽蒸騰,零件散落了一地,顯然撞得不輕。

莫裝逼,裝逼遭雷劈,說得真準,倪流忍住笑,也沒回去看看劉松的傷勢如何,轉身上樓去了。皮卡車不好開,他開了兩三年也不敢在單位門口急加速,單位門口的一棵幾十年的老槐樹正好擋住視線,很容易出事故,劉松才開幾天車就想賣弄,膚淺之人總有可悲之時。

尹小花的辦公室在三樓,倪流剛上到二樓,迎面就走來了肖米。

雖說肖米是尹小花的小蜜——直到現在倪流也想不明白肖米到底看上了尹小花哪一點,尹小花要長相沒長相,要錢沒錢,作為市政一公司的總經理,手中的權限也小得可憐——不過肖米卻并沒有恃寵而嬌,在單位除了愛賣弄風情之外,平常的所作所為并不煩人。

“倪流,你可算來了,你要是再不來,說不定就要被單位除名了。”肖米一見倪流,忙左顧右盼幾眼,見周圍無人,就一把拉過倪流,“走,先到我的辦公室,我有話對你說。”

肖米的辦公室在二樓,她是辦公室副主任,按規定不夠一人一間辦公室的級別,不過作為尹小花的小蜜,尹小花對她的最直接回報就是為她安排了一間單獨的辦公室。

跟随肖米進了她的辦公室,倪流随手關上門:“肖姐,出什麽事了?”

“倪流,你先對肖姐說實話,你是不是富二代?”肖米上下打量倪流幾眼,“元旦聚餐,你是不是開了一輛奔馳走了?”

倪流一愣,又一想,想通了其中的環節,估計是肖米在樓上看到了停車場的一幕,他也就沒有否認:“肖姐,我是不是富二代你還不知道?我要是富二代,現在在石門還沒房沒車?我要是富二代,梁米早就答應嫁給我了,還用我求了三次婚都沒有求成功?我是開着奔馳走了,不過,奔馳是我姐夫的車。”

“我就說嘛……”肖米如釋重負地拍了拍胸口,媚眼橫飛地白了倪流一眼,“單位都在傳你是富二代,說你是隐形富翁,你在單位每月累死累活賺兩千塊,是為了體驗生活,居心不良,把別人當猴耍,所以,許多人都覺得你不誠實,尹頭也生你的氣了,再加上你這幾天沒上班,也沒請假,尹頭就把你的工作安排給了劉松……”

遺囑的問題還沒有解決,工作上又出了意外,倪流頭大了,現階段他還不想放棄目前的工作。

“我和尹頭好好解釋一下,這幾天家裏出了點事情,我姐夫去世了。”倪流感激地沖肖米點了點頭,沒想到關鍵時刻,親自帶出來的徒弟還不如身為小蜜的肖米為人真實,不由他不感慨說道,“謝謝你肖姐,你真好。”

“啊,你姐夫死了?怪不得你沒來上班,沒事,沒事,你趕緊和尹頭說一聲,他肯定就不會怪你了。趕緊去,他在辦公室呢。”肖米用力一推倪流,“以後等你發達了,別忘了肖姐的好就行。”

“一定不會忘。”倪流伸手一抱肖米,“在市政一公司,誰也沒有肖姐對我好。”

肖米平常和倪流打打鬧鬧,從來都不在意倪流和她動手動腳,今天也不知怎麽了,忽然臉一紅,推了倪流一把:“一邊去,你們男人就是嘴上說得甜,一轉身就會忘得幹幹淨淨,我信你的話才是笨蛋。”

倪流笑了笑,想打趣幾句,見肖米臉色不對,就沒再多說,出門上樓,來到了尹小花的辦公室。

門沒關,倪流探頭一看,辦公室裏除了尹小花之外,還有武俊傑也在。

武俊傑是倪流同年進入市政一公司的同事,同辦公室,同宿舍,今年又同時被列為入副主任提拔人選,競争一個副主任名額,可以說是最直接的競争對手。

“頭兒,我來了。”倪流一臉笑意走了進來,沖武俊傑微一點頭,說道,“這幾天家裏出了點兒事情,姐夫去世了,沒來得及請假,頭兒,你大人有大量,不會怪我吧?”

以前尹小花生氣的時候,倪流幾句玩笑話一說,再加上不着痕跡地拍上幾記馬屁,一般情況下都能讓尹小花消氣,但今天怪了,尹小花擡了擡眼皮,不屑地說道:“你姐夫死了是多大的事情?你就能忙到連打個電話的時間都沒有?倪流,你眼裏太沒有市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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